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是個尋常男子,恐怕是從孃胎裡就帶着的病症,一時半會兒,只怕也是好不了了。”府離淡淡地說道,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雲燕終於覺得有些古怪起來,伸手按住了對方的手腕,沉聲說道:“你這是怎麼了,留在這裡給人看病,怎麼好端端的,倒是喝起悶酒來了?”
“沒事。”然而府離卻笑了笑,只是神色卻依舊黯然,“只是方纔看見宋夫人照顧他夫君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一些舊事。”
“阿婉麼?”雲燕嘆了口氣,神色也有些遲疑起來。那個已經過去了幾百年,是否時間真的可以將所有的一切都全部摧折呢?
如果真的忘記了的話,府離想必也不會這麼難過了吧。
“那個男人,叫做蘇裴安,後來高官厚祿,成爲了黎世的太守,權傾朝野。然而在最後,卻還是被當朝的皇子給殺了。據說是因爲窮奢極欲,欺壓百姓。他自己在太守府內,服毒自盡。”府離緩緩說道,嘴角帶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像是在譏誚,又像是在說着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那個靠出賣自己一生摯愛的女子,換取了一個搏命機會的男人,不知道是否因爲身上揹負着如此深重的血海深仇,在官運之上,委實是一路亨通。
但是到了後來,終究還是一杯鴆酒,結束了自己的性命。吃過那麼多苦頭,也害了那多的人命,到頭來,還是一場空空如也。
“我原本是想殺了他爲阿婉報仇的,我當真是想殺了他的。”府離的清明的瞳孔之中忽然有縱橫的血絲,似乎整個人都不受控制似了。雲燕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按住了對方的肩膀,“府離,你冷靜一點。”
“這不是你的錯,你也說過,假如阿婉要是真的想殺了那個男人,她不會等到確定對方離開了之後才跳樓。她要是死了,那筆賣身的銀子老鴇給定會要回來。她不願意,她寧可讓那個蘇裴安帶着銀兩順利離開去進京趕考。”雲燕站在一邊勸慰道,然而說着說着,自己卻陡然頓住了。
竟然……是愛的這樣深麼,明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拋棄了。那個曾經說好了白頭到老的男人,終究是拋下了自己再也不曾回顧。偏偏那個女人又不是不明白的,竟然還是肯舍掉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成全他功名利祿的野心。
“況且,三百年前的舊事,你又何必還是如此念念不忘……那個人,白骨恐怕都已經腐爛成泥土了。府離,我們是妖怪,三百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了,爲何還不能忘懷?”雲燕從來沒有喜歡一個人,只覺得詫異。
現實之中,當然也曾看見身邊的女伴一個個哭哭啼啼說着失戀慘狀。然而或許是因爲人類的性命真的過於短暫,那一段痛不欲生的往事,時辰到了,終究也就慢慢的忘卻了。
這也算得上,是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吧。是否因爲妖怪的壽命
過於漫長,因此反而會對這些往事執着,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釋懷?
“如果阿婉遇見的不是蘇裴安,而是一個尋常男子,一切會不會不一樣?而如果我當初早些下定決心,將那些金銀珠寶送給她,她是不是就可以和那個男人一起進京了?”府離愣愣地說道,神色都有些迷離起來。
雲燕微微一怔,心中只覺得古怪,府離今天這是怎麼了,當日對自己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神色尚且冷靜自持。自己聽着都覺得那段往事太過慘烈,然而對方卻始終保持着和煦神情,讓雲燕都誤以爲自己是想的有些太多了。
或許,是真的都已經忘記了?但是好端端的,怎麼又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這是怎麼了?”原本已經回房的昌之都忍不住轉了出來,看着一張臉上蔓延着古怪緋紅的府離皺起了眉。
雲燕乾笑了兩聲,“想必是喝醉了吧,府離是不會喝酒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多喝了兩杯,所以整個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她並不想說出阿婉的事情,那對府離而言,或許是他自己一直不願意再重新提起的成年舊事,又何必對所有人都絮絮叨叨的提起呢?
“酒量竟然這樣差,不過是才一壺酒罷了,竟然也嘴成了這個樣子。”昌之微微挑眉,伸手在對方的眉心輕輕一按,原本神色還懵懂的男子頓時目光無神,眼珠子轉了轉,整個人便噗通一聲趴在了石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