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人看着我,似乎在思考什麼,突然說:“姑娘有沒\便這次魔界願意退回去,以後呢?除了魔界呢?”
我怔了怔,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什麼叫除了魔界?難道除了魔界,還有其他的人要窺視翡翠宮?
冥界似乎不會,看溟夜與即墨瑾和狐狸的關係,他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人界已經不在了,除了魔界,那就是天界。
天界的統治者是天君,也就是翡翠仙子的丈夫。
翡翠仙子被軟禁……我心裡忽然生出一種無端的驚恐,翡翠仙子爲什麼會被軟禁?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按照我原先的猜測,也許是那個天君知道了自己的妻子對翡翠宮還戀戀不捨,或者說,他有可能也知道了翡翠仙子是對即墨瑾難以忘懷,所以把自己的妻子關起來,不讓她下凡。
可是現在想起來,又好像沒有那麼簡單。
到底是什麼呢?
我看住黑衣人:“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他竟笑了笑,目光依然冷冽,還帶着說不出的厭惡:“姑娘可知道宮主爲何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的心一顫,彷彿你們東西就要揭曉,盯着他問:“爲什麼?”
他冷笑:“姑娘真的不知道?那是因爲……”
“赫!”忽然有人打斷了他。
即墨瑾站在我們身後。冷冽地眉宇間散發出一種危險地氣息。
好像又回到了初見時那個冷漠疏離。就這麼站着也讓人感覺莫名地壓抑地男子。
赫又跪下去:“宮主……爲什麼不讓我說清楚?她應該知道!”說完。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即墨瑾現在這樣。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爲什麼赫看我地眼神總是那麼不友好?好像我做了什麼難以讓他饒恕地事情。
即墨瑾眯了眯眼:“你今天的話太多了,快去準備一下,入夜我們便出發。”
然後赫就像一隻鬥敗的,卻極其不甘心的公雞,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我站在那裡,直到一雙手伸過來。
我看了看他,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出任何不對勁,只是更迷離,赫走了之後,他剛纔的戾氣彷彿一下子消失了,又變回了這幾天來那個眼中蒙着輕紗的男子。
不知爲什麼,我自然的握住他的手,跟着他回到屋子裡。
他拉着我坐在竹踏上,我坐了一會又站起來:“爲什麼不讓他說完?”
他勾起脣,算是笑一笑:“你是說,赫?”
“就是剛纔那個黑衣人,他是誰?”
“在翡翠宮,你應該看到過,他們是我修煉時遺散的靈氣所集的精魂。”他淡淡的說。
原來赫和其他幾個黑衣男子都只是精魂所聚,所以在以前我沒看見過他們,他們不屬於妖,我不去管這些,只是看着即墨瑾:“他剛纔要說什麼?”
他說:“你聽到什麼?”
“我不太明白,他還沒有講完你就出來了。”
“既然什麼也沒聽到,又何必再問?”他笑笑。
他的意思好像再明白不過,有些事情我不必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赫說,她應該知道!
他嘴裡的那個她,應該是我,我究竟應該知道什麼?
即墨瑾斜斜的靠着,好像已經不準備回答我任何問題。
我不知怎麼就蹲下來,伸出手,想去碰他微閉的眼睛,手伸在半空,卻停在那裡。
他忽然睜開眼,側了側臉,那動作,就像一隻看不見的小動物在聽什麼動靜,或者嗅什麼味道。
我突然感到心裡那麼酸澀,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他的眼睛上:“這裡,是不是很痛?”
眼睛看不見了,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感覺?
他淡淡的笑:“現在不痛了。”
“那以前呢?”我艱難的說,“剛……看不見的時候。”
“已經忘了。”他說。
這樣的傷痛,怎麼可以忘掉?如果我的眼睛有一天瞎了,我是怎麼也會記得那一天的吧?就算是一個普通人,眼睛瞎了也有很多不便,何況他不是,他曾經那麼不可一世。
我捧着他的手,就這麼蹲着,一滴**竟緩緩滴落在他手上。
我嚇了一跳,連忙用手去抹。
手被抓住,他眯着眼,蹙起眉:“你在流淚?”
