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找我?我嘆口氣,去了神仙殿。
溟夜揹負着雙手站着,聽見動靜,回過身來:“飄飄。”
“你找我?”我扯了個微笑。
“我聽說,金鳳大人出事了。”
我點點頭:“我也是剛知道,元神毀滅。”
溟夜的眼神一凜,“怎麼會這樣?”
“是修煉時錯亂了元神。”我黯然的說。
溟夜注視我:“是楚顏告訴你的?”
我怔了怔,點點頭。
溟夜的眼神有些奇怪:“飄飄,你很信楚顏的話?”
這是什麼話?楚顏地話。難道不對?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卻聽他說:“記不記得我說過。就算是身邊最親近地人。也不可盡信?”
“記得。”我想了想。忽然想到什麼。猛地擡頭。“你是說。楚顏在騙我?”
他沉默了很久。才說:“不是騙你。是騙所有地人。”
我地心像被捅了一刀。“爲什麼?”
溟夜搖頭:“很多事我還沒有全部弄清楚。總之有一件事你要答應我。”
“什麼?”我木然的問。
“我們之間說過的話,你最好暫時忘記,否則,我怕對你不利。”
“你是說,楚顏會對我不利?”我怔了怔,猛地搖頭,笑起來,“不會的,怎麼會呢?楚顏不會傷害我的!”
楚顏,是我最信任的人啊!
無論我愛地是誰,楚顏始終是我心底地陽光,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他對我的好,我是有感覺的,那種感覺不會騙人,我不是笨蛋。
他怎麼會傷害我?
溟夜幽幽的說:“他不會傷害你,可是,你忍心他爲了你,傷害別人?”
我猛地愣住。
苗軒守着金鳳大人,不眠不休,那單薄的背影看起來叫人心疼。
“苗軒”我頓了頓說,“金鳳大人已經去了,現在只不過是一具軀殼而已。”
苗軒的背影沉靜若水,半響才說,“是,一炷香之內,軀殼也會化爲煙而去,這就是元神被滅的下場。”
我吶吶的說不出話來,魂飛沒散的場景我見過,而且不止一次,只是苗軒地聲音太過平靜,那種失去摯愛的感覺我知道,越是平靜,傷痛越深,只是藏在心底,等爆出來的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我不敢離開,怕他出事,他一動不動,時間靜瑟的叫人窒息。
一炷香地時間有多久?不如現代的時鐘那麼精確,苗軒卻忽然動了動,他地手輕撫金鳳大人的絲,動作緩慢而溫柔,彷彿是一根一根的整理着,讓人難過。
我不敢去打擾他,過了一會,他手心似乎握住什麼,小心翼翼的放入衣襟裡,側臉看起來甜蜜又憂傷。
然後他站起來,走進屋裡,我看着牀上躺着的那個人兒,面容沒有一絲血色,魂魄早已不知飛去了哪裡。
依稀記得剛到翡翠宮時,苗軒跟我說過的流傳着地幾句話:“白虎高貴,火狐邪魅,金鳳清雅,彩雀驕傲。”如今這兩位美麗的女子,都已不在。
苗軒很快從裡屋出來,手裡懷抱着一把琴,對着我蒼白地一笑:“小樓,我有事求你。”
“什麼?”我詫異的看着他懷裡地琴,沒錯,是青絲。
硃砂青絲,其實一模一樣,只是硃砂已滅了。
苗軒撫摸着琴絃,輕聲道:“出來吧。”
他在跟誰說話?
我一怔,便看見那青絲的上方雲煙繚繞,似幻似真地出現一個迷濛的身影。
那是一個面容毫不出衆的男子,只是那張平凡的臉上看起來卻讓人感覺很舒服。他的出現就如銀劍毀滅的那一刻,劍魂的出現一般,只是一個很小的人兒,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他看住我,那表情有些複雜,似是有恨,更多的卻是無奈。
我確信沒見過他,爲什麼他的表情像是認得我?好像對我的態度還不怎麼友好。
剛纔,苗軒是在跟他說話嗎?這個人,難道是青絲?!
小人兒似乎知道我的問,淡淡的說:“我就是青絲。”
我怔住,其實他剛從琴中隱現的時候,我就應該反應過來,但是我腦子裡一直覺得琴總是像溫婉的女子多一些,何況我見過硃砂,她本是個曼妙的女子。
而“青絲”這個名字又有些哀傷纏綿,所以我總以爲他若有魂,也定是個美妙的女子,卻沒想到,他竟是個男人。
青絲看住我,忽然諷刺的一笑:“你不認得我,我其實也沒見過你,我知道你,是因爲你身上有她的氣息。”
“她?”
“硃砂,你見過她對嗎?”說起這個名字,青絲的眉宇間流露出無限的柔情,讓那張平凡的臉也動人起來。
我點點頭:“我的確見過她,在聖界的時候。”
青絲忽然猛地“飄”倒我面前,就彷彿在我鼻尖,那表情變得哀痛:“你不僅見過她,她還因你而死。”
他狠狠的看住我:“要不是白虎爲了你,怎會捨得傷她?你知道嗎,不知從幾萬年前開始,白虎身邊就只有我和她,我的音色過於清亮,而硃砂低啞,所以白虎偏愛硃砂,他們每日每夜的在一起,要不是你,硃砂怎會死在那個人手上?”
