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錦心裡想着,一定要給他做一枚墜子。就在她出神的時候,陳夫人已經跟着簫聲站了起來。
木訥的眼神,就像不屬於她的一樣。
顧如錦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輕輕問道:“這座酒樓的地下是一個賭場是麼?”
“不知道。”陳夫人一字一頓的回答道。
顧如錦皺了眉,擡眼望向棲雲子,滿眼詢問。棲雲子還在吹簫,朝她搖搖頭。顧如錦只好回過頭。
之前陳夫人吸入的藥是能夠迷幻她心智的藥,中藥時間只有一刻鐘,一刻鐘過後陳夫人就會醒來,並且什麼事情都不會記得。
只是,中藥着說的都是真話,這樣的話陳夫人對賭場的事情一無所知了?
“這間屋子裡有什麼秘密?”
“賬本,密室,密函,女人……”陳夫人機械的聲音響起,說到“女人”的時候,她明顯咬了牙,眼睛了突現了忿恨之色。
陳夫人有了情緒波動,這顯然出乎了顧如錦的意料,因爲這樣的話,陳夫人會在預想的時間之前醒過來。
“賬本、密函在哪裡?”
“密室裡。”
“密室開口在哪裡?”顧如錦繼續問道。
陳夫人卻忽然不說話了,眼裡積鬱了怒氣,就要噴發出來,棲雲子的簫聲一轉,變得柔和,以安撫陳夫人過激的情緒。
“怎麼下密室?”顧如錦堅持不懈,再一次問道。
陳夫人手指一臺,雲淡風輕的一指,隨後又落了下去,似乎在掙扎什麼,她知道這是隱秘的事情,不想被人知道,她的內心在掙扎。
顧如錦擔憂的看了棲雲子一眼,棲雲子給了顧如錦一個眼神,簫聲漸弱,他閃身出了門。陳夫人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喘氣聲有些急促。
顧如錦替她輕輕撫了撫背,等待她的眼睛變得清明。陳夫人醒了過來,眼睛裡有些迷茫。
“怎麼回事?”陳夫人感覺自己腦袋空空的,剛纔是幹了什麼嗎?好像沒有吧,自己好像睡着了。
顧如錦嘆了口氣,佯裝生氣道,“陳夫人身體不舒服還堅持來給如錦上課,真要到受不了了才行麼?好在現在您沒什麼大礙,不然我可怎麼向陳老爺交代。”
陳夫人被她說的稀裡糊塗,不明所以。“我身體不好?”
“是啊,您都暈過去了。幸好如錦略通醫術,把脈才發現陳夫人的體脈十分微弱,檢查一番,想來是您常日積鬱成疾的結果,不知道陳夫人爲什麼而傷神?這段日子都沒吃好睡好吧?”顧如錦說道,她對剛纔陳夫人的反應心存懷疑。
原本準備問一刻鐘,現在只問了幾個問題她就醒來了,想必是顧如錦的問題裡觸及了她內心的防線。
陳夫人臉色一變,像雪峰上崩落的雪。她看顧如錦的眼神更是無比陰沉,疏離,怨氣,疑惑,傷心……如此複雜的眼神。
顧如錦想,陳夫人心裡藏着一個秘密,未曾對人說起,也未曾發泄出來。
“我只是沒有胃口吃不好,夜晚太鬧,睡不好,沒有你說的什麼積鬱成疾。”陳夫人沒有好氣的說道。
顧如錦卻不在乎,只是她靈光一轉,說道:“想來也是的,我以爲您心裡有煩心事才吃不好睡不好的,是如錦多想了。只是之前如錦也有過這樣的情況,以爲……”顧如錦嘆了口氣,“如錦一時逾越了,希望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你有過這樣的情況?”女人天生長着一顆八卦的心,一聽立馬抓住了重點。
顧如錦又是深深嘆了口氣,說道:“陳夫人聽過單惠娘沒有?”
