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了,心中都是是一怔。
李逵“嗖”的跪在老太君身前,大聲道:“孃親,你不是說已經能視物了麼?爲何又說這等話?”
“鐵牛莫怕!”老太君輕輕的撫摸着李逵的頭髮,那八尺高殺人不眨眼的李逵,在老太君身前,便如綿羊一般的溫順,若非親眼所見,是沒有人能夠相信的。
“孃親今早的確是能約莫看到事物,估計也會慢慢的好轉,可世上不完全的事情許多,孃親是先給個底,讓你知道,孃親或者會完全好轉,或者只能恢復幾成,不過總是比原來什麼都看不到的好。”
“金蓮一路以來,替孃親抓藥伺奉,歷盡艱辛才找到開眼草,武松爲了孃親,也是誠心到北帝廟參拜,他生平不信鬼神,也算是爲孃親破例,葉家上下,伺奉孃親便如親孃,此刻要你知道,無論孃親能恢復多少,總是賺到了,也是大夥誠心誠意的結果,你不能有任何莽撞的行爲。”
武松四人聽了,明白了老太君的心意,便是皇帝身旁的御醫,也不敢說有百分百治好的病,更何況這是土方,老太君是擔心李逵如昨日一般,到時候沒有好的後果,便四處發脾氣,她是要先打個底,常言道,有言在先,李逵也是條硬噹噹的漢子,只要答應了,便會做到。
“孃親!這個自然了,鐵牛是最講道理.....”
“噗!”
小煙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武松等三人也是忍俊不禁。
“笑什麼小丫頭!”
“我叫葉小煙,不是小丫頭!”自從李逵送了三十兩銀子賀禮給小煙之後,這丫頭是完全不怕李逵,其實也是摸熟了他性子,在老太君面前,你便是打他,他也是不敢還手,更何況只是揶揄一下。
不過小煙向來乖巧,不會胡亂得罪人,“還有,我不是嘲笑你,我是會心一笑,十分贊同你是個講道理的人,江湖上說到黑旋風李逵,誰人不豎起大拇指,說凡是有什麼爭吵,找李逵來就行,他是江湖上的公道伯!”
“真有此事?”
李逵裂開大嘴看着小煙,又看着武松。
武松是不願意撒謊的,只得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之大,武松是萬分一也沒走過,大概小煙的江湖是如此說來!”
他這話很明顯,小煙在自己的江湖聽過這番話,是她的事情,反正我武松就沒聽過。
“嗯!”李逵點點頭,“既然武松說是,就一定是這樣了!”
老太君笑口盈盈的拍打着李逵的後背,估計她也是相信的,凡是母親,聽到讚揚兒子的話,沒有說不相信的,無論有多麼的無稽。
“老太君,你便安心吧,昨日大夥都以爲開眼草對你的眼疾沒有功效,誰知道今天就有了奇效,估計不同人有不同體質,身體呈現的反應也不同,娘子以前伺奉的老太太一天便有了功效,十天半月就好了,老太君是兩天才有功效,估計也是一定會好的,不過時間會長一點。”
武松聽了葉夫人的話十分以爲然,他說道:“不錯,在陽谷縣,武松也認識一位神醫,是學得了華佗的醫術,他也曾說過,不同人有不同體質,用藥也是不同。”
“爲什麼那老傢伙便能十天半月好了,我孃親要比她時間長?”
李逵鬍子豎起,瞪大一雙紅眼,可這個問題誰人能回答,就算是同樣感染風寒,有人不吃藥就能好,有人吃藥三天會好,有人半月才能好,這根本就沒什麼好解釋的。
“這個當然了!”小煙面對李逵的無理取鬧,忍不住說道:“那位老太太身旁沒有氣他的兒子,老太君....”
“小煙!”
葉夫人立刻制止,可小煙還是說了出來,“身旁有你這蠻牛!”
