小川目赤欲裂的死死瞪着手中畫像中的這個男人,胸腔氣血翻涌,臉色煞白且神情猙獰,小小的身軀散發出駭人的陰戾之氣。
“就是他,就是這個男人,我死也不會忘記他的這張臉……”
秦熠知雙拳緊緊的攥着,渾身的每一塊肌肉,渾身的每一根筋脈都緊緊的繃着,低垂着眸子,濃黑的睫毛顫了顫,沉默着沒有說話。
此時此刻
秦熠知內心是沉重的,是憤怒至極的,哪怕征戰沙場這麼多年,哪怕面對朝堂的爾虞我詐,他覺得那些事情都沒有此刻小川這件事來得棘手。
雲祁渾身僵直的坐在椅子上,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慄着。
他孃的……
這他孃的都是個什麼事兒呀……
爲什麼這麼巧?
爲什麼偏偏就是那個男人?
雖然不知道小川爲什麼會如此懼怕,如此憎恨畫像上這個男人,但想想小川小小年紀,前日便被畫像中這個男人刺激得接連吐血,看看此刻小川這反應,便能輕易猜出畫像上這個男人,肯定是對小川做了什麼不可饒恕,不可原諒之事。
該怎麼說?
該這麼對小川說?
雲祁喉頭梗得很是難受,脖子好似生鏽了的機械一般,吃力的緩緩轉動着,轉向好友那邊,看着好友低垂着眼眸,看着好友這比他也好不了多少的反應,雲祁艱難的嚥了咽,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
屋子裡一陣寂靜。
一分鐘過去……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寂靜無聲的屋子裡,氣氛壓得都快要令人窒息了。
小川緊攥着手裡的畫像,死死咬住舌尖,劇烈的疼痛從舌尖傳來,帶着鐵鏽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個口腔,佈滿血絲的含淚眸子緩緩的轉了轉,眸子中轉向秦熠知和雲祁兩人,嘴脣不住的顫抖着,好半天才說出話來:“……爹,雲祁叔叔,你們認識畫像中的這個男人吧,他……究竟是誰?”
秦熠知倒抽了一口冷氣,沉默着沒說話:“……”
雲祁肢體僵硬的重重跌靠在圈椅之上,低垂着腦袋不敢與小川對視:“……”
爲什麼都沉默着避而不答?
小川看到兩人這反應,心……不斷的往下沉。
四肢僵硬的從凳子上起身,踉蹌着走向兩人,把手裡的畫像遞向低垂着眸子的兩人身前,哽咽且嘶啞的執拗道:“告訴我,這個你們都認識的男人……究竟是誰?”
秦熠知深吸了一口氣,擡眸看向站在他身前的小川,雙手放在小川不斷顫抖的雙肩之上,艱難道:“小川,這……。這件事有些複雜,能不能我們稍後……”
秦熠知話還未說完,就被小川歇斯底里的憤怒嘶吼聲所打斷。
“爹~”小川淚如雨下的哭泣顫聲喊道,眼底滿是失望與憤怒:“爹……秦熠知……我厲南川自從叫你爹的那一天,我便視你爲我的親生父親,我敬重你,孝敬你,我把自己深藏在心底的最大秘密全部都告訴了你,可你今天,你今天居然選擇了維護那個畜生……”
秦熠知直直的看着小川,神情嚴肅的爲自己辯駁:“我沒有維護那個人渣。”
這話。
小川不信。
一點都不相信。
小川臉上勾起自嘲的笑,踉蹌着又朝秦熠知走近了一步,滿眼陰鷙的看着秦熠知厲聲質問:“你沒有維護他?你若沒有維護他,爲什麼你明明知道我所遭受的一切,爲什麼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恨他,我恨不能吃了他的肉,恨不能喝了他的血,恨不能咬碎那畜生的骨頭,恨不能把他挫骨揚灰,我如此的憎恨着他,爲什麼你卻不告訴我有關他的身份?”
