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蔣茽這一病,老太太請來的姑子誦經不成,齋戒也跟着泡了湯,還急煞了院裡頭的男女老少。平素過來蔣府瞧病開方子的張大夫提早去了鄉下,潘鼎應了馬文德的吩咐只管是縣裡頭叫得上名的,有些口碑的大夫都給招了來,連着其他院子裡頭的主子都窩在大夫人的怡樂園外候着等信兒。只有老太太拄着柺杖,由着丫頭摻扶着在一旁抹淚瞧着。
“都說是上了年歲,子女繞膝,可得是收斂秉性也做出個德行給這底下孩子學,他可倒好只管着怎麼放縱就怎麼來,平日如是誰多嘴說一句還得惹他一百個不樂意,罵上幾句,現下好躺在牀上也沒個聲響了,任是誰再說什麼都沒了用細,我道是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輪到這把一隻腳踩進棺材的光景還跟着操心,我這是什麼命啊。”
老太太坐在牀邊捶胸嚎哭,眼看着大夫再給蔣茽下針泣不成聲,而蔣茽臉色蠟黃又浮腫,雙眼血絲密佈半睜着,再沒什麼反應,一面的嘴角還歪着,隱隱抽搐,口水順着嘴角垂涎而下,洇溼了他的枕頭和衣襟。
大夫人也是哭的紅了雙眼,一顆心揪成一團兒,心裡一面恨得咬牙切齒,另一面又是提心吊膽,到底這麼多年的夫妻做下來,恨歸恨,卻也不希望他就這麼撒手人寰的走了。再想着蔣悅然雖跟師傅學了五年,也跟着開了幾件鋪子試試身手,可究竟能不能獨當一面還成問題。
再說府裡頭的情勢也不明朗,讓蔣煦攬了大事小情那是說天書的事兒,她心裡頭急的很,跟着胸口堵得就似塞了塊饅頭下嚥不得,也管不了老太太到底哭成什麼樣,只管着自己扶着牀柱,一點點的往下蹲,最終坐在了地上喘的正急。
方沉碧見了忙過來扶着大夫人,幫着揉揉胸口,瞧了牀上迷迷糊糊不省人事的蔣茽,勸道:“夫人莫怕,大夫說可能是小中風,性命安危不大,只是人跟着遭點罪,一時半會兒的恢復不利索。”
等着她揉了半晌,大夫人方纔喘的順了些,哭哭啼啼的恨道:“這冤家非得是鬧出些難看的是非不可,由着院子裡頭太平幾日就心不舒坦,他若遭罪也是活該,誰叫平素作孽都不當回事的爲所欲爲。”
老太太正哭自家兒子哭得肝腸寸斷,突地聞聽大夫人這麼咒自己兒子,便氣不從一處來,說也沒說,揚了柺杖就朝她落了下來,可因着年老又氣急敗壞,這一柺杖好不好的歪了方向,正好敲在方沉碧背上,老太太見沒打着要打的人,復又揚了柺杖還要再打,卻被身邊伺候的人生生攔了下來。
丫頭婆子跪了一地,哭道:“老太太可別動氣,現下老爺都躺了牀,您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可是讓我們這些伺候的人怎麼辦纔好啊。”
“罵罵罵,只管是長了一張寸舌甜嘴,平素他在外面瘋着跑的時候不見你管,現下人躺在牀上不中用了,你又來撐場做什麼升堂老爺,說那些無用無良心的壞話咒他,你這見不得世面的娘們兒也得清楚,他可是你男人,他撒手就這麼走了,你們這些娘們兒婆子的也都得跟着好不了,我只要剩下一口氣,也非得清了你們屋子裡頭藏的不見光的銀子首飾,攆你們滾出蔣府去,愛哪哪去。”
老太太罵罵咧咧不肯作罷,只當是心頭的那把急火找不到地方發泄,總算是找見了有人挨着,老太太只顧着出氣兒找舒服,還哪裡管話說得輕重。身邊人看不下去,左說右勸的總算是把人給哄走了。
大夫人也管不得方沉碧傷勢,只管是委屈自己跟着蔣茽這幾十年辛勞,到頭來還落得個一身不是,連說句氣話的機會也不給,由着那老太太說打就打,跟個牲畜一樣。等着哭得舒服了,大夫人這才擡了頭,一雙眼哭得更是通紅通紅,抿着嘴角起身就要走,道:“都說是富家子弟都是薄情漢子,以爲我們清白家的女人嫁進來就似白吃了他們的米多喝了他們的水一樣,跟着這麼多年我又到底哪裡落得些順心好處,只管着爲他善後扮白臉是慣了的,做了不對,不做更不對,到頭來誰得想着拿我出氣就拿我出氣,也不把我當個人物看待。”
