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剛剛穿越過來之時,她以爲她只是靈魂穿越。
可沒過多久。
當她看到小蠢貨出現之時,那個時候她的心裡就已經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
萬萬沒想到……
她會在時隔兩年後,居然遇見了她自己的身體……
如此說來。
在那個世界車禍發生之時,她的靈魂和身體就都穿越到了這個世界。
可是……
爲什麼她的靈魂會和身體分開?
爲什麼她會俯身在厲雲杉的身體裡?
而穿越過來的身體裡,如今裡面究竟又住着誰的靈魂?
她的身體出現在虹口縣,還好巧不巧的被她看到。
這究竟是天意?
是巧合?
還是有一隻無形的推手在後面推動這一切?
雲杉心中恐慌不已。
這些日子,她的身體越發的虛弱了,經常都會有種魂魄離體的恍然感覺,如今,她本來的身體裡已經住進了別的魂靈。
若是她的靈魂從厲雲杉的身體裡離開,她的靈魂究竟是徹底消亡?還是回到她本來的身體裡?
“媳婦?怎麼又走神了?”秦熠知看着媳婦這怔怔的表情,心裡有些慌,尤其是她的眼神,似乎透着莫名的悲哀和孤寂,這讓他心裡感到很是不安。
聽到耳旁響起丈夫的聲音,雲杉精神有些恍惚,迷濛的眸子慢慢的聚焦,約十秒後,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勾起一抹不甚自然的笑:“夫君,你剛剛問我什麼?”
秦熠知喉嚨緊得有些難受,喉結上下滾了滾,故作流氓的伸手摁住她的臀,使勁兒把她壓向他的身子,邪肆的痞笑道:“爲夫剛纔問你…。你是不是又被爲夫的美色所惑?又想吃肉了?”
“你個臭流氓,成天就惦記着那事兒。”雲杉嘴角一抽,沒好氣剮了他一眼並笑罵道。
雙手捏住他臉頰,使勁兒的朝兩邊扯,把那一張俊臉都給扯得變形了。
看丈夫滿眼濃情的寵溺笑望着她。
看着丈夫俊臉變形的搞笑模樣。
雲杉鬆開丈夫的臉頰,雙手捧住他的臉揉了揉,隨後輕撫他滿是胡茬的下巴,那胡茬刺在掌心,刺刺麻麻的,就好似有着一股電流一般,順着她掌心竄至她的全身。
秦熠知雙手緊緊摟住他。湊過去輕啄了一下她粉嫩水潤的紅脣,兩人額頭對額頭,鼻尖對着鼻尖,兩人呼出的氣息交織在一起,隨後又被彼此吸了進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粗糲寬厚的大掌一下下輕撫着她的後腦勺,目光深情且執着:“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爲夫只會對你一人耍流氓。”
這深情的告白,令雲杉瞬間就淚崩了,吸了吸鼻子,抽泣着輕咬了一下他的薄脣放開後,哽咽的暗含深意說道:“…你的後半生……還很漫長……”
秦熠知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她這話什麼意思?
她這話是想要暗示他什麼嗎?
自從她夢見了丈母孃後,她這兩個月裡,白日裡心神不寧,夜裡睡得也不踏實,月子裡養出來的好氣色,養出來的那點肉,在這兩個月裡全都沒了。
他理解她的心情。
可理解歸理解。
他卻終究還是自私的,自私得開不了口讓她離開。
此時。
看着妻子這消瘦的臉,看着妻子眼下那烏青,看她整個人憔悴不堪卻強撐着強顏歡笑,心口就好似被利刃切割着一般的劇烈疼痛着。
微顫的大掌緊攥成拳,手臂的肌肉緊緊的崩着,雲杉自然也感受到了丈夫身子的僵硬,兩人沉默的望着彼此,心中皆是翻江倒海般的難受。
片刻後。
秦熠知暗自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略微平息了下來,緊抿的薄脣動了動,聲音艱澀:“你……你是不是……”
話還未說完。
秦熠知便看到跨坐在他雙腿之上的妻子身子晃了晃。
“媳婦?”
