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腰間,懸掛着制式莽刀和一柄名劍,穿着狐裘狼帽的年輕人,望向遠方,陷入沉思。
他這次離家,除了氣憤於父親,不願讓他單獨領兵, 前往姑塞州邊境外,也有獨自磨礪武道的意圖。
他的父親,便是當今天下,位列武榜,僅次於王仙芝,排行第二的高手。
北莽軍神,拓跋菩薩!
父親雖是靠着輝煌軍功, 登頂王庭,但是, 卻對常年閱讀中原經籍的大哥,極爲器重。
厚此薄彼,着實惱火。
不過,他雖不滿大哥學習離陽文化,但兄弟之情,卻始終不曾淡薄。
這些年,自己闖禍無數,卻都是大哥出面擺平。
爲了他,不惜與許多耶律慕容子弟, 反目成仇。
對此,他這位人稱小拓跋的弟弟, 十分領情。
可是, 今年年初。
那狐媚嫂子,竟主動勾搭自己。
當時, 便是父親,也勃然大怒。
不聽解釋, 便要廢去他這個親生兒子的武功。
那時, 依然是兄長,平息了父親怒火。
事後,兄弟談心。
那位名義上,是他嫂子的女子,也在一旁。
她卻笑呵呵地說,反正丈夫身體多病,遲早會死。
兄死,弟娶嫂。
天經地義!
兄長的溫良寬容,令他也是感動不已。
記得年幼時,父親四處征戰,兄弟二人相依爲命。
長兄如父,不曾讓他受過族人半點欺負。
小拓跋收回神思,喃喃道:
“只要你真的活不過40歲,只要你不與我爭,我一定始終視你爲兄長。”
至於,如果兄長活過40歲,自己會如何抉擇,言下之意, 已不言而喻。
一旁, 錦袍魔頭對小主子方纔的誅心之語,充耳不聞。
小拓跋摸了摸刀柄,問道:
“最近的部落首領是誰?”
老人笑眯眯,答覆道:
“是回鶻部的擒察兒,掌管兩三萬人,族人擅長豹獵和獅獵。
聽說部落裡的女子十分水靈。”
小拓跋冷漠道:
“就去擒察兒那邊歇腳,至於女人,隨你挑。”
錦袍魔頭與這名出身勳貴,已到極點的年輕人相處,遠不像中年漢子那般,奴顏婢膝,反而哈哈笑道:
“小主子眼光高,瞧不上這些俗物,老奴可就卻之不恭了。”
小拓跋一笑置之。
對他而言,北莽女子,除去那屈指可數的幾位,他都不感興趣。
其一,本朝琵琶國手,號稱纖纖雙手,精絕馬上鼓。
傳言,這位人間絕色的公主,與北涼陳芝豹,有一腿姻緣。
其二,金蟾州慕容家族裡那位,喜好豢養面首的郡主。
其三,十大魔頭裡的一位琴師女子。
除此之外,沒幾人能讓他提起興趣。
少年突然問道:“聽說排行第十的魔頭謝靈,死了?”
錦袍老人平淡道:“謝靈巔峰時,曾與洛陽一戰,僥倖不死。
但,應該受了重傷,老奴猜測,已由指玄跌入金剛。
若遇上奇人異士,被殺也不奇怪。
魔道十人排榜,以名氣大小來定,不能服衆。
武道一途,比試殺人手斷,還是那些個,一步一個腳印,由過二品入一品,再入金剛,指玄,天象,按部就班,如此成就陸地神仙的人物,才最爲厲害。
一些個年輕人,看似天資卓絕,當下驚採絕豔。
被傳得,日後定會成就非凡,其實在老奴看來,不值一提。
老奴縱覽北莽離陽,兩朝江
湖,百年以來,也不過五人罷了。
龍虎齊玄幀,武當洪洗象,算是同一人。
接下來,依次是王仙芝,主人,李淳罡,洛陽。
後四人,皆是步步爲營。
小主子,你別看耶律東牀與慕容水龍,這會兒境界比你高。
但,只伱一人,有望躋身此列,與五人並肩屹立,處於武道頂點。
老奴拭目以待,所以捨不得死,哈哈……”
錦袍魔頭,笑聲陰森滲人,如惡鬼夜行,見人便笑。
小拓跋伸了個懶腰,緩緩說道:
“被你這麼一說,我又想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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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牧民營地。
驕陽作餘暉,酷熱逐漸淡去,清風習習,迎來久違的安寧祥和。
今晚正式晚餐,族長呼延安寶,不但用烤全羊招待這幾位全族的恩人,還拿出珍藏多年的虎骨酒,以及地黃酒。
二公子徐鳳年和老黃,似餓死鬼投胎一般狼吞虎嚥。
徐千秋則溫雅得多,這些食物,固然豐盛,但,與青鳥的廚藝相比,還是差了太多。
對於敬酒,世子殿下來者不拒。
這讓十幾位代表各自營帳赴宴的豪爽牧民,對他又增加幾分好感。
大多數人已喝得盡興,酩酊大醉,七倒八歪。
缺了門牙的老黃也不例外。
徐千秋卻毫無半點醉意。
走出酒味肉香,四處瀰漫的帳屋,打算到外面散散步。
牧人對這位武力通玄的白衣公子,敬畏多過親近,不敢打攪。
來到湖邊,尋了個地方坐下。
草原的星空,似乎更近一些。
小丫頭依舊一襲黑袍,戴着面具,緊跟在徐千秋左右。
走到哪兒,便跟到哪兒。
方纔倒是未曾飲酒,啃你小半隻羊腿,吃得滿嘴都是油。
這幾日,小丫頭臉上常見笑意,不似之前那般陰冷,周身滿是殺氣。
令寶樹聖僧也忌憚幾分。
忽地,於黑暗之中飛來一支箭。
黑影閃過,破空之箭,被小丫頭穩穩接住。
箭頭之上,有一封信。
信封一角,有一個血色手印,除此之外,還有一朵血色寒梅印記。
這是天下第一樓密信,而且等級不低!
小丫頭此刻,似乎變了另外一個人,成熟,穩重。
不再是小孩子姿態,緊緊拽着大哥哥的衣角。
取下信封,恭恭敬敬遞上。
待徐千秋接過密信後,她手心氣機涌動,將那羽箭化爲灰燼。
如此做,是爲抹掉痕跡,保護暗中射箭那人身份。
徐千秋拆開信封,將其中內容收入眼底,微微眯眼。
密信末尾,未曾署名,只畫了一隻青鳥。
好戲,終於要開始了!
北莽女帝,拓跋菩薩,正面相對之前,先送兩位一份大禮,可莫要嫌棄……
徐千秋雙指併攏,密信無風自燃。
方纔射箭之人,便是部落中人。
說不定,方纔還敬了徐千秋一杯酒來着。
天下第一樓密探,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不多時,呼延觀音帶着族長的兒子阿保機前來,希望他能收小傢伙爲徒。
世子殿下卻只是瞥了一眼,未曾答應。
見他拒絕,呼延觀音咬着嘴脣,眼神落寞。
對此,徐千秋視而不見。
他還沒到,能被一個女人所左右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