只有當我的淚水滴落在他手上,他才能感覺到,因爲他看不見。
我心裡像開了閘,淚水傾瀉而出,卻還在笑:“風太大,糊了眼睛。”
他伸出手,觸碰到我的臉頰,緩慢的摩挲,像是要擦去我臉上的淚痕,聲音竟是難得的低啞,溫柔:“我看不見,你不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我不會騙你。”我埋在他的雙膝之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好像心被浸泡在水裡,冰涼,難過。
靠着的身體僵了一下,我聽到他的聲音傳過來:“她也說過,她說,她不會騙我,叫我敞開心扉,相信她。”
一瞬間,我的手放下來,他說的話也存在於我的記憶裡。
那個穿着粉色衣裳的小女孩,總是微笑着面對那個冷漠的少年,從他還是一個小男孩的時候,到後來慢慢長大。
她不停的想逗他笑,對他說:“你笑一笑好不好?你爲什麼總是板着臉呢?這樣臉部會不會抽筋?我不會傷害你,你試着相信我,我不會騙你,永遠不會。”
那個少年永遠冷冷的不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變成了一條小龍,粉衣女孩在樹)]他,陪他說話,她說了許多許多的話,她不知道他是否能聽懂,卻還是想告訴他。
她告訴他,她是受了別人的指使來的,她的身體裡有那人種下的蠱毒,她本來是曾想完成了任務便能早點脫離那人的控制,可是在遇到他們之後,卻不想再傷害他們。
因爲……她說了一句話,可是在我腦子裡有些模糊了。
也許是我的記憶太混亂的緣故。
後來,後來,便是那場劫難。
是我永遠不想回憶起來的劫難,如果不是那樣,我的母親不會經歷輪迴,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我。
我擡起頭,輕輕勾住即墨瑾的手指:“即墨瑾,你渡劫的時候,是不是醒來真的便會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記得在那些閒雅閣裡,我也像曾經的那個小女孩一樣,對着他說了許多話。
他說,渡劫之後,會失去那時的記憶。他是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看着他,他的眉毛輕輕動了一下,慢慢的說:“不是。”
“不是?”我眨眨眼,等待他說下去。
“只是一段時間,會什麼都不知道,等到靈魂歸位,思緒就清晰了。”
那麼,我說的那些話,他也知道?我咬住脣,低聲的說:“那麼,你還記不記得我母親陪你渡劫的時候說過一句話,那最後的一句話,我的記憶裡不見了。
到底是什麼?”
我不知道爲什麼那麼想知道,好像那句話很重要,我知道他一定又會覺得我問的太多,可是這一次,他竟沒打算瞞我,握住我的手縮了一下:“記得,那時,我已經恢復了知覺。”
“是什麼?”
他竟笑了一笑,笑容裡說不出是什麼情緒:“她說,她喜歡我。”
手指收緊,我只覺得腦子裡嗡嗡嗡的響。
她說,她喜歡他,他也聽到了。
那些存在於我腦海裡的記憶,雖然已十分清晰,但畢竟不是我自己經歷的,所以我雖然猜測,卻還是不能夠確定母親心裡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是即墨瑾,還是楚顏。
就算是我,也能清楚的感覺到她當時的無措,不安,和猶豫。
楚顏的溫柔,即墨瑾的冷漠,本來是不用比較的,可是她偏偏就放不下那個冷漠疏離的少年。
而受傷之後,卻又在楚顏那裡才能得到溫暖。
她的心到底是怎麼想的?我以爲,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現在我明白,其實她早知道了自己的心。
即墨瑾渡劫時是什麼也不知道的,母親一定也感覺到了,所以纔會把心底的話說出來,那種感覺我懂,因爲我親身經歷過。
在那間狹小的空間裡,守着一個人,那個人變回了原身,不再是熟悉的那個容顏,心裡有多難過,有多絕望,又有多擔憂。
所以那時說出來的話是從心裡說出來的,就像我絮絮叨叨的對着小龍說的那些話,像是一個少女最清澈的心,最真的感情。
我慢慢蹲下去,不知是什麼感覺。
那次渡劫之後,那個冷漠的少年,終於對着那個粉衣的女孩笑了笑,那笑容像靜夜裡悄然綻開的花朵,稍縱即逝卻美不勝收。
後來,他允許她靠近他,在他屋子裡看他修煉,吃一些瓜果,天天賴着不走。雖然他還是很少理睬她,卻不再牴觸。
是不是因爲他聽到了那句真心的告白?
