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箏的故事還沒講完,江又梅已是淚流滿面,有時還要跟着她一起輕輕啜泣。這人世間真有這麼悲慘的事情,因爲一個孩子被拐,竟是家破人亡。原來她覺得自己前身夠悲慘的了,卻還有更悲慘的。
那個王班主江又梅也認識,今年春天,他還跟着李世齊去了南山居。看着一副笑面和尚的慈善模樣,卻是如此心兒手辣,他的手裡就沾了秦家兩條命啊。只是不知道李世齊參與這件事沒有。
演哪吒的那個孩子江又梅也見過,因爲人小,嘴甜,演得還不錯,在幾個小戲子中最受人喜歡。許多貴婦人都專門給他江又梅也賞過他銀子。
想想那孩子的長相,再看看秦箏的長相,江又梅便能猜到王班主的意圖了。或許她家發生這麼多的慘事,都是由於她引起的,她長得太像李芳華了。
有個跟李芳華如此相像的姐姐,弟弟的樣貌也不會差多少。十幾年以後,李芳華的歲數就大了,而秦憲卻是正當年,正好可以接李芳華的班。
王班主打的好算盤!
他爲了迎合主子,卻是如此喪心病狂,害了一個幸福的家庭,實在是太可惡了。
江又梅拿抹帕子擦了擦眼淚,說道,“這件事我知道了,我不會袖手旁觀,定會想辦法把你弟弟救出來。不過,這件事你們也不要說出去,更不能輕舉妄動,否則會招至橫禍。那王班主一聽就不是好人,我覺得郡王爺應該不知情,或許被下人欺瞞了也不一定。”
秦箏聽了,趕緊跪下來給江又梅磕頭道,“若林夫人把我弟弟救出來,民女願意爲奴爲婢,當牛做馬,爲林夫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江又梅起身把她扶起來道,“我不需要你爲奴爲婢,赴湯蹈火的。那個孩子我也見過,很是聰明可愛,應該讓他跟親人團聚。再有,我總認爲我哥哥不會幹那種壞事,我這麼做,也是希望幫他洗掉不白之冤。”
黃掌櫃也在一旁給江又梅曲膝福了福道,“謝謝你了林夫人,咱們一見面就給你找了麻煩。”
江又梅笑道,“看你說的,咱們那麼久的情份,你的事我定會相幫的。何況這件事還涉及到我哥哥的名聲,我肯定要管。”沉吟了一下,又說道,“你弟弟還有什麼特點,比如胎記、疤痕之類的。”
秦箏想都沒想就說道,“我弟弟左耳朵後面有塊小指般大小的紅色胎記。”
正說着,外面傳來了張氏招呼大家吃飯的聲音。江又梅三人都把眼淚擦乾淨,走了出去。但紅紅的眼睛,卻讓所有人都看出來她們哭過了。
林昌祁也疑惑地看了江又梅兩眼,江又梅衝他搖了搖頭,意思是回去再說。因爲心裡有事,晚飯江又梅並沒有吃多少。
回去的路上,林昌祁也沒有騎馬,直接進了江又梅坐的馬車。玩累了的小丸子已經睡着了,由小夏抱着坐在一邊,小包子鬧着要騎馬,被林豹抱着騎在馬上。
江又梅沒管旁邊的小夏,把林昌祁抱住說道,“大爺,咱們一定要看好咱們的孩子,不能讓他們有任何閃失。否則,我也不活了,我也寧可死掉。”說到後面,還帶了些哭音。
林昌祁把被她抱住的胳膊抽出來再把她摟在抱裡,問道,“怎麼突然說這個話?下午你們說什麼了?一個個的眼睛都哭紅了。”
江又梅嘆了口氣,這話在馬車裡還真不能說,道,“回去再說吧。”又拉了拉他的胳膊,“我剛纔跟你說的話聽見沒有,一定要把孩子看好,不能把他們弄丟了。”
“真是傻話,咱們家的孩子咋會弄丟,不會的。”林昌祁安慰道。
回了林府,因爲江又梅的眼睛紅腫,不好去福臨院,就先回了芳芷院。林昌祁帶着一雙兒女去了福臨院請安,順便替江又梅告個假,說她今兒個高興多喝了點米酒,有些醉了。
晚上,江又梅跟林昌福講了秦家的事,林昌福也是一陣唏噓。說道,“我雖然跟福郡王爺相交甚少,但也知道他雖然荒唐、好玩了些,秉性卻不壞。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斷是做不出來的,多半是下人們爲了討好他乾的壞事。”
江又梅道,“是啊,我想也是這樣。這些下人忒地可惡,壞事做絕,毀的卻是主子的名聲。我得找個時間跟哥哥談談,把那個孩子弄出去跟家人團聚。還有那個王班主,得好好懲治他才行。”
只是還沒來得及去見李世齊,第二天卻接到了他的信。他同鄭泓清一起去了遼城遊玩,請江又梅帶着念哥兒、思姐兒兄妹多去王府陪陪老王妃。
