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急救
許放映帶來的膠片盤不多,也就12盒,差不多是5部電影的量,裝了滿滿一箱子。
這5部片子,要支持他將附近的幾個公社,加起來共三十多個生產大隊都走一遍,其中還包括不少公社中工人比較多的“大單位”,全部算起來,至少要放50多場。
鑑於有許多人喜歡跨區域看電影,所以每場電影需要有至少一場不同,否則就會有“羣衆不滿意”的可能性。除此之外,每個地方放的電影不一樣,也會給當地有種“獨一無二”的感覺,好評和“好處”都會更高。
這也算是放映員的一點小技巧。
一部南征北戰,剛纔已經放過了,這時候陳凡放的是《難忘的戰鬥》。
這個是上影廠在75年拍攝的電影,76年1月份才上映,連病重中的李先生都看過,並且看到落淚。
才一年多時間,就能到縣級放映隊,並拿到公社生產隊來放映,速度不可謂不快。
當電影片名出現的時候,全場頓時引起一絲絲的騷動。
“啊,又是新電影?”
“今天看了兩部新電影,真好。”
“虧了虧了,今天怎麼放那麼早呢?不是說好了6點鐘嗎?”
“說好的還是放兩部呢,今天放映員答應放三部,就算沒看前面的,不也賺了半部!”
“誰讓你自己來得晚的,……”
話沒說完,就被邊上的人打斷,“電影開始了,都別說話。”
……
楊書記看看趴在桌上的放映員,再看看陳凡,臉上笑得像朵花兒,對着他小聲說道,“你還會放電影?”
陳凡夾了一顆蠶豆丟到嘴裡,搖頭笑道,“不會。”
然後指了指許放映,“剛纔我看他好像有點多了,就跑去跟他學換盤,除了換盤,別的什麼都不會。”
張隊長樂得哈哈大笑,“還是你小子機靈,把他灌醉,再自己換盤,要換就換新電影,比放老片子強多了。”
蘇玉軍也笑着說道,“剛纔我問他,今天晚上放什麼片子,他還說放一部老片子、一部新片子,結果第一部就放了《南征北戰》,現在伱又放了這部新片,他可虧大了。”
張文良轉過身說道,“這明明有新片子,怎麼不放呢?”
陳凡看了看許放映,轉頭說道,“這個他剛纔也說過,不是他們不想放,是膠片放多了,就會有劃痕。
縣裡拿到的膠片,是最先在省城放,然後等他們那裡都放完了,再輪到地區,最後才輪到底下的公社放映隊,本身就已經磨損很嚴重,等輪到基層的時候,膠片早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如果不緊着點放,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把膠片磨廢了,所以放什麼片子、放幾次,也是有計劃安排的。
現在還是上半年,要是一下子把新片都拿出來放,下半年就不好安排,所以他們一般是上半年放老片,等年底了,如果計劃還足夠,纔會放新片。”
聽他這麼說,張文良也說不出話來,只能嘟囔幾句,“做電影的也真是的,怎麼不多弄幾個膠片。”
這個問題自然沒人回答他,目前全國就幾家膠片廠,全國第一家膠片廠——化工部第一膠片廠更是65年才投產,距今也不到12年而已,能夠拷貝這麼多膠片就已經很不錯了,還要啥自行車?!
就在他們小聲聊着的時候,一道身影走過來,眼裡滿是驚奇,“你們厲害啊,直接把放映員灌醉,自己放電影?”
楊書記最先接話,“這你都知道?”
安全指了指後面,笑道,“聽他們說的。”
陳凡轉過身,笑道,“安哥,你怎麼這麼晚?”
