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豐寨西距巢州城約一百四十餘里,南淝水的河道在巢西平原拐了一個大彎,使得安豐寨到巢州城的水路距離則長達兩百里。
雖然這導致分路穿插進擊的諸路兵馬,以南淝水的河道爲中心,迂迴多繞行了六七十里,但壽州軍窺不透這邊的意圖,沿線防線手忙腳亂的調動,但在集結足夠多的兵馬前,誰敢往棠邑兵的兵鋒上撞?
因而除了辛苦一些,諸路兵馬穿插到安豐寨的外圍,卻沒有遇到什麼波折。
只是突襲作戰,這時候纔剛剛拉開序幕而已。
前朝晚期,除在天佑帝統治淮南期間,在他之前還有三任淮南節度使都致力開挖安豐渠,溝通南北淝水,加強江淮的水路聯絡。
安豐渠挖通之後,後續北往壽州、西往霍州、光州的新修驛道,也都從安豐寨通過,安豐寨作爲巢西地區最重要的水陸交通要衝,在皋城縣地位比西側二十多裡外的縣城還要突出。
數十年發展,已有上萬人丁聚居於此,鎮埠要比一般的縣城繁榮多了,而鎮埠外圍,溝渠縱橫、田陌交錯,座落着大大小小的村落。
南淝水河的南岸,有一座十數丈的石嶺,目前爲棠邑一隊騎兵控制。
韓謙牽着王珺的手,登上石嶺,看山嶺左右有三四里長,彷彿安豐寨南側的天然屏障,凍結的南淝水河就在石嶺的斷崖之下,而往西北方向望去,兩三裡外同樣的一座往北延伸的矮嶺,彷彿安豐寨西面的門戶,安豐渠就開挖在那座山嶺的東麓山腳下。
韓謙沒有看北面兵馬集結的情形,也沒有居高眺望安豐寨內敵軍手忙腳亂的樣子,而是往西南眺望。
天亮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薄霧還沒有散去,青黑色的峰嶺在薄霧之中隱然若現,要比這邊的斷崖、矮嶺巍峨得多。
那一座座峰嶺的深處,便是切斷荊襄與淮南、便是長江與淮河分水地、千里縱橫的淮陽山,也是後世赫赫有名的大別山。
將桐柏山包括在內,淮陽山在天地之間彷彿一個巨大的弧形,其北坡與光州、霍州接壤,西坡與鄧州接壤,西南與隨州、黃州接壤、南坡與舒州接壤、東坡與巢州接壤。
淮陽山可以說是征伐江淮的雄主們,誰都繞不開的一座雄山大嶽。
“在一定意義上,安豐寨的戰略價值,要比霍州城重要得多,對我們來說,尤是如此;除了往西、往北、往東三面廣及數百里的種植區外,南面的淮陽山間也是村寨林立,”
韓謙將馬鞭橫在身前,跟並肩御馬的王珺說道,
“恰恰是上百年來江淮地區戰事不斷、兼之慘烈戰事之下的繁苛盤剝,使得不計其數的民戶逃入千里縱橫的淮陽山中掙扎生存。在金陵事變之前,淮西巢滁光霍壽五州人丁統計僅八十餘萬,金陵事變後,逾二十萬軍民被安寧宮脅裹渡江退入淮西,使得淮西的總人口勉強超過百萬,然而不算荊襄隨州、黃州以及南面舒州境內的山區,僅淮陽山的北坡、東坡之中,到底藏匿了多少逃戶山民,大楚開國二十餘年來,都沒有一個準確的統計。有人估算十數萬的,有人估算二三十萬的,甚至有人說僅巢、霍兩州所轄的山域之中便藏有山民四五十萬,莫衷一是。不過,巢西、霍南的山區裡到處藏匿多少民戶,很快便會搞清楚了……”
