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正月初五起,京城裡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有叫花子唱着稱讚張家大小姐張鳳嬌的段子。(小說~網看小說)還有幾家頗有名氣的茶樓之中,每日也有說書先生在此說段子,說的內容仍然是張書山大人家的大小姐如何美貌如何聰慧,琴藝如何高超,爲了突顯張家小姐的美貌琴藝,特特拉了城東戶部郎中蘇大人家的大家小姐與之做比。
不過一兩天的功夫,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原來戶部右侍郎張書山家的大小姐不但是位傾國傾城的美人,而且性情溫和賢淑,更有一身的才華本事,琴棋書畫造詣不凡。同時也知道了,城東戶部郎中蘇大人家的大小姐相貌醜陋不堪,爲人嬌縱不識大體,也有好事者將蘇家大小姐在府裡頭大鬧廚房,與奴僕大打出手的事兒挖了出來,一時間,張家大小姐的美名與蘇家大小姐的醜名同時遠播開來。
蘇青箏聽聞這樣的傳言,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從發作,在屋裡摔了好一陣子東西,又思及父親與叔父雙雙下獄。母親與祖母臥牀不起,原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她,傾刻間變成*人人憐憫的可憐蟲,這倒也罷了,偏偏這時候傳出這樣的傳言,愈發覺得無助,不由嚶嚶的哭了起來。綠玉與紅玉兩人垂首立在一旁大氣兒不敢出,即不敢勸阻,也不敢去回二夫人。
她正哭着,春雨進了院子。春雨是蘇家二老爺蘇佑賢之妻方氏的貼身大丫頭。因方纔大小姐院中的動靜,被路過的奴才聽到,去回了二夫人,二夫人因陪着嶽夫人在說話,顧不得前來,派她過來瞧瞧。
剛纔院中便聽見屋裡隱隱的哭聲,不由眉頭微微皺起,這大過年的,本來家裡二位老爺下牢獄已經夠不吉利了,大小姐這又是鬧得哪一齣?
走到院中站定,揚聲道:“綠玉紅玉姐姐可在?我是春雨,”
綠玉連忙挑簾出了門,道:“是春雨呀,可是二夫人有什麼事兒麼?”
春雨朝着門口打了眼色,綠玉苦笑着搖搖頭。
春雨微嘆一聲,朝房門走了過去,一邊道:“二夫人聽說大小姐身子不爽快。本說要親自前來,正巧嶽夫人來了,一時走不開,便叫我過來瞧瞧。”
蘇青箏聽到“嶽夫人”三個字,本來漸歇的哭聲,又重新響了起來,那樣難聽的話叫嶽夫人聽到又會怎麼想?
春雨跟着二夫人回來的這些日子也從蘇府的奴僕嘴裡略知道一點大小姐的心思,心說,連她這個做下人都看得出來,那嶽府親事怕是已然黃了,大小姐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嘆了一口氣,進了屋中,見一地的狼藉,又是嘆了一口氣,小心的繞了過去,走到蘇青箏跟前兒,輕聲勸道:“大小姐不必過於憂心二位老爺,奴婢方纔來時聽嶽夫人說了幾句,說是岳家大公子已經在想法子了,興許二位老爺很快就沒事了。”
蘇青籬聽到“岳家大公子”猛然擡起頭來:“你是說,行文哥哥回來了?”
春雨見她一點也不關心兩位老爺的死活。一聽這嶽大公子的名頭,便來了勁,臉色微沉,不鹹不淡的回道:“這個奴婢倒不知。嶽夫人剛說了幾句,便有人去回二夫人說大小姐心裡頭不痛快,二夫人便叫奴婢前來瞧瞧……”
蘇青箏猛然站起來,叫了紅玉綠玉:“快給我梳洗,我要去嬸孃院子裡!”
