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石街,茶坊旁,武大郎家中還亮着燈。
武大郎雙手背後,繞着飯桌不斷的轉圈,就像一個陀螺,完全沒有了昔日的淡定。
潘金蓮卻坐在桌前,嘟起了小嘴,眼圈微紅,呆呆的看這地上褶皺的紙團,倔強的眼淚無論如何也不肯流出來,更顯得楚楚可憐。
“大嫂,你也是添亂,我昨日一時糊塗,做了錯誤的決定,你非但不阻止,今天反倒出這餿主意,哎....”
武大郎並沒半點的憐香惜玉,反倒在長嗟短嘆,潘金蓮小嘴輕張,終於還是沒有說話。
“明日我便跟他說,讓他每月交我三兩銀子,不然讓他撤走便是,哼,要是招惹了二哥,他倒是有好看的!”
“大哥,倒是誰要招惹我?”武松到陳家莊還了金子,喜氣洋洋的走回來,剛進屋子,便聽到武大郎的言語,虎目一瞪,立刻問道:“是否有人來店鋪囉嗦?”
“你看,二哥知道了一定生氣的。”武大郎不忘數落潘金蓮一頓,纔對武松說道:“二哥,開張那天,我是一時糊塗,給了一章桌子那說書人,讓他一天在那說三場,還爲他提供酒菜.....”
“大哥,你這主意甚好!”武松是性急之人,還沒等武大郎說完,便已經截斷了話題,他在客廳來回的走着,咬着嘴脣,似乎在思考着什麼,武大郎立刻不做聲。
半盞茶功夫,武松雙手一拍,笑道:“大哥,我按着你的主意,想到了更好的主意,你去問一下說書先生,他有多少的故事,都記錄在紙張上,最好有一些孩童喜歡聽的,他一日講三場,每場便固定說一個長篇故事的選段,餘下時間,但凡在我們店鋪消費滿一兩銀子的前三位客人,可以在紙張上點一個短故事讓說書先生去講,一月結算,消費滿三十兩銀子的,在說書先生講完一個長篇故事後,可以按自己喜好讓他講自己喜歡的,我看這個能行,你還有什麼補充麼?”
“二哥.....你這是......”武大郎有點瞠目結舌,武松十分狐疑,正要發問,潘金蓮站起來作個福,說道:“大哥,叔叔,奴家先上去休息了。”
“嫂子,你也給點意見啊!”
潘金蓮輕咬嘴脣,嗔道:“婦道人家說的主意都是不好的。”,說完便上樓了。
“大哥,大嫂身體不舒服麼?”
“估計是心不舒服吧。”武大郎訕訕的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團,遞給武松:“二哥看了便知道緣由。”
武松狐疑的打開一看,裡面寫着幾行字,字跡娟秀,自然是潘金蓮的手筆了,仔細看下去,不禁嘆道:“大哥,嫂子寫的不正是我方纔所言麼?”
“不錯,你跟大嫂的心思總是一樣,我腦子比較笨,跟不上。”武大郎一臉抱歉的說道:“方纔我還埋怨她淨出餿主意,還說明日要去問說書人收些租金和飯菜錢呢。”
“怪不得了....”武松沉吟一陣說道:“那也沒什麼,你去哄一下她可以了。”
“你知道我嘴笨,不懂得討人歡心。”
“那就送禮物吧。”
“上次送了翡翠珠釵,卻惹出大麻煩,這次勞煩二哥替我買份禮物好嗎?”
“這個簡單。”武松說道:“我明日一早便去買了禮物,偷偷交予你,所謂和氣生財,你須哄得嫂子高興了,纔回店鋪,不然臉色灰沉,讓客人看了也不高興。”
“都聽二哥的!”武大郎最信任便是武松。
“其實嫂子雖爲女兒身,可智謀遠勝於男子,她說的話你可以相信。”武松突然心中一沉,馬上補充道:“當然,如果她說讓你喝心疼藥,你務必不要喝!”
“我沒有心痛,怎麼會喝心痛藥呢。”武大郎十分疑惑,他想起一件事情,便道:“二哥,你有沒有看到表弟?”
“什麼表弟?”