韓謙在鎧甲外穿着猩紅的大氅禦寒,身量顯得魁梧,王珺只是在襖裳繫了一領不那麼扎眼的裘裳,站在韓謙的身邊。
連着三天乘馬隨軍出征,即便受到很好的照顧,也是極其的辛苦,但此刻的她神采熠熠,雪白的臉蛋泛着瓷器的光澤,美眸透漏清亮的光彩,給人感受不到她有絲毫的疲倦。
雖然分路穿插進來的主力兵馬,正在南淝水的北岸進行集結,對僅有六七百壽州兵據守的安豐寨做進攻前的最後準備,但她的心思跟韓謙一樣,還是將視野投到西南面的峰嶺深處。
她不知道棠邑兵的這次異動會驚起多大的波瀾,但很顯然當世能真正看穿韓謙意圖的不會有幾個人;而屈指可數的數人,此時應該都不在淮西境內。
不錯,安豐寨是他們這次突襲作戰要重點進攻的一個點,但韓謙組織兵馬,從敵軍巢州防線穿插進來,進攻安豐寨,並非是貪圖壽州軍在這裡所囤積的物資,也並非是要一把火將這座繁榮的鎮埠燒爲灰燼,然後破壞掉安豐渠的堰壩水閘,切斷淮西境內這條最重要的水路通道,再大肆的去破壞淮西腹地的農耕生產。
換作其他將領,在這次的突襲作戰中,要是能在順利實現上述的作戰意圖後再成功率突襲兵馬撤回去,都有資格擠入當世名將之列了,但王珺心裡清楚,她的夫君不會僅限於此。
淅川一戰,韓謙聲名鵲起。
世人看到的是龍雀軍血勇拼殺,看的是三皇子少年沉毅,看的是旋風炮大放光彩,看到的是韓謙神鬼莫測的奇謀妙策,但還有一層更重要的因素,世人卻極少提及或者說極少有人看透徹。
那就是山寨勢力除了爲防守淅川城直接提供近一半的兵員外,更有山寨兵馬控制淅川河以西的廣闊山嶺,使得樑軍在整個荊襄戰事期間,都沒能徹底的封鎖住淅川城的退路,甚至都沒能有效切斷淅川城與西翼荊子口的聯絡。
之後樓船軍水師更是在西翼不受威脅的情況下,輕易就突圍樑軍的封鎖,抵達淅川城下,順利與龍雀軍會合,解開樑軍長達數月的合圍。
而之後山寨勢力,更爲重新設立的均州提供逾半數的屯兵民戶。
山寨勢力的形成,一是戰亂躲入空山老林的流民軍殘部,一是逃避戰亂,從平原地區遷入山地掙扎生存的普通平民。
唯有深刻剖析淅川一戰背後更深層次的致勝因素,纔會更清晰的明白韓謙爲何要這寒冬臘月突然發動這樣的突襲攻勢。
淮西這片土地,近百年來,所經歷的戰亂,比荊襄、南陽有過之而無不及。
即便是大楚開國之後,樑軍就有三次大規模的侵入淮西;小規模的侵襲沒有一年會中斷。
金陵事變以來,特別是李知誥統領淮西禁軍渡江北征,迄今戰事已持續有將近兩年。
雖然淮陽山北坡、東坡的峰嶺之間,沒有流民軍殘部,這使得這些山區內部結寨自保的軍事力量不足,但逃避戰亂遷入其中的普通平民,絕對不在少數。
棠邑過去一年,雖然不可能對淮陽山鄰近巢州、霍州的北坡、東坡地區進行準確的統計,也無法準確估算這些山區民戶的具體規模,但也花大氣力摸過底。
棠邑真正的優勢在哪裡?
