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店裡也不用開業。大壯就天天閒在家裡抱抱百歲，圍着爐子烤火。大壯人和善，又因爲莊子上的人大多都指着大壯家吃飯。這閒暇時候就有很多人願意來找大壯和張寶說說閒話。家裡面整天都有人，熱熱鬧鬧的，張寶和大壯的日子也輕鬆自在。
三壯有時候會擡張桌子站在院子裡面畫畫。張寶時不時地會湊過去看，怕三壯在外面冷了，還專門燒了個火盆子給他。大壯從爐子邊上拿了個烤熱的橘子扒開，再去去皮，把果肉給百歲吃。看到張寶來來回回地進進出出，就說，“你老實在屋裡坐着，身上還沒捂熱你又出去了。等三兒畫完了，他能不拿給你看？”
“俺不冷。俺就願意看。你看你喂橘子喂的，百歲前面都讓你弄髒了。旁邊凳子上不是有圍嘴子嗎，趕緊給他圍上。”大壯就不喜歡給百歲圍圍嘴，說是圍了圍嘴子不好看。
這幾天蚊子他們基本上都在這邊玩的，有時候四壯和五壯也會去隔壁蚊子家玩。
初七那天下午，五壯拿了個藍色的小荷包回來。進門的時候正好被張寶看見，“五壯，你哪來的小荷包，上面還繡了竹子。”
“南瓜給的。”
“喲。”張寶笑了笑，開了句玩笑，“他現在就給你送定情信物了？”
吃飯之前，南瓜來了一趟，問張寶看沒看見他那個藍色的小荷包，他上午還在帶在身上的。張寶心裡一合計就知道五壯說謊了，他回屋從五轉的枕頭底下拿了荷包出來還給南瓜。幸虧五壯從來都是把東西藏在枕頭底下，他才能找到。張寶想想這個氣啊。喊了屋子裡看了一下午書的三壯去把五壯找回來。
五壯嘻哈笑着跟他三哥進門，手裡還攥着大伯麼給的芋頭條，進屋就被張寶抓住手拉到一邊去了。緊接着屁股上就被擀麪杖連打三下。
“嫂麼麼你這是幹嘛？”三壯伸手就要拉。
“你別管，你回去屋去。俺今天好好教訓教訓他。”看張寶確實是生氣了，三壯也不趕攔了。他曉得嫂麼麼疼五壯，不會把五壯怎麼樣的，看了五壯一眼就回了屋。剛回屋裡還沒坐下，就聽見五壯的哭喊。
五壯邊哭還邊去抱張寶的大腿，“嫂麼麼不打了。”
“不打，俺留着你。”啪啪又是幾下。“那荷包南瓜給沒給你？”五壯哭着喊道，“沒給。”“沒給？不告而拿謂之竊，田五壯，俺就是這麼教你的？你不僅偷人家東西，回來還和俺撒謊？到底誰教的你。”張寶打五壯的動靜很大，小華聽見了就趕緊來勸。小華抱着張寶的腰，“寶哥兒啊，這樣打孩子能給打壞嘍。”張寶把小華往一邊撇，“打的就是他。小華你出去，這邊你別管。聽到沒？快出去。”張寶的口氣有些兇狠，小華有點害怕，一時也沒了主意。說真的，小華是真有點怕這個實際上的一家之主。
張寶掙脫小華，拽到五壯又是一頓打，五壯哭喊的聲音聽得三壯都有些揪心。三壯趕緊往樓下衝，站在邊上喊“嫂麼麼別打了。”小華也跟着勸，後來看勸也沒用，趕緊就去隔壁田忠家找大壯。大壯一聽說五壯捱打，一開始是不在意的。張寶疼孩子，真是疼在心尖上，他一般都不動孩子一根手指頭。就是四壯平時犯了錯，張寶最多就是說一句，然後告訴他以後怎麼做。“不是啊，大壯，寶哥兒下手可狠咧。拿着擀麪杖打的，五壯被打得哇哇叫。”大壯還是有些不信，不過快到吃飯的點了，他就抱着百歲跟着小華回去了。剛走到院子口就聽見五壯的哭嚎聲，大壯這纔信了張寶這次是下了狠勁。
“寶兒，這是幹啥呢？五壯犯啥錯了？”看着張寶那股狠勁，大壯真怕張寶能把五壯打死，趕緊地把百歲給小華抱着，大壯上去抱住張寶把擀麪杖奪了下來。
被大壯奪了擀麪杖，張寶那股狠勁也下去了些，“犯啥錯？俺都不好意思說。”
大壯走了幾步，把擀麪杖放在桌上，“啥錯，還不好意思說？”
“啥錯？他今天偷人東西，還撒謊。俺這麼教過他嗎？俺跟你說，現在俺不打他，以後有後悔的時候。就這麼一頓打，俺讓他記一輩子，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偷人東西了。”張寶指着五壯，吼到“說，你以後還撒謊不撒謊？偷不偷東西了？”
五壯哭紅了臉，一抽一抽地點頭，帶着哭腔說，“不撒謊了，不偷東西了。”
“去屋裡面站着，今晚飯別吃了。”
五壯不敢不聽話，手背擦了兩下眼睛，抽泣着進了屋。
大家都勸張寶別生氣了，張寶不說話，就站在那。“吃飯吧。”
吃完飯，張寶和大壯回了屋。五壯還站在牆邊，眼睛還是紅紅的。
“寶兒，把百歲抱着。小五，跟大哥出去打洗腳水。”
大壯過來牽他，五壯畏懼地看了張寶一眼，發現嫂麼麼沒在看他，這才大着膽子把手塞進大壯的大手裡。
大壯把五壯帶進廚房，裡面小華給留了一塊小麪餅在鍋裡面捂着。大壯往竈臺裡又添了一把柴，“你今天做的事不對啊俺跟你說，不怪你嫂麼麼打你。偷東西都是什麼人乾的事？這事大了都得見官。鎮子上那些官爺你見過沒？成天挎着刀。”
五壯大口大口地嚼着餅，也不說話。
張寶知道大壯帶五壯出去肯定要給五壯開個小竈。孩子沒吃飯他也心疼，可是話都說去了，再收回來他面子上也不好看。
洗完腳脫了衣服 ，五壯乖乖地躺在牀上閉眼睡覺。等五壯睡熟了，張寶才把他褲子脫下來看。那小屁股上都黑紫黑紫的，全是淤血。看得張寶好一陣心疼。
“你打他那麼狠幹什麼？到時候心疼地不還是你自己。”
“你懂什麼？”張寶把五壯的褲子穿好，又給他掖了掖被子，“小時候偷針，長大就能偷金。俺現在不打的狠一點，就怕他以後不知道成什麼混樣。要是偷雞摸狗的，以後總也擡不起頭。沒人能看的起。”
張寶躺下，拉了拉被子嘆了口氣，“大壯。其實俺也不要求二壯他們以後有什麼大出息。俺就想着，這些個孩子，只要堂堂正正做人，對得起良心做事就成了。”
“咱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你也別多想。二壯和三壯小時候從來沒偷過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