“……。”雲杉眉宇微蹙,用手摁住額頭,感覺到一陣恍然,腦袋暈的很是厲害,耳旁響起了那和尚的梵唱之聲,那種靈魂離體的失重感又來了。
不行。
不能暈過去。
她還不想離開。
她還想不想離開……
死死咬住舌尖,讓那疼痛逐漸令她從那詭異的眩暈中清醒過來。
“雲杉?雲杉?”秦熠知看着妻子沒有了焦距的眼神,看着她難受且宛如魔怔了似的樣子,在她的耳旁焦急的不停呼喊。
門口守着的幾個侍衛一聽主子的焦急呼喊,皆是心裡一緊。
“……我,我沒事,就是這些時間失眠多夢,失眠不是很好,剛剛一陣眩暈襲來,就感到天旋地轉的很是難受。”雲杉渾身虛汗,癱軟的靠在丈夫的懷裡氣喘吁吁的解釋並安撫,輕拍着他的後背:“夫君,我想回去了。”
“好。”秦熠知打橫抱起她,並用披風把她嚴嚴實實的遮擋好,隨後對門外的侍衛道:“秦安,立即把馬車趕到茶樓門口。”
“是,主子。”秦安忙不迭的點頭。
一刻鐘後。
秦熠知抱着雲杉下樓並上了馬車。
雲杉依偎在丈夫的懷裡,聽着丈夫噗通噗通的心跳,鼻腔酸澀得很是難受。
她能感覺到,她撐不了多久了……
就在秦熠知的車馬離開之時。
熙熙攘攘的人羣中央,那一抹一場高大的身影,眸光直直的看着馬車許久許久後,這才轉身離去。
……。
秦熠知抱着雲杉剛剛跨進大門,便對侍衛急忙吩咐:“秦安,快去叫路大夫。”
“是,老爺。”
“我真的沒事,睡一覺就好了。”雲杉看向丈夫說道。
“乖~讓路大夫給你再仔細看看。”
“……嗯。”
此時。
路大夫正在給鎮國公把脈。
畢竟人一上了年紀身體就不怎麼行了。
尤其是上一次鎮國公剛來到西川之時,一病就病了大半個月才痊癒,秦熠知擔心祖父的身體,便讓路大夫每隔三天便替鎮國公把一次平安脈。
“熠知那臭小子就是愛瞎操心,老頭子我身體好着呢。”鎮國公在路大夫把完脈收手後,笑說道。
路大夫看着笑呵呵的老爺子,又看看老爺子這眼睛裡近些日子明顯多了許多的紅血絲,神情嚴肅的看着鎮國公:“您老身體暫時是沒什麼大問題,但根據脈象來看,您老心火過旺,您得放寬心才行。”
鎮國公沒當一回事兒的朝路大夫擺擺手:“這事兒別告訴熠知。”
“……。”路大夫有些爲難。
一個是老國公,一個是戰神。
前者讓他保密。
後者讓他一定要據實已告。
路大夫有些犯愁的抓了抓腦袋,爲難的看向鎮國公。
鎮國公也知曉他那孫子的脾氣,想了想,於是道:“這段時間,熠知他又要練兵,心裡又記掛着杉丫頭的身體,我這等小毛病你就不要告訴他了,免得讓他對此憂心。”
是啊!
夫人這些時間鬱積於心,而且嚴重失眠,就算喝了他配置的安神湯藥,依舊沒法解決夫人的睡眠問題。
而且。
老爺這些天着實有夠累的。
西川這邊的形勢嚴峻,這馬上又要開春了,戰事一觸即發,老爺子這身子骨,的確是沒有大礙,路大夫思來想去,最終還是答應了鎮國公這個要求。
“陪我下幾盤棋吧。”鎮國公看向路大夫說道。
路大夫點點頭。
兩人剛剛把棋盤放在炕桌上。
忽的。
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以及秦安焦急的聲音:“秦七,路大夫可在這兒?”
“在。”
“快,快讓路大夫趕緊去夫人的院子裡,夫人身子有些不舒服。”
秦七一聽這話,急忙就要擡手敲門,手剛剛舉起來,房門就從裡面被打開,只見鎮國公汲拉着鞋子,滿臉的焦急並催促着正在背藥箱的路大夫:“快點兒。”
“是。”路大夫背上藥箱,汲拉着鞋子急忙衝了過來。
鎮國公隨同路大夫跟隨秦安一起前往雲杉的院子,一邊忙問:“杉丫頭究竟怎麼了?她哪兒不舒服?”
“……夫人似乎是腦袋眩暈的厲害。”
一聽這話。
鎮國公頓時鬆了一口氣。
可路大夫的心卻越發沉了下去。
加快了腳步,沒多一會兒,一行人便抵達了雲杉的院子。
雲杉面色有些發白的躺在炕上,秦熠知正緊握住她的手守在炕邊。
聽到房門外傳來的聲音,秦熠知急忙側頭看了過去,見路大夫和祖父衝在了最前面,急忙起身:“路大夫,快給夫人仔細看看。”
“是。”路大夫放下藥箱,拿出脈診,隨後凝神靜氣的開始替雲杉把脈,把完脈,又看了看雲杉的舌苔顏色,路大夫心口噗通噗通的劇烈狂跳着。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在短短一天就變成這樣?