方沉碧站在一邊並不做聲,一來以她這身份也不好多說,說的對了錯了難免還得被大夫人拿了去做墊背發氣兒的,二來後背上的傷實在太疼,不知是真的傷了骨頭還是怎的,只覺得火辣辣灼得像是脊樑的皮膚潑了烈酒點了把火兒一樣,疼得她直不起腰來。
“這麼病着也好,就只有這樣他才老實,由着我受了這麼多年的窩心氣兒,老天爺看了也要於心不忍,就給他個教訓勻我個舒坦日子過過。”說罷甩了方沉碧的胳膊,自顧自出去了,劉婆子見勢也忙跟着掀簾子出去了。
等着大夫給蔣茽施了針又灌了藥,人暫時是不抽了,躺着昏睡過去,倒是真真的老實起來。馬文德跟着前前後後跑了個遍,累的彎了老腰,也不敢喊個累字兒,等着屋子裡頭有人跟前兒伺候時候,纔敢扶着門框自己給自己捶捶腰身,哎呦幾聲。
外面翠紅掀簾子進來,見馬文德正在廳裡頭歇着腳兒,忙點頭彎腰道:“馬大管家您瞧着我家小姐的人兒了不?大少爺屋子裡頭叫人了,遣我來找人的。”
馬文德點點頭,道:“你外面等着,這功勁兒的誰也別往裡頭進,我給你去叫她出來。”
翠紅應聲,退出去等人。
馬文德進了裡間,朝端水的方沉碧招了招手,方沉碧會意,跟着出了來。
馬文德嘆道:“回頭你跟翠紅先回梨園瞧一眼背後的傷,老太太雖然人老,可那力道也不小,要是隻落了個皮肉傷都好說,別傷着骨頭纔是,我這就讓潘鼎喊我家婆子帶着藥膏過去給你瞧瞧,你道是沒事了再去慈恩園,到大少爺那裡說話擔着點。”
方沉碧點點頭,聽馬文德又道:“罷了,罷了,奴婢做的再好再周全始終保不齊哪天也惹點飛來橫禍的,主子要拿你出氣,你只管是忍着就作罷,只對你有好處,現下看不出個什麼,總有一次你也熬得出頭兒的。”
方沉碧應聲:“我知曉了,表舅舅放心在這伺候,我先走一步。”
等着跟翠紅回了自己屋子,脫了衣服一瞧,頓時驚煞了馬婆子和翠紅,方沉碧本就膚質白皙瑩潤,人也瘦弱,身形更是單薄的很,現下背上頭留下赫然一道紅的略略泛紫的印子,橫梗在脊背之上,足足有半尺來長。
馬婆子看的不忍心,讓翠紅打了熱水泡白棉布,等着熱透了就擰起來絞乾了水敷在紅印子之上。又用手指輕輕按了按傷處,見方沉碧疼的直往前躲,恨道:
“也都是吃齋唸佛的老人家,怎的下手這麼重。也可憐你年紀還不大就得跟在大夫人身邊做事,且不說大夫人的性子狐疑又精明,便是由着她惹了事端就拿你做盾這點,也是讓人心裡頭不舒服,這倒是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呢。”
頭兒?方沉碧從來沒想過這件事,在蔣府八年,她領教的更多的是如何讓自己清楚的看着她自己經歷的這一切,如何周旋,如何盤算,如何見招拆招。若說現代人聰明,那古代人更不傻,有着跟現代人完全不同的規矩,想法和習俗,那些現代人的做法在這裡完全無用武之地。她在學,學怎麼才能做得一個高門大院裡頭管事的丫頭,與其說不負馬文德,不負方安,不如說不負了她自己。
而方沉碧更懂,蔣煦一日不死,她便註定是那個院子裡頭的女人,沒比誰高貴多少,唯一能算得一點優勢的便是頗得大夫人喜愛,而這一點又恰巧是蔣煦所痛恨的,可說到底,方沉碧並不願意討誰歡心,只是她若不屈,最終倒黴的只有她自己。這樣一個牢籠困着她,要麼死在這,要麼適應活在這,兩者只能取其一。
熱水有化瘀驅腫的功效,可剛剛落下的棉布帕子就似揭了她時傷處的一層皮一樣,她不自覺的躲了躲,又被馬婆子扯了過來:“挺着點吧,不敷着保準你明兒都起不來牀,彎不下腰,好歹是沒傷到骨頭,你幹活時候悠着點,少走路,多休息呢。”
方沉碧咬咬脣挨着,突然問:“馬嬤嬤,今兒明月在院子裡頭遇見我問了一件事兒。”
“啥事?”
