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二公子徐鳳年,則與客棧老闆聊得熱火朝天。
在談及,飛狐城有何玩樂之地時,掌櫃露出一個笑意,是男人都懂。
老闆是個極爲健談之人,事無鉅細, 一一道來:
“咱們飛狐城,有四樁怪事。
其中一事,飛狐婊子情義重。
這話,雖然糙得很,不過,卻也是大實話。
城裡青樓,勾欄,少說得有七八十座, 皆是銷金窟,無底洞。
不過,一分銀子一分貨,飛狐城的風月女子,都配得上這個價格。
至於咱們這些窮漢子,是萬萬去不起的。
老孫我,年輕時候也去過幾次,死要面子活受罪,差點傾家蕩產。
公子若要去,老孫可以推薦幾家。
江波樓,無疑是最出名的。
一夜花掉百兩金銀,輕而易舉。
龍腰州的達官顯貴,都喜歡在那裡喝花酒。
若是碰到麻煩,在官府找不到門路,都習慣去那裡守株待兔。
但, 嘉青瓶子巷, 那兒的幾家大青樓, 價格更實惠。
女子美豔, 琴棋書畫, 樣樣精通,譜兒也小。
主要是名氣還沒夠,沒底氣,不敢喊出天價。”
孫掌櫃也不賣關子,繼續說道:
“咱們飛狐城,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城裡女子,天生好胚子。
第二樁奇事兒,公子若正門入城,便可看到一座掛劍閣。
聽說,每逢重陽節,就能聽到百劍齊鳴。
不過,我等平民百姓,去不了城頭,自然不知真假。
反正,左右鄰居,周邊所有人都這麼說。
第三件事, 便是自揭其短了。
飛狐城啊, 男人個個小富即安,不爭氣。
建城百年,始終沒出過一個,能光耀門庭的大官,盡是些芝麻小官。
老孫看啊,都是女子太美惹的禍。
家中被窩裡,躺着白白嫩嫩的小媳婦兒,家外還有那麼多粉門青樓。
晚上,已給折騰沒了力氣,白天,哪有精力去與與人搶一官半職?”
飛狐城,大到城池佈局,小到亭榭樓閣,皆是北莽少有的精緻。
這裡的女子,姿色水準,遠超龍腰州其餘府城。
這兒的小娘子們,有個綽號,名爲飛狐兒。
既有江南女子的婉約相貌,也有北莽堅韌的根骨,故而,既沒有風月相,也無風塵氣。
因此,便是在整個北莽十州,也久負盛名。
飛狐青樓裡,所走出的頭牌花魁,其身價,也遠比別地同行,要昂貴一倍不止。
反倒是飛狐城的男子,在軍政兩界,一直不成氣候。
向來被嘲諷爲,娘娘腔,脂粉氣,濃重膩人。
飛狐城之中,滿城可見柔弱男子,花港泛舟,聚齊觀魚。
搖着檀香古扇,喝茶論道,自詡風流雅士。
飛狐城至今,未曾有人能當上正三品,及以上的邊疆大員。
很難想象,在這座,毫無豪氣可言的陰柔城池,卻有着一座劍閣
此樓,爲近百位春秋頂尖劍士,作爲懸劍退隱的之地。
在退隱江湖之前,將手中之劍,放於劍閣之中。
這其中,便有西蜀劍皇佩劍,名爲春去也。
也有,曾與李淳罡那柄木馬牛,所交鋒過的名劍,燭龍。
一旁,徐千秋聞言,對此一笑置之。
劍閣之事,天下第一樓亦有記載。
於他人而言,或許神秘,但對他來說,瞭如指掌。
二公子徐鳳年好奇問道:
“孫老哥,你似乎還遺漏了一件怪事。”
孫掌櫃回過神,笑道:
“對對對,飛狐城二十多年前,來了個風流倜儻的劍客。
來人並未將自己佩劍掛在劍閣,而是高價賣了佩劍。
當時,那柄配劍,賣出了黃金千兩的天價。
那時,老孫我還年輕,只記得,飛狐城內所有人,都給震驚了。
我遠遠擁擠在女人堆裡,見過這名英俊劍客,的確是世間罕見的美男子。
後來,他用賣劍的黃金,在風波樓住了整整一年。
此事,再度轟動全城。
劍客花完千兩黃金,身無分文後,便做了一名畫師,專門給女子畫像。
但,所掙來的銀子,便如潑水一般,當即全部花出去。
起先些時日,還能快活逍遙。
那些大家閨秀,都很樂意捧場。
天曉得,是圖他的人,還是圖他的畫。
不過,生意越來越冷清,後來,便再沒人見過,這名不做劍客,做畫師的男子了。
但,這樁賣劍,作畫,睡青樓,的奇人怪事,也一直傳了下來。”
二公子徐鳳年好奇問道:
“是什麼劍,竟可以賣出黃金千兩的價格?”
