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侑煦悄聲跟江又梅說道,“我爺說她是禍水,我爹說她是紅袖,我娘說她是玩意兒。真搞不懂我爹,去個京城還把這女人帶着。”
原來真是鄭泓清的寵妾,只是這小妾也太高調些了吧。
看到鄭侑煦不屑的眼神及像小老頭一樣皺着的眉頭,江又梅十分後悔,不該去問小盆友的。
孩子們的這次江上之旅是十分充實的,有鄭院長和江先生定時授課,休息時間還可以去甲板上打鬧,還有狗崽一家和大白鵝的湊趣,這一路上過得極其愉快,可以說是笑聲不斷。
鄭老夫人極喜歡小丸子,幾乎天天都會把她喊到自己房裡,拿出各種吃食討好她。隔鍋香在小丸子身上也得到了充分體現,自家有那麼多的好吃食,偏偏就惦着老夫人的那一口,只要那邊一召喚,屁顛屁南顛跑得瘋快。
江又梅樂得輕鬆。該上課了,認真上課,耽誤下一代是有罪的。不上課了就同鄭三奶奶聊天,兩個人很是合得來。
只是偶爾會從那女人屋裡傳出唱小曲兒的聲音,這軟綿綿的聲音算是船上不和諧的音符了。一傳出來,鄭院長就帶着孩子們去船頭欣賞大康朝的壯麗河山,適時地對他們進行愛國主義教育。鄭老夫人和鄭三奶奶更是門窗緊閉。
這天上午,江又梅正好在鄭三奶奶房裡,那軟綿綿的聲音又飄進了屋子,間或還有鄭三爺擊掌叫好的聲音。三奶奶讓人把門窗關好,就差把窗縫堵嚴了。
她對江又梅嘆道,“讓江先生笑話了,那不要臉的貨色盡唱些淫詞浪曲兒。只我家三爺就愛那個調調兒,也不怕把孩子們帶壞了。”
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鄭院長曾經是個剛正不阿、直言力諫的閣老,卻拿這個三兒子毫無辦法。
鄭泓清倒是渾然不覺自己帶的女人有多討嫌,還經常來找江又梅談天說地。
每次江又梅去艙外轉轉都能跟他來個偶遇,然後鄭泓清就能找到話題跟江又梅交談一會兒。他也不是純閒聊,都是有名目的。或是感謝江又梅對他父親及兒子的照顧。或是談論一品味食舫及一品軒文齋的經營。或是說若江又梅想在河南、河北一帶建立銷售點賣糧食、賣蘋果的話,他二哥在那兒,可以幫忙。
無論談什麼。他的話都很有些建設性意見,江又梅也樂得跟他聊聊,既能打發船上的無聊時光,也能學些不一樣的知識。
雖然鄭泓清稍稍有些色。但人着實算不上討嫌,而且見多識廣及說的生意經還是令江又梅比較佩服。只是江又梅看到鄭泓清不時揚揚眉。再賣弄一下深沉的男中聲,偶爾還拽兩句酸文,便有些好笑,的男人有時也挺有喜感。
這鄭泓清還真不知足。嬌-妻美妾都在跟前,還要找個不一樣的女人陪聊。雖然這人本性不壞,但愛上他的女人肯定會很辛苦。
鄭泓清不知道江又梅在心裡把他好一頓埋汰。還費盡心思找着話題同江又梅說笑。他真的很是瞭解女人,也找得到共通的話題。每次兩人談得都比較投機,說笑聲不絕於耳。
這天鄭泓清又跟在甲板上看風景的江又梅來了個偶遇。他指着遠處一座山峰說道,“看看那山峰像什麼?”
江又梅道,“我也正在看那座山峰,像是個婦人在翹首盼望着什麼。”
鄭泓清哈哈一笑,又用他那略帶磁性的聲音說道,“江先生說得不錯,那就是盼兒峰,傳說一位母親在兒子走後就天天盼望着兒子的迴歸,可兒子一去數十年音訊皆無,婦人就天天……”
他正說在興頭上,只見那美豔婦人嫋嫋婷婷走了過來,嬌聲說道,“爺,憐兒特意給您熬了碗魚羹,涼了就會有腥味了,用我拿到這裡來嗎?”
