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開完第一遍。已是十二月十八日,天氣越來越冷,年味兒也越來越濃。張貴與李大郎一連一個多月的早出晚歸,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野外,兩人都憔悴了不少,小可小樂和福伯雖說不是主事者,也跟在後面吃了不少的苦。青籬心中過意不去,便叫廚房準備了豐盛的飯菜,又打了一些好酒,讓這五人好好的吃喝了一場,又讓他們在家裡好好休息了一天。
打發張貴等人去休息,柳兒抱着一疊子紙進了廳中,苦着臉道:“小姐,開荒的帳目,我還是算不好。”
青籬伸手將她手中的紙接了過來,笑道:“你學認字算術才幾天?走路都還不會呢,就想着跑了?這些又不是緊要的,我先替你算着罷。”
說着那紙展開,開荒地共用壯年勞力一百人,每人每天的工錢是三十文,租賃的耕牛四十五頭。每頭牛一天付二十文,另外撿草根的婦女與孩子八十人,每人每天十八文,這樣算下來,一天要花掉五吊錢又三百九十文,約合銀子五兩半。從正式開荒到現在已有二十九天,差不多要付一百六十五兩的銀子,而訂製的農具等物,花費也約有一百五十兩左右。這一個月花去了她可動錢財的十分之一,算好後,心中略有數,便將紙遞給柳兒。
柳兒見小姐只這麼一會便算好了,十分的驚奇。青籬拍拍她的手笑道:“只須將我教你的算術用熟了,這些帳目便簡單多了,將來的帳目更復雜呢,比如成本覈算,盈利幾何等等。”
看着柳兒的臉上又出了疑似退意的神色,又連忙笑道:“正經的帳房哪個不是從小學徒開始,你算學得不錯了。也快過年了,趕快把這些錢發下去,讓那些村民們也安安心心過個年。”
柳兒神色正重的點點頭,這是她第一次擔當這麼重要的任務,一定要把發錢的事兒辦漂亮了。
次日張貴與李大郎二人都沒有休息,相約一大早到了前廳,青籬剛用過早飯,主僕幾人一人一個火桶,圍着桌子坐了說着閒話兒。見他們來了。連忙從火桶中起了身子,笑道:“怎麼不休息着?”
又叫杏兒給這兩人倒茶,張貴接過茶杯,道:“小姐,這眼下快過年了,地纔剛耕了一遍兒……”
李大郎也是一臉的憂色。
青籬嘆了一口氣道:“眼下年關已近,家家戶戶都在爲過年的事兒忙活着,這會子再去找人,就是多給工錢怕那些人也不願意去幹。你們說說,過了年後,我們還有多少時間擺治這塊兒地?”
李大郎道:“咱們這長豐縣,正月十五過完,新年纔算是完了。可這正月十五一過完,各家都該忙活自己家的農活了,到時候怕找不到這麼多人。”
青籬想了想道:“無妨,我們過了年就準備招佃戶,到時候除草的事兒,也是他們自己的事兒,想必應該會上些心。”說着又問這二人:“這塊地哪裡適合種什麼,你們心中可有初步的想法?”
李大郎道:“反正東面土山下的地塊兒不適合種莊稼,那塊地有點沙。還不好上水。”
張貴在一旁插話道:“這些日子我也問了一些農戶,總的說來,東面的地沙一些,適合種麥子,西面的地,土質要好一些,種稻子使得。至於大郎說的那塊沙一點的地,有老農說,種些苜蓿先養養地也不錯。”
用苜蓿養地?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她只知道苜蓿是優質牧草,各種畜禽均喜食,一年之中可以連多次採割,產量高,而且抗旱能力強。
便問道:“那老農可有說,苜蓿爲何能養地?”
張貴搖搖頭:“我只聽他說了一句,因小姐說過地種久也可以改良的話,就記下了。要不我再去找他問問?”