紅玉綠玉一陣手忙腳亂的將一地的碎片掃出一條小道,扶着蘇青箏自去梳洗更衣。
春雨見狀連忙招了院子的兩個小丫頭進來打掃,見那地上的碎片皆是價格不菲的瓷器花瓶,不由暗歎一聲,若是二位老爺這一遭躲不過去,日後有她們的苦日子過,這位大小姐都什麼時候了,心裡還是沒一點成算。
此時,嶽夫人與方氏正在屋裡閒話。這二人倒也是舊識,原來嶽老爺在京城爲官時,嶽夫人與這位蘇二夫人倒也有過不少的來往,雖然不如與王夫人來往的密切,卻因二人都是江南人士,頗有些共同的語言,倒也能說到一塊兒去。
這回因蘇家的事兒,嶽老爺與嶽夫人一個在朝裡四處託人爲之求情,一個天天過府探視,又比先前兒單純閒聊解悶的相交深了幾分。
方氏年約三十歲上下,皮膚白晰,細眉細眼,臉型纖長,頗有一股柔弱之態。然而就是這位看似柔弱之人,卻是蘇府現在唯一沒倒下的主心骨。方氏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蘇鳴,現年十四歲,二兒子叫蘇瑞,現年十歲。在蘇家二位老爺被下大獄的當天,方氏便託人將兩個兒子連夜送往江南老家。
嶽夫人與方氏說了幾句閒話,安慰了一番,便想起這幾日聽到的關於蘇青箏的傳言,那傳言對一個待嫁的閨中女子來說着實惡毒,有心不說,又思量這事兒終究會傳到蘇府,倒不如先說了,自己在跟前兒倒也能勸一勸,便斟詞酌句的與方氏說了。
方氏微微一愣,隨即苦笑道:“都說牆倒衆人推,這話一點不假。不過,蘇府又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哪裡用得着這般的大費周章。”
嶽夫人道:“這傳言起得蹊蹺,我家老爺說似是有人故意的。可是就是不明白,壞了箏兒的名聲目的何在?”
方氏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纖長的臉長上滿滿是濃濃的憂色。“自從我家老爺與大哥二人被關入天牢,這都五六日了,愣是探不出一點的消息。誰知道那些人要幹什麼?”
嶽夫人只好又安慰一番,“你也莫太憂心了。聽我家老爺說,蘇二老爺在廬州任職三年,政績顯著,頗得民心,朝中也有一干同年好友正在爲他奔走。我家老爺也與二弟打了招呼,請他聯絡一些私交好爲人又正直的武官,爲蘇家二位大人說情。文兒的恩師朱謙老丞相與戶部尚書藍翎藍大人也在想法子,前兩天文兒急匆匆的出了遠門。怕爲的就是這件事兒。現下你要保重身子,要多多開導老太太和蘇夫人,早些養好身子纔是正理兒。”
方氏點點頭,緊緊抓住她的手,眼中含淚道:“這次虧得有姐姐你常來與我說說話,要不然,我早也如大嫂那般病倒了。”
兩人正說着,聽見外面有丫頭叫“大小姐”。方氏拿絹帕抹了淚,坐正身子,朝着夏雨擺擺手。
夏雨挑簾出了門,將蘇青箏迎了進來。
蘇青箏一進來,眼圈便又紅了,哽咽着叫了一聲“嬸孃”便說不下去了。
方氏見她鼻頭通紅,似是來前就哭過了,聯想起方纔奴才們的回話,嘆了一口氣,起身問道:“箏兒這是怎麼了?”
蘇青箏一聽她問話,更是淚如雨下,哽咽着將聽來的閒言閒語說了,方氏一聽原來是爲了這事兒,提着的一顆心纔算放了下來。要說這事兒對蘇府也不算是小事兒,可現在哪裡還有精力顧得上?便只好軟語安慰她一番。
嶽夫人見蘇青箏這般的不懂事兒,不由的眉頭微微皺起。現在心裡愈發的慶幸當初與蘇府的親事沒結成。
方氏將嶽夫人的細微神色看在眼中,心裡又一聲暗歎。
正在這時,外面有婆子來報,說二門外傳來消息,朱謙丞相派人來知會,二位老爺的案子已定了正月初十三堂會審。
方氏聽了這消息,猛然直了身子,眼中的淚水“簌簌”的落了下來,嶽夫人也是猛的鬆了一口氣兒,站起身子扶着方氏笑着勸道:“三堂會審的日子即是定了,就說明蘇家二位老爺的案子皇上心中還是有存有疑慮的。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呢……。”
方氏激動得口不能言,默默得流了好一會兒眼淚,才止住,朝着嶽夫人行了一個大禮,道:“這多虧姐姐與嶽老爺從中的周旋……。”
嶽夫人連忙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了。“我家老爺位低言輕,哪裡有這樣的本事,你若要謝,就謝朱謙老丞相與藍大人去。”頓了頓又道:“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趕快使人打探打探,這三堂會審都有哪些官員參加,雖說我們婦道人家插不上話,打探清楚了,心中也好有個數,我這就回去,與我家老爺把這消息說了,讓他也想想辦法。”
方氏又是一連聲的道謝,也不多留她。嶽夫人走後,方氏端坐了一會兒,招了春雨與夏雨二人,忙着去慈寧院報與老太太知道。見蘇青箏仍然呆站在那裡,嘴張了張,終究沒說一個字兒,領着二個丫頭出了門兒。
蘇青箏見方纔嶽夫人自她進來到她離去,都沒理自己,此時嬸孃也不理會自己,心中愈發的委屈,不由的淚水又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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