韓謙與其父韓道勳數年所經營深耕的敘州,可以說是標準的山地州。
金陵事變期間,韓謙率赤山軍往南轉移,一度有着經營浮玉山,作長久抵抗的打算——茅山“被俘”後,王珺在韓謙身邊近一年的時間,對這些是再清楚不過的。
結合這些再回過頭來審視安豐寨的意義,便會明白,安豐寨實際上是沿南北淝水的上游河谷進入淮陽山東北坡深入的門戶。
不同於最高峰才四五十丈的五尖山脈,淮陽山東北段,成百上千座山峰都在三四百丈往上,地勢險絕陡峭,一些源出淮陽山的溪河,特別像南北淝水等主要幹流,其地形相對平緩的河谷、河灘地,實際是深入淮陽山區腹地的主要通道。
而事實上,突襲兵馬往安豐寨外圍集結過來,一方面在田城、馮宣等人的主持下,正快馬加鞭的在南淝水河的北岸集結兵馬,做進攻前的最後準備,另一方面奚發兒已經率領百餘斥候先期沿南淝水河的河谷,進入將軍嶺作前期偵察去了。
而在擬定的作戰方案裡,也考慮過無法順利攻下安豐寨的情形。
不過,後備方案不是原路撤回,也不是往東進入五尖山,而是往西南進入淮陽山東北坡,然後依託淮陽山東段從西北往東南延伸五百餘里、縱深廣達三百里的廣闊山區紮根。
這是韓謙趁樑軍主力都集結於黃河北岸,壽州軍無法獨力對南線發動大規模攻勢的機會,發動這次突襲的根本意圖所在。
其中最根本的一點,就是樑軍主力半年到一年時間內,無法轉移到南線來。
這個主力,除了樑軍的精銳兵馬,更重要的是樑國境內的作戰物資,短時間內主要只能保障北線,無法往南線傾斜。
要不然的話,棠邑此時分出一部精銳兵馬深入淮陽山,樑軍與壽州軍卻能集結大軍,不計傷亡進攻滁河、浮槎山防線,有可能會導致棠邑全面崩盤。
當然,武衛軍從淮陽山的西南移駐隨州,迫使壽州軍從巢州一線調集近兩萬精銳,轉移霍州西部,也是這次突襲作戰能形成的一個必要前提。
要不然的話,壽州軍在南線有七萬防兵,韓謙也不敢輕易穿插進來。
數匹快騎踏過河冰,趕到南岸河堤這邊來。
郭卻手腳並用,快速爬上山崖,有些喘粗氣的走到韓謙跟前,稟道:“有三千敵騎,沿北淝水南下,似是徐明珍親自率領,其與皋城殺出的兩千多步卒會合後,卻沒有停留下來整備陣形的跡象,似要趁我軍立足未穩,一鼓作氣沿安豐渠殺過來……”
郭卻頗爲振奮,圍點打援是他們最爲期待的。
“他們要戰,便與他們戰,傳令韓東虎將騎兵從西翼收縮回來,不要攔截,放敵軍主力過來,退結到南淝水河南岸;你先去與田城會合,調整部署準備在安豐寨西北側或北側迎擊敵援!我隨後就趕過去。”韓謙微微笑着說道。
高紹、馮繚等人留在南線坐鎮,但軍情參謀司的半數武官都隨軍出征,擬定具體的作戰方案,已經不需要韓謙過多的干涉。
郭卻先策馬趕去跟田城會合,韓謙望了一眼西南方向的峰嶺,跟王珺說道:“我們也回去吧。要是順利的話,說不定我們今夜就能睡一個安穩覺呢。”
“徐明珍親率援軍馬不停蹄的殺來,他是意識到安豐寨的重要性,但顯然還是沒有想到我們能借河道冰面快速運送戰械——他想趁我們立足不穩,重創我們。”王珺感慨的說道。
棠邑兵騎軍規模遠不如壽州軍,穿插到敵後,最需要解決的就是給養以及重型戰械的運輸問題,這些直接決定了突襲兵馬在敵境的滯留及攻堅能力。
要不然的話,即便就算安豐寨守軍僅有六七百人,外圍僅有一道不足三尺厚的夯土護牆,在沒有攻城戰械的情況下,想強攻下來,傷亡也將相當慘烈。
更不要說後期想守住安豐寨了。
