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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役之後,火元山域之人數年再不曾前來尋釁。

但徐子青與雲冽二人,反而被衆多師兄叮囑一番。

原來這些師兄平日裡出去打探消息之時,就得知爲何火元山域忽然那般異樣。

只因被雲冽一劍斬下半邊身子的蔡同光,乃是域主之子。

那火元山域同五陵山域不同。

五陵山域勢弱,衆多五陵弟子要應付無數賭鬥,拼了命提升修爲都來不及,根本沒得時候去同人相處,更無真心相愛之道侶,才留了這一個山域的獨身修士。

然而火元山域弟子頗多,其數千年來,都由同一位域主總管山域,且這域主,就有一位修爲遜他幾重境界的道侶。

夫婦兩個這些年只得一個獨子,那爲妻者更因此子而香消玉殞,故而域主對獨子十分寵愛,尤其此子資質不凡,就越發得他看重,幾百年過去,竟已要接近化神境界,在域中之地位,也着實非同一般。

久而久之,那蔡同光便自認天資超卓,養成了帶幾分跋扈的性子,心境就有幾分不穩,也着實是修煉時日尚無多麼長久、向來順遂的緣故。此回他被駁了面子,就想要找回面子,真說要殺了哪個,倒不至於。

只可惜他到底不及雲冽自年少時起就日日殺戮積累的真元,又恰趕上雲冽劍意要凝鍊劍魂之際,便被當做了一塊磨劍石,險些連姓名都沒了去——幸而那聞天華呼喝及時,雲冽亦有留手,並不曾損了他的丹田。

可饒是如此,蔡同光也得要吃下許多苦頭了。

此乃前因,再說後話。

火元山域域主蔡秉垣已是大乘期修士,那些年積累,位高威重,心境已如磐石。

蔡同光爲其逆鱗,縱知實是愛子先行挑釁,到底心裡也生出幾分火氣。

不過以他堂堂大能心胸,自不能去尋後輩小兒的晦氣,但到底意難平,爲免生出心魔來,他一面約束衆多弟子,要他們不再去尋五陵山域的晦氣,算是先讓了一步,隨後才吩咐了衆多門人,若是在外頭遇上那名爲雲冽的小子,便要給他一些教訓。

這教訓如何,就也當同他孩兒一般,運道好,留下命來,運道不好,就乾脆隕落了罷!

徐子青聽師兄們說話,若有所思。

如此說來,是那蔡域主要爲愛子出氣,卻也並非撕破臉皮,徹底放過五陵山域,代價卻是要將師兄針對起來,直到師兄也受到什麼極大的損傷或是乾脆沒命,才肯罷休。

那域主高高在上,自覺如此已是很對得起五陵山域,或者也非是全然不近情理,可徐子青心裡師兄最是重要不過,就算如今修爲遠遜那域主,又怎麼是任他磋磨之輩?

衆多五陵弟子亦是如此看法。

他們被對付那許多年來,何曾怕過哪個,要將自家弟子送出去給人教訓?

火元山域確是比五陵山域強了不少,且因身爲本土山域,外門裡還有許多勢力供給,遠不同他們五陵山域般沒有根基。

可儘管如此,那蔡域主這般居高臨下,也實在太小覷了他們!

公冶飛柏就提醒道:“雖我等不成器,也不會出賣同門師弟。你二人且好生修煉,宗門之內,他們總不敢輕舉妄動的。”

柯弘等人也紛紛說道:“不必懼怕什麼,若真對上,他們未必是我等對手!”

徐子青有感衆多師兄情誼,心中一暖,溫聲說道:“多謝諸位師兄看顧,我同雲師兄謹記在心。”

雲冽微微頷首,也有謝意。

此後兩人果真就在這五陵山域中修煉起來,沒了火元山域約鬥,另三個山域前來賭鬥次數也越來越少,慢慢五陵山域中,居然有了幾分平靜。只偶爾還有些貪圖他人資源的小山域前來,多數都是敗走,偶有勝過的,卻也沒有傷了五陵山域根骨,

這般時日如水,緩緩流過。

五年後。

一身青衫的年輕修士盤膝端坐,身後有無數草木藤蔓如同恆沙密佈,交織成無邊無際如同森林一般的情景。

然而這情景並非真實,而是虛妄,不過是一些幻影。

很快,那些草木藤蔓扭動起來,倏忽間就化作了無數猛獸兇悍之物,撲殺掀咬,各顯神通,威力十分可怕。

再一晃神,那些猛獸兇物又消失了去,留在那處的,重又變爲寂靜木影,安靜無比。

唯獨有許多極粗的血紅藤蔓招搖肆意,周圍又拱衛不少參天巨木、碧色靈株,叫人感受到澎湃凶煞之意的同時,又彷彿立刻驅散了那些戾氣,變得平和——不,或許是近乎平衡起來。

而這血紅藤蔓與拱衛之物,卻未有半分扭曲,更不能化作天下萬靈。

這年輕修士自然就是徐子青,而那未能化身萬靈者,即爲其本命之木嗜血妖藤,與幾株至陽平衡之次木並肉白骨了。

如此天下奇木,原本形態穩固無比,就算要化成人形也千難萬難,更莫說以術法操縱。

就算有《萬木種心**》這等逆天之法,亦是不成。

正這時,一個白衣冷峻男子走來,立在徐子青身前。

他略垂眼,就問道:“今日如何?”