這之後,寂寞的老王妃時不時地會接小丸子過府去陪她,偶爾還會住上一宿,連正牌爺爺林侯爺都爭不過她。
二十日那天,江又梅終於等到了休沐。崔青正在全聚得請客,林昌祁、江又梅一家四口、江大車一家、萬大掌櫃一家、黃芝娘、秦箏母女都去了。這次也見到了幾年沒見面的江又路。
很是以堂姐爲自豪,又極其好學的江又路隨時都跟着江又梅轉,在跟她請教丹青的同時,也說了如今西山書院私下流傳着福郡王爺李世齊荒yin殘暴,專喜孌童,爲了霸佔小男孩把良民逼得家破人亡的傳言。
西山書院是大康有名的書院,座落在京郊西山的半山腰上。而秦箏的家則在西山山腳,離得不遠,這些話便傳了過去。
李世齊好男風這事本來就愛被言官們拿出來做文章,說他有傷風化,逼得皇上時不時地臭罵他一頓。如果這些傳言再被他們抓住了,肯定又得讓他脫層皮。
江又梅想着等李世齊回來後一定要找他談談,快些把這件事解決。
這幾天,江又梅上午去國子監教授丹青,下午便跟林昌祁商量在金州的府邸該怎麼佈置,李嬤嬤和三房下人馬上要啓程去金州。算着時間,先去的林虎及兩房下人應該把先期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該讓這些人去佈置了。
金州府的家是一個四進院子,夠大,前兩年就已經裝修了大半,因林昌祁被攆進大山打土匪而擱置下來。這回讓江又梅按照自己的想法再重新設計一番。江又梅畢竟沒親眼看過院子,也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修改了幾處。
這四房下人江又梅也都見過了,李嬤嬤家只她和孫子小名子跟着林昌祁一家去金州,她男人伍掌櫃和兒子媳婦、孫女等人還是留在府裡,有些事情嘉平還要用她男人。一房是吳氏的舅舅,也就是小紅的家人,姓佟,兩口子帶着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一房姓餘,兩口子帶兩二個兒子,二個閨女。一房人姓周,二個閨女,一個兒子。他們都來給江又梅磕了頭。
九月二十五日,李嬤嬤便帶着這幾房人去了千里之外的金州府。
二十九日上完了丹青課,鄭侑煦又邀請幾個小同窗去他家切磋學問,小包子當然也在受邀之中。
江又梅就帶着下人坐馬車回了家。她的心情很是雀躍和輕鬆,有種前世週末下班的感覺。前世一週也只上五天班,而這裡卻是上九天班。終於又等到休沐了,明天可以休息一天。過了這麼久的懶散日子,天天按時上班還真有些不習慣。
而且,再上幾天課,也就是把十月初六的課上完,就滿了二十天,今年的課時就結束了,她便可以同林昌祁帶着兒女回西川。她太想南山居了,想那裡的一切。
回了芳芷院,吳氏迎上來說大爺突然外出公幹去了,說是什麼時候回來還不確定。
江又梅一愣,“大爺如今是在休假期間,有什麼公幹會叫他呢?”
“大爺沒說去幹什麼,急急忙忙拿了幾件換洗衣裳就走了。”吳氏道。
剛換了衣裳,浮澡便來請江又梅,說是侯爺請他去正院一趟。
進了正院廳屋,看見林侯爺和嘉平的臉色都很凝重。
江又梅給他們見了禮,林侯爺道,“兒媳坐吧。”待江又梅坐定,又說,“祁兒今兒一早便被聖上傳進了宮,回來後說接到密旨,必須馬上動身去趟膠東。什麼事他沒說,我們猜測應該跟太子有關。太子這個月初就去了膠東,到現在也未歸,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嘉平嘆了口氣說道,“若是真跟太子有關,肯定又是棘手的事。早知道該讓祁兒提早去西川的。”
“這就是有前眼沒後眼,哪預料得到這麼多。”林侯爺無奈地道,“這三個皇子的矛盾如今是越來越激化,原來臺面下乾的,現在也拿到了檯面上。這麼鬧騰下去,把皇上激怒了,都得不了好。”
“那個位置再好,也得有那個命去坐。”嘉平道。
江又梅的心情也低落了下去,林老爺子躲了那麼遠,也把林昌祁弄得那麼遠,就是不想跟成年皇子扯上關係。
下午,福郡王府送來貼子,老王妃想他們娘三個了,讓江又梅明天帶着孩子們去郡王府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