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腳步來得快,去得更快,田箏只覺得忙忙碌碌中,轉眼已經是陽春三月,萬物復甦的時節。
兩個月前田葉順利出嫁,家裡如今愈發安靜。只有田玉景三不五時家來後,纔有很多歡聲笑語。
田箏現在很是喜靜,把每日的家務活打理完後,就宅在自己房間練字或者讀書。此時把手中的毛筆放下,她的書桌正對着窗戶,擡頭就能看清外面的風景。
正好周氏挑着一擔大白菜走進大門,田箏伸了伸胳膊,然後才走到院子裡,幫着孃親一塊清洗。
大白菜曬乾醃製後,亦是一道美味。
周氏笑着道:“你啊,讓你多去找小姐妹們玩兒,偏是不去。一個人悶在家裡有啥好處呢?”
周氏倒是開始嫌棄田箏宅了,小女兒天天守在家裡非必要門都不出,一家三口人吃飯時,連只蚊子聲也無。
可把周氏惆悵的……
田箏道:“有啥好玩的?”
村子裡的姑娘們,好多都聊不上來,她們的話題不是哪家的姑娘針線好,就是又有啥新花樣的繡法。還有彼此偷偷交換一下心儀的對象。
有那個時間,田箏更樂意翻翻書,寫寫字,一旦在書桌旁坐下後,她整個人心態就會變得很寧靜安逸。
周氏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神色,然後道:“也不知你弟弟今兒回來不?若是回來,我得去張屠夫家買個豬肘子纔是。”
豬肘子加上黃豆慢慢燉煮,美味濃香,田玉景特別喜愛吃。田箏倒是很喜歡吃裡面燉得軟爛的黃豆粒。
周氏說完這句話,其實心頭與田箏感受一般罷?家裡着實有些清冷了。
田箏伸手拭開額前的頭髮,對周氏道:“我想吃呢,等會兒我去莊子哥家裡買吧?阿景若是不回來,咱們可以自己吃。”
“去娘房裡拿錢,現在就去買吧。”燉豬肘花費時間長,索性就早點去買。周氏便催促田箏趕緊去。
擦乾淨手,田整個拿了錢就出發了。
此時已經快到傍晚,村子裡來往的人多,接連與人打完招呼,到了張屠夫家時,也不過十幾分中。
院子裡張家人正在清洗剩餘的豬下水,田箏進門時,剛好碰見了五堂姐田芝也在,她匆匆離了張大山身邊,似乎要走的樣子,田箏便喊道:“芝姐姐,你也來買肉嗎?”
田芝面上有些侷促,爾後很快就恢復如常了,點頭道:“嗯,我娘等着我回去做飯,我先家去了。”
田芝匆匆走了。
田芝比田箏大一歲多,今年將近十六歲了,已經是個模樣清秀的少女。
田箏只是瞅了一眼她的背影,就進入張家,除了莊子外,張屠夫還有三個兒子,年齡最小的與田玉景差不多。
此時在院子裡洗刷的是張家三郎,名字叫大山,擡頭見了田箏,笑着問道:“是想買什麼嗎?”
“還有豬肘嗎?”田箏問。
大山道:“有呢,剛好剩下一隻前蹄,我給你拿來罷。”
田箏就站在院子裡等候,張家的幾個兒子都長得很粗壯,個子卻不高,因此就顯胖,特別是大山,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圓潤。
他們家賣豬肉的,自然不愁肉吃,長得肥壯倒是不出奇。
等大山將豬蹄捆好,田箏付了錢,就馬上回家了。開始動手處理手中的食材,等豬蹄燉得軟爛時,田老三扛着鋤頭回家了。
尚未開飯時,田箏抽空去了趟魏小郎家裡給七寶送飯。聽到腳步聲,七寶就一骨碌的衝到門口,等田箏打開門,七寶就圍着田箏打轉……
田箏坐在一旁盯着七寶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嚥,突然笑了,道:“吃慢點唄,真是有什麼主人養什麼狗。”
七寶可不懂人語,它吃了一口還不忘回頭望一眼田箏。
田箏知道狗護食,也不去打擾它。低着頭思緒亂飛舞,半響,感覺到七寶在撓自己的裙角,便摸摸它的頭。
逗弄了一番,田箏提腳就回去了。
可剛邁入堂屋呢,就聽到爹孃房裡傳來聲音,前面幾句說的啥她沒有聽到,只聽得周氏冷不丁道:“他爹,我們家箏丫頭的親事,你心裡有什麼想法?”
田老三沉默片刻,道:“急啥?葉丫頭纔出門多久?家裡已經怪冷清了。咱們箏丫頭的婚事遲點罷?”
周氏撇了一眼丈夫,埋怨道:“我哪裡是想急着把她嫁出去?總得有幾個人選是不?咱們可以先瞧着。”
田老三披了件大衣,然後轉頭疑惑道:“你怎的問起這個來了?”