徐子青仰頭微笑:“今日亦是很好,想必沉痾盡去了。”

你道他爲何說有沉痾?

便是因着一樁舊事。

自打火元山域事後,徐子青修煉越發刻苦,他心知若仍是這般下去,恐怕依舊不能幫上師兄,反倒是要連累師兄束手束腳。而他師兄劍魂之道上領悟極快,不多時已成就劍魂一煉,越發進境快了。

徐子青自問有傳奇功法在手,雖是厚積薄發之類,到底也能增加許多手段,實不當落後至此。何況師兄曾元神託生百年之久,他先前尚可說是因歲數不足、不能幫助師兄,此後則再無藉口可言。

若他尚且不曾與師兄定情、終日仰望於師兄也就罷了,他現下分明已是師兄雙修道侶,就需更加盡力纔是。

然而徐子青越是苦練,卻反而足足半載修爲未有寸進,其術法雖是練得越發熟了,但施術時威力反而不甚穩當。

可惜他卻渾然不覺,終有一日被容瑾煞氣一衝反噬,五臟六腑都受了重創。

到這時,他方覺出不對來。

雲冽本在閉關淬鍊劍魂,察覺徐子青受創,出關探看。

他便發現,自家師弟險些走火入魔。

徐子青竟生出了心魔來。

兩人不再苦修,雲冽仔細探查徐子青情形,若是問他,他卻也說不上來。

故而云冽就將他拉入房中,同他雙修一場,與他元神交融。

雲冽旁觀者清,由此才知徐子青如此的緣由。

其根本,也不過是從前積存許多細枝末節、百轉心思,到這時一併爆發出來。

這乃是徐子青幾分慚愧自卑之心罷了。

試想他自打踏上修行之路,幾經艱險,幾番生死,每回都有師兄在前擋住,他便也曾動手,卻只是個陪襯,更連累師兄險些喪命,哪怕後來他守了師兄那些年來,也因自己結丹,未能面面俱到。

他與師兄既是道侶,本應比肩,他卻仍是索取得多,付出得少。

誠然徐子青每每自省,皆覺與師兄之間無需多做計較,將來若有所得,只管給了師兄就是,着實不必那般心思糾結。

可愛意愈深,給予愈覺不足,他難免有所忐忑。

加之他從前修行也算一帆風順,不曾遇見瓶頸,如今遇上了,修爲停滯,神水又遲遲不能尋到最後一種,漸漸忐忑愈多,居然無形之間,也將他心境影響。

因此徐子青心性略微生變,不僅修行時有了一些急躁,連運轉功法時,也有不少細微滯礙——大體影響不多,卻能叫他在使出術法時,不能再如從前般圓融通暢。

雙修過後,徐子青傷勢好了大半。

雲冽得知了緣由,雖慾念未消,卻以他身體爲重,不曾貪歡。

而徐子青在這一場元神交融裡,亦是審視自身,發覺了這一個因由。

這使他也不禁苦笑起來。

是了,徐子青唯恐不能追上師兄步子,唯恐拖了師兄後腿,唯恐師兄深情報答不足而終有一日被師兄厭棄。

修仙之人需得心性堅定,徐子青種種心思,往日裡一旦生出,便即滅去,自以爲已是道心純粹。

沒料到,滅去之時雖多,而生出之時亦多,到底遺漏些許,長此以往,這些細微之處他亦並未十分察覺。

到現下,終是被心魔所趁。

雲冽見他如此,將他攬之入懷。

二人肌膚相貼,安靜不言。

徐子青可以聽得,他師兄心臟搏動聲聲沉穩,不曾有絲毫紊亂。

正如他師兄其人,鋒芒如劍,而心如磐石。

雲冽寡言,此時亦不開口。

待一個日夜過後,徐子青睜開眼,神色卻越發溫柔起來。

此時,他已心靜如水。

就此閉關數月,徐子青終於把心魔斬殺。

但體內反噬之傷尚在,仍舊被心魔餘威影響,只能慢慢拔除,緩緩消磨。

如此一來,就又耗費了這幾年的光陰。

直到數日前,徐子青道心已打磨得很是光潔,早先的念頭都被消磨了去。

初時因心魔時而或有的心境波動,也終是消失。

他體內的暗傷,也全數痊癒。

到這時,忽然有人傳話,道是徐子青發佈於百古堂的任務,已然有了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