“世上還有比我更孝順的人麼?”李逵一點都不相信。
武松也懶得聽李逵跟小菸斗嘴,明知道李逵是不能贏的,反倒會令老太君不開心,他笑道:“既然開眼草有了功效,老太君眼睛恢復正常也是時間問題了,今日如此高興,大夥到客廳暢飲一番,既是給老太君賀喜,也是給小煙賀喜,正是雙喜臨門!”
“照啊!鐵牛很久沒喝酒了!”
李逵立刻拖着武松的大步走出房間,潘金蓮扶着老太君出去,葉夫人和小煙也去準備酒菜。
巳末午初,一桌豐盛的酒宴已經擺好,葉孔目還未回來,李逵不滿道:“葉孔目爲何如此的沒有交待,午時還不回來,便是不回來也要令人回來通傳一聲。”
“李逵爺爺,哥哥是去了張家,請教張小姐,如何診治老太君的眼疾。”
“誰是你哥哥?”
“葉孔目!”武松笑道:“小煙要出嫁了,沒有姓氏,便隨了葉家姓,自然也成了葉孔目的妹妹。”
“既然今日是慶賀我孃親眼疾好轉,還有小丫頭將要出嫁,跟葉孔目沒有什麼關係,也不需等他了!”
“鐵牛,葉孔目是爲了孃親的事情!”老太君立刻罵道。
葉夫人十分賢惠,她笑道:“叔叔說得在理,夫君到了張家,或者張家挽留在那吃飯也是有的,我們不必等他了。”
“這裡是葉家,葉孔目不在,自然是聽葉夫人安排!”
李逵也不管了,伸出大手,在一隻肥雞上扯下兩條雞腿,放到老太君碗裡,自己把雞脖子扭了下來,咬一口,便喝一碗酒,滋味得很,簡直把各人都無視了。
大夥都知道李逵的性格是那樣,都不以爲忤,正吃得高興時候,聽得門外有腳步聲。
“夫君回來了!”
葉夫人認得葉孔目的腳步聲,立刻出迎。
進來的自然是葉孔目了,他人還沒進來,聲音已經響起,“夫人,勞煩你跟爲夫出去一趟。”
“夫君,大夥正在吃飯,有何事飯後再去辦吧。”
葉夫人以爲葉孔目定然是看到了什麼好的東西,讓她一起出去參謀,是要送給小煙做嫁妝的。
“吃飯每天都有,這事情比較着急!”
葉孔目是一腳踏進門檻,一腳卻是在外面,看樣子還真比較着急。
突然他感到手上一緊,而且滑滑的,沾惹了滿手的油膩,原來是李逵,他一把抓着葉孔目,滿嘴酒氣,“葉孔目,大夥都等你回來吃飯喝酒,你卻大門不進,便要離開,這不是待客之道。”
武松聽了,心中發笑,李逵何時成了謙謙君子,竟然懂得待客之道了,不過他也是願意葉孔目留下來喝酒的。
“李逵,我如此急迫正是爲了老太君的事情!”
“我孃親有什麼事情了?”
葉孔目看到李逵醉眼迷離的,一甩手,正式道:“自然是眼疾了!老母親身有疾病,你竟然喝得如此放肆,這不是孝子行徑!”
李逵給葉孔目罵了,卻是沒有反駁,也沒有動怒,他生平最孝順母親,看到葉孔目十分維護自己母親,自然是惺惺相惜了。
“今日退堂後,我立即前往張家別院,誰知張小姐已經回都監府了,估計是因爲昨晚在北帝廟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張都監擔心,將她接了回去。”
“本來我是要到都監府拜見張小姐的,只是張都監是孟州府武官之首,我卻是文官的下屬,本來去世有點不方便,更何況是要去拜見小姐,更加不妥,所以回來,請娘子一同前往,這樣便可說娘子跟張小姐有女兒之事要說,我是陪同而來的,便順理成章。”
“哈哈哈!”李逵大笑着把葉孔目往屋子裡拉扯,葉孔目哪裡有他那蠻勁,只得隨着他來到桌前,可一臉的不悅。
“葉孔目,你看,我孃親的眼疾好了,可以看到事物了!”
