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時,柳兒打了簾進來。說是洗澡水燒好了,請小姐去浴房。
青籬衝着奶孃點點頭,表示她無事,便自去了。
因小姐一慣不喜旁人侍候沐浴,這三人便遠遠的站在浴房外的樹蔭下侯着。
柳兒看了看那緊閉的浴房門,拉了拉紅姨的衣角,悄聲問道:“方纔我進去,見小姐的臉色好嚇人,可是你與小姐說了什麼?”
紅姨點點她的額頭,低聲道:“你一向是個穩重的,怎麼學起杏兒來了?不該問的別問。”
杏兒在一旁撇撇嘴,不服道:“紅姨可是說我是個嘴快心裡沒成算的?你這話錯了。你不說我也能猜出小姐方纔定是問了張姨娘的事兒……”說着輕哼一聲,壓低聲音道:“你們還當那是什麼密事麼?依我看,這府裡的奴才知道這事兒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紅姨唬了一跳,掃視四周,見空無一人,微微放下心來,揚起手來“啪”的朝站杏兒的頭上就是一巴掌,壓低聲音道:“混說什麼?你知是什麼事麼?便嘴巴沒門兒的瞎咧咧……”
杏兒捂着頭,不服氣道:“誰說我瞎咧咧!三月裡有一日小姐不知去了哪裡。我擔心便去小花園裡找,找了許久也沒找到小姐。找累了,便坐在小花園的假山背後歇着。剛坐下,便來了兩個人,兩人在那裡咕唧了好一會子,說的就是張姨娘的事兒,叫我聽了正着……一個聲音我認得,是太太屋裡的紫蘭,另一個聲音聽着耳生的很……”
杏兒一行說,紅姨的臉色一行變,說到最後,紅姨連忙捂住她的嘴:“這事兒是老太太下了封口令的,你再胡咧咧,叫外人聽去了回了老太太,少則打一頓,重則……哼,要麼打死,要麼把你賣到那見不得天日的地方去……到時候小姐可是救不了你……”
杏兒嚇得眼睛睜得溜圓,臉色蒼白如紙,連連搖頭擺手。
柳兒雖不知是什麼事,見這二人,一個驚慌失措,一個神色疑重,便猜測出是蘇府的宅門密聞,聽紅姨的話頭,這事似是保密的很,可杏兒又說聽見那紫蘭與另外的人說過。便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紅姨回過神,也思慮到這一層。兩人目光對視,不約而同的又轉向浴房。看來這件事得讓小姐知道纔是。
不多時,見小姐出了浴房,兩人一人扭着杏兒的一隻胳膊,連拉帶拖,將杏兒拖着,跟在小姐身後,進了上房。
青籬見這二人神色凝重,杏兒則是一臉驚慌失措,不由調笑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可是杏兒犯了錯?”
紅姨便將杏兒方纔的那番話說了一遍。青籬眉頭微微皺起,思量了半晌才問道:“杏兒,那日紫蘭與那人是誰在說,誰在聽?你再好好想想,她們當時除了這些事都還說了什麼?可有提到府裡其它的人?當時兩人的語氣如何?”
杏兒圓圓的眼眨了幾眨,滿臉委屈道:“小姐,奴婢不是有意欺瞞小姐。因小姐素來不喜聽閒話,奴婢纔沒敢說的。”
青籬笑着道:“哪個怪你了?你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快把那日的情形再與我說一遍。”
柳兒恨恨的瞪了杏兒一眼,平日的機靈勁兒都哪裡去了?沒瞧見小姐正憂心着呢。
杏兒小鼻子一哼,回瞪了柳兒一眼,低頭略想了片刻。才道:“小姐,奴婢原以爲那日是紫蘭與人閒話。方纔小姐一問,細細一回想,那日好象是那人在說,紫蘭在聽着。奴婢還聽見紫蘭驚叫了兩聲,奴婢當時心中也害怕着呢,紫蘭這一叫,把奴婢嚇了半死……還有那耳生的聲音,象是破鑼一般,聽不出是男是女,反正難聽得要死,一聽那聲音,奴婢便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開頭幾句,還能聽清,後來她們說話聲音壓得很低,奴婢便聽不清了,中間只聽見紫蘭驚叫了一聲‘太太’……”
青籬神色不明的坐着,得了這些新的線索,腦子裡卻更加混亂。把府裡近些日子來發生的事兒,在心中粗略的過了一遍,便問道:“可記得清楚是三月的哪一日?”頓了頓又補充道:“是紫蘭到趙姨娘院子裡之前,還是之後?”