“聽說三少爺要回來了,可是有這碼子事?”
馬婆子斜了一眼,答:“也說不準的事兒,去年三少爺說要回來一趟的,後來怎麼着,不是還一樣沒回得來嘛,聽說京城的鋪子又開了幾家,三少在那頭又接了別的生意,平素忙的要命,這次說是給老太爺誦經辦齋宴纔要回來,可現下老爺都病成這樣了,齋宴辦不成了,三少爺未必能回來。”
浮起的心又突兀的沉了下去,說不上是慶幸還是隱約有了失意,方沉碧眯了眯眼:“那嬤嬤可得問得清楚了些,若是三少爺要回來,裡裡外外還得有不少東西要採辦,現下正好趕上老爺病了,府裡大事小情忙昏了人頭。大夫人老太太這功夫早就不管事兒了,我這面還得跟得緊些,莫要辦的不好看,壞了規矩,到時候大夫人也要怪的。”
馬婆子見方沉碧這麼說,算是放了心下來,笑道:“我也是聽我家老頭子說,三少在京城也是認得了別家富貴公子哥,就是京城首富李家的大公子,還說是準備一起做礦產生意,算下來也是包賺不賠的買賣,前兒些日子才從京城鋪子裡頭挪了銀子打通關係去了,聽說可是有門的很。你看我們三少,自己開的鋪子自己賺,賺了又去幹更大的,瞧着吧,將來準是一方人物。”
方沉碧聽着不說話,心裡是喜,喜的是蔣悅然到底是爭氣的,她只想看着這麼一日,蔣府裡不管誰再給他榮寵,抑或者將他從高處往低了推,只管是都影響不到他,他的命數和未來只有掌握在他自己手裡纔是最安全的。再看這腐朽又混亂的蔣府,她只要看見蔣悅然離這裡越遠,心裡就更加踏實安慰。
因爲蔣煦找人,方沉碧也沒敢在自己院子裡頭多耽擱,去慈恩園的時候,寶珠也不在屋子裡,蔣煦一個人站在桌子邊練字。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他也覺得練字這事兒十分有趣,說不上是爲什麼,只是一筆一畫隨心所欲的寫,心也跟着暢然起來,就像真的就從此自由不受束縛一樣。
見方沉碧進了屋子,翠紅跟在身邊,蔣煦朝方沉碧道:“來,你來瞧我寫的這幾個字如何。”
方沉碧走過去,探目一瞧,隨即點了頭:“少爺的字一向寫的極好的。”
蔣煦聞言笑:“那你來寫給我看,我看你到底長進到了什麼程度。”
方沉碧應是,提身靠到桌邊去,她執了筆,微微傾身,卻還不見蔣煦離開,他只是微微退了一步拉開與桌子距離,方沉碧靠近桌子後,等於是站在蔣煦與桌子之間,這氣氛實在太過曖昧,讓方沉碧有些不安心。
“怎的不寫?”蔣煦聲音很輕,方沉碧硬着頭皮彎着腰,儘量不碰着蔣煦的身子,拗成一個尷尬又僵硬的姿勢,極快的寫了兩個字出來。
“你瞧這字,筆鋒不穩,落筆不堅,收筆不實,你倒是慌個什麼?”說罷靠過身子捱得更近,本事夏末的光景,彼此穿的都是薄衫,這一靠,便是體溫透着衣料穿了過去,灼得方沉碧渾身的皮肉都疼。
“少爺……”翠紅訕訕的走過來倒茶,蔣煦的臉色稍稍一暗,緩慢的接了茶杯,目色卻是一動不動盯着翠紅,翠紅擡頭對上,不由得心頭起伏一陣凜意,暗叫不好。
蔣煦品了一口,不輕不重道:“翠紅,茶涼了。”
翠紅執拗不走,一面是擔心蔣煦對方沉碧有什麼不規矩,一面又着實是怕着陰陽怪氣兒的蔣煦:“我,我去換熱茶來。”
蔣煦見翠紅光說不動,不由得笑出聲來:“去啊,怎麼的不走,你家小姐在我屋子裡還能丟了胳膊少了腿兒的不成,你怕個什麼?”