“東平府來的表弟,就是賣唱的張惜惜表妹的哥哥,開張那天他來了店鋪,跟我十分親熱,突然好像有什麼急事,便離開了,我要忙着招呼客人,也沒有能夠挽留,你要是看到了,請他來吃飯,這親戚禮節上是要做足的。”
武松一聽,恍然大悟,那表弟自然是嚴方了,嚴方去給武大郎把脈,他忙於審問豹頭山的山賊,還沒有時間去問他情況呢。
第二日寅時,武松記掛武大郎的事情,便出門了,正尋思着要爲潘金蓮買什麼禮物,在紫石街盡頭一人快速的轉了過去。
他心中狐疑:“那麼早有什麼人呢?難道是盜賊,好,讓我去看看!”
武松邁開大步,在一條小巷處看到了那人,大聲喝道:“你是什麼人?天未亮,便在這裡行蹤隱蔽的,意欲何爲?”
“原來是武都頭,小人給你請安。”那人手裡提着一個花籃,上面擺滿了梅花,看到武松立刻行禮,笑道:“小人是賣花的,每天都早起,去採摘梅花,今日出門倉促,沒穿夠衣裳,有點冷,便走得快了些,想不到引起武都頭的誤會。”
“那真是對不起了,我看到天未亮,便有人在大街上,還以爲是毛賊,哈哈!”
“有都頭鎮守陽谷縣,就算吃了豹子膽的毛賊也不敢來!”賣花人奉承了一句,從籃子裡拿出一枝梅花,獻給武松,笑道:“籤文有云:‘小樓春雨聲初歇,徘徊街頭屐不停,忽聞賣花人入巷,一枝買得慢慢行’,這是獨佔花魁的好卦象,說的便是這梅花了,都頭又在小巷處遇到小人,正應了此卦象,都頭不要推辭。”
“獨佔花魁?好,不過聽你說的籤文是‘買得’而不是‘送得’,爲了能符合這卦象,我便與你買了。”武松笑着從懷裡拿出點碎銀給了賣花人,賣花人自然是千恩萬謝。
“這不是正好麼!現代女孩都喜歡老公,男友送花,想來古代的女孩也歡喜,便將這梅花送給嫂子,嫂子性高潔,梅花正好襯她!”
咯噔!武松想到這裡心中一動,暗暗埋怨自己:“我說嫂子性高潔,自己卻是懷疑她,昨晚還跟大哥說不要喝她端來的心痛藥,這是《水滸》潘金蓮毒害武大郎的情節,估計用在這裡不適合,這裡的人物性格都不同,至少潘金蓮一定是三貞九烈的好女子。”
武松推開大門,潘金蓮早已備好早點,看到武松,臉上一紅,低聲道:“叔叔手中的梅花真美。”
“嫂子原來喜歡梅花,那正好,送你最合適了。”武松立刻把梅花送上。
潘金蓮嬌澀的接過,輕聲道:“梅花自然是好,奴家曾聽聞一首詩.....”
哐當!潘金蓮手中的盤子掉落地上,那炒麪灑落滿地,武松連忙幫忙收拾,他看着潘金蓮那驚惶失措的樣子,不禁笑道:“嫂子,何事驚惶,難道給梅花上的刺扎手了?應當不會啊,我還真擔心會那樣,把花枝都捋得平滑。”
武松聽不到潘金蓮回答,也沒有介意,他酷愛國學,不禁問道:“嫂子,你剛纔說的是什麼詩?”
潘金蓮一聽,心如鹿撞,她方纔便是因爲這詩而驚惶的,她方纔想說,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是君,本來這是她懂得的詩,只是隨口道來,並無任何的意思,可是話到口邊,突然想到詩詞的意思,不禁亂了心神。
武松看着她如同受驚的小白兔,更加的驚訝,可也不好追問,便笑道:“嫂子,我也來兩句關於梅花的詩詞,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這跟你的性情很像。”
潘金蓮聽了,心中甜得如同喝了蜜糖:“叔叔竟然文采風流,他說我是冰清玉潔,性潔高雅,不是庸脂俗粉,這樣當面稱讚,也太冒犯了,可他便是那樣直爽的人。”
潘金蓮心中漣漪不斷,以爲這詩詞是武松爲她所作的,殊不知這是元朝的詩詞,她是宋朝人,自然是從來沒聽過了。
“嫂子,大哥呢?”武松這才發現沒看到武大郎。
“大哥一早回店鋪,他吩咐我遲點過去,說你今天特意想送一份禮物給我,讓我等候。”潘金蓮說道這裡,自己也感到十分不妥,轉身便上了房間,餘下武松一人站在原地,在胡亂猜測武大郎的心思,尷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