我無言以對,硃砂的死,雖然是她想要傷害我在先,可畢竟楚顏也是爲了救我才
我吐了口氣:“是,硃砂的事,是與我有關
想到會變成那樣。”
青絲諷刺的笑:“那個傻丫頭,對那個人一心一意,以爲只要守在他身邊最後終會讓他愛上自己,結果呢?結果得不到愛,還毀了千年地修爲,甚至丟了性命。”
那目光中有恨,有憐惜,有迷惘和痛,交織在一起,他地眉心忍不住顫動。
看着他的表情,我忽然說:“你愛她?”
他猛地擡頭看住我:“你知道什麼?”
我淡淡一笑:“不知道你有沒有告訴她,可是我看得出來,你喜歡硃砂,而且很深。”
我是一個過來人,穿越了時空,在兩個世界都爲情所困,青絲只是一隻修煉不精的靈器,我看的出來,他雖然幻化人形,但和硃砂不一樣,硃砂能自由的如一般人一樣生活,而他大概和劍魂一樣,只有在特別的情況下才會出現。就像個涉世未深的孩子,感情的流露雖然極力想隱藏,但終究因爲激動和失神出賣了自己。
他的表情有半刻怔忡,終於頹然的落在琴上,幽幽一嘆:“是,我愛她,我們本應該是同根生,應該在一起,我們有最默契地感應,那種心靈相通是天生的,永遠不可磨滅,她離開的最後一刻,我們之間有感應,她告訴我,她恨,不是恨白虎,也不是恨你,只是恨自己爲何到最終也不能得到一個人的心。可是,她不知道,我也恨,我恨她到最終也不明白,最愛她地那個人就在她身邊,即便我們分隔,也像在一起。”
我默然:“青絲,感情的事,無法勉強。我現在說這樣地話,並不是在爲自己開脫,而是我心裡想說的。”
人往往總是這樣,在身邊的人不懂得珍惜,卻偏偏遙望那個得不到的人。
青絲看住我,慘然一笑:“你放心,我已經不再責怪誰,也並無找你麻煩的意思,對於硃砂來說,消失,也許不用再這麼痛苦,而對於我來說,無論她以什麼形式存在,都不會改變我對她的心。”
我們對視半響,終於微微一笑:“那麼,你現身是爲了什麼?”
他低下頭,再次擡起時,眼神已無迷惘,反而堅定無比:“我是想求你,求你讓我和她一起去。”
“什麼?”我震驚。
他淡然一笑,看了金鳳大人一眼:“這些日子,我一直陪伴在金鳳大人身邊,白虎走地時候,並沒有帶走我,反而是金鳳大人,一直對我很好,總是彈着琴,和我說一些心事,她是個寂寞的女子,和我一樣,和硃砂一樣,得不到一個人地心,如今她走了,我想和她一起走,這樣,也許,我也不會再痛苦了,求你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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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半響:“爲什麼,要求我?”
硃砂和青絲,與我並沒什麼關係,更何況我與他是第一次見面而已。
他嘆口氣:“雖然我跟白虎有芥蒂,我曾恨他奪走了我心愛的女子地心,卻不懂得珍惜,但他畢竟曾是我的主人,我要走,應該拜別他,但我不想再見他,所以,只好求你,等我走後,幫我轉告,可以麼?”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很久很久,才說:“你是否應該再考慮一下?千年的修爲,來之不易,你不應該輕易毀去。”
他微笑:“猶豫是在決定之前才做的事,我已經決定。”
我心底嘆口氣,又一個癡情人:“既然你已決定,我又憑什麼阻止?你去吧。”
“好。”他看住我,“謝謝。”
苗軒對我點點頭,又悲傷的看了一眼金鳳大人和青絲,忽然抿住脣道:“開始吧。”
我轉過身,走出門外,不忍再看。
屋內不知是什麼動靜,隱約覺到強烈的靈氣消散的氣味。
我閉上眼,青絲,但願你能再遇上硃砂,好好的在一起;金鳳大人,再見了!
無論如何,我很謝謝你,你對我微笑的時候,教我彈琴的時候,也許你的心裡很難過,也恨過我,可是,那一刻,我卻很快樂。
時間靜默,苗軒出來的時候,神情疲倦,彷彿一下老了許多,不再是那個溫和青澀的少年。
我吐口氣,輕聲說:“你還好吧?”
他沒有說話,只是從衣襟裡摸出一團東西,用指尖摩挲着,眼光深情無比。
那是一段烏黑的絲,繞在他雪白的指尖,格外醒目。
他擡頭,笑一下:“小樓,這是大人的。”拿起來在臉頰,“大人曾說,人界有個傳說,真心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之後,丈夫會爲妻子畫眉,而兩人會剪下一段自己的,放在一起,這叫白不相離。”
臉上飛起兩抹緋紅:“我沒有資格爲大人畫眉,可是現在我要自私一次。”手指撩起一絲,夾在指尖,輕輕一晃,如飛花般飄落。
兩段繞在一起,分不出清楚。
我的心彷彿被人輕輕劃過,記起楚顏爲我畫眉,他說,這是人界的規矩,這些話,是不是金鳳大人告訴他的?金鳳大人希望有那麼一天,而楚顏卻爲我做了。
我眼睛酸脹,一滴淚就流下來,楚顏爲我畫眉,我卻從來沒有忘記過即墨瑾,硃砂和金鳳深愛楚顏卻得到他的心,青絲愛硃砂,苗軒暗戀金鳳,他們做的一切,也得不到迴應。
愛情,原來這麼殘酷。
我忽然很想見到楚顏,我欠他的實在已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