秦熠知雙脣猶如千斤般沉重似的,怎麼都開不了口,怎麼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一旁的雲祁轉動着眸子,看看小川,又看看秦熠知,脣瓣動了動,還是沒能發出聲音來。
小川咚一聲跪在了秦熠知的身前。
“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秦熠知急忙伸手想要去把小川從地上給抱起來,雙手還未靠近小川的身子,便看到小川雙手劇烈揮舞着,崩潰的朝他怒聲嘶吼:“別碰我。”
“……”秦熠知的雙手僵住了,雙手懸空保持着這個姿勢好幾秒後,這才收回了雙手:“小川,你先起來。”
對於秦熠知關切的話語,小川置若罔聞。
含淚的仰頭直視着秦熠知,眸子裡透着憤怒,透着嘲諷,透着濃濃的失望與痛恨:“爹……是你一次次勸說我,勸說我要勇敢一點,勸說我要撐住,所以我撐住了,我把一切都告訴了你,我一鼓作氣忍着劇痛把心臟剖開,然後讓你看到了裡面的那些刺,如今,這一根刺你看到了,可你卻不願幫我,不願幫拔出深埋在心底的那些刺,秦熠知……我做到了,可你卻反悔了…你秦熠知,你怎麼能如此對我?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那個人渣對於你來說真的比我這個兒子還要重要嗎?”
“……小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秦熠知艱難的開口。
“……對呀,小川你真誤會你爹和我了,我們並不是在包庇和維護那個人渣,而是……”而是怕你聽到了真相,你會承受不住這個打擊的。後面的話,雲祁怎麼都不敢貿然話說口。
小川滿臉淚水的看着秦熠知,露出扭曲而瘋癲的嘲諷冷笑,譏誚的自嘲道:“也是……我又不是你的親生兒子,我厲巒川不過就是一個拖油瓶而已,一個怪物而已,哪裡配得上……”
自怨自憐的話還未說完。
小川只感覺到頸間突的一疼,隨後便軟軟的朝着地上倒去。
秦熠知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了小川。
雲祁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癱坐在了圈椅之上,摸了摸腦門上剛纔急出來的汗,看向好友憂心忡忡的問道:“他醒來後……你該怎辦?是據實以告?還是……”
還是隨便找個藉口搪塞過去?
可小川這小崽子別看人小,卻精的很,也聰明的很,若是讓這小崽子知曉了熠知和他是在用謊言欺騙他,也不知道這狼崽子會氣成什麼樣子?
秦熠知抱着小川,眉頭緊蹙的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心裡卻怎麼都拿不定主意。
雲祁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滿眼不解的納悶看向好友:“話說……小川明明就從未見過那個男人,可爲何小川卻對那個男人抱有如此深的恨意?”
秦熠知心臟猛的收緊,眸光微閃,語氣冷冷淡淡的平靜道:“你又不是小川身邊的跟屁蟲,你怎麼知道他沒有見過那個男人?”
“……”
“這畫像……你熬夜多臨摹幾張,然後交給十個暗衛,讓他們前去溪口鎮把人給我抓回來。”秦熠知說完,不等雲祁反應過來,便抱着小川走出了屋子。
雲祁看着好友這背影。
越想越覺得這事兒很不對勁兒。
還有……
剛剛小川說的有些話,也很是奇怪。
什麼叫着“他是個怪物?”爲什麼小川會自嘲爲怪物?
還有好友和小川的對話也能是奇怪。
似乎……
似乎是小川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然後又告訴了熠知,究竟……究竟小川經歷了什麼事情?居然會對那個男人那麼恨?
明明在三河縣的時候,小川還對那個男人那麼冷漠,冷漠得就好似陌生人似的,怎麼這次卻又如此的激動?
奇怪……
真真是太奇怪了……
雲祁腦子此時一團亂麻,怎麼都想不通這其中的關鍵所在。
認命的撿起地上被捏得皺巴巴的畫像,走到房門口低聲喊道:“來人。”
“雲少爺。”
“去多弄兩盞油燈過來。”
“是。”
……
秦熠知抱着小川,對門口的隨從吩咐道:“蠻牛,打一盆熱水過來。”
“是,主子,小的這就去。”蠻牛壓低了聲音急忙點點頭,隨後輕手輕腳的急忙朝樓下走去。
小少爺今晚究竟是怎麼了?
爲何居然和主子還爭吵起來了?
而且爭吵的還那麼厲害……
小少爺很早熟,也很懂事的,是個謹言慎行的乖巧孩子,可今晚卻對主子說了那麼多傷主子心的惡言惡語?