路大夫不敢泄露半點異樣情緒出來,故作淡定的收回手。
“怎麼樣了?”秦熠知急忙詢問。
“……沒什麼大問題,我把安神藥的劑量再加大一些,與此同時,夫人若是能放寬心,很快就能好的。”路大夫不疾不徐的說道。
作爲一個大夫。
不光要幫助患者醫治身體,同時還要幫助患者開導並醫治心裡。
雙管齊下,方能儘快痊癒。
夫人的身體已經很糟糕了,可他不能當着夫人的面說,一旦據實已告了,患者的心理負擔會更加的重,指不定此刻當場就……。
路大夫這話。
鎮國公不信。
秦熠知也不信。
雲杉更加的不信,她自己的身體,她最爲清楚了。
雖然都不相信,但卻都沒在此刻說出來。
鎮國公看着牀上身體消瘦,精神不濟的孫媳婦,這心裡就難受不行。
那年輕和尚至今都未找到。
肯定是那和尚在暗中作法,這纔會的導致孫媳婦身體越來越虛弱的。
明明知道有那麼個人在暗中算計並謀害他的家人,可卻就是沒法把那個人揪出來,這令鎮國公無比的挫敗和絕望。
“……杉丫頭,你放寬心了好好休息,按時喝藥,祖父就不打攪了。”
“祖父慢走。”
秦熠知送走了祖父和路大夫後,便又快速的折返了回來,守在炕邊:“媳婦,你困了就睡會兒吧,等藥熬好了,爲夫再叫醒你。”
“嗯。”雲杉虛弱的笑望着丈夫,隨後疲憊不已的合上了眼。
還不到一刻鐘。
屋子裡便響起雲杉的輕微鼾聲。
在雲杉睡下後,秦熠知輕手輕腳的走出了房門,對門口的鄧婆子道:“進去守着夫人。”
“是,老爺。”鄧婆子忙不迭的點點頭。
秦熠知剛剛走出院門,便看到急衝衝朝這邊走來的爹孃,大步迎了上去:“爹,娘。”
“我聽說雲杉身子不舒服,她現在怎麼樣了?”陳氏滿臉焦急的氣喘忙問道。
秦書墨也滿眼着急的看向兒子。
“爹,娘,雲杉暫時沒有大礙,她現在剛剛睡下你們就別進去驚擾她了,我還有事要找路大夫,先走一步了。”秦熠知語氣急促的說完,還沒等他爹孃反應過來,便急忙忙離開了。
秦書墨和陳氏對視一眼,隨後也急忙忙追了上去。
涼亭裡。
鎮國公眼眶泛紅,面色難看至極的正在和路大夫說着什麼,秦熠知和秦書墨以及陳氏遠遠看到這一幕,心裡皆是一沉。
鎮國公看到兒子媳婦還有孫子都走了過來,忙側頭用衣袖拭去了眼中的淚水。
秦熠知看着祖父的表情,腳手發涼,雙腿僵硬,一步步踉蹌着走了過去,雙眼泛紅的直直看向路大夫,衣袖下的雙拳緊緊的攥着,哽咽的嘶啞顫聲問道:“我夫人她……她就究竟怎麼樣了?”
“路大夫,你醫術那麼好,我兒媳婦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一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陳氏緊緊握住丈夫的手,帶着濃濃的哭腔急忙問道。
“……”路大夫神色凝重的瞥了一眼鎮國公,見鎮國公點頭後,這纔看向秦熠知和秦書墨夫妻,深深一嘆,沉聲道:“夫人她出月子後,近兩個月一直處於鬱積於心,還有失眠多夢的症狀,我已經把安眠的藥劑量加重了很多,可還是依舊無法改善夫人的睡眠,心病還須心藥醫,若是夫人不能解開心結,吃什麼藥都不會管用,最最奇怪的就是……”
說到這兒,路大夫頓了一瞬。
“昨天我替夫人診脈之時,夫人的脈象還算平穩,可剛剛替夫人診脈之時,卻奇怪的發現夫人的脈象已有……已有油盡燈枯之徵兆。”
真真是奇了怪了。
從醫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這麼奇怪的脈象。
前一天脈象顯示,雖然身體有些虛弱,但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可第二天那脈象卻已是瀕死之人的脈象。
奇了怪了……。
“油盡燈枯之徵兆?”陳氏滿眼含淚,不敢置信的朝路大夫怒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陳氏渾身發軟,哭得癱倒在秦書墨的懷裡,秦書墨摟抱着妻子,也是紅了眼眶。
雲杉還這麼年輕。
幾個孩子還這麼小,尤其是三個孫兒孫女女,才四個多月而已,對母親的記憶都沒有,熠知也這麼深愛着雲杉,若是雲杉真的去了,這個打擊對於他們一家人來說可怎麼承受得住?