孫掌櫃一臉爲難道:
“這個老孫可就不知道了。
只聽說,是賣給了城牧大人。
後來,城牧公子及冠之年,便轉贈給了他。”
說到此處,客棧老闆眉飛色舞,繼續說道:
“說起這位城牧公子,與飛狐城尋常男子,大不相同。
英武神勇,劍術師從一流名家。
在馬上,可挽三石弓,在馬下,莽刀步戰更是了得。
傳言,再過幾年,便要去北邊王庭,做皇帝陛下身邊的傳鈴郎。
這可是天大的榮幸!
老孫的兩個閨女,稍大的,正值思春年紀,對城牧公子,仰慕得緊。
便是那,只有十歲出頭的小閨女,也對其愛慕得死去活來。
每次,只要逮着城牧公子露面的機會,都要與姐姐們,跑去尖聲鬼叫。
說些什麼,這輩子非他不嫁。
這可把老孫我,氣得那叫一個七竅生煙啊。
徐公子,你說,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姑娘家家,湊什麼熱鬧?
而且,這小丫頭隨她孃親,長得黝黑黝黑的。
以後,便是臉蛋,身段,都長開了,女大十八變,最多也就是秀氣,談不上如何美豔,如何高攀城牧公子?
徐老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每次,我一說她,她就與姐姐,還有我那個,一大把年紀了的媳婦,人老珠黃的老婆娘了,也瞎起鬨。
一起胳膊肘往外拐,合起夥來與我慪氣。
娘倆三個,能好幾天不理我,唉……”
這位老男人,一聲嘆息,發自肺腑的嘆息,何等悲涼悽慘。
也從側面反應出,這位城牧公子是何等了不得。
徐千秋突然想起,方纔進城時,那位騎馬出城的世家公子。
莫非,便是那人?
對於客棧老闆的話,二公子徐鳳年,並未附和,目不斜視,喝着茶,笑眯眯與孫掌櫃說道:
“孫老哥,我覺得,令愛現在不顯眼,以後,或許就能出落得亭亭玉立。
況且,那位城牧公子是位奇偉男子,世事難料,誰知道,他與令愛,有無可能,會有一段天作之合的好姻緣呢。”
孫掌櫃正納悶,忽見到徐老弟丟了個隱晦眼神,立即醒悟,,趕忙一本正經,點了點頭,道:
“的確,的確,我那閨女啊,別看我嘴上總說她的百般不是,其實,我這做爹的,心疼得很。”
孫掌櫃身後,站着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原本,早已怒氣衝衝,聽到這一番言語後,臉色這才由陰雨黑沉,轉天晴燦爛。
語氣甜甜,喊了一聲爹,坐在孫掌櫃懷裡,笑得小臉蛋開出花來,說道:
“爹,晚上讓孃親給你做最愛吃的東嶺肉!”
孫掌櫃抹了抹冷汗,一手摸着小女兒腦袋,說了聲乖,然後,悄悄朝徐鳳年伸出大拇指,感激涕零。
二公子徐鳳年,柔聲笑道:
“這便是小侄女吧,長得果然很水氣,長大了,肯定是閉月羞花的大美人。”
小妮子重重嗯了一聲,然後,開心笑道:
“可惜,你太老了啦,長得也不如澹臺公子,我看不上你哦。”
說罷,頓了一下,看向不遠處那位,坐在窗邊,一直盯着下方鬧市的徐千秋,低聲道:
“如果是那位大哥哥,我纔看得上。”
聞言,徐鳳年默然,萬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