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gif
晨醒來,我看着身旁的男子,閉着眼睛,眼皮輕顫着白無瑕,左手緊緊的抓着我。
“楚顏。”我低聲念,輕輕抽出手,手指在他臉頰上劃過,他動了動,睜開眼。
“天亮了。”我說。
在天上天的日子沒有黑夜,也沒什麼感覺,下界之後才現,原來黎明這麼可愛。
楚顏起身,披起一件雪白的長袍,側過臉,朝我微微一笑:“不知爲什麼,有你在身邊,我睡得特別熟。”
我眯了眯眼,伸了個懶腰,在桌前坐下來。
楚顏輕聲走到我身後,雙手扳着我的肩,側過臉,我看見他指尖一晃,忽然變出一樣什麼玩意兒。
“什麼東西?”我好奇。
他湊近我,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石炭。”
“石炭?”我看着他手裡黑不溜秋的石頭,不明白他要幹什麼。
“這東西有什麼用?”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坐下來。手心裡似乎出淡淡地白光。那枚石頭。在他手裡慢慢地變細。
我看了很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搗鼓什麼。站起來說:“今天不是還要去其他地方嗎?”
我急於想回到暗宮看看。
他笑笑。眉尖似乎挑了挑:“飄飄別急。我們還要等幾個人。等人地時間。你先坐下好麼?”
我狐的坐下來,也不知道楚顏要等什麼人,是什麼人也要來聖界麼?爲什麼沒有聽巴古列說起過?
不一會,那塊石頭在楚顏地內力下完全變成了一根細細地竹籤模樣的東西。
楚顏笑一下,似乎很滿意,擡起頭,眼睛裡如一汪春水,閃着寶石的光芒,溫柔在眼底。
“把頭湊過來。”他說。
“嗯?”我小心的湊過去。
一雙手輕輕的托起我的下巴,拿着那根“黑繡籤”在我臉頰上比劃着,花香一般的氣息吐在我臉上,撓地人癢癢的。
我忍不住笑起來:“楚顏,你要幹什麼?”
“噓”他笑笑,“別動。”
我猜不透他要幹什麼,只好安靜下來,仍由他用那塊變細的石頭在我臉上左右晃,最後落在了眉間,輕柔的動作,似乎在眉毛上緩緩滑動着。
我忽然想到什麼,驚訝地張大嘴巴,看見楚顏笑一下,再看我一下,然後說:“好了,來。”
被他拉着走到屋外的池塘邊,看見裡面歡快地游來游去的錦鯉,我不覺微笑一下,小傢伙們,你們還有多久纔會幻化成人哪?
看着看着,我看到自己的臉,也知有多久沒照過鏡子,這張臉好像消瘦了些,眼睛依然很明亮,脣色淡淡的,掛着淺淺的笑,眉毛……
咦?眉毛好像有點不對勁,再仔細看,唔,是濃了。
一怔,我反應過來,猛地看住楚顏,他剛纔是……在爲我畫眉?
胸口堵堵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我吶吶:“楚顏……”
楚顏笑地挺清純,眼波流轉:“很久之前,聽說過人界有兩個規矩,新婚夫婦,第二天,丈夫便要爲妻子畫眉,這是第一個。”
這做法到和我那個世界的古代差不多,我怔怔地坐在那裡,說不出話來,很久才問:“還有第二個規矩呢?”
楚顏笑笑,指尖掠過我的長:“第二個,明天醒來你便知道了。”
我笑:“神秘死了。”
他不說話,墨綠色地眼珠裡倒映着我的模樣。
我扯扯他地衣袖:“你說我們要等人,是誰啊?什麼時候來?”
楚顏剛要說話,忽然側耳聽了聽,笑:“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聖界的侍衛來報:“白虎大人,飄飄姑娘,王請你們去逍遙城大殿,說是有客到。”
楚顏笑的神秘,我愈狐。
跟着他穿過樹林來到大殿,一路上我旁敲側擊,他淡笑不語。
然後,我就被大殿裡熱鬧的景象弄呆了。
一羣人說說笑笑,好像還有幾個孩子,小一點的那個我見過,是聖界以後的聖子,古麗和黑舞的兒子,念哈。
大一點的那個只看見一個背影,卻十分熟悉。
我正站在門口不動,那孩子卻轉過身來瞅着我,一時間我愣住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便像只小鳥一般撲過來,眼睛裡閃着光,大叫:“娘!”
我差點被他撲倒在地,眼眶卻忍不住紅了,一把抓過他:“子睿!”
真的是子睿,不止是子睿,站在一旁的一對男女聽到動靜也轉過身來,女的眉目如畫,一雙眼睛倔強無比,男的清秀儒雅,依稀有小時候的影子。
是梅新和子淇!
梅早已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睛紅了:“師祖!”
她和子淇的腰間都彆着一把劍,我握住她的手:“丫頭,真的是梅新丫頭!”
我說不出話來,忽然想到楚顏說過今天會有人來,轉過身去看他,卻看到溟夜站在楚顏身邊,他們對視,溟夜說了句:“白虎大人的動作真快,把我要做的事都做了。”
楚顏在笑,那笑容卻沒有到達眼底,眼睛裡蒙着一層料峭的寒意:“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而已。”
我顧不得那麼多,扯了扯楚顏的袖子:“是你把他們接來的?”
