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事,信昌侯夫人會進宮跟世妃王夫人商議,一切規矩由宮裡,由內侍省定,韓謙與李知誥、李衝陪楊元溥聊些不鹹不淡的話後,也就告辭離開。
“你這段時間,真是很用心的在教導殿下啊。”離開瀟湘閣,走夾道往前院而去,李衝忍不住陰陽怪氣的抱怨道。
韓謙見李知誥神色沉鬱,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沉吟片刻,說道:“我是跟殿下說過一百人忠於信昌侯府而信昌侯府忠於殿下,與一百人直接忠於殿下是有區別之類的話,但你們不要忘了,陛下不容人欺!”
見韓謙竟然光明正大的承認他有在三皇子跟前挑拔離間,李衝嘴角禁不住就要抽搐。
李知誥卻拉了李衝一下,讓他不要跟韓謙置氣,說道:“韓謙說得有道理,陛下創立大楚,宏圖大志,近年來又意在防範將臣專權,真要是看到龍雀軍成軍之時,上上下下都是我信昌侯府的人,到時候要麼會強行裁撤一部分軍將出去,要麼在考慮三皇子時便會有更多的猶豫。”
韓謙心裡一笑,心想他們還是低估天佑帝了,換作他是天佑帝,就算沒有察覺到晚紅樓的陰謀,真正下決心要扶持三皇子楊元溥繼位,在龍雀軍真正形成戰鬥力之後,怎麼也要先想辦法將李普父子三人都殺了,讓沈漾掌軍。
不過李知誥能已經有這層認識,就顯然不是李衝能及的,也難怪他雖是養子,卻能在信昌侯府有着比李衝大得多的決定權。
聽李知誥這麼說,李衝也沒有辦法跟韓謙置氣。
“虞侯真是明白人,往後有什麼事找虞侯商議,就不怕會誤事了。”韓謙說道。
李衝轉頭看向別處。
“我真心希望你能執掌秘曹,而秘曹會設於暗處,不會對外公開,你不用怕在韓大人面前交待不過去。”李知誥盯着韓謙說道。
“我可指揮不動晚紅樓及信昌侯府的人手。”韓謙也將話挑往明處說。
“韓府的家兵子弟,這段時間不時潛往州縣歷練,韓大人需要用我們這邊的人手才能組建秘曹嗎?”李知誥將這事點破,也表明他們對韓謙私下的小動作不是沒有察覺。
家兵子弟接受六七個月的初步培養後,近一個月,韓謙則安排他們分散到附近的州縣,打探、蒐集風土人情、地形地貌以及物產市價等信息。
一方面家兵子弟需要實際的歷練纔有可真正快速成長起來,他沒有耐心,也沒有時間讓他們在宅子裡先學習三五年然後再放出去。
即便他父親不犯倔脾氣,此時已經是天佑十三年了,天佑帝頂天還有四年好活,到時候三皇子楊元溥與太子、信王那邊不見血也要見血了,江淮隨時有可能一片糜爛。
不管怎麼樣,他想要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對家兵子弟的培養,就不可能按部就班的來。
而韓謙個人精力有限,他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走遍江淮州縣,他想要對楚國形勢有更精準的掌控,也必需依賴家兵子弟替他收集信息情報。
而蒐集物產市價的信息,韓謙主要還是想比對金陵的物產市價,從中尋找商機。
當世完全沒有一點專利意識,看到燒製石灰牟利甚巨,張潛、郭亮這兩個孫子年後也在桃塢集建竈燒石,也不知道是不是李衝、柴建這邊看到他這段時間有意交好張潛、郭亮二人,在背後唆使他們這麼幹的。
燒製石灰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一旦多家參與進來,所能牟利就日漸稀薄,山莊裡雖然沒有添加什麼人,但添置馬匹、兵甲以及僱傭匠工打造一些特殊的裝備,沒有一個地方不需要撒錢,韓謙也只能另想他策籌錢。
只是沒想到晚紅樓及信昌侯府盯住他,比他所想象的還要緊一些。
韓謙炯炯有神的眼眸盯住李知誥,他對李知誥是要高看一頭,但李知誥又怎麼有自信說服信昌侯李普,說服黑紗婦人,由他來執掌一司?
晚紅樓這些年都潛伏在暗處,應該知道掌握一支秘密力量的重要性,什麼時候,或者說發生什麼事情,他們突然就變得這麼信任他了?
