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上午還陽光明媚,可到了中午時,天氣便由晴轉陰,到了下午未時,天空便下起了牛毛細雨。
雨下的不大。
而且後方還有追兵,巫啓翔自然不敢停歇,只想儘快走到山泰縣,然後從山泰縣坐船離開,之所以選擇在山泰縣從水路離開。
是因爲前一批從水路離開的船隊,在虹口縣境內就已經被秦熠知的人攔截並搗毀了。
第一批船被搗毀了,秦熠知沒找到人。
第二批船昨日也在即將離開虹口縣的境內時被搗毀,秦熠知還是沒找到人。
秦熠知的人接連兩次在水路上撲了個空,接下來的搜尋重點,自然就會從水路轉移到旱路上,而這個時候,他再帶着異世之魂和秦熠知的母親從水路離開,就容易得多了。
巫啓翔看着山泰縣的方向,心裡很是激動,眸子裡也透着隱隱的喜色。
後日下午就能抵達山泰縣了。
只要抵達了山泰縣,他的人就會來接應,然後就能上船離開西川了。
巫啓翔對前後的隨從冷聲下令催促道:“快,加快前行的速度。”
“是,主子。”隨從們齊齊應聲。
同時。
雙腿也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雲杉餘光瞥到巫啓翔臉上的神情,一顆心不住的往下沉。
巫啓翔高興的事兒,對於她和婆婆來說,那便是天大的壞事兒。
這幾天。
巫啓翔對她防範的很是嚴密,生怕她會留下什麼線索讓秦熠知尋找了過來。
中途休息之時。
這些天她摘幾朵野花玩兒,試探試探巫啓翔的警覺性,哪知道……巫啓翔卻很是狡詐,在他們起身趕路離開時,巫啓翔的人都會把野花踩得稀爛。
她坐過的石頭上,她無聊的用小石子兒在石頭上劃了一些劃痕,巫啓翔的人也會用刀子把那痕跡磨掉,並抓上一把泥土灰撒在上面遮掩痕跡。
如此嚴密的防守下。
她半點線索都沒法留下。
怎麼辦?
該怎麼辦?
若是一旦離開了西川的境內,她和婆婆可就真的要一直受制於巫啓翔之手了,而她的三個孩子該怎辦?
思及此。
雲杉就心急火燎似的的難受,心中很是焦躁。
陳氏走了這幾天,實在是走不動了,今兒也被巫啓翔的人輪番着背在背上,陳氏也不是個傻的,此時看到巫啓翔的神情,心中已經存了死志。
現在大白天的,不是個好時機。
再等等……
再等等吧……
到了晚上,她就能自我了結,沒了她這個拖累,雲杉到時候爲了孩子,自然就會趁黑躲進空間去。
半個時辰後。
巫啓翔擡手下令:“停,原地休息一刻鐘。”
“是,主子。”
下屬們齊聲應答。
該去放哨的去放哨。
該原地休息的休息。
該去打水飲水的打飲用水。
牛毛細雨依舊還在下着,蔥蔥郁郁的大山,籠罩在了一片白霧之中,能見度變得很低,只能看出兩裡外。
巫啓翔坐在大樹下的乾燥石頭上,隱約看到對面半山腰上還在勞作的農民,側頭又看向不遠處的異世之魂,對他將來逐鹿天下的大業便充滿了信心。
雲杉覺察到巫啓翔的目光正在看她,淡淡瞥了一眼,便面無表情的收回了視線。
“你的腿一直懸吊着這麼長時間,可有碰撞到你的左腿?左腿可有難受?”陳氏看向兒媳婦,低聲的關切詢問。
“乾孃,我沒事的。”雲杉側頭看向婆婆安撫。
陳氏一手拉住雲杉的手,一手輕拍着雲杉的手背,眼眶有些溼潤:“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乾孃?”雲杉敏銳的感覺到婆婆情緒的異樣,用力回握住婆婆的手,一語雙關的隱晦道:“乾孃,沒事的,別胡思亂想,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陳氏蠟黃且憔悴不堪的臉上透着無奈,感到的說道:“……嗯,乾孃知道的,好死不如賴活着,什麼都沒有活着重要。”
雖然命很重要。
但是……
她這條老命,哪兒有三個孫孫的命重要。
犧牲她一條老命。
就能保全三個孫孫和兒媳婦一共四條人命,值了。
雲杉看着婆婆這笑容,心裡總覺得不踏實,只是此刻着實不是說話的地方,暫且只能忍耐着,準備等晚上的時候好好勸勸婆婆。
婆媳二人陷入了沉默。
忽的。
雲杉腦子裡響起了熟悉的機械提示聲。
“宿主好,系統提示,四十分鐘以後,綿綿細雨即將轉爲中雨,宿主正前方十五里外的‘墳家坡’和‘斷龍山’方圓六裡範圍,一個半小時後將會有六處大面積的滑坡現象,請宿主重新規劃前行路線。”
山體滑坡?
