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就是以前姬若玄居住的院子了。自從姬殘城做了皇帝,姬若玄理所當然成爲太子之後,這座院子,就沒有人居住了,偶爾有婢女進去打掃一下,但是卻少了那時候的幾分人氣。
往院子那邊走去,感覺地上的積雪,像是有消融的跡象,而且是越靠近,就越融化地厲害。等到快要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感受到一股暖意,撲面而來,夾雜着的,還有花香味,清淡、杳杳地繞在鼻息之間,令人心曠神怡。
姬冉瞳被着花香所吸引,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竟然還會聞到如此沁人心脾的清香!
這院子,現在是誰在居住?
門扉輕掩,推門而入,暖暖的氣息再次襲來。院子之中,種植着大片大片的梔子花,此刻,翠綠色的葉子之中,掩映着潔白色的花兒,還有許多未曾綻放的花骨朵兒。
三九寒天的,梔子花竟然還會開花?
仔細一看,之間每一顆梔子花的主幹之上,都用白色的織物包裹着,樹下,還放了好多盆炭火爐子,爐子上面有棚子,可以免得雪花和雨水灑落導致火苗熄滅。炭爐之中,紅色的木炭燃燒正旺,整個院子之中,像是溫暖島一樣,像是三四月的天氣一般,溫熱宜人。
整個尚稹城
,都知道太子殿下從五年前開始,就摒棄了其他花花草草,專心只種植梔子花,將民間所有會種植梔子花的花匠,全部請入了宮中。還有不少的子民,家中有好看的梔子花樹,都貢獻出來,移植到了宮中。
太子東宮的院子裡,一眼望去,全部是鬱鬱蔥蔥的梔子花樹。沒有想到,這座早已經荒蕪了五年的院子,竟然還種植着這麼多的梔子花,關鍵是,還利用改變溫度的方式,讓它們在數九寒天,全部開花。
順着花兒的香味,繼續往裡面走去。拐過一株枝繁葉茂的梔子花樹,卻見到一個人的背影,一襲紫金色的裘袍,拖在泥土之上,卻絲毫不介意。
似乎是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那背影轉過頭來,見是姬冉瞳,似乎是有些驚訝。
是姬若玄。這個時候,作爲新皇,新登基,不是應該在殘陽殿的正殿,跟大臣飲酒作樂的麼?
“這麼晚了,不去休息?”姬若玄依舊帶着垂珠龍冠,笑容有些迷茫。
“嗯。”姬冉瞳穿着的大紅色裘袍,跟綠色的枝葉、白色的梔子花相映襯,有一種突兀的美感。她望着眼前已經成爲皇帝的姬若玄,覺得此刻的他,是如此陌生。那個印象之中玩世不恭、有着陽光笑意的男子,演變成爲一個目光沉凝的君王。這是角色的轉變?還是終究不需要再戴面具、卸下了原本的僞裝?
此番回來,兩兄妹,誰都不是曾經的誰了。熟悉變陌生,似乎只是一瞬之間。
“風眠城的印信,你帶走吧!那原本就是屬於風間雪的,此番你嫁過去,我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讓你風風光光出嫁。”
姬冉瞳似乎沒有想到她的這個哥哥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和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語,風眠城的印信竟然如此輕易的就交給了她?
難道他忘記當時是和他說自己是要把這個嫁給風間雪的嗎?
姬冉瞳愣了一會,然後笑了笑,說道:“現在已經登基成爲新皇了,這稱呼應該改了。”
“應該自稱朕了是吧?”姬若玄撫摸着一朵盛放的梔子花,說道:“在這梔子花叢中,在這院子裡
,沒有皇上,沒有帝王,只有我而已。”
“你爲何這麼喜歡梔子花?以前,你的院子裡,應該是百花綻放的,不會現在這麼單調呀。”
“單調,只因爲專一。”頓了頓,姬若玄像是沒事人一般,笑道:“快要出嫁了,以後,不要再僞裝自己了,你累,心累,身邊的人也累。”
姬冉瞳知道,他是在說自己這幾年僞裝眼睛失明的事情,淡淡一笑:“不會了,以後我的生活,已經不再會有黑暗,那些曾經對不起我的人,都已經加倍償還給我了。”
“我知道你有能耐,若是可以,放過你姐姐吧!她做什麼事情,必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和苦衷在內。”
“若是在以前,就算是她跪在我腳下,求我放過她,我也不會有所動容。”姬冉瞳的眼角微微抖動:但是現在,她已經將風間雪讓出來了,這就算是她給我的補償吧!以後,我們倆互不相欠,只要她不惹我、不再搶奪我心愛的東西,我絕對不會做任何傷害她的事情。”
頓了頓,姬冉瞳仰望天空,眸中亮光絲絲閃動:“再說了,你認爲我能夠傷害到她嗎?從那次出嫁回來之後,她就已經不是原來我們倆認識的姬夜瞳了。”
其實,姬冉瞳依舊對姬夜瞳這個姐姐心中存在着絲絲的疑惑的,她不明白自己的姐姐到底是真的因爲那次出嫁而改變的那樣多,還是因爲其實自己的這個姐姐一直都和假裝失明的自己是一樣的?
只是不管姬冉瞳的心思到底是轉到了什麼地方,姬若玄都不會有興趣知道的,因爲不管她想什麼她都是他的妹妹,而想的事情也不是他這個哥哥應該要去考慮的。
姬若玄的聲音在花香之中,輕輕杳杳:“我們,誰都不再是當初認識的誰了。”
新春過後,是姬若玄的登基大典,現在,又要籌備姬冉瞳的出嫁典禮了。這段時間,整個禮部的人,都在忙忙碌碌之中度過。這個春節,在尚稹城的歷史上,似乎是與衆不同呢!