此時此刻。
秦熠知整個人就跟丟了魂兒似的,目光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體好似被凍結了似的。
腦子裡一片轟鳴。
鎮國公看着大孫子這表情,心裡揪疼憋悶得很是難受。“……熠知?你……”
忽的。
秦熠知瘋了似的轉身就跑。
他錯了。
他真的錯了。
他不應該這麼自私的強行挽留她。
若是他能,能早些告訴她,無論她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他都會支持她,他都會等她,那麼,她也不會這麼的爲難,爲難到把她自己都給逼到了如今這個份上。
“熠知?”陳氏帶着哭腔慌忙的喊着,並拉拽着丈夫就追了上去。
路大夫攙扶走鎮國公,也急忙忙的跟了過去。
當秦熠知衝回屋子之時,炕上卻空空的。
瞳孔猛的一縮,目露驚恐失控的大聲喊叫:“雲杉?雲杉你在哪兒?”
門外的秦勇,在聽到屋內主子明顯帶着哭腔和驚慌的喊叫之時,急忙出聲:“主子,夫人剛剛醒來了,執意要讓鄧婆子攙扶着她去了隔壁院子。”
一聽這話。
秦熠知便施展輕功,直接越過院牆去了隔壁。
……
三個孩子的屋子裡。
此時雲杉站在小牀前,一瞬不瞬的看着孩子們,目露慈愛和不捨,小傢伙們正在揮舞着小胳膊,蹬着小腿兒活動着。
晴空和小川結束了下午的練功後,剛剛在院外剛好和雲杉碰上,於是便一起來看三個小傢伙。
三個奶孃被雲杉打發到了房門外。
此時。
屋內就只有雲杉,晴空,小川還有嬰兒牀上的三個小傢伙們。
捏着孩子們肉呼呼的小手,看着才四個多月的孩子們,雲杉鼻腔酸澀,極力隱忍着這纔沒有哭出來。
腦袋越來越暈沉了。
呼吸也越發的困難了。
有種出氣多,進氣少的感覺。
雲杉咬住舌尖,深深看了三個孩子一眼,有些站不住了,扶住嬰兒牀慢慢蹲在晴空和小川的身前,看着兩孩子眼眶泛紅。
小川覺得孃的狀態很是不對勁兒,心裡恐懼不已,顫聲道:“娘,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人扶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雲杉一手緊握住嬰兒牀的牀沿,一手挨個輕撫小川和晴空的臉蛋:“你們都是孃的小寶貝兒,娘最愛你們了……你們是哥哥和姐姐,今後你們要幫助爹爹照顧好弟弟妹妹們,你們要多多吃飯,多多鍛鍊,乖乖睡覺,每一天都要開開心心的,快快樂樂的長大後……你們要聽爹爹和太爺爺以及爺爺奶奶的話。”
神經粗條的晴空聽不出孃親這一番話裡的深意。
小川卻聽懂了。
嚇得臉色大變,眼淚不住的滾落。
兩隻小手緊緊抓住孃親冰涼的左手,驚恐的顫聲哽咽道:“娘,只要你每天陪在我們身邊,只要你每天都監督我們,我和弟弟妹妹們肯定都會乖乖的……娘~我讓鄧嬤嬤和蔡嬤嬤進來攙你回去好嗎?”