我捏了捏手,手指冰冷。是什麼情況下,纔會對一個人的表白做出反應呢?
除非,也對她有一樣的感情。
只是也許那種感情朦朦朧朧,連自己也不知道。
狐狸說,付出過,那個人總會感覺到,或許只是他不懂該怎麼面對,或許他寧願躲起來自己折磨,也不願別人知道。
那時,我不知道他說的是誰,現在我才知道,他說的那個人,是即墨瑾。
他是一隻天地間的靈獸,近千年的修煉,讓他只依賴那個把他帶回來的人,那個女人教他心訣,助他修煉幻化成人。
除了她和楚顏,他沒有接觸過任何別的人。
可是,那是天上的仙子,是別人的妻子,所以,他總是一動不動的望着天,等她偶爾會下來看那他一眼。
直到有一天,那個粉衣女孩的出現。
她笑的純真,喜歡舞劍,總是纏着他,就算他再不耐煩,她第二天依然會去找他,他們一起練劍,他聽到她背地裡叫他“黑炭”,她說,你爲什麼總喜歡穿黑衣服,扳着個臉呢?這樣,臉不會抽筋嗎?你爲什麼不笑一笑?你試着笑一笑,會很開心。
你相信我,我不會騙你,我不會傷害你。
她說,黑炭,我喜歡你。
我站起來,問出心裡的那個問題,那是我一直在想的問題,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我說:“即墨瑾,你也喜歡她,是不是?”
即墨瑾頓了頓,眼睛張開,看着我,可是我知道他看不見,只是眼波微顫,卻沒有說話。
我繼續說:“你喜歡她,或許練你連你自己也不知道,不,也許是你不肯承認,但你慢慢的習慣了有她在身邊,當你決定敞開心扉信任她的時候,卻發現,她原來接近你是別有目的的,所以你恨,所以你要殺了她……”
他微閉着眼,沒有打斷我,似乎在聽我說下去。
我一口氣說了那麼,好像渾身
氣,站在那裡喘氣,心裡像少了什麼,那麼難過。
可是我像是上了發條,停不下來,只想全部說出來:“所以,當我來到這個世界,拔下銀劍,你才慢慢發現,她沒有死,她又回來了,所以你讓我跟着你學劍,等翡翠仙子下凡,你好用她刺激我,然後殺了我是不是?”
即墨瑾站起來,眼睛迷離的讓我難過,他說:“你認爲是這樣?”
我退後一步,竟笑了一下:“被自己信任的人傷害的那種感覺,我很清楚,因爲我也曾經那樣被人傷害我,在我來這裡之前,曾經愛過一個男人……”轉過身,我只是望着窗外那些藍色的光芒,天什麼已經暗了?
“他說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可是,原來只是一時的玩笑,他在所有人的面前宣佈,他和另外一個女孩在一起,他們很幸福。”
“我在街上昏倒,快死了,大概就是因爲那樣,溟夜才把我帶回這裡。而我的記憶,也是他給我的,因爲媽媽不想忘記這裡的一切。”我看着即墨瑾笑了一下,雖然他看不見,我還是想微笑,“你們是兩個互相傷害的人,明明喜歡,卻不敢說出來。”
身後的人一直沒有聲音,我轉過身,看到他的坐在那裡,姿勢沒怎麼變,放在竹踏下袍袖裡的手卻似乎在輕顫。
我想我猜對了,他們是互相喜歡的,只是錯過了,很多事,錯過了便回不來了,所以世間纔有那麼多的遺憾和恨。
我看着他,那是我母親喜歡過的男人啊,好像和我隔了許多個時空,卻讓我命中註定似的來到這裡,認識了他。
如果在現代,這個在我面前的男人,應該算是我的長輩了吧?