陳夫人搖搖頭。
“也是,陳夫人定是沒有聽過的,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其實,三少爺並不愛我。”顧如錦哀怨道,這話一直傳到隔壁人的耳裡,他的心裡直癢癢,手指在桌子上不停的扣着,骨節與木質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陳夫人的神色也哀傷了幾分,顧如錦一看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錯。她繼續說道:“三少爺有一個表妹,他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惠娘雙親盡失,一直被三少爺照顧着,日子久了,兩人漸生了情愫。”
“但是那時三少爺娶了我,不過是因爲我江都家是個還算有財勢的布商。我本來想,三少爺不愛我愛單惠娘,我也認了,畢竟他們一起長大的。但是我在府中過的並不好,甚至病重將臨死亡,他們也不問候我一聲,而是把我遣去了錦州,讓我自生自滅。”
說到這裡,顧如錦抹了抹眼淚,她說了一個女人能夠理解的痛處,她相信,如果真是因爲女人的原因讓陳夫人這般生氣,她這般說就可以抓住陳夫人的心了。
“臭男人!”陳夫人掌心重重拍在桌面上,氣呼呼的。“果然世間沒一個男人是好東西!”
這句話說完,顧如錦彷彿聽見隔壁房間有杯子碎裂的聲音,悶響悶響的,她一愣,想到棲雲子就在隔壁,不禁心虛了。
“可是我聽說陳老爺對陳夫人是百般依順的。”顧如錦故意說道。
“百般依順?哪隻貓不偷腥啊,他在我面前可以百般依順,背地裡又是另一副嘴臉,和別的女人親熱都到自己家門口了!幸好,我也抓住了他的把柄,到時候……咳咳!”陳夫人猛然發現自己說的太多了,戒備的看着顧如錦。
顧如錦卻是哭得稀里嘩啦,完全成了一個小淚人,完全沒了鎮定的樣子,“爲什麼上天對我們如此不公?女人難道一輩子就這樣屈居於人下麼?”
陳夫人心頭一鬆,幸好,她沒有聽見。
顧如錦心下一笑,她不僅聽見了也看見,原來還以爲陳老爺乾的齷齪事情是和陳夫人一起串通的,卻沒想到這都是陳夫人發現的小秘密。陳夫人在指責陳老爺和別的女人親熱的時候,眼神明晃晃瞟向了房裡的掛壁上。
那裡有一幅美人圖,依稀與陳夫人有些神似。顧如錦知道人下意識的動作意味着什麼,也就是說,那幅畫的後面,很有可能就是密道的出入口。
從陳夫人房裡出來,顧如錦與棲雲子正巧碰了面,兩人心照不宣的裝作互不相識,棲雲子卻伸腿絆了她一腳,卻有順手將她拉住。“姑娘沒事吧。”
“沒事,多謝公子了。”顧如錦站直身,與棲雲子擦肩而過。
方纔兩人互換了一個眼神,顧如錦飛快的在他手心寫下了一個“畫”字,棲雲子已經瞭然,順便吃了一下她的豆腐,就放她走了。
手上空蕩蕩的,還真是有些不捨。
九月二十二,陰夫人的生辰,南麓公府舉辦了小型的家宴。
絲竹管樂之聲盈盈入耳,紅燈掛彩,燭火通明。在老夫人的大院子裡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樹,上面一日之間結上了許許多多的紅綢子,就像是寺廟裡的許願樹,以示平安有福之意。
院子四角點着薰香,是幽幽的蘭花香氣,陰夫人最愛的味道。蘭花香料在偏北的京城是少有並且價貴的,沒想到一次居然點了四個香爐。這樣低調奢華有內涵的場面設置,倒也給足了陰夫人面子。
這次陰國公府也來了人,也就是陰夫人的小舅子,陰繁盛。這人身無官職,平日裡也是遊手好閒,幹不出什麼大事情來,如果真要細究他幹了什麼,也許就剩闖禍了吧。誰不知道陰國公府有個敗家的小兒子。
陰繁盛雖然一事無成,卻不知怎的受極了陰國公和國公夫人的喜愛。顧如錦這次見到他,初步可以認定,是因爲嘴甜了。
他是陰國公的老來之子,也是現在陰國公府裡唯一的男丁。陰國公的大兒子英年早逝,他們便把所有的寵愛和希望寄託在小兒子身上,奈何,全是落水成空,陰國公府不落寞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