晴空被哥哥突然就哭了嚇得有些懵了,站在原地一臉的不知所措,急得眼眶都紅了:“哥哥,哥哥……”
雲杉擡手拭去小川臉上的淚:“乖,別哭。”
哐啷一聲。
房門被從外面推開了。
秦熠知泛紅的雙眼盈滿了水霧,薄脣緊抿成了一條線,手腳僵硬的朝雲杉一步步走來。
“你來啦……真好。”能在閉眼之前看到你最後一面真好。雲杉側頭擡眸看向朝她走來的丈夫,臉上透着深情與不捨的笑。
“雲杉……你若想回去,我……”便“等你”兩個字還未說出口,秦熠知便看到妻子的眸子越發的空洞起來,雙眸緩緩的合上一頭栽倒在地。
“夫人。”門口的秦熠知飛撲了過去,可還是爲時已晚。
雲杉的額頭重重的撞擊在了嬰兒牀的牀腳柱上,額頭當時就起了一個紅腫的包塊。
“娘,娘……”小川歇斯底里的驚恐呼喊着。
“?”晴空已經嚇傻了,身子不住的發顫。
門口的秦和見勢不妙,急忙跑出去喊路大夫。
嬰兒牀上的三個孩子,此時也不知是被衆人的驚恐的聲音給嚇住了?亦或者是母子連心感應到了什麼?三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三個被嚇得呆愣住了的奶孃,在聽到孩子們的哭聲後,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衝進了屋子並抱起各自負責奶的孩子。
秦熠知衝過去抱住妻子,佈滿血絲的眸子望着懷裡的妻子,俯身低頭,臉頰貼在她的臉上,目光癡癡的,摟抱着她的身子輕輕搖晃:“夫人?夫人你快醒醒。”
“……媳婦,乖~快快睜開眼看看我?”大掌一下又一下的輕撫着她的髮絲,側頭不停的輕吻她的額頭,帶着哭腔顫聲祈求。
“雲杉,雲杉,雲杉,雲杉……”
無論秦熠知怎麼喊,怎麼搖晃,懷裡的雲杉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其實在秦熠知抱住她的那一瞬,他就探到她的脈搏已經沒有跳動了,可他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當他的臉頰緊貼着她時,他依舊感受不到她呼出的呼吸。
此時。
秦熠知雙眼猩紅,情緒即將徹底崩潰。
眼底透着悔恨與暴戾。
悔恨着他自己前些天爲什麼要那麼自私,自私的想要留下她,自私的一直沒有和正面去溝通,去解決有關丈母孃的事情。
痛恨到了極點,那渾身散發的暴戾之氣,好似要把他自己給毀滅了一般。
晴空愣了許久後,終於反應了過來,連滾打趴的到了爹孃身邊,小手使勁兒推搡着爹爹懷裡的孃親:“娘,娘你不要睡,晴空害怕,娘你醒來,快點醒來。”
小川癱坐在地,淚如雨下的看着沒有任何動靜的孃親,腦子裡一片空白。
剛剛趕到院外的鎮國公和秦書墨和陳氏,聽到屋子裡幾個孩子的哭泣聲,皆是臉色大變,鎮國公和陳氏雙腿發軟,若不是有人及時攙扶着,早就癱倒在了。
路大夫被秦和背在身上,一溜煙的衝進了屋子。
“快,快給夫人看看。”秦和放下路大夫,顫聲急忙催促。
路大夫看着秦熠知懷裡的雲杉,哆嗦着手去探雲杉的脈搏。
脈搏已經沒有跳動了。
又伸手探了探雲杉的頸間動脈,發現還是沒有脈搏跳動。
最後不死心的又探了探雲杉的鼻息,發現一點呼出的氣息都沒。
身子顫抖得極其厲害,看向秦熠知和走進來的鎮國公與秦書墨夫妻,艱難道:“夫人她……她已經去了。”
聽聞此言。
鎮國公身子一個踉蹌,一下子似乎老了十歲。
陳氏雙眸瞪得老大老大,一瞬不瞬的盯着兒子懷裡的兒媳婦,約十秒後,崩潰的嚎啕大哭,哭了好幾聲後,一口氣沒提起來,雙眼一番便暈死過去了。
秦書墨紅着眼,抱住懷裡的妻子趕緊掐人中,路大夫陳氏暈厥了過去,急忙起身過去查看。
屋子裡。
嬰兒撕心裂肺的哭泣聲。
陳氏歇斯底里的痛苦悲慼哭聲。
晴空一聲又一聲的叫着孃親。
整個院子府中的人,全部陷入了壓抑與悲痛之中。
秦熠知神情木愣愣的,緊緊抱住妻子,夫妻兩人的臉頰貼着臉頰,他輕輕的搖晃着身子,就好似哄入睡中的孩子一般。
鎮國公身子顫抖得很是厲害,極力深呼吸了好幾次後,這才踉蹌的艱難一步步朝着孫子和孫媳婦走了過去,乾枯且劇烈顫抖的大掌,落在了秦熠知的肩頭,低頭看着孫子艱難道:“熠知,抱杉丫頭回房去吧。”
冬日嚴寒。
若是……