韓謙沉吟片晌,決定將有些話跟李知誥說透爲好:“虞侯希望我多任事,我不敢推脫,但虞侯也要明白,侯府不將掌握的力量都攤出來,是不可能得到信任的。不要說陛下跟世妃了,殿下聰穎、心志也非常人能及。李侯及夫人那裡,真要想能成事,應要讓陛下那邊確信殿下有能力掌控龍雀軍,後續纔會一步步傾斜更多的資源過來。要不然,殿下這邊永遠是一枚不受重視的棋子。”
“……”李知誥沉吟片晌,跟李衝說道,“我與韓謙先去晚紅樓,你回府跟父親說一聲,這事我們應該儘快給殿下以答覆。”
李衝百般不情願,也覺得三皇子被韓謙調教得有些超乎他們的控制,但這事最終如何處置,還是要聽他父親及夫人拿主意。
韓謙心想以李普的見識,只要將話說透了,還是能分得清輕重,出侯府後,便與李知誥分作兩道往晚紅樓馳去。
與姚惜水、蘇紅玉見面後,在姚惜水院子裡沒有待多久,信昌侯李普以及次女婿柴建便隨李衝直接趕過來。
黑紗婦人卻沒有出現,這時候是事情耽擱了,或者說其人這段時間並不在金陵城裡,姚惜水她們似乎也不想跟韓謙解釋。
聽李知誥詳細說了之前跟韓謙商議的事情,信昌侯李普點點頭說道:
“或可建議殿下秘曹分設左右參軍,到時候晚紅樓會將兩百戶流民編入屯營軍府接受管治。”
信昌侯李普這麼說,便是要將他們暗中掌握的兩百名精銳力量攤放到明處來,而且作爲兵戶編入屯營軍府,其家小留在軍府實際就附帶有“人質”的性質。
韓謙不覺得這會是晚紅樓及信昌侯暗中掌握的最後所有力量,但估算晚紅樓及信昌侯所掌握的產業規模,猜測他們手裡即便還掌握秘密力量,也應該有限了。
“孩兒建議韓大人出任左參軍,但右參軍用誰合適?”李知誥問道,他還是主張其中一職用韓謙,但另一人選誰,他沒有考慮好。
“柴建來吧;然後薦高承源補都虞侯之缺!”李普沒有否決韓謙出任秘曹左司參軍,但他知道除非他們派出嫡系親信,不然沒有人能真正掌握這支秘密力量。
而且他也不想在這事上敷衍三皇子楊元溥。
韓謙提醒是有道理的,他們可以欺楊元溥年少、可以欺世妃深居宮禁,但想要欺天佑帝,就有可能弄巧成拙。
而他們能有今日的局面,事實上也是建立在天佑帝覺得三皇子能有所爲的基礎上,這還是韓謙獻計三皇子楊元溥所打開的。
他們現在要做的,是加強這個基礎,而不是破壞之。
高承源原本是天佑帝身邊的侍衛,行刺事件之後,受天佑帝指派到三皇子楊元溥擔任侍衛營副指揮。
推薦高承源接替柴建擔任都虞侯,一方面表明信昌侯府沒有專擅龍雀軍兵權的野心,一方面通過高承源將龍雀軍的成就傳遞給天佑帝知道三皇子確有所爲。
高承源未必會得罪安寧宮那邊,但在天佑帝駕崩之前,是不會背叛天佑帝的。
關於這點,信昌侯李普對天佑帝還是有信心的。
想到這裡,信昌侯李普又跟韓謙說道:“秘曹左右兩司分立,左司要從屯營兵戶裡選用什麼人手,你不用擔心柴建、衝兒會干涉你!”
龍雀軍的根基在屯營軍府,除了正而八經有官身的職缺以及延請的客卿、謀士,所屬曹司絕大多數的低級武官、兵卒,都要從屯營軍府選人;要想從其他地方選人,其人及家小也要併入屯營軍府。
當然,韓謙的私扈家兵是可以豁免在外的。
只不過大多數時候,爲了表示忠心,部將的私扈家兵也會盡可能安排在緊挨着屯營軍府的地方集中居住。
目前秋湖山別院就位於桃塢集之內,韓家家兵的家小實際都位於屯營軍府的控制之下,李普都不擔心韓謙推薦麾下的家兵擔任軍職。
彼此融合,最終永遠是大的一方吞噬小的。
韓謙見信昌侯李普絲毫不反對李知誥對他的推薦,還給他這麼大的處置權,越發斷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說道:“我可以執掌一司,將來也必然不會讓你們失望,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信昌侯李普眯起眼睛盯着韓謙問道。
“我父親要能出仕地方,我纔敢盡力爲殿下辦事。”韓謙說道。
沒有這邊如此放鬆,韓謙還獅子大開口提這樣的條件,甚至還強調盡力爲“三皇子”辦事,姚惜水微微眯起漂亮的眼眸,心想這廝倒是不怕跟這邊生分了啊。
“這事我也只能盡力謀之……”信昌侯李普說道。
“全賴侯爺。”韓謙見信昌侯李普沒有直接反對,便知這事有些希望,拱手謝道。
事實上,韓謙年後一直都在潛移默化的做他父親的工作,希望他父親能有機會出仕地方,他往後纔不會再擔驚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