楊書記和張隊長早已站起身,要給他讓個位置坐下。
安全趕緊將他們攔住,直接快走兩步坐到張文良旁邊,說道,“我這是吃苦在前,享樂在後。”
頓了一下,才說實話,“單位有事耽擱了,今天召集開會,要爲夏收徵稅做準備,開到6點多才完。”
這些事情每年都有,楊書記他們也不在意,反正今年風調雨順,該交的少不了,自然不用擔心。
說了幾句玩笑話,幾個人接着喝酒看電影。
陳凡則負擔起放映員的換片任務,等第二部電影結束,又找了一部《沙漠的春天》換上,同樣是75年拍攝的“新片”。
這部少見的不是什麼戰爭片,而是講述一位蒙古女性帶着社員們植樹造林、征服沙漠的故事,算是最早的生態片了。
陳凡自己也沒看過,但是相比剩下的兩部老片子,他相信所有人都更願意看這部新電影。
就在他換好盤子,準備過去坐的時候,前面突然出現一陣騷動。
一羣人圍起來,還有女人哭喊的聲音。
蘇玉軍反應最快,當即跑了過去,不一會兒便扯着嗓子大喊,“張大夫來了沒有?5隊的張大夫來了沒有?”
陳凡一聽,趕緊將放映機關停,隨即立刻跑了過去。
這時周圍已經圍了兩圈人,其他人幾乎都站起身往這邊看,也沒人再關注幕布上有沒有電影。
陳凡一邊大喊一邊往裡走,“都讓開、都讓開,不要圍在這裡。”
大多數人都聽勸,紛紛往後退,很快就露出中間一塊場地。
場地中間,一個婦女抱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嚎啕大哭,陳凡這感覺頭大,連她喊的什麼都聽不清。
蘇玉軍在一旁急得團團轉,讓民兵們跑去後面問有沒有外隊過來的赤腳醫生。
只不過希望不大。
陳凡三步並做兩步跑過去,蹲下來檢查那小孩,只見臉色已經有些發紫,呼吸非常急促,卻似乎喘不過氣來。
他一邊將小孩子拉過來檢查,一邊問道,“他怎麼了?”
那婦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都喘不過氣來,旁邊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中年漢子跪在地上滿臉沮喪,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發抖,“被、被豆子噎到了。”
聽到這話,陳凡二話不說便將小孩子翻過來俯身抱着,雙拳壓在他的腹部,用力向上擠壓。
只用了兩下,小孩子就突然一聲咳嗽,吐出來一顆蠶豆,接着便是大喘氣,他轉頭看着母親,哇地一下哭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那婦女一把將孩子抱住,坐在地上是又哭又笑。
旁邊的漢子一看,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等反應過來,當即噗通一下給陳凡跪下,一個勁地磕頭。
陳凡趕緊拉他起來,可是以他現在的力氣,竟然都拉不動?
這是頭牛吧?
還是蘇玉軍過來輕輕踢了他一腳,“好了好了,人沒事就行,你快點起來,這麼多人都看着呢,不要讓陳老師爲難。”
聽到這話,那漢子才順勢站起來,卻又換成了鞠躬,“謝謝、謝謝!”
直到這時,周圍才響起一片掌聲,還有人大聲叫“好。”
危機解除,那一家三口不敢再看電影,漢子一手將孩子抱在懷裡,一手攙扶着老婆,心有餘悸地快步離開。
滿操場的人都在議論剛纔發生的事。
“老高這是遇到貴人了啊,要不是陳老師在,他家裡的這根獨苗恐怕就要……,唉,也算是福大命大。”
“要不說呢,幸好今天陳老師在,救了他兒子一命,要不然真不好說。”
“他們兩口子也是可憐人,一大把年紀才得了這個娃兒,這要是萬一有個好歹,只怕兩口子死的心都有。”
“要我說還是陳老師本事大,剛纔好危險啊,小傢伙眼看着就要沒氣了,陳老師就那麼兩下,就把豆子逼出來,好厲害啊!”
“唉唉,你們說陳老師是不是會氣功啊?”
“哎呀,你別說,這一手跟氣功還真有點像,那說書先生是怎麼說的?只要有一手氣功,是要人死就死,是要人生就生……”
……
陳凡將放映機重新打開,衆人也陸陸續續回到位置上坐下。
楊書記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許放映,忍不住笑道,“他倒是睡得安穩。”
安全用可憐的眼神打量許放映一眼,撇着嘴笑道,“還不是被你們灌的。”
他隨即看向陳凡,問道,“誒,剛纔有人說你會氣功,會的是什麼氣功?”