杏兒微苦着臉,皺着眉頭,思量了半晌,猛的一擡頭,歡喜道:“奴婢想起來了,是府裡頭宴請岳家人的那一天……”
青籬一怔,隨即便把時間對上了。那一日不正是自己鑽狗洞入了嶽府,在那裡耽擱了半天的功夫。杏兒這纔去找自己的。
而紫蘭被調到趙姨娘院子裡,則是第二日的事情,這之後先有自己的一場大病,又有趙姨娘老做噩夢請道士做法的事兒……兩件事兒都最終指到自己頭上,究竟是巧合,還有人有意的安排?這人會是先前認爲的太太呢,還是現在剛剛挖出來的與着蘇府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張姨娘呢?
柳兒和紅姨聽了杏兒的這番話,也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臉色齊齊沉了下來,凝重之中夾着幾許憤恨。就連一向單純的杏兒,也意識到了自己這番話背後昭示着的一些事兒,臉上更加驚慌。
青籬瞧見這三人的神色,微微一笑,道:“作這副樣子做什麼?左右之前的事兒已經過去了。只是這以後的事兒……”說着頓了頓,換上了正重的神色:“以老太太對張姨娘做的那些事兒來看,她心中怕是將整個蘇府都恨了去。旁的人我不管,你們三個給我警醒些,從些以後,凡是外人的送來的吃的用的戴的擺的,都給我收好扔到那邊空着的庫房裡,一樣也不許動……連李姨娘送來的也一樣……。”
紅姨在一旁張了張嘴,終究未吐出一個字,柳兒瞬間便明白過來。重重的點了點頭,杏兒睜着一雙圓眼,裡面是滿滿的疑問。
青籬淡淡一笑,似是解釋又似是自言自語:“有心害人的人,心思從來都不尋常。姨娘那性子,是個最易讓人當搶使的……。”
說着,又朝着杏兒吩咐道:“你去悄悄的知會合兒,就說我的話,以後‘幽蘭院’裡與我們院裡一樣,凡是外人送的吃的玩的用的,統統都給我扔一旁……老爺。老太太賞的也不例外……”說到這裡,她又搖了搖頭:
“不妥,你就與閤兒說,那些東西我瞧着都喜歡,一股腦兒的全拿到我們院子裡來。”
杏兒連連點頭應了。
青籬回身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又道:“從今兒以後,凡是跟趙姨娘沾邊兒的事兒,你們給我有多遠就躲多遠。”頓了頓又衝杏兒道:“我的話,不止指咱們這個院子,也含着李姨娘的院子……”
杏兒連忙道:“小姐放心,奴婢一會子就去悄悄知會合兒。”
青籬點點頭,正色道:“雖然我疑心那張姨娘,到底只是猜測。現在如今,我們能做的,也只能是不動聲色的防着些。你們只當今日這話沒說過,平日裡若是碰到了她,該如何便如何,切不可露出半點子不尋常的情緒來,也不許去跟府裡的人打探張姨娘的事兒……我自有安排……”
三人齊齊點頭應是。
“……至於紫蘭,倒是可以先摸摸她的底兒……你們誰與她熟些?”
柳兒上前一步回道:“小姐,與奴婢一同進府的紫竹,原先做小丫頭的時候,與奴婢感情厚些,奴婢瞧着她爲人正派,是個厚道實誠的人。不若奴婢先去找她打探一下?”
青籬略一思量,便點點頭:“這事也不急,過兩天再說。王婆子正四處拿我的錯兒,你行事要隱蔽些,也莫到太太院子外頭晃,瞧個機會,找個由頭請了她出來……”柳兒點點頭應了。
至於杏兒說的那個破鑼嗓子,少不得要請那嶽行文幫着打探一下了。青籬暗歎一口氣,她本是憊懶之人,腦瓜子又不甚聰明,碰上這樣一件事兒,真真是有些頭疼——若是能立時走了。那該好多。
坐了良久,回過神來,見三人均是一副神色正重,大事壓頂的模樣,只好換上了一副笑意,安慰道:“你們也不必如此這般,只須平日裡警醒些就是了,日子還跟平常一樣過。”
杏兒不由嘟囔道:“纔回府幾天兒,就這麼多煩心的事兒。早知道就叫小姐留在宏遠寺不回來了。”
紅姨臉色一變,上前去又給了她一巴掌:“天天光知道玩,小姐能一輩子住在寺裡不回來。你這說的是什麼混話……”
杏兒捂着頭委屈的叫道:“我還不是心疼小姐……”
青籬把事情安排了一番,心情這才略略好了些,見杏兒委屈的模樣着實可愛可笑,便跟着笑道:“奶孃,你莫掬着她了。在寺裡是比在府裡快活呢……”頓了頓又將目光投向門外,良久嘆道:“許是這普天之下,比寺裡更快活的地方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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