若是不能趁杉丫頭的身體還暖和時換上壽衣,等身體涼透了,等身體變得僵直了,連衣服都不容易穿進去了。
秦熠知聽到祖父的話,身子一僵,明白了祖父話語裡的隱含的意思。
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
雙目猩紅。
緊緊摟住妻子,隨後抱着妻子起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娘……爹爹你抱娘去哪兒?娘爲什麼還不醒?”晴空爬起來追了出去,最後被蔡婆婆死死的抱住了。
小川見爹抱着娘越走越來遠,反應過來後,瘋了似的衝了出去,蠻牛抱住了小川不准他跟過去,小川卻瘋了一般用嘴狠狠的咬着蠻牛的手,拳打腳踢的想要掙脫出來。
鎮國公見兩個孩子情緒失控,想了想,紅着眼看向蠻牛和親秦七。
“讓大少爺和大小姐好好睡覺。”
“是。”
蠻牛和秦七立刻懂了鎮國公的意思。
小川也懂了,劇烈的掙扎着:“曾祖父,我不要睡覺,我要去看我娘,不……”
話還未說完。
小川頸脖一疼,隨後便暈了過去。
蔡婆子和蠻牛抱着晴空和小川回了院子。
鎮國公看向抱着三個孩子的奶孃,沉聲道:“照顧好二少爺,三少爺以及二小姐。”
“是,太老爺。”三個奶孃神色惶恐的急忙忙應聲。
安排完這邊的事情後,鎮國公便走向哭紅了眼的伍管家身前,聲音嘶啞的艱難道:“小伍。”
“主子。”
“……去着手準備後事吧,務必要讓杉丫頭風風光光的去。”
“是。”
鎮國公交握的雙手緊攥着,望着雪花飛舞的天兒,感到在整個人渾身都寒徹透骨的冷。
白髮人送黑髮人。
雲杉……
你究竟是回了你的那個世界?
還是已經……真的永遠消失了?
……。
寒風呼嘯,白雪紛飛。
冷……
好冷……
這是雲杉逐漸恢復意識時的第一感受。
忽的。
雲杉刷一下睜開了雙眼,看着這簡陋的低矮狹小茅草屋,隨後猛的把左手從被窩裡拿了出來,看着一身的古裝,看着左手的手背之上那異常明顯的月牙形狀疤痕之時,瞳孔猛的一縮。
她的靈魂從厲雲杉的身體裡出來了?
而且……
還回到了她原來的身體裡。
怔怔的看左手手背之上的疤痕,右手撫摸着輪廓分明的面部,眼淚頓時就涌了出來。
她沒死……
她沒死……
雲杉緊咬着下脣,激動不已的無聲哭泣了起來。
只要沒死,只要還在這個時代,她就能有機會看到孩子們,就能有機會看到熠知。
一想到熠知。
雲杉腦子裡頓時就回響起了熠知當日對她這一具身體的點評,霎時,明亮的眸子便黯然了下來。
“吱嘎~”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伴隨着房門被推開,門外呼嘯的寒風吹了進來。
沉浸在低落情緒中的雲杉,被這寒風吹得頓時就打了一個寒顫,且在聽到房門吱嘎一聲響後,立即側頭看了過去。
入眼便看到一個身材頎長,面若冠玉,整個人完美得堪比現代娛樂圈頂尖級別的花美男一般的年輕男子。
他的五官長得極爲精緻,劍眉星目,鼻子挺拔,脣形也極爲好看,脣色還是那種乾淨且誘人的淡粉色,約一米九左右的身高,身姿挺拔,即便是身着樸實,也難掩他一身清貴淡漠的禁慾氣質。
那男子手裡端着一碗熱氣騰騰,且散發着香氣的食物朝她走了過來。
“醒了?”
“嗯。”雲杉點點頭。
目光繼續打量着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的聲音很好聽,冷冷淡淡,透着疏離和冷漠,但卻並不會令人感到難堪。
男子神色坦蕩,動作自然的坐在了牀沿,隨後把手裡的碗遞向雲杉:“既然醒了,就把這碗粥喝了,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想必此時肚子也餓了。”
“一天一夜?現在是……是什麼日子了?”雲杉顫聲的急忙問道。
“今日臘月二十四。”
“哪一年?”
“……”神色淡漠的男主眉頭微蹙,目露擔憂的看着雲杉,隨後擡起手伸向雲杉的額頭。
雲杉身子一僵,急忙轉動脖子本能的避開,男子懸在她臉頰上方的手一頓。
冷冷淡淡的聲音不疾不徐道:“夫人,我昨日在半山腰把你從獵人挖掘的陷阱裡救了出來,當時你深陷在陷阱的積雪中凍得奄奄一息了,救你回來後……是爲夫爲你更換的一身衣物。”
夫……夫人?
他稱呼她爲夫人?