葉孔目聽了,稍稍一愕,他並不相信李逵,因爲李逵滿身酒氣,他是以爲李逵在說酒話。
“爲何嫂子要替老太君夾菜?”葉孔目問得小心翼翼。
老太君笑道:“葉孔目,是鐵牛說得誇張,老身也沒有痊癒,不過半尺以內的事物,能看個形狀,也是金蓮調理有方,你栽種的開眼草的功勞。”
既然老太君自己開口了,不由得葉孔目不相信,他十分高興,“那真是天大之喜了,葉某便留下來,跟老太君喝上幾碗酒慶祝一下,待下午再去張家不遲!”
“還去個鳥!”李逵罵道:“既然孃親有了好轉,自然是慢慢好痊癒,你卻還要去找那張小姐,豈不是在咒我孃親好不了,要另求名醫麼!”
“鐵牛,有你這樣說話的麼?”老太君笑罵道。
葉孔目知道李逵性格,也知道他喝多了酒,也毫不介意,李逵不讓他去張家他還省了功夫,畢竟自己是文官屬下,私自去武官的家,也是不好。
這一天,在葉家是喜氣洋洋,大夥一直喝到戌末才結束,武松勞累了一天一夜,終於可以安穩的睡一個好覺。
第二天,卯時剛過,“武松!嫂子!葉夫人!小丫頭!”,李逵又在外面殺天價的大聲喊着。
武松微微一笑,估計是老太君又能看得遠一點了,他剛打開房門,李逵便一手拉着他,往老太君房間跑去。
潘金蓮,葉夫人,小煙也是起來了,有了昨天的經驗,大夥都是面露喜色的走去老太君房間。
嘭!
李逵走得飛快,把放在迴廊處的一盤水仙撞倒了,也懵然不知。
“李大哥,不需如此急迫!”武松笑道:“好事慢慢看也不着急,待會再喝酒!”
“呸!你還有心情喝酒!”
李逵怒道,倒是武松給罵得不知所云。
小煙看到地上的水仙,氣道:“李逵爺爺,這是哥哥喜歡的盆景!”
“嘿!你一棵爛草有什麼要緊的,我孃親又瞎了!”
四人聽到李逵如此說來,大驚失色,他們知道李逵不會拿自己母親開玩笑,嚇得立刻涌進了老太君房間。
潘金蓮緊張的問道:“老太君,你覺得怎麼樣了?是不是又看不到事物?”
“自然是看不到事物,不然我那麼急找你們來幹嘛?”李逵氣氣道。
小煙心中不忿道:“昨天老太君的眼睛有了好轉,你還不是那樣一驚一乍的,此刻誰知道你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這話她是不能說出來的,畢竟她也是懂得分場合,看形勢。
“大夥不必驚慌!”老太君倒是十分坦然,“也沒有鐵牛說的嚴重,不過今日一早起來,鐵牛便讓我看他的手指,昨日還能看到半尺以外,今日卻是隻能看得三幾寸....”
“這....”
潘金蓮陷入了沉思,以往她伺候老太太的時候,老太太自從第一天能看到模糊景象後,便如撥開雲霧一般,每天都有進展,沒有說像老太君一般有反覆的。
她當時之所以如此有信心,一來是老太君的病情跟老太太一般,二來是當時她聽得真切,御醫是說這一副藥對類似的眼疾都有效,當時無論是去抓藥還是煎藥伺候敷藥都是她一人去做,所以一切細節都記得清晰,十分有自信,此刻看到突發情況是六神無主,她本來不是大夫,又如何懂得醫理。
“嫂子,怎麼會這樣?當時的老太太也是那般麼?”李逵十分焦急,可是受了老太君囑咐,又不能發脾氣,只能壓着聲音詢問。
這更加令潘金蓮難受,她是寧願給李逵臭罵一場,起碼沒那麼的愧疚。
“金蓮....”老太君做了幾十年人,究竟是人生經驗豐富,她知道要治好自己的眼疾,必須讓潘金蓮知道自己此刻的狀況,“老身眼前如同蒙了一層紗布,明明是可以看得更遠,偏偏給擋住了....”