當然,從北面壽州以及西面霍州增援過來的敵軍,在徐明珍的親自率領下,想着趁這邊立足未穩快速出擊,應該是壓根就沒有看穿韓謙發動這次突襲作戰的根本意圖。
他們沒有想到棠邑兵會守安豐寨,那隻會以爲棠邑兵攻下安豐寨之後,就會第一時間摧毀鎮埠及附近的水閘、堰壩、渠堤等水利設施,然後再快速轉移。
這裡位於南北淝水上游與中游的銜接區,地勢較高,安豐渠兩側必須要有堰壩水閘,才能保證渠中維持穩定的蓄水,以供舟船通過。
當世不是沒有建造堰堤船閘的能力。
不說敘州了,溝通江淮的核心水道邗溝之上,就建有好幾道堰堤船閘,以便能根據長江、淮河潮水的起落,控制邗溝之中的水位。
也就是外側江河漲潮時,開閘納水,落潮時閉閘,維持邗溝內部的水位。
舟船要進出邗溝,都要經過船閘。
前期爲解決運糧漕船過船閘效率緩慢的問題,採取分段運輸法,即在堰壩水閘處建立儲倉,使得各地的運糧漕船分別負責某段的運輸,也就是運抵堰壩水閘處,將糧食搬卸到糧倉裡,交給下一河段的船隊負責,以此節約人力、物力,提高每年輸往洛陽、長安的漕糧規模。
只不過,哪怕在很小的河道修造堰堤船閘,在當世都絕對要算是一個大型工程,一旦被破壞,可能需要三五年都未必能修好。
巢州與壽州之間的物資運輸,對安豐渠的依賴不是特別嚴重,但安豐寨堰壩船閘被摧毀後,壽州水軍便無法自由進出淮河、長江兩大水系。
徐明珍及壽州將吏,倘若認定棠邑兵這次異動的核心目標,是摧毀安豐寨的堰堤水閘,便不敢拖延不戰。
更何況南北淝水兩岸是壽州軍的重點屯墾區,樑帝朱裕去年襲擾淮東、重點破壞河堤水壩等設施,致使淮東今年楚、揚、泰三州境內洪水滔天的情形,他們可不會這麼快就遺忘掉。
要不是擔憂如此,延後兩三天,他們就能多集結數千兵馬過來,形勢就對他們更加有利,而即便到時候安豐寨即便暫時失陷,在他們看來也應該有把握能從容的奪回安豐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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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淝水河從西南流淌而來,經過一道斷崖——南側斷崖就是韓謙抵達安豐寨後攜王珺攀登的那座山嶺——淮南節度使府前朝時,在北側斷崖的東面挖開渠口,引水北上銜接北淝水。
這道斷崖不高,但地勢頗險,意味着敵軍無法從容的從南側或西側,直接進入安豐寨與守軍會合。
而安豐寨東北面,也是安豐渠的東面、南淝水河的北面,地勢相對要平坦許多,但此時已經被集結過來的棠邑兵佔據。
在更往北一些的位置,有三座隆起約數丈、十數丈的小山頭,此時都被提前一天過來的棠邑兵,伐木建立簡易的營地;這也可以說是爲掩護主力兵馬進攻安豐寨,建立的外圍防線攔截陣地。
郭卻最初稟報時,有三千敵騎從壽州方向沿北淝水南、兩千步卒從皋城殺來,但等到午後,敵軍從西北方向沿安豐渠兩岸掩殺過來時,確認還有一路上千人規模的敵騎從霍州方向差不多同時趕到。
“徐明珍還沒有搞清楚這次是不是朝廷籌謀以久的一次大反攻,便直接從西翼抽調騎兵過來,看來對我們還是很重視啊!”韓謙拿着銅望鏡,觀察安豐渠西岸的敵軍佈置。
很顯然敵軍擔心他們在河冰上動手腳,正派小股的騎兵反覆在安豐渠兩岸穿插,