小少爺自從前天在馬車上吐血後,整個人都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小少爺雖然少言寡語,雖然時常會走神發呆,但前天過後,小少爺整個人都變了……明明臉上帶着笑,可那笑容卻不達眼底,感覺小少爺從那天后就變得鬱鬱寡歡,他在小少爺的隔壁都能聽到小少爺藏在棉被之下的壓抑隱忍抽泣之聲。
秦熠知抱着小川走進客房,把小川放進牀上後,看着小川這滿臉的淚水,看着小川這額頭上的汗,猶豫了一瞬,伸手探了探小川的後背,發現小川后背的衣服都有些汗溼後,掏出手帕墊在了小川的背心後,這才脫去小川的鞋子,有脫去小川的外衫後,然後才把小川輕輕放到了牀上,剛剛替小川捏好被角,房門外的走廊上,便傳來深一腳淺一腳的急促腳步聲。
雲杉急衝衝的走到房門口,看着屋內牀上的小川以及坐在牀沿的秦熠知,身子頓時一個踉蹌,有些站不穩的扶住了門框。
“小川他……他……”
“他沒事,只是情緒過於激動,我擔心他激怒傷身,便點了他的睡穴。”秦熠知見妻子誤會,急忙開口解釋並起身快步走了過去。
攙扶着雲杉走到牀邊,雲杉看着牀上滿臉淚水的小川,眼眶頓時就紅了。
雖然她和熠知的房間,距離雲祁的客房相隔四間房間,但是由於這古代木頭做的屋子並不隔音,所以,剛纔在屋子裡時,她就聽到了小川情緒失控的歇斯底里痛苦的吼叫之聲。
雖然沒有聽清楚小川究竟吼叫的是什麼?但是,聽到小川情緒從未如此失控過的哭吼,她這心裡,就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也害怕的不行。
“……小川他,他是不是不願意告訴我們事情的真相?”
秦熠知搖搖頭,眸光直直看着身旁的妻子,緊握住妻子手,沉默了好一陣後,這才艱難的開口道:“小川什麼都告訴我了,事情……事情有些複雜,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等蠻牛把熱水端進來了,給小川擦擦臉上的淚水後,你隨我出鎮子,我們去士兵駐紮的那附近找個開闊地再慢慢詳談。”
一聽秦熠知這話,雲杉臉上瞬間大變,心裡也猛的咯噔了一下。
“主子,大少夫人,熱水來了。”蠻牛端着熱水盆,輕手輕腳的疾步走了進來。
蠻牛的雖然長得牛高馬大,雖然這名字聽起來有些粗狂,但伺候人的事兒,卻真有經驗,走路的聲音很輕很輕,手裡端着裝了大半盆的水,硬是半點都沒灑出來。
“放在這兒……你立刻去把路大夫叫過來,等會兒再去弄一張小牀過來,今晚路大夫和你留下來值夜。”
“是。”
雲杉臉色煞白的坐在牀沿,拉着兒子微涼的手有些走神了。
秦熠知把熱水盆的帕子擰乾後,輕輕的給小川擦洗了臉,還沒擦完,雲杉便抽泣着接了過去:“我來吧。”
“嗯。”秦熠知鬆開了手裡的布巾。
雲杉給小川擦拭完小臉後,又擦洗了雙手。
小小的孩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爲何事,居然揹負了這麼多……。
此時。
路大夫和蠻牛齊齊走了進來。
“大少爺,大少夫人安好。”
“主子,路大夫帶到。”
兩人壓低了聲音,齊齊朝秦熠知和雲杉行禮。
“陸大夫,剛剛小川情緒很是激動,我點了他的睡穴,你看看他的身體有可大礙?”
“是。”路大夫揹着醫藥箱走到了牀邊。
又情緒激動了?
這小少爺小小年紀,究竟是遭受了何事?爲何這幾天接連的都受到了刺激?