方沉碧見勢怕蔣煦又拿翠紅使氣,忙支使翠紅道:“你且先下去換茶來,愣在這裡做什麼。”
翠紅猶豫了再三,終還是端着茶壺先出去了,等着人走了,蔣煦又靠過來,腦袋探過方沉碧肩膀,帶過一股子苦森森的藥湯味道,他軟軟念,聽得方沉碧骨子裡頭鑽了蟲一樣渾身跟着發冷。
“沒多少日子你就滿十五了,等着及笄,我就要你過了門兒。”
方沉碧微微垂目,往前又挪了挪身子,勉強與身後的蔣煦分開微細的一點距離,她含糊的應着,身子繃得筆直。
“怕?”蔣煦再往前靠過去,再不是隱約擦過她後背,而是密密實實的貼了上去,方沉碧一晃猛地往前躲,這一急竟推響了面前那張桌子。
“少爺……”
蔣煦見她反應,心下里又是惱意又是得意,也說不清究竟是怎麼樣的暢快。且先不說方沉碧是不是他心裡頭喜歡的女人,但說這孩子幾年光景竟是愈發的漂亮出挑,只要是個男人見了,心裡也會跟着長草兒,誰也不厭煩美人兒總是這個理兒。
況是這丫頭近幾年跟着他娘身邊學着,再不是寶珠這種心高眼低又不懂識得擡舉的粗人能比的,猶是他娘跟他私下裡通過的話來說,方沉碧是個能人,能幫他操持這個蔣府,也能是他成了當家的得力助手,這樣的女人本就少得,還又託生成了個標緻美人兒,他豈有不要之理?
蔣煦從方沉碧身後探過手臂,緊緊圈牢了她身子,雖說也是常年臥病在牀的人,可真正角起力來也絕不比一介女子差。方沉碧又不敢大力掙扎,唯恐蔣煦得了閃失自己也不得好過。她扭了扭身子,蔣煦便抱得更緊,那張尖牙利齒的嘴在她耳朵邊細細道:“就算不等及笄,現下要了你也無妨,終究都是我屋子裡頭的人,早晚有何區別。”
方沉碧急道:“女兒嫁人本都是如此規矩,少爺現下破了規矩讓沉碧在府裡也很難擡頭做人,況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的,總有人嚼舌頭。不如少爺再等等,下個月我便及笄,少爺若是真想要我,便正大光明的迎我進門便是,也容我風風光光的嫁了回人,心裡頭甜着。”
蔣煦聞言笑出了聲,仍不收手,只道是束牢了方沉碧身子朝桌子壓了過去:“現下也沒得別人在,容我得了些甜頭權當是這麼多年我忍着讓着的利息份了。”
方沉碧哪裡願意,見蔣煦愈發大膽起來,便拼了命的掙扎。
蔣煦到底是個成年男人,又早就嘗過男歡女愛的甜頭,只道是動作熟練的將手順着方沉碧的衣襟伸了進去,夏日本是悶熱,可蔣煦的手卻是涼絲絲的,順着方沉碧的腰身直往上摸,劃過脊樑也蹭過背上的傷口,激得方沉碧下意識的加大掙扎起來。
“放手……”
現下光景,由着方沉碧喊出什麼都是白費,蔣煦完全是鬼迷了心竅,嘗不到甜頭,那肯罷休?到底是水一般的人兒,那皮膚跟剝了皮兒的荔枝果子一樣,滑嫩嫩細膩膩的,只嫌還是略有瘦弱,皮肉雖上好,但仍舊骨感,他甚至可以摸出她脊樑的骨節走向。
昔日牀第之間他也讓寶珠脫得精光,而後順着她的腳腕一直往上摩挲,劃過大腿,肚腹,胸/脯,頸項,他猶是喜歡從寶珠的肥臀摸上她背後,因着寶珠本就豐腴,摸起來的時候好似摸着塊豆腐般,滿手顫顫的肉/感,線條凹凸有致很是有感覺。
可到底女人與女人是不同的,豐腴的身條再好,摸多了也就膩歪了,況是蔣煦本就單薄,倒也不那麼喜歡比自己還要有肉的寶珠,偏是寶珠又可以上趕子,方纔摸了兩下就叫個不停,他也厭煩,只覺得這女人太過作假了些。