他的輪廓那麼清冷,眼神迷濛,好像陷入回憶中,讓我的心無端的悲傷起來。
我發現自己的嘴角一直帶着笑,就這麼笑啊笑,也不覺得嘴角會抽筋。
原來我以爲不笑臉會抽筋,現在才知道,笑的那麼僵硬,臉也不會好過。
直到即墨瑾說:“過來,不要站那麼遠。”
“你怎麼知道……”我擡起頭,才發現說錯話,嚥下了下半句。
他說:“我有感應,你在不在我身邊,我都能感覺到,所以,不要欺負一個瞎子。”
心裡酸的難受,我走過去碰一下他的手:“這樣,宮主該知道我在哪裡了吧?”
這個習慣總是改不掉,每當我想可以疏遠他的時候,總會叫他宮主。
即墨瑾的臉一半落在陰影中,彷彿沉了一下,忽然說:“我馬上要回去,你好好待在這裡,有什麼事可以找月月。”
“你要回翡翠宮?”我的手僵在那裡。
他說:“魔界的人快來了。”
我抓住他的手,我的手心冰冷:“可是你的眼睛……”
我爲什麼總會提起他的眼睛?好像那是很不禮貌的,讓人傷心的,可是我的心裡更難受,不自覺就會想到他的身體他的眼睛。
他竟笑了笑,手指按住一隻眼睛:“看不見也有看不見的好處,否則,我怎麼會知道你在爲我流淚?”
另一隻手拂過我的臉頰,那裡的淚水還沒有乾透,我渾身顫抖,本來止住的淚水又不停的流下來,我在爲你流淚,可是,也許你想看見爲你流淚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和她那麼像,可是,我畢竟不是她。
我有自己的感覺,我有自己的性格,我和她真的不一樣。
我喜歡你,這是我唯一清楚的,可是我永遠比不過那個看着你長大的女子,也比不過那個和你經歷過許許多多的女孩子。
你的心裡,或許本來只有一個人,後來,有了兩個人。
那個人傷害了你,所以讓你仇恨。
可是,你的心裡永遠不會有我,從我出現那一刻起,就是在替代別人,就算那個人和我那麼親密,也讓我難受。
我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那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像一汪深潭,從第一眼見到這雙眼睛起,我便像掉了進去。
是誰說過,讓人難以自拔的,除了牙齒,還有愛情。
那種感覺一點點滲入心底,開始時並沒有發現,到明白過來,整顆心已經被裝滿了。
我聽見自己說:“即墨瑾,如果你堅持要回去,那麼,讓我跟你一起去。”
他沉默了很久,終於說:“爲什麼?”
不爲什麼,只是這一刻這麼堅定的想站在你身邊,不想你獨自去面對,可是,我微笑一下,說出來的卻是:“因爲你是她喜歡的人,我會用我的所有去保護你,否則,她會傷心。”頓了頓,我看住他的臉,“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怎麼捨得她傷心?”
即墨瑾沒有說話,眼睛暗的像星星隕落,暗的連同我的心都糾結起來。
好像什麼東西被我硬生生的割斷了,面對那些混亂的回憶,我曾經痛苦過,當我以爲我是一水清悠之後,我又恨過,可是後來,我寧願自己是一水清悠,至少這裡的一切有着我的割不斷的回憶,不像現在好像天地間只有我一個人,什麼,都是別人的。
我說,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所以我要保護你。
像是在我們周圍立起了一道屏障,我和你,我們,不是沒有聯繫,只是,我們的聯繫,是因爲另一個人,我的母親。(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