路大夫心裡納悶不已。
秦熠知攬住雲杉的身子讓到了一旁,路大夫坐在牀邊的凳子上替小川把了把脈,隨後把小川的雙手放回被子中,轉頭看向雲杉和秦熠知長長一嘆。
“回稟大少爺,回稟大少夫人,小少爺他……他鬱積於心,心病還須心藥醫,若是不能趁早開解小少爺,今後對小少爺的身體和心裡都會有巨大的影響。”
“……”雲杉看着牀上的小川,淚眼嘩啦啦的直流。
秦熠知攬住妻子的肩頭拍了拍,隨後看向路大夫:“今晚你守着小少爺,若是他有醒來的跡象,你就給他紮上一針讓他繼續睡。”
路大夫對於主子的這個吩咐,心裡很是不贊同,脣瓣動了動,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好。”
“走吧。”秦熠知摟住懷裡的妻子,朝着房門外走去,剛走到房門口,腳步一頓,回頭看向蠻牛:“等會兒若是小少爺有什麼突發情況,你讓秦飛立刻前去鎮外駐紮的地方去找我。”
“是,主子。”
秦熠知回房給雲杉拿了一件厚實的披風繫上後,便帶着雲杉出了客棧,翻身上馬,在三十多個侍衛的保護下,飛快的朝着鎮外而去。
一刻鐘後。
秦熠知等人抵達了鎮外的駐紮地。
在一處四周空曠的荒廢地裡,侍衛們依照主子的吩咐點起了一堆篝火。
“帶着人全部後退至三十丈外,不準讓任何人靠近,若是秦飛來了,便直接帶過來。”秦熠知對侍衛首領命令道。
秦然抱拳半跪在地:“遵命。”
三十五個侍衛呈輻射狀分散開來,退至三十丈開挖,衆人形成了一個包圍圈,精神高度緊繃的留意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今兒正月二十。
天空掛着半圓的明月,銀白色的光亮籠罩大地,似乎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銀白的薄紗,讓夜變得朦朧而神秘,冷清而孤寂,荒野裡,只有些許蟲鳴之聲,以及遠處樹木之上的鳥鳴之聲。
微風徐徐。
燃燒的火堆因風而跳躍着,燃燒的木柴時不時的發出炸裂的噼啪聲。
雲杉坐在從馬背上拿下來的厚實棉墊之上,披着披風,整個人被秦熠知緊緊的摟在懷裡,明明身前的篝火燃燒的這麼旺,可雲杉這心裡卻好似放了一塊寒冰似的,又冷又凍,身子不住的輕顫着,因爲過於緊張,身體本能的做出了不斷吞嚥的動作。
“熠知,小川他,他都告訴了你什麼?他究竟又在害怕什麼?”
“……”秦熠知摟住雲杉的手臂猛的一收緊,沉默了一瞬後,這才語氣沉靜道:“小川和你一樣幸運,都有着奇遇。”
“?”雲杉滿臉不解的仰頭看向丈夫:“奇遇?什麼奇遇?”
秦熠知低頭用下巴蹭了蹭懷裡妻子的臉,隨後雙手撐在妻子的腋下,一用力,使她雙腿分開並分別置於他的腰間,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之上,雙手摟住她的腰,如同抱小孩子一樣面對面的坐着。
“你遭遇車禍從異世穿越而來,而小川卻是……卻是死後重生回到了五歲之時。”
雲杉瞳孔猛的一縮。
重生?
小川是本土重生的?
雲杉震驚了約一分鐘後,這纔回過神來。
難怪小川在她穿越過來時,看她的眼神時而陰鷙,時而狠厲,時而又目光猙獰且帶着仇恨,在他一個人的時候,她還經常看到他望着遠方發呆走神。
合着原來小川……小川早就知道了她並非是真正的厲雲杉。
難怪小川年紀小小,便如此早熟懂事,而且還能在她被兩個惡棍上門欺辱之時,手拿砍刀滿臉狠厲的,直接就砍破了那個流氓的腦袋。
難怪他會在她和秦熠知成親後,小川還曾隱晦的暗示她人妖不可結合的之事。
雖然小川早就知道了她並非真正的厲雲杉,可是小川卻並沒有對任何人泄露過她的離奇身份,小川這孩子的心裡,是有着她的,哪怕明知道她不是他的娘,也依舊待她如親孃一般。
想到這兒,雲杉這心裡暖暖的,柔柔的。
“……那,那小川上輩子,究竟是怎麼死的?他前天情緒如此失控,是不是見到了和他前世之死有關的人?或者是看到了他前世的仇人?”