“孃親,是不是眼睛進了灰塵,鐵牛替你洗洗!”李逵爲人急躁,說是洗洗,胡亂在手掌上吐了唾液便往老太君眼睛抹去,直看得小煙滿臉的厭惡。
“鐵牛,你不要打岔,這兩天孃親已經洗過好幾次了,也用手去揉過,仍舊沒有效果。”老太君阻止了李逵。
潘金蓮聽了更加的擔憂,當時老太太是完全沒有這個感覺,只是開始看得近,看得模糊,慢慢就開始清晰了,她說的看的模糊,怎麼也不是老太君那樣有一層薄紗蒙在眼裡。
“老太君,奴家暫時也想不到任何辦法.....”
“嗯--嗯---”李逵從喉嚨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吟,一雙紅眼緊緊的看着潘金蓮,“你說什麼?自己沒了主意,爲何還要來給我孃親治病?”
武松輕輕握着潘金蓮的手,“世間的事情該如何便是如何,豈能責怪別人!”
潘金蓮心中一動,她知道武松對兄弟向來仗義,想不到此刻竟然爲了自己跟李逵頂撞,李逵也是爲之一振,他還沒看到多武松對他發脾氣,武松的能耐他是見識過的,也立即收了聲響。
“此刻可以做的無非兩個事情,一是在孟州府請些大夫來診斷,二是請葉孔目和夫人到都監府走一趟。”
“孟州府的庸醫都沒用,鐵牛來的時候,蔣門神已經請過幾個大夫過來,都給鐵牛打走了,此刻也不知葉孔目何時回來,武松,倒不如你去走一趟,怎麼說,你也是那張小姐的恩人。”
“我不能去!”武松正式道:“武松一個男人去都監府要求見人家千金小姐,成何體統!”
若是十分危急的事情,武松自然是義不容辭,可是老太君現在的事情也不是迫在眉睫,他也沒必要那樣做。
“那請葉夫人去走一趟。”
“也不行!”武松說道:“葉孔目是文官,張都監是武官,本來也是沒有來往的,要是葉夫人單獨去,恐怕會引起多番猜測,只能他們兩人一起去才能成事。”
葉夫人十分感激武松,他說的確實是實情,“張小姐曾送一幅墨寶給我,我拿些自家做的女紅跟夫君一起去,說是還禮便可。”
“那葉孔目何時回來?”李逵急得走來走去。
“小煙已經出去催促了!”
李逵四下一看,果然不見了小煙,“嗯!”,他點點頭,不再出聲,倒是老太君一味的安慰衆人,說自己不打緊,說治病便是如此,不能着急,她越是那樣說,大家的心越加不安,李逵在房間走得越快。
終於,葉孔目是回來了,他是爽直的人,一路上已經知道了情況,也不說話,換了衣服,葉夫人也拿了精心做的女紅,兩夫妻便一同出門。
李逵也跟着衝了出去,“喂,李逵爺爺,你跟着去幹嘛?”小煙連忙問道。
“我不是跟着去,我要到門口等着,那樣他們會快點回來!”
“你便是在外面等着.....”
武松向着小煙擺擺手,他知道李逵的性格,若然要他在房間等候,是要了他的命,倒是讓他在外面還好一點,起碼他能心寬,也不至於在這裡亂髮脾氣,對大家都不好。
潘金蓮和小煙伺候老太君吃早點,老太君不住的安慰兩人。
突然聽到門外一陣吵雜聲,知道是李逵在外面跟人爭吵,武松立刻跑出去,他知道李逵的性格,此刻正在火頭上,誰跟他爭吵,恐怕要鬧出人命。
武松跑出門口,只見門口灑落滿地的事物,拿些事物都是用紅布包好,似乎是禮物,李逵雙手高高舉起一人,正要往石獅子上摔去,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小煙的未來夫君唐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