雲杉腦子裡頓時一陣轟鳴。
擡眸看向前方這一條小路。
這小路的左右兩邊,是靠得很近的險峻大山。
一旦山體滑坡。
她們一行人就會被活埋在山腳下的小路上。
這可怎麼辦?
雲杉急得渾身頓時就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
一刻鐘後不能出發,怎麼也得拖延一個半小時,只要巫啓翔的人看到山體滑坡了,自然就會改變路線。
只是。
要怎麼才能拖延一個半小時呢?
肯定是不能暴露她身有系統的秘密,要是巫啓翔得知了她身上居然有這個金手指,更加不會放過她,若是熠知能及時趕到,能殺死了巫啓翔還好,可若是沒滅了巫啓翔的口,那麼一旦巫啓翔逃走了,一旦巫啓翔覺得她不能爲他所用,把這個秘密散播出去了該怎麼辦?
她還不得被當成妖怪?被天下人當成了異類?
思來想去。
雲杉只得用苦肉計。
“嘶嘶~”雲杉雙手捂住肚子,聲音極輕的倒抽了兩口冷氣,一臉的忍耐和急切。
低垂着頭陷入沉思中的陳氏,一聽身旁兒媳婦這聲音,急忙擡頭看了過去,當看到雲杉滿臉的冷汗時,頓時慌了,驚慌失措的忙問:“你怎麼了?你怎麼出了這麼多的汗?”
不遠處的巫啓翔一聽斜對面婆媳二人的動靜,眉頭微蹙的看了過去。
這異世之魂又想鬧什麼幺蛾子?
“乾孃,我……我肚子疼,可能是上午喝了生水鬧肚子了,嘶嘶……快扶我去後面的草叢那兒。”雲杉一手摁住小腹,一手攙扶着婆婆的手臂猛的起身。
突的。
雲杉支撐身體的右腳猛的一打滑,整個人便朝地面摔了過去。
周圍的隨從以及巫啓翔急忙衝了過去。
只可惜。
還是晚了一步。
雲杉抱着左腿痛得臉色煞白,額頭冷汗直冒,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啊啊~我的腿,我的腿好疼啊……”
“?”陳氏懵逼了,剛剛雲杉摔的那一下,似乎是她自己故意爲之的,她爲什麼這麼做?
巫啓翔站在雲杉身前,居高臨下冷冷看着雲杉。
這女人狡詐多端,他已經上過她好幾次當了,好幾次被她精湛的演技給欺騙了。
她又想玩兒什麼花招?
“哎喲~乾孃,快扶我去後面,我憋不住了,快拉褲子裡了。”雲杉憋得滿臉通紅,急不可耐的催促着。
陳氏急忙蹲下身準備去背雲杉。
可陳氏這小身板,哪裡背得起一米七五的雲杉?
巫啓翔勾脣冷冷一笑,彎腰一個公主抱就把雲杉抱了起來:“爲夫抱你去。”
陳氏傻眼了:“?”
“……嘶嘶,隨便你,快點兒。”雲杉不耐的催促,一副快要憋不住的焦急煩躁模樣。
巫啓翔把雲杉抱到十丈外地濃密草叢裡放了下去。
“你一條腿站着,能站得穩嗎?能蹲得下去嗎?要不要我幫你?”
“滾~假仁假義,要不是你弄斷了我的腿,我至於會這樣嗎?”
“……”巫啓翔冷冷瞥了她一眼,轉身走到十步開外,背對雲杉而站。
雖然巫啓翔沒看雲杉,但周圍的隨從卻密切的注視着雲杉所在的草叢。
一刻鐘後。
雲杉艱難的撐着木棍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了五步後,便渾身虛脫的癱坐在地,看向巫啓翔恨聲喊道:“巫啓翔。”
“夫人怎麼了?”巫啓翔側頭看向雲杉,玩味問道。
“……”雲杉一手摁住小腹,一手輕撫着左腿:“我有些鬧肚子,腿也疼得厲害,你拆開給我看看是不是又骨折了?”