秦熠知輕拍着妻子的後背,點點頭,低沉的聲音中透着嘶啞,以及壓抑着的濃濃戾氣:“小川前世死於十歲之時,前世,在言正軒戰死沙場的死訊傳回去後,母子三人在被言家逐出家門後,厲雲杉,小川,晴空母子三人便盡數落入了邱如媚的算計之中。”
雲杉身子一僵,雙眸瞪得老大。
“小川,小川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秦熠知深深吸了一口氣,哽咽道:“若是今生沒有你的出現,那麼厲雲杉會改嫁給那個貨郎,然後被那貨郎活生生打死,而小川會被賣進小倌樓,晴空……因爲厲雲杉的改嫁後,被邱如媚的人弄死後丟棄在半山腰被野狼分食。”
聽到這些。
雲杉死死咬住脣,憤怒且痛苦至極的哭了出來了。
五歲的小川被買入小倌樓。
五歲的晴空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若是她早知道邱如媚前世曾害得兩孩子那麼悽慘,她一定會親手千刀萬剮了那神經病似的的賤人。
秦熠知此時眼眶也泛紅了,黑漆漆的眸子裡,透着怎麼都壓抑不住的凶煞之氣。
“前天小川是看到了前世……。前世那些欺辱過他的男人嗎?”雲杉含淚的恨聲詢問。
也只有那些人,纔會令小川那麼大受刺激的接連吐血。
五歲的孩子就進了小倌樓,十歲就死了。
這其中的五年,那孩子活得該有多艱辛……
聽到妻子詢問這個問題,秦熠知臉上的煞氣越發的濃郁了。
“……前天那個男人,是把小川從小倌樓中買走,然後又轉手把小川了進獻給了一個喜好虐,童的貴人,小川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密室三年,最終……死在了那密室內,我今晚讓小川口述,並讓雲祁把買走小川的那個男人的畫像畫了出來了,那個人……那個人就是……”
雲杉用手背胡亂的擦了擦眼淚。
那畜生不如的狗東西,只要有了畫像就能把那人渣揪出來,在千刀萬剮之前,一定要讓那人渣也嚐嚐被無數人爆了後,庭的那種痛苦滋味兒。
“是誰?”雲杉含淚迫不及待的追問。
“那個人就是……言正軒。”
轟隆——
雲杉腦子裡頓時就炸雷響起。
言正軒?
那,那不是小川的親生父親嗎?
虎毒不食子。
前世的言正軒居然那麼對待小川?
是言正軒壓根就沒認小川是他的兒子?
還是說。
那言正軒爲了攀附貴人,明知道小川是他的親生兒子,卻還是把小川執意送到了那變態的貴人手中?
雲杉被這個驚人的消息震得當場就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直直望着對面的秦熠知,雙脣哆嗦得很是厲害,哭泣着低沉嘶吼出聲:“那個畜生……那個豬狗不如的畜生,他怎麼能,他怎麼能那麼對待小川?”
難怪小川那天備受打擊,原來是看到了前世把他送進惡魔手中的罪魁禍首。
親生的父親,居然把纔剛剛幾歲的兒子送到了愛好玩弄幼,童的變態手裡。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加殘忍的事情嗎?
秦熠知一手緊緊摟住妻子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讓她臉頰緊緊貼在他的胸前,讓她整個身子都緊緊貼着他的身體。
雲杉雙手也緊緊摟抱着他寬厚的健碩腰身,埋頭在秦熠知的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秦熠知心裡也很是不好受。
下巴擱在雲杉的頭頂,不斷的磨蹭着。
約一刻鐘後。
狠狠哭了一場的雲杉,情緒終於逐漸平息了下來,腦袋離開他的懷抱,看向秦熠知:“小川知道那男人就是言正軒那個畜生嗎?”
秦熠知搖搖頭:“小川並不知道……不過,當他看到我和雲祁在畫像畫出來後,情緒異常,便知曉了我和雲祁見過畫像上的男人,小川一直追問我那個男人是誰,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是啊,換成是她,她也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若是據實以告,他肯定會承受不住這個殘酷真相的打擊,若是撒謊欺騙,那小子便又會認定是我這個後爹是因爲認識畫像上的人,從而偏袒並保護畫像上的人,沒有辦法,我只能點了他的睡穴,然後擠出一點時間來和你商量究竟該不該告訴他真相。”
究竟是說出一切?
還是撒下一個彌天大謊去欺騙?
雲杉和秦熠知沉默了許久許久。
一刻鐘後。
雲杉目光堅定的看向秦熠知,做出了最終的決定:“我決定據實以告……因爲,撒下一慌,便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這個謊,可謊言終究是謊言,是謊言就會有漏洞存在,善意的謊言是可以存在,但那得看什麼事?看對什麼人?這個事情一直是存在小川心底的那一根大刺,若是任由那毒刺一直紮在小川的心裡,這樣只會讓小川的心化膿,只會讓他的心逐漸潰爛……”
秦熠知點點頭。
其實。
他的也傾向於雲杉此刻所說的這個選擇。
謊言畢竟是謊言。
是謊言,就會有被拆穿的一天。
雲杉抽咽的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而且,小川這孩子腦袋聰慧的很,但同時,因爲前世的那些悲慘遭遇,也讓他的性子有些偏執和陰暗,若是我們用謊言去欺騙,一旦他從我們撒下的彌天大謊中找到了漏洞,到時候……就像你所說的那般,他會誤會你我對他的用心,也會破壞了我們一家人的感情。”
秦熠知:“這事……你說?還是我說?亦或者是我們一起對他說?”