楚顏輕笑:“我知道飄飄想見他們,等一會,還有幾個人會來。”
還有人?我已經太驚喜了,鼻子酸酸的:“楚顏,謝謝你。”
溟夜別過頭,眼睛裡沒有表情。
吃飯的時候,大殿裡熱鬧極了,我拉着子淇和梅敘舊。
子睿一直賴在我身上不肯下來,楚顏走過來想要抱他,他卻嘟嘟嘴,小聲說:“不是爹,我要爹。”
我怔了怔,楚顏伸出地手僵了僵,緩緩落下。
後來我才知道,暗宮地人是楚顏派人去請的,三嬸和大伯因爲年紀大了,沒有來,託他們轉告對我的問候,菁華留下來照顧他們。而最讓我難過的是,婆婆前幾日去世了,埋在了祖墓裡。
想起那白蒼蒼的老人握着我的手,面容慈祥,我忍不住流下淚來。
梅安慰了我一會,說婆婆臨死前已經知道了新帝要開通五界,重建人界的決定,也知道了慕容君已死,當時很激動,一夜沒閤眼,第二天就去了。
“婆婆去地時候很安詳,說是心願了了,再無牽掛,還叫我們代她謝謝師祖,替人界報了仇。”
我眼睛溼溼的,想着婆婆是心願了了,才安靜的去了,心裡便好過了幾分。
梅說起這些事,也難過起來,哭紅了眼,子淇輕輕走過來,拿出一塊方帕,幫她擦乾眼淚,柔聲道:“丫頭,這是人家的地方,我們是來做客地,這樣多難看。”
梅新聽了他的話便止住了眼淚,拿着帕子擦乾淨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細心的觀察他們,現子淇對梅新也許是下意識的動作充滿了溫情,不覺從心底笑出來,“子淇!”
“師祖!”他看見我,依然臉色一紅,卻恭謹無比。
我笑:“你們……”眼角瞄了瞄他和梅新,脣邊勾起一抹會心的笑:“是不是已經練成了風月無雙第五式?”
子淇和梅新怔了怔,忽然反應過來,各自紅了臉,梅新捏着帕子,垂着頭,不說話。
子淇頓了頓低聲說:“沒有辜負師祖,我和梅新已經練成了。”
“真好。”我驚喜,“銀劍雖然已經不在了,但風月無雙五式不會再失傳了。”
記得我離開人界的前一日,心裡想,但願子淇和梅新都能找到自己真心愛的人練成“情根”,如今,他們真地練成了。
想起來又有點可惜,一直以爲菁華喜歡的人是子淇,沒想到到最後是子淇和梅新在一起,可是愛情地事終究不是隨人所願的。
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有感情地呢?也許,是我走之後日夜練劍時吧?
吃過飯,他們開始說起五界開通的事。
現在,天界,人界,聖界地人都在,溟夜說:“父親也很同意這次的決定。”
也是說,溟夜也代表了冥界。
那麼,就是妖界的人還未出現。
我想起狐狸,心底感嘆,天界一別,又過了不知多久,聽溟夜說,狐狸的傷已經好了,他現在是在翡翠宮還是蝴蝶谷?月月他們都好不好?
剛想着,屋頂上忽然垂落了一抹火紅,落在眼前,耳邊有人輕聲說:“粉紅豬,別來無恙?”
我驚喜的跳起來,就看到一雙琥珀般的眼睛和玩味的笑容。
這笑容多熟悉啊,曾經,我每次看到這個笑容都想要揍他,可是現在,我心底卻劃過一絲暖流。
“死狐狸!這是聖界的大殿,你以爲是你的茅草屋啊?”
他的屋子,堆滿了草,我到現在還記得。
他笑起來,“唉,好歹我是這裡聖王的大哥啊,爬個屋樑不至於有罪吧?”
我看住巴古列,他的脣邊都是笑,那眼睛望着狐狸,全是情感,連我都感動起來。
古麗抱着念哈,眼睛都紅了,一字字的叫:“大……大哥?”
狐狸看住她,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滿眼睛的寵溺:“丫頭,都做娘了,還哭鼻子。”
不說還好,一說古麗便忍不住哭起來:“大哥,我聽三哥說你一直不肯回來,天天念着你呢!”
念哈被他娘嚇了一跳。不安的在懷裡扭動起來。
狐狸玩味的笑容也不見了,眼底是深刻的情感,忽然笑一下,逗弄着念哈。
黑舞也走上前來,溫和的笑:“大哥。”
狐狸笑一下:“不要欺負古麗,不然我會找你麻煩的。”
一屋子人大笑,古麗晃了晃念哈,叫他叫狐狸“大舅”。
我笑着想,古麗昨日跟我說起念哈剛出生的事,念哈剛生出來,她鬱悶極了,因爲這小子像極了他父親未幻化時的模樣,整個一個黑球,過了好一段時間,才變回了人形。
現在,這孩子不僅有個魔界的母親,靈獸的父親,還有兩個狐狸舅舅。
熱鬧了一番,大家都很同意五界開通的事,聽他們說話,我知道了狐狸已經把蝴蝶谷裡的人都遷回了翡翠宮,現在翡翠宮又多了許多慕名而來的小妖怪,只是鐵鷹和即墨瑾都不在,沒人教他們練劍,於是平日裡只是大家自由的修煉。
月月和她的姐妹們也都去了翡翠宮,不過蝴蝶谷也已經變成了翡翠宮的一處別院。
真好,皆大歡喜。除了即墨瑾。
我望着漫天的焰火,即墨瑾,你在哪?我還能再看見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