現下乾瘦的手指下是一具青春玲瓏的身體,皮膚相觸的那一瞬間,就似自己的年歲也跟着往回去了好幾年,曾經年少時候衝動新鮮的勁兒又如數回了來,蔣煦的興奮是前所未有的,也是寶珠給不了也達不到的。
憑着那一股子強烈的欲/望從心頭迸發,蔣煦也不願收着斂着,只想快些吃到嘴裡纔算個定數,愛不愛方沉碧他不管,他只要得到她,得到一個女人的身體,進而得到她的心,征服她便容易太多了。
方沉碧根本掙不脫,也不管後背的傷還疼着,拼命的往外掙。其實道理她都懂,她只是在這一瞬間還不能接受蔣煦,明媒正娶也非她願意,那麼私下裡投機摸狗就更是嫌齷齪了。她又不得喊大聲,便是叫來了人也無濟於事,只會讓自己臉面盡失,等着大夫人知道了,肯定也是要罵要罰的。
“少爺,你放手……”
蔣煦的臉有些扭曲,似乎超脫了自己的控制一般,愈發瘋狂的按住方沉碧的肩膀,另一隻手從後背繞到前面狠狠的按住她肚腹,顫抖的摩挲並大口喘氣起來。
纖細的腰,繃緊的小腹,每一寸皮膚都在燃燒,從蔣煦的手一直燒到了他的丹田,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已是極快的蔓延到他的全身,他不知所以,只是跟着身體的本能去做,那雙薄脣含住了方沉碧的珠貝般的耳垂,那粗氣從他喉頭躍出他的口,沙啞的不像話。
“你彆扭着性子,由着我要了你,早些懷了孩子有着你好日子過不盡。”
方沉碧已是歷盡全身氣力掙扎,蔣煦卻是被情/欲控制了全身,兩人奮盡氣力角力,方沉碧每一貼近他的動作都似在燎原大火上又加了一道,蔣煦本就有着滑精的毛病,猶是愈發激動就越容易泄了,他感到小腹繃得仿若斷了腸子一般,渾身的神經也一瞬間跟着揪成一把,仿若腳下也跟着輕了,身子玄然欲飄。
他繃不住,提氣一鬆,到底是由着那股子精血就這麼出了來,身子一虛,不禁閃了神兒,泄了氣兒,渾身沒勁兒。
襯着蔣煦這一閃神,方沉碧拼了命的往旁邊逃,蔣煦遂失了手,身子又虛,卻也很快的堵住方沉碧去處,喘息急的很,一張臉不是個顏色,陰鷙道:“方沉碧你能躲到何處去?方家一家子老小都巴望着你給錢給物養活着,馬文德還指望你給他出人頭地給他養老送終,就算這些你都不顧着,我放你走,你還能走到什麼地方去?安生的出了蔣府嫁人生子過日子?還是由着府裡頭的誰給你撐腰壯膽,從府外頭給你聘個當家的去?
等着你走,又有多少人因着你受牽連,跑不掉那些平日跟在你身邊或是伺候你的丫頭婆子,死罪免了,活罪可有她們好受的。我就是要你看着你造的孽非得由別人待你還,或是將來也死在你手裡,你說你還怎麼當跟你不相關的過日子去?”
蔣煦越說越是興奮,只管是笑不可支的指了指方沉碧:“你啊你,說是剔透玲瓏的性子怎的看不透這花樣裡頭的九曲十彎了,你道是我娘平日對歡喜你,可你怎不知曉最想讓你進着屋子裡頭的人也是她老人家呢。不管你今兒是磕死在這屋子裡頭,還是削了頭髮做姑子去,我都饒不得你和方家,我娘也一樣不會。你活着,是這院子裡頭的妾,是死了不過是荒野上一座孤墳,就算給你立碑也要冠上我的姓,方沉碧,你道是你還躲什麼,還逃個什麼勁兒?”