周氏道:“今兒柱子他娘來探過我的打算,我覺得柱子這孩子很是不錯,家住的近,且我們自小看着長大……”
周氏一句話把張柱子誇了一番。
聽媳婦的意思,很是中意張柱子了,可老丈人與女婿天生不對付,田老三看誰都不樂意,哼道:“那丫頭自小就有主意,你可別急匆匆就定下她的事,若有合意的,也須得問過箏丫頭心裡有什麼主意纔是。”
田箏偷聽到這裡,突然想給自家爹點一個贊!
這些年沒白費心思,父母總算不會一言堂的決定自己的大事。還有……那什麼張胖嬸湊啥熱鬧啊?
柱子哥也太……她說不清啥感覺,柱子哥沒啥不好,可她從來沒有把張柱子當成過未來對象,這猛然間聽聞孃親說很不錯時,田箏就覺得很玄幻。
這時,房間裡,周氏回道:“我哪裡不會問她的主意,就是咱們先看看唄。”其實以周氏的想法,張柱子家近是最大的好處,這樣閨女即便嫁了人,還是在自個兒跟前晃盪,啥事都有他們夫妻倆看着。
於是,周氏心裡真的很滿意。
田老三道:“先別說這些了,我肚子餓了,吃飯去罷。”
田箏趕緊退出去,假裝自己剛到家,笑嘻嘻喊道:“爹、娘,估摸着阿景今兒不回來了,咱們先吃吧?”
很快,田老三與周氏就走出了房門,三人盛好飯就開吃。
平靜的一日過後,翌日,田箏起得比父母都早,按魏小郎教導的方法活動了下筋骨,便在院子裡的菜地上摘了菜準備拿去小溪邊清洗。
剛打開門,就撞見了二伯孃胡氏在門外,她露出個笑容,打趣道:“喲,箏箏起得可真早呢。”
田箏道:“二伯孃好。”
心裡卻納悶,胡氏今兒眉目慈善的,實在太奇怪了。想要她那棺材臉擺出個笑容來,沒好事是不可能的。
“嗯,你娘還沒外出吧?”胡氏點點頭,側身繞過田箏,就直接往田箏家裡去。
田箏想了一番,左不過是有所求,胡氏根本拿捏不住自家爹孃,倒是沒啥好擔心的,於是就專心到門口小溪邊洗菜了。
等田箏洗完進了家門時,剛好又碰見胡氏咧嘴笑着已經走了。
田箏不得不問道:“娘,我二伯孃纔剛與你說了什麼?”
周氏臉色有些爲難,嘆氣道:“你二伯孃想請我幫你三姐姐相看人家,着急的很,需要早點定下來。”
幫田麗介紹對象是一樁難事,其實周氏也不是沒有介紹過,人選一應被二哥兩口子拒絕了,導致她實在不想沾染這事。
周氏牽線,若是田麗過得好,不見得能討二房一句好話,若是田麗過得不好,那嘴仗可有得打。
二房舍不得花媒婆錢,想要把田麗嫁出去,只能發動親朋好友。另外還因爲二房獅子大開口,說是沒有二十兩銀子的聘禮,別想娶他女兒。
這話一出,一下子把附近有心求娶的男兒嚇回去了。
田麗這小姑娘,人美嘴甜,挺討人喜歡的,田箏並不覺得她條件很差,爲什麼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主要是這姑娘對待婚事很消極。田麗表面上好像無所謂似的,什麼都讓父母拿主意,大有萬事不管的樣子。
上回周氏給介紹的是她孃家周家村的男兒,家裡的長子,身高模樣都可以,屋裡田地多,加上往縣裡賣菜的收入,那戶人家日子很不錯。
就是這樣的人家,都被嫌棄了。
唉……周氏又嘆了口氣,道:“你芝姐姐要定下人家了,是張屠戶家的大山,纔剛你二伯孃說他家願意給二十兩銀子。”
不用周氏解釋,田箏就明白了,敢情是爲了田芝的婚事,就想把田麗匆匆嫁出去,突然想起昨天碰見田芝的情景。
那時張大山與田芝兩個人聊得很歡樂,只是見了田箏來,纔打住。
倒是不知道兩人已經暗生情愫了。
更重要的是張大山竟然願意爲了田芝拿出二十兩的聘金。田箏忍不住咋舌,張屠夫家能拿出二十兩銀子來不奇怪,相比於其他人家娶妻花費,田箏依然覺得錢好多啊。
難怪田老二與胡氏想趕緊抓住這樁婚事,爲此,開始打算起田麗的婚事了。
一時間,田箏很是佩服田芝。
畢竟張大山能說服父母花費這麼多錢娶田芝,就是田芝的本事。且張家的日子很不錯,將來又是嫁在同村,根本不愁日子過不下去啊。
田箏昨天瞄了一眼田芝時,她對着張大山,流露出顯見的情意,
一母所出的兩個姑娘,積極與消極的對待,得到兩個結果。
田箏因而有了些感慨,心境突然打開了。她想給魏小郎去一封信,問問這傢伙近來都在幹嘛呢。
魏小郎走後,只來了一封報平安的信,之後就再沒來信了。實在與他往日的作風不符合,導致田箏有些擔憂。
結果她剛有這想法,就接到了兩封信。
先到的是一封來自京城魏秀才寫的,另一封也不知道魏小郎從哪個疙瘩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