江又梅似笑非笑地看了鄭泓清一眼,心道這還真是寵妾,連正妻都沒追到這裡來,一個妾還先追上來了。便笑道,“鄭大老闆,你忙,我也該回了。”
鄭泓清老臉一紅,轉身向艙內走去。只是上了二樓後,沒有進憐兒的房間,直接往左拐進了三奶奶的房間。後面的憐兒氣得直跺腳,沒想到從那個不知避嫌的女人那裡把他弄回來,卻又便宜了那個老女人。忙乎了半天,卻是幫別人忙乎了。
第二天,鄭泓清又跟江又梅來了個偶遇。江又梅跟他笑着點點頭,又悄悄對春桃使了個眼色。
兩人剛說了幾句話,鄭泓清成熟男人的魅力還沒有開始釋放,鄭三奶奶便來了。
鄭三奶奶笑着問江又梅,“春桃說江先生找我?”又對鄭泓清笑道,“三爺是在跟江先生談煦兒的學業嗎?咱們是該好好謝謝江先生,公爹和煦兒在南山居麻煩人家一個月吶。公爹回來又給咱們帶了那麼多的紅南山蘋果,又吃又拿的,多難爲情。謝謝江先生了。”說完還稍稍給江又梅福了福。
鄭泓清愣了一下,說道,“啊,哦,是啊,是該謝謝江先生。”
江又梅笑着說,“不客氣,煦兒很是聰明伶俐,我極喜歡。”
然後,請鄭三奶奶在自己的旁邊坐下,兩個女人開始談起了女人間的話題,什麼衣裳流行,什麼頭飾好看,等等。鄭泓清無聊地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向船頭走去。
沒過一會兒,就看見憐兒下樓來,也向船頭走去。
江又梅看鄭三奶奶渾然不覺,便詫異地說道,“這小妾也太猖狂了些,你就不管管?”
“管?管得住嗎?”鄭三奶奶冷笑道,“不是這個阿貓,也會是那個阿狗,過兩年又會換成阿豬。這些玩意兒都被他寵得不知天高地厚,很是要得意一陣子。最後如何?還不是都被他扔到腦後了。他哄人的銀子不變,哄人的套路不變,哄人的那些說詞兒也不變,只是人在不停地變。”
江又梅搖頭嘆道,“鄭三爺看着還像個明白人,卻是太多情了些。”
“他那哪裡是多情,真真是個無情-人。”鄭三奶奶說道,“剛成親的時候我還着實生了幾年閒氣,後來也想通了。只要他給我一個正妻足夠的體面,該給我的銀子一分不少地拿回來,對我生的兒女疼惜一些,他願意寵誰就是誰了。其實,大凡有地位、有錢的男人都這樣,不然爲何所有的後院都會裝那麼多的女人?”
這就是由愛到不愛?不愛了,也就解脫了。
江又梅道,“如果讓我跟一羣女人搶一個男人,我寧可一個人過。一個人帶着孩子過多好,逍遙又自在。省得一羣女人在眼前晃得人心煩,誰愛搶誰搶去。”
鄭三奶奶嘆着氣說道,“那是江先生說得起硬話。我們這些後宅婦人卻是不行,就是有銀子也不願意一個人過。因爲我們根本不知道一個人該如何過,那漫長的日子不知該如何去打發。再說,如果孩子跟着男人過,我們會想得慌。如果孩子跟着我們過,又怕自己教養不好把孩子前程耽擱了。”
鄭三奶奶又羨慕地看了江又梅一眼,說道,“我也聽說了林將軍和江先生的一些事情,聽說林將軍爲了不要他母親給他納的貴妾偷偷跑出家門,爲了不要平妻公然忤逆太后,寧願一輩子呆在大山裡打土匪。這樣專情的好男人在大康朝只有一個,卻是被江先生找到了。江先生還不知道吧,大康朝所有的女人都在羨慕你吶。”
江又梅才知道林昌祁癡情男的名聲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卻原來自己竟是被所有女人羨慕嫉妒恨了。
她無奈地笑了笑,林昌祁違抗懿旨,那是因爲政治,不是因爲愛情好不好。
後來的幾天,鄭泓清再也沒有跟江又梅偶遇了,也沒去憐兒的房間。天天或在三奶奶房裡,或是帶着幾個小子在甲板上逗弄逗弄大狗。
江又梅偶爾碰到憐兒,都會看到她紅腫着眼睛楚楚可憐的模樣。憐兒,名字還真起對了。只是男人不痛快了,沒有了那憐香惜玉的心,再是可憐也是顧影自憐罷了。
憐兒每次看見江又梅,都會使勁向她後腦勺甩眼刀子,自己就是因爲這個不避嫌的女人才會被鄭郎牽怒。
江又梅沒有後眼,當然不知道自己被躺刀了。她有時還覺得挺過意不去,那絕美的小妾本來可以多點時間得到情郎的愛,卻是因爲自己提前沒了。
三奶奶有一次悄聲跟江又梅道,“看見她那副要死了的鬼樣子都想吐。一個小妾,在男人的眼裡不過一個玩意兒。連我這個正妻都不敢奢望的東西,她竟然敢肖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江又梅笑道,“那憐兒的寵看樣子是到頭了。”
三奶奶聽了笑起來。
江又梅看到三奶奶如願又把三爺吸引到了她房裡,或許不久後又會再生個兒子什麼的。當今社會絕大多數大宅後院都是這樣的,你方唱罷我登場,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