說道盡興之處,蔣煦還不忘把陳年舊事掏出來過把嘴癮,格外矯情道:“或者是你指望着悅然從京城回來把你帶走?果真好笑,那小子攀了京城首富的李家,自是想着怎麼娶了李家閨女續他一輩子富貴,他在蔣府再不如從前受器重,這掌家的位置也懸了,你道是他一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少爺身份,除了攀附別人纔好過好日子,他還能做什麼選擇?跟你去耕田紡布?吃糠咽菜?哈哈,那你也太過蠢頓,將來失望倒黴也是活該,活該你不知好歹。再者說你方沉碧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不過是他年幼時候玩伴兒還說不上,你倒是還有癡心妄想的資格嗎?”
方沉碧聽着蔣煦這一句句話,心頭上不是委屈,不是幽怨,更不是惱怒,而是徹徹底底的平靜下來了。蔣煦的嘴是照舊刁鑽刻薄,可道理說得卻是無比通透詳盡,他誠實而殘忍,竟沒一句言過其實的威脅。
她懂,她一直都懂,就算方安不是她留在這裡的緣由,馬文德不是,翠紅馬婆子也不是,她仍舊逃不開,便是她捨棄一切,不管不顧自私逃避的時候,蔣家對她的鉗制也不會消失,不過是從間接轉爲直接,了不起弄死她只當是可惜了培養這麼多年,說到底也沒多大了不起。
而在這個世道上,主子要了奴婢的命,也是稀疏平常的事,哪會有人替她鳴不平討個正義去,就算蔣府的人不要她小命,由着她名聲壞盡,方家受制,等到她落難之時,誰人肯伸手幫一把她說不肯定,許是到時候什麼都有可能,落到最後也不過是自己活不下去,淪落風塵賣身討活,那便是真真的一輩子都完了,還不如現下委屈着。
定定神,方沉碧去淡淡道:“我倒也沒想到少爺想的這麼多,只顧着平素臉皮薄了些,也不愛給下人留着話兒把嚼得我心煩罷了,既然少爺這麼多年都等得,也知曉我便是生出七頭八手來也逃不過少爺手掌心兒,那更不用急於一時,讓我日後總爲着這事跟別人煩着,倘若他日人家衝着我說幾句難聽的來,我可是連句反口的話都說不得,我也不愛憋着自己性子難受來着。”
蔣煦聽了這話笑了笑:“原是你這道理都懂,想的也正,我便信了你。”說罷有些腿顫又昏沉,自己扶了牀柱坐了下去,闔了眼倚在牀邊,又朝方沉碧道:“我與你說,這次我爹病重,悅然一定會回來,他爲着什麼你應該知道,而你又是什麼身份你也清楚,到底誰是誰身後的人兒,該辦什麼身份兒的事,也不用我教你。若是讓悅然掌了家,只道是日後享福的不是我,更不會是你,只會是別家的女兒做主,你可服氣?”
方沉碧明白蔣煦話裡話外的意思,應道:“沉碧懂了。”
蔣煦彎了嘴角:“很好。”復又道:“既然你懂了,你就來幫我換身兒新褲子。”
方沉碧平了平心,走過去跪在牀邊幫蔣煦脫下弄髒的褲子,男人身體她也不陌生,只是現下見了蔣煦的只覺得心口裡泛着噁心,和着那股子腥羶味道,讓她不得不屏住呼吸,將褲子隨手團成一團仍在牀腳,再不看一眼。
蔣煦下/身裹了薄被子躺在牀上等着,方沉碧又利落的打了溫水親自幫蔣煦擦拭乾淨,再換上一套新的。
她總在不停思索,這就是她日後的丈夫,她要伺候他一輩子,爲他生兒育女,並且再無任何抉擇可選,這不是恐懼,而是徹徹底底的陌生,就像是隔着一輩子活着,碰不見,看不清,也不願意靠近,不願意瞭解,一輩子就這麼赤/裸而淒涼的展現在她眼前,是一種落到池底不由再見天日的徹底妥協和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