他還自稱“爲夫”這,這什麼情況?
難不成以前佔據她身體的那個靈魂,居然用她這一副尊容,嫁給了眼前這個花美男?
此時此刻
雲杉整個人就好似被雷劈了一般。
徹底被這個重磅消息震驚得瞬間就瞪大了眸子,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男子見雲杉傻傻愣愣的,趁此機會了用手探了探雲杉的頭上,停駐了約五秒後,這纔拿開。
“高燒已經退下了。”
雲杉抿了抿脣:他這意思,是懷疑她腦子燒壞了嗎?
被窩裡的手右手,使勁兒的擰了一下着左手手臂上的肉。
嘶嘶~
真他孃的疼。
不是在做夢。
心亂如麻,心肝亂顫,艱難的嚥了咽,顫聲的不敢置信確認道:“你……你剛剛叫我什麼?”
美男眉宇微蹙,黑亮的眸子閃過一絲難堪,冷沉道:“夫人,你這一次又想玩什麼花樣?”
雲杉此時心裡有苦說不出。
老孃什麼花樣也不想玩兒。
老孃子只想知道現在是何年何月?是否還是在大乾國?
美男目露不耐:“當日你碰巧救了我父親一命,你便挾恩以報讓我娶你,在娶你之前我便對你說過,你若執意要嫁與我,這輩子我只會和你做名義上的夫妻,我會對你不離不棄,但絕不會有與你有夫妻之實,當時你也是答應了的,你我成親後,你便一次次不遵守諾言,還花樣百出的玩弄手段,一直糾纏着我讓我給你一個孩子,昨日更是負氣離家出走,你現在又想玩什麼花樣?玩兒失憶嗎?”
雲杉聽着眼前這美男每說一句,驚得嘴巴就越發的張大了一些。
聽到最後。
雲杉鬱悶都想吐血了。
靈魂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卻發現接手了這麼一爛攤子。
她又沒有了那個靈魂佔據她身體這期間的任何記憶。
這究竟是真有其事?
還是這美男編造出來的謊言?
雲杉心底很是懷疑。
不過。
她心裡跟偏向第一種可能性。
指不定就是佔據她身體的那個靈魂,是個花癡,是個色女,見色起意,於是便做出了這混賬事兒。
不過。
即便是真有,她也堅決不會承認。
她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了,她纔不要接手這個半路冒出來的丈夫。
思及此。
雲杉梗着脖子看向對方,振振有詞的怒道:“你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我纔不會去幹那種挾恩以報的事,我纔不會爲了男色就無恥放蕩到你說的那個地步……別以爲我失去了這幾年的記憶,你就能哄騙於我,就我醜樣子能是你的夫人?你說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美男勾脣冷冷一笑,嘴毒的吐出了幾個字:“原來你不僅裝失憶,還裝貞潔烈婦。”
聽到這話。
雲杉氣得想吐血。
掀開被子就要下牀離開,再也這個男人待在一起雞同鴨講的,她都要崩潰了。
還是趕緊離開,再出去找其他人詢問消息吧。
剛剛把被子掀開,雲杉看着她被幾根木棍和布條綁着的左腳小腿時,傻眼了:“我……。我的腿怎麼了?”
美男冷冷淡淡道:“你掉進獵人的陷進,被撲獸夾夾斷了骨頭。”
雲杉:“……。”
雲杉一點都不信這個便宜丈夫的話,挪動着屁股,右腿先下地,剛要挪動左腿之時,左腿的小腿處頓時就傳來了錐心刺骨的疼,疼的雲杉額頭上的冷寒直冒。
孃的……
真骨折了?
雲杉看着這骨折的腿,欲哭無淚。
“我,我很骨折了?”
“疼不疼不知道嗎?”
“……”
果然。
知人知面不知心。
剛剛她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還以爲對方是個清冷高貴,不食人間煙火宛若謫仙一般的人。
結果。
才接觸了這麼一會兒,才發現這廝完全就是一個隱形毒舌。
美男把粥碗放在牀頭的凳子上,動作利索,動作小心翼翼的打橫直接抱起雲杉,把雲杉重新放回了牀上,替雲杉蓋好被子後,冷冷道:“我不喜歡和你玩這種無聊的把戲,既然你是我的妻,我便會對你負責到底。”
“……我真不是和你玩把戲,我也不想你負責。”
美男沉默了一瞬,呼吸有些紊亂,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眸光復雜的看着雲杉,咬牙做出了決定:“……既然你那麼想要一個孩子,行……等你傷勢好了後,我給你一個孩子。”
“我不認識你,我也沒和你玩兒把戲,我也不想你對我負責……”
美男看着氣得快發狂的雲杉,無可奈何的深深一嘆,伸手拍拍雲杉的後背:“爲夫知道你在說氣話,你放心,我剛剛既然答應了你要給你一個孩子,便絕不會反悔。”
雲杉氣得抓狂了,目赤欲裂的怒聲道:“你他孃的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老孃真的不認識你,我也不想和你生孩子……”
“……”美男一臉的不信,端起肉粥舀起一勺吹了吹,便要喂她:“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別鬧了,趕緊吃吧,家裡的燈油用光了,再不吃等會兒就天黑了。”
雲杉煩躁的抓了抓頭髮。
隨後看向眼前這美男:“我說這位兄弟,我真的不認識你,你送我去附近的鎮上好不好?”