大紅喜袍,漿洗一新,裝在銀質的托盤上,用絲緞墊着,幾名婢女正在往喜袍上薰着香味。金色的絲線織就的雙鳳圖案,栩栩如生,像是要從紅色絲緞上飛出來一般;袖口和衣領上繡着的雲紋,典雅高貴,也是今年尚稹城的皇家女眷們最喜歡的款式。
本來,姬冉瞳的喜袍,是要另外定製的,但是她卻偏偏看上了禮部趕製給姬若玄未來的皇后的這件鳳袍,沒法子,只好暫時給她作爲出嫁的喜袍了。
此刻,姬冉瞳坐在桌邊,望着幾名婢女在爲她整理喜袍,眸中閃着光。這件鳳袍,她要穿着,嫁給風間雪,然後將風眠城的印信奉上,兩人一起,在風眠城,完成那個城堡中皇上和皇后的夢。她要爲他,穿上火紅色的鳳袍。這一刻,她等了太久。
雖然差點送了自己的性命,雖然過程依舊讓她心中懼怕,但看着現在,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值得,她也終於可以像風間雪證明,自己也可以爲了他們之間的那個“夢”做很多的事情了。
不!現在那個已經不是他們之間的夢了,而是很快就要成爲現實的生活了,她和風間雪兩個人的生活!
新娘未到,喜帖先行,這已經是尚稹城多少年來的規矩了,爲的是讓新郎能夠有個準備,在吉時的時候,派出迎親隊伍,讓婚禮能夠按時舉行。
喜帖依舊是大紅色的端面,四周有金絲繡着的圖
案,還印着鴛鴦戲水的圖案,姬冉瞳纖長的手指劃過,然後從身旁跪着的婢女手中,接過自己的印信,蓋在了新娘下面,旁邊是新郎的字眼,印信的地方,還空着。
高頭大馬,馬頭上還扎着紅色的大花,禮官帶着十來個人的先行隊伍,已經出發了,不出多久,風間雪便會騎着踏雪,帶着迎親隊伍,前來迎娶自己。
姬冉瞳今日的心情,似乎特別好呢!
話說能夠嫁給自己心中的那個“人”又會有幾個女子心情會不好呢?
對於她眼睛突然間“恢復”了光明這件事,姬若玄沒有對國人有太多的解釋,只是說有幸尋得名醫。這個理由,似乎很牽強,但是在子民們的心目中,只要是皇上說出來的話,就沒有絲毫值得懷疑的地方。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詬病:君王的話永遠都是對的,永遠都是真理!
尚稹城到漠北,原本就不算是特別遠,加上此刻是爲了給公主送喜帖,所以沿途的官道,都已經有人在接應。到了一個接應點,就換上快馬,繼續趕路。
如此迫切!
等禮官帶着喜帖,一行人浩浩蕩蕩到達唐窟山腳的時候,已經是二月的時候。但是漠北這個時候,依舊是漫天大雪。
風間雪和郭玥恆坐在正殿之中,一身盛裝,接待前來的禮官。
姬夜瞳站在風間雪的身後,冷冷地望着他接過喜帖,似乎是毫不猶豫便在新郎兩個字下面,蓋上了自己的印信。
小巧的玉石雕刻的印信,在姬夜瞳看來,卻是那麼沉重。
風間雪的聲音悠悠然:“先去準備好的房間休息吧!這喜帖,我已經收到了。等到過幾日,大雪停了,天氣放晴,各位禮官,就能夠帶着這喜帖回去了。到時候,我的迎親隊伍,一定會在吉時準時出發。”
“來人呀!帶各位禮官下去休息。”望着風間雪的印信蓋了下去,郭玥恆似乎特備興奮!一張老臉,笑得像是一朵菊花一般,絢爛綻放。似乎這個印信一蓋下去,原本該屬於風眠城的一切,就已經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一般,只要一伸手,就能夠牢牢握在手中。
如果要是他知道其實這一切都不會屬於他的話,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能像是現在這般高興?
風塵僕僕的禮官們下去了,那一方大紅色的喜帖,被風間雪緊緊握在手中,手指纖長、瑩白。
“殿下,這以後就是成了婚的人了,可不能再任性了啊!”郭玥恆一張老臉湊了過來,一臉
的媚笑之下,是閃着精光的眼眸。
姬夜瞳聽了這隻老狐狸的話,不由的看向了一邊的風間雪,本來她以爲風間雪會跟往常一樣,裝傻,裝作聽郭玥恆的話,但是沒想到,他竟然緩緩撇過頭去,挑着眉梢,問道:“什麼叫做不能再任性?難道皇叔認爲我以前這幾年,很任性麼?”
他這是要反擊了嗎?
姬夜瞳看着風間雪的異樣不由想到。
但不管怎麼樣能夠看着郭玥恆這隻表裡不如一的老狐狸吃癟,姬夜瞳還是覺得十分的有趣的。
“額……”郭玥恆愣了愣,然後繼續笑道:“當然不是,老臣的意思是,以後成婚了,老臣就不能再給殿下提供那麼多的舞姬和美女了。畢竟,有了正室,也怕人家新嫁娘吃醋啊!”
風間雪饒有興致地盯着郭玥恆看了許久,然後突然間仰起頭,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