肖烈文在一旁有些發呆,看着陳凡的眼裡滿是不可思議。
老連長教了陳凡幾手壓箱底的功夫,他都知道是什麼東西,那是他當年也學過,卻怎麼也學不會的獨門秘訣。
改版武當山金蟾派的大蟾氣、改版形意拳虎豹雷音、改版八卦掌的游龍勁、改版少林心意把、改版太極混元勁、改版自然拳內圈手。
這六門功夫,都是當年在北方戰場,老連長和部隊裡的幾位武林同道交流,博採衆家之長,融合了十幾門拳法精要,由包括林遠祥在內的六個頂尖高手各自創出來的獨家功夫。
他們倒是不藏私,功夫創出來之後,毫無保留地教給身邊的人,也將練法心得寫成筆記,上交了國家。
但是能學會的,一個都沒有。
這件事幾乎成了林遠祥他們幾個人的心病,所以肖烈文看見陳凡的天賦之後,才稍作考慮便給林遠祥寫信。林遠祥也沒怎麼耽擱,安排好單位上的事,就立刻跑了過來。
可是昨天才傳的功夫,他今天就能學會?
肖烈文是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這幾門功夫,就這麼吃天賦?
陳凡可沒注意到肖烈文的表情,他回頭看了看安全,笑着說道,“什麼氣功啊,我告訴你,這就是最簡單的氣壓學原理。”
嗯???
滿桌子人都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除了還在呼呼大睡的許放映。
挨着桌子的人連電影都不看了,豎着耳朵聽陳凡的解釋。
陳凡笑着說道,“人的肚子裡是有氣的,當有異物堵住喉嚨,卡在那裡上不得、下不去的時候,就可以通過壓縮肚子裡的氣,將異物噴出去。”
他說着還站起來,走到安全身後,給他做示範,“就是這樣,雙手放在腹部,連着整個人一起,用力往上提,這樣腹腔的空氣就會被擠壓向上噴出來,隨着氣壓的噴發,堵在喉嚨的異物自然就跟着出來了。”
聽到這話,高中畢業的安全立刻就明白這個“氣壓原理”,他滿臉好奇地說道,“沒想到物理也能治病?”
陳凡哼哼兩聲,走回去坐着,笑道,“西方醫學裡面就運用了大量的物理和化學知識,或者說,西方醫學就是建立在物理和化學之上,只要瞭解了原理,其實很多東西都不值一提。”
楊書記沉吟兩秒,對着陳凡說道,“你的這種手法,能不能教給別人?比如說我們的大隊的赤腳醫生張覺民?”
陳凡毫不遲疑地說道,“可以啊。”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其實我建議,我們的獸醫也可以適當學一些急救知識,一來他們有醫學基礎,能夠更快接受這些醫療手段,二來萬一再遇到今天這樣的事,他們也可以就近處理,不至於等張大夫過來,可能就來不及了。”
聽到這話,楊書記當即大叫一聲,“好。”
然後滿臉嚴肅地拍手鼓掌。
他這掌聲一響,周圍跟着鼓掌的人越來越多。
遠處的觀衆還以爲是因爲電影而鼓掌,他們也都瞎起鬨跟着喊“好”。
等到前面的人將剛纔陳凡說的話傳過來,這下不得了,一個個都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舉起雙手對着陳凡的方向拍手,大聲叫“好”。
願意主動將自己的獨門手藝教給別人,就是爲了能夠及時救人,這纔是真正的醫者父母心啊!
他們幾乎全都是普通人,沒有電影上的英雄那麼大公無私、無所畏懼,更多的還是爲了一家人的生計在奔波。
但是他們面對大公無私、無所畏懼的人,卻從來不會吝嗇自己的掌聲和讚美。
這一點,卻比後世某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見做好事的人就陰陽怪氣一番,好上千百倍。
混在人羣中的姜麗麗幾人,正是激動得難以言表。
黃鶯眼裡滿是迷醉,“陳老師好棒!”
楊菊牙關緊咬,眼神中滿是堅定,“我要向陳老師學習!”
劉丹左看看、右瞧瞧,繼續拍手,“陳老師我以你爲榮!”
姜麗麗跟着鼓掌,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眼神裡的迷戀,再也遮掩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