“不好,不管你是真失憶也好,假失憶也好,你的的確確是我過門兩年了的妻子。”
“……”雲杉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同美男商量:“好吧,你就當我假失憶吧,那你給我一封和離書,或者是休書也行,反正我長的這麼醜,你又沒眼瞎,自然是看不上我這醜八怪的,你討厭我,我現在也不喜歡你了,不若我們好聚好散如何?趁着你還年輕,憑藉你這麼好的樣貌,只要你休了我這個醜八怪,你還能去找第二春,還能重新娶個美嬌娘,你說是不是?”
也不知道雲杉那一句話激怒了對方。
美男淡漠的神情頓時一變,滿臉的戾氣,把手裡的碗咚一聲重重的放在了牀邊的凳子上黑亮的深邃眸子危險的眯起,傾身慢慢朝雲杉逼近。
雲杉嚇得低垂着腦袋,身子一邊後仰,雙手死死抵住他的胸膛,緊張的驚聲道:“你,你幹什麼?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美男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雲杉不得不擡頭看向她。
雲杉緊張的嚥了咽:有點怕怕,現在腿瘸了打不過,也跑不脫,太特麼的憋屈了。
美男的暗沉的眸光透着一些雲杉看不懂的情緒在裡面,美男沉聲道:“夫人,這些話今後不準再說……我們巫氏一族的男人,從未有過和離和休妻的例子,只要拜堂成親過,便是一輩子的夫妻。”
“……。”雲杉敏銳的直覺告訴她,此時要裝孫子方能自保,於是慫慫的蔫蔫點點頭。
美男見雲杉點頭,俊臉上的冷厲之色,這才逐漸退散。
重新端起肉粥,舀了一勺喂向雲杉:“啊~張嘴吃。”
“……我,我自己能吃。”
“張嘴。”
“……”雲杉憋屈的張嘴。
沒事的。
不就是喂個飯嗎?
她就當自己是個需要人伺候的傷殘人士。
她就當這個男人是她請的醫院陪護。
這麼一想,雲杉就淡定了不少。
雲杉被餵了一碗肉粥後,外面已經快要黑透了。
男人放下粥碗,站在牀邊便開始脫衣服,雲杉大驚。
“你,你幹什麼?”
“自然是脫衣服上牀睡覺。”
“……不行,你不準上來。”
美男理都沒理會雲杉,把外袍脫去後,又脫去了棉褲,隨後便擡腳朝牀上爬。
“你,你去找個其它地方睡。”
“這半山腰,只會有這一件茅屋和一間廚房。”
“那我,我去睡廚房,你,你扶我去廚房。”
“家裡只有一牀被子。”
“……我,我可以點火取暖。不用被子也沒事。”雲杉掙扎想要起身離開。
美男卻一隻手就壓制住了她,寒聲警告:“老實睡覺,你現在身上有傷,就算是想要和我生孩子,也不用急在一時,別對我耍欲拒還迎這一套。”
“……”雲杉想哭,真的。
這一晚。
雲杉和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丈夫,同牀共枕了,雖然她和他在同一個被窩,但兩人的中間,卻被雲杉放上了他的外套以及她的枕頭隔着,生怕這個男人半夜化身爲狼撲了過來。
畢竟。
有句話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燈一吹,女人都一個樣兒。
誰知道這看似禁慾的毒舌淡漠美男,到了夜裡會被會被下半身所控制?
由於雲杉傷在左腿,不能側身而睡,於是便把腦袋轉向裡面,留給了身旁的男人一個後腦勺,提心吊膽的撐到半夜之時,雲杉便實在撐不的時候,沒過多久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當雲杉發出綿長的呼吸之時。
黑暗的屋子裡。
牀上的男人看着身前的女人,脣角勾起一抹得償所願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