“明天找個時間,我們兩人一起和他說,不過我先和他說,說完了你再過來。”雲杉神色凝重的說道。
“好。”
突的。
雲杉臉色一變。
“言正軒不是被三皇子發配到了嶺南嗎?爲什麼他前天會出現在溪口鎮?”
說到這事兒,秦熠知的臉色也陰沉的不行。
“言正軒被髮配嶺南,若不是三皇子偷樑換柱讓言正軒當了他的走狗,那麼,便是言正軒在去嶺南的路上被其他人給救走了,然後又讓言正軒替他們跑腿辦事兒,根據言正軒前日在災民中帶頭鬧事的情況來看,言正軒投靠的人,肯定會是鎮國公府和戰神府的敵對之人。”
“……那狗雜種還真是個難以根除的禍害。”雲杉氣得直接就爆了粗口,恨恨的磨了磨牙,看向秦熠知問道:“你可有派些人前去溪口鎮抓人?”
秦熠知點點頭:“此事我已經交代雲祁派人去辦了。”
“那就好,等抓到了那個雜碎,一定要把他打斷了骨頭丟進變態窩子裡去,讓他也嚐嚐被人從後面。乾的滋味兒。”
秦熠知嘴角狠狠一抽,伸手摸了摸滿臉戾氣的妻子腦袋瓜:“好,等抓到了人,爲夫就依照你和小川說的辦法來處置那人渣。”
涼颼颼的夜風越來越大。
秦熠知裹緊了雲杉身上的披風,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沒說完,但溫度越來越低,秦熠知擔心妻子被夜風吹得受了風寒。
秦熠知吹了一聲口哨。
秦安聽到口哨聲,便即刻急忙走來。
“主子,請問有何吩咐?”
“把馬牽來,立刻準備啓程返回客棧。”
“是。”
……
翌日。
巳時一刻。
緊閉着雙眼的小川眼珠子轉了轉。
雲杉一看,知曉小川這是要醒來了,伸手摸了摸小川的額頭,俯身在小川的額間落下一吻,微啞的聲音透着濃濃的慈愛和驚喜:“孃的寶貝兒,你可算是睡醒了。”
聽到這聲音,還未睜開雙眼的小川,身子微微一僵,呼吸也亂了,過了好幾秒後,小川這才緩緩睜開了眼。
“娘~”
“娘在,小川睡了這麼久,肯定餓壞了吧,今天早上只有白粥……不過,娘有辦法給小川變出好吃的來,小川想吃什麼?熱騰騰的甜甜饅頭?還是熱騰騰的花捲和肉乾?”雲杉開心的看着小川詢問道。
“……”小川看着妖怪娘這紅腫得很是厲害的眼眶,還有佈滿血絲的雙眼,以及那憔悴的臉色和黑黑的黑眼圈,心裡頭暖暖的,可同時,心臟也揪得生疼:妖怪娘這是守了他一夜嗎?她一夜都沒睡嗎?