青籬點點頭:“若是再碰到他,就詳細的問一問。你今一說的苜蓿,我倒是有了主意。你們也不用愁了,從今天起,把那開荒的物件兒都收了罷,昨天已經叫柳兒把工錢備好了,你們倆個陪着她走一趟,把工錢發了,讓村民們好過年。”
打發這二人走了,青籬便攤開紙在上面將荒地的大致地形畫出來,對着紙沉思。
思量了半晌,又取了一張紙,將方纔所想的一一列在上面。蓋房舍,雞鴨牛羊舍。果園,魚塘,麥田,稻田,嗯,對了,還有菜田。
列完這些之後,又重新對着地形圖發呆。東面的地不適合種莊稼,倒可以用來蓋雞鴨牛羊舍,然後周圍種上苜蓿,苜蓿地西面種上果樹,果樹不似莊稼對水的要求那麼嚴格,根系扎得又深,應該比較合適的。至於房舍,剛應該蓋在臨路的地方,想到路,又意識到自己剛纔漏了一項:修路,又重新在那張紙上寫下:修路。
若是要修路,在東西兩塊田中間修一條南北向的大路,再在兩塊中間,修兩條東西向的小路,以供將來車輛進出,以及留出田間的小路若干。
還有魚塘。這個倒可以不用佔自己家的田地,把北面和東面的淇河水面用網子圍起來,就變成了自家的魚塘。
還有那座土山,現在到底能幹什麼,還不甚清楚,若是過了年有空閒,需得找些人先開了路,上去瞧瞧再做打算。
至於菜田,暫時不作考慮也可以,若是需要不掬哪裡都能湊出一塊兒來。
考慮完這些,便在那紙地形圖上畫了起來。一邊畫一邊標註,寫寫畫畫半天,總算將心中的想法畫了個大概。
只是那大路要開多寬,苜蓿種多少,蓋雞鴨牛羊舍要佔地多少畝,房舍蓋多大,種什麼果樹等等,這些還沒有細細的思量。不過即使是這樣,已讓她心中激動不已了。
似乎一副山明水秀的畫卷已經在眼前徐徐展開。正做着美夢,閤兒從外面進來,回道:“小姐,今天中午,我叫李嬸子摘些溫室裡的菜,做幾個新鮮的菜吃,可使得?”
青籬放了筆笑道:“怎麼使不得?不是你管着廚房麼,怎麼來問我?”
閤兒一撇嘴:“柳兒那丫頭不讓,說是小姐種來賣的,若是要吃,得讓小姐發話才行。”
青籬微微一樂,這三個丫頭進入角色倒挺快,柳兒這麼快就養出了帳房先生的職業病。
便擺擺手道:“只留着那辣椒和豆角先莫動,其它的菜隨便採。”
閤兒歡喜的應了一聲,出去了。她被閤兒這一打岔,一下子從美夢中回到了現實,長出一口氣,前途是美好的,道路是曲折的,路漫漫啊~
算了,這些先不想了,旁的人家都開始爲過年忙活了,來這裡過的第一個新年,也不能太虧待了自己了,該放鬆就放鬆一下罷。
出了前廳,信步去了後院,只合兒與柳兒兩個丫頭如鬥雞一般立在溫室門口,也不理會她們,徑直去了種蘑菇的那間溫室。因這裡開的窗子少,保暖性比種菜那間要強得多。藉着微弱的光線朝裡面看了看,隱約看見幾個小白點,連忙走近了細瞧,居然真的長出來蘑菇!雖然只是剛冒出了幾個,卻也讓她欣喜不已,若是這蘑菇冬天種得好,可是個掙錢的好門路呢。
這時,廚房的幫工孫大娘進來澆水,一眼看見小姐,連忙放了水桶。
青籬讓她自去忙活。孫大娘按照小姐教的淋灑法,灑完水,感嘆道:“小姐剛弄這個溫室時,還以爲是鬧着玩呢,沒想到真的能種出新鮮的菜。”
青籬微微一笑,說了不過是在書上看來的,自己也不知道成不成之類的話。
孫大娘用圍裙將手擦了又擦,立裡那裡似是還有話說,青籬便問道:“孫大娘有事兒要跟我說?”
孫大娘似是下了決心,道:“小姐,前幾天跟人說閒話,不小心說漏了嘴,說了小姐在屋子裡種菜的事兒,正巧讓平西候府的人聽見,便問我是個哪個府裡的,要差人來買。我沒敢說,可是怕他打聽到。”說着頓了頓又小聲辯解道:“我真不是故意在外面說府裡頭的事情,只是不小心說漏了嘴。”
說着把頭埋得低低的,青籬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孫大娘心思還挺活,怕那平西候府的人真的尋上門,她會怪罪,就先主動交待,爭取寬大處理。
要說這事兒說大也不大,可是她這些菜還真沒準備賣。若是那平西候府的人尋上門兒,是賣還是不賣呢?
思量了一會兒子,正色囑咐了孫大娘幾句,日後府裡頭的事兒一個字也莫跟外人提。
孫大娘一臉愧色的應下了。
青籬回了房,神色不明的坐了一會兒,招了杏兒問道:“你們家裡的人趕到這裡要多久?”
杏兒掐指算了算,歡喜道:“許是二十四五能趕到。”
青籬不由了一陣愧疚,當初只顧着自己快點解脫,一時忘了過年這檔子事兒了,這大過年的,還要讓這些人在路上奔波,便把她心裡頭想的那一宗事兒先壓了下去,吩咐她道:“趁着這幾日有空,你帶兩個人去將那院子打掃了,咱們從今兒起,其它的事兒都莫忙活了,把該備的年貨提前備一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