巫啓翔大步走了過去,把雲杉再次抱了起來並走向路邊。
他可沒有在排泄物的旁邊和她演戲的癖好。
坐在路邊大樹下的石頭上,巫啓翔解開雲杉左腿的綁帶一看,叫來隊伍裡的一個大夫替雲杉檢查,片刻後,大夫說道:“回稟主子,主人的腿並未再次骨折,夫人應當是剛剛摔倒之時,讓剛剛癒合的骨折處有些震裂,亦或者是夫人受驚過度後,在心理作用下這才覺得又骨折了。”
聽到大夫這麼一說。
巫啓翔還有什麼不明白了?
看向雲杉邪戾一笑,伸手捏住雲杉的臉頰:“夫人,你可真是調皮,既然這麼愛玩兒,愛鬧,等到了爲夫的地盤,不論牀上牀下,爲夫必定會好好的陪夫人你玩兒個夠。”
聽到這無恥的話,陳氏氣得恨不能撲過去撓死這無恥流氓。
“……”雲杉心裡氣得把巫啓翔的十八代祖宗都給問候了個遍,不管他信不信,反正她還是要繼續演下去的,臉色煞白,渾身大汗淋漓,憤怒的恨恨看向巫啓翔怒道:“誰他孃的跟你玩兒了?我是真的腿疼,真的肚子疼……我不管,我不想冒雨趕路了,我要休息一個時辰,我要喝口熱乎的開水,再這麼下去,老孃這個人質你好不容易纔擄到手,你就不怕我半途病死了?活生生疼死了?”
巫啓翔側頭瞄了一眼陳氏,隨後看向雲杉:“你不敢死的。”
“……”卑鄙無恥的賤人。雲杉氣得直咬牙。
陳氏此時此刻,雖然不懂爲何雲杉要故意假摔,爲何不想趕路,但她卻知道,雲杉肯定是有什麼目的的。
若是此時是夜裡。
她真想立即就一頭撞死。
不管雲杉怎麼說。
巫啓翔還是讓人揹着雲杉和陳氏繼續趕路了。
越是靠近山體滑坡的範圍,雲杉腦子裡的系統便不斷的提示着她。
“宿主,請改變路線,此處極度危險。”
“……”
“再次緊急提示,請宿主儘快改變路線,還有半個小時,宿主兩邊的山體即將滑坡。”
“……”
“宿主,請改變路線。”
“……”雲杉趴在隨從的背上,望着這左右兩邊的險峻大山,欲哭無淚。
深深吸了幾口氣後,這才冷靜了下來,用意念同系統溝通着。
“系統救命啊……我也想改變路線啊,可我現在被人劫持,我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脫,你讓我怎麼改變路線啊?求你了……求你幫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個適合躲避的地方,讓我在山體滑坡之時有個躲避之處行嗎?”
“……宿主請稍等,系統正在勘測周圍……”
……
秦熠知讓侍衛一邊沿途尋找有無雲杉留下的線索,同時,又派了侍衛去沿途半山腰上幹活的百姓打聽情況。
用了兩天的時間。
居然還真給打聽出來了。
對方分成了三路人馬。
其中兩隊人是騎馬的,每隊有十五人的樣子。
而且……
兩隊騎馬的隊伍中,都有兩匹馬上是兩人共乘一騎的。
第一隊人馬,是朝中康紅縣的方向而去。
第二隊人馬,稍晚第一隊人馬兩天,是朝着通往山泰縣的方向而去,而且走的還是小道。
第三隊人,則有二十多個人,全都是步行趕路,走的還是通往山泰縣的管道,其中也有人是揹着兩個人趕路的。
“主子?現在怎麼辦?”秦濤心急如焚的看向主子。
對方可真是有夠陰險狡猾的。
先是弄出了從水路逃離的假象。
然後又兵分三路逃離。
這下可怎麼辦?
老夫人和夫人,究竟被刺客挾持着從哪一隊逃離的?
秦熠知騎在馬上,看了看三個方向,沉默了約一刻鐘後,便做出了決定:“兵分三路,派一百騎兵前往康紅縣的方向追,再派一百人從前往山泰縣的小路上追,其餘的八百騎兵……全部隨我去追那一隊從官道逃往山泰縣的步行隊伍。”
對於主子的任何決定,秦濤都是無條件信服的:“是,主子,我這就去分派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