喉嚨處梗梗得很是難受。
不管秦熠知如何對他……
妖怪娘卻滿心滿眼都是他,關心着他,擔憂着他,在乎着他的。
雲杉見小川不說話,脣畔勾起溫柔的笑,又俯身在小川的額頭以及兩邊臉頰和鼻頭都親了一下後,神秘兮兮的湊近小川耳旁悄聲道:“等下閉緊你的小嘴巴,可別嚇得尖叫出聲了喲~娘這就進去給寶貝兒拿好吃的出來。”
說完。
不等小川反應過來。
雲杉便當着小川的面,閃身進了麪包車的空間內。
看着孃親第一次當着他的面憑空消失,還說要進去給他拿吃的。
此時此刻。
小川已經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言語來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他扯起身上的棉被捂住臉,壓抑的哭泣了起來。
明明是在哭。
可他臉上的表情,卻是發自內心的在笑。
進入空間後。
雲杉從木盆裡拿出兩個熱氣騰騰的甜饅頭,又拿出了兩個鹹味的蔥香麻辣花捲,隨後又抓了幾根麻辣肉乾,便閃身出了空間。
“小川,娘……”雲杉看着被子下顫抖的身軀,聽着這哭泣,心一下就揪起了,臉上的笑也僵住了。
聽到妖怪孃的聲音,小川用棉被擦拭了臉上的眼淚,掀開被子,眼中還帶着淚,朝妖怪娘一笑:“娘,我餓了。”
雲杉臉上僵住的笑再次生動了起來,端着兩個盤子走到牀邊,把盤子放在牀頭的小凳子上,拿起衣服替小川穿了起來。
待給小川穿好,雲杉又拿溼布巾給小川洗臉擦手後,這才把饅頭遞了過去。
“快吃吧,還熱乎着。”
小川含笑接過妖怪娘遞過來的饅頭,又從盤子裡拿了一個遞給妖怪娘:“我們一起吃。”
雲杉笑眼彎彎的開心望着兒子:“好,我兒子可真孝順。”
這一頓早飯。
母子兩個一口粥,一口饅頭,一口肉乾,氣氛很是溫馨。
從頭至尾,小川都沒有詢問雲杉爲什麼剛剛憑空消失?也沒有詢問雲杉爲什麼又憑空出現?
秦熠知站在房門外,聽着屋內媳婦和小川的談話,緊繃着的那一根弦,可算是能稍微鬆懈一些了。
至少……
小川的心裡還是很在乎雲杉這個“妖怪娘”的,至少,小川還會顧及到雲杉的感受。
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
只有小川在乎晴空這個妹妹,還在乎雲杉這個“妖怪娘”那麼,等今晚在得知了真相後,小川哪怕是爲了晴空和雲杉,他也會鼓起勇氣撐住的,也會勇敢的不被這個殘忍的事實所擊垮。
巳時三刻。
秦熠知帶着隊伍再次上路。
雲杉和小川以及晴空還有兩條狗子坐在鏤空的馬車之上。
晴空和兩條狗子嬉笑玩鬧着,小川坐靠在雲杉的懷裡,小手緊緊攥住雲杉的大手,雖然臉上一直含笑的望着和狗子們玩鬧的妹妹,但那一雙眸子卻沒什麼焦距。
雲杉看的心疼不已。
只是。
此時在馬車之上,周圍又是這麼多人,的確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雲杉也不想故意去逗小川,然後再看着小川強撐着難受對她強顏歡笑,於是,她緊緊抓住他的手並把他擁入懷中,時不時的摸摸他的腦袋,時不時的親親他的頭頂亦或者是額頭,以此來給予他無聲的安撫。
此處地勢開闊。
見沒有什麼危險,於是秦熠知便和雲祁脫離了大部隊,走在了距離隊伍約二十仗開外。
兩人騎馬並排前行,皆是神色凝重。
“……熠知,那言正軒十有八九這是投靠了三皇子。”
秦熠知點點頭:“很有這個可能。”
雲祁:“你說,那三皇子究竟是想要幹什麼?根據小川的說辭,那言正軒當日隱藏在災民之中帶頭挑事兒,難不成,是三皇子想要煽動災民們來對付我們?”
“也許吧。”
雲祁看着好友這心不在焉的樣子,知曉好友應該是在爲小川的那事兒左右爲難,於是也就暫且結束了這個話題。
秦熠知薄脣緊抿,目光冷沉的看前方。
前世。
言正軒買了小川,然後進獻給了頗有勢力的神秘貴人,那時候言正軒是個京城的商人,一直持續不斷的四處蒐羅長得好看的童男童女進獻給對方,只會有兩個可能。
第一個可能:那個喜好童男童女的變態,是個超級有錢的人,當時言正軒接任了邱家的生意,想要進一步擴張生意和累積財富,這才投其所好,持續好幾年的爲對方蒐羅童男童女。
第二個可能:便是那個變態很有權,於是言正軒想要攀附上對方,就當了對方的一條走狗,於是就去做了那些陰損之事,爲的,就是讓對方能充當他的靠山。
只有這兩個可能才能說得通。
畢竟。
最爲穩固的關係,便是彼此間有着共同的利益。
若是言正軒真的被對方逼迫着做那些事兒,那麼,對方不可能會允許言正軒出現在那個地下密室,不可能會讓言正軒知曉那骯髒的巢穴所在。
這一世。
言正軒的逃兵身份被揭穿,邱家的有錢人女婿也當不了了,還因爲三皇子和他打擂臺,言正軒和三皇子又所接觸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
三皇子很有可能把言正軒收爲己用。
那麼。
上一世囚禁小川的人,這一世那個膽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每天都從城北擄走好幾個男童女童的背後之人,究竟會是誰呢?
會是誰?
會是誰?
這三個字,一直在秦熠知的腦海裡不斷重複着,絞盡腦汁去想,卻發現京城的官員,富商,世家門閥乃至皇族衆人似乎都有嫌疑……。
……。
夜裡亥時。
秦熠知帶着雲杉和小川去了一處光禿禿的小山坡上。秦熠知站在距離母子約十丈開外的地方,背對兩人而站。
小川此時被雲杉抱在懷裡,前方便是那熊熊燃燒的篝火,可此時此刻,他的渾身卻冷得好似墜入了冰窟之中一般。
秦熠知沒有靠近。
只有妖怪娘單獨找他。
妖怪她是不是……是不是最終還是選擇站在了秦熠知那一邊?是不是來遊說他,讓他放棄報仇的?
畢竟。
古往今來,女人都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他雖然是妖怪娘這一具身體所生,但是,妖怪娘卻並未經歷十月懷胎來孕育他,也沒有在他剛剛出生後費盡心思的來養育他,雖然妖怪娘俯身在娘身上後,對他和妹妹很好很好,可是……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絕望。
小川小小的身子在雲杉懷裡不停顫抖着。
雲杉摟住小川的雙手緊了緊,下巴擱在小川瘦小的肩膀之上,一邊輕輕的搖晃着身子,一邊低沉的緩緩述說道:“娘和小川……都是受到上蒼垂憐的幸運之人,可能是老天爺看小川和娘上輩子過得有些苦,便給了我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小川身子一僵。
背對着雲杉的那張小臉之上,盡是詫異與滿滿的不敢置信。
妖怪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
她真的要對他說出一切嗎?
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了他。
她把一直隱藏着的秘密就此暴露,她真的不悔嗎?
“娘剛剛在這個世界醒來的時候……那時候,娘真的是害怕極了,娘害怕被當成了妖怪被燒死,娘害怕住那被猛獸環繞的破屋子,娘害怕即將爆發的三年自然災害,娘害怕被活生生的餓死……”
“……”原來,原來妖怪娘也會害怕的。
小川艱難的嚥了咽,小手緊緊的抓住箍在他腰身前的雙手。
“說實話,娘當時……看到那半山腰的屋子,看着手裡的那幾斤粗糧,真真是恨不能再去死一死,只是……娘又一想,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機會重新來過的,而且,我看着你和妹妹,看着你們這麼小兩個孩子娘就捨不得死了,也不敢去死了,若是娘死了,你們兩個孩子該怎麼辦?於是,娘告訴自己,不管面對什麼樣的挫折,都要勇敢的活下去,只要活着纔會看到希望,只有活着才能改變一切。”
小川沉默了許久,哽咽的點點頭,轉身看向淚流滿臉的妖怪娘,顫抖的小手捏着衣袖替她擦拭臉上的淚。
“……娘,小川明白了,小川,小川會忘掉前世的一切……。”而且,再也不會讓你夾在我這個兒子和秦熠知這個丈夫中間讓你爲難了。
小川意會錯了雲杉的意思。
雲杉也同樣意會錯了小川的意思,還以爲她這一番推心置腹的話,已經成功開解了他。
聽到小川這麼說。
雲杉心底鬆了一口氣。
摸摸小川的腦袋瓜,柔聲道:“你有娘,有爹,有妹妹關心着你,你那個不配爲人的人渣父親,不要也罷。”
“?”小川含淚的眸子有些懵,完全沒搞懂,爲什麼好端端,妖怪娘突然會提起他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生父?而且,那人已經被髮配至嶺南了,指不定早就死在了前去嶺南的路上。
“……小川,你昨晚真的誤會你爹了,他之所以不肯告訴你那畫像中的人是誰,並非他袒護對方,而是……而是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你說,也害怕你會承受不住這個打擊。”說到這,雲杉緊緊的抓住小川的手。
“……”小川垂眸沉默着沒說話。
果然……
妖怪娘還是選擇了前來遊說他。
雲杉頓了一瞬後,這才沉聲道:“小川,畫像中的那個人,便是你的親生父親——言正軒。”
小川猛一下擡頭望向雲杉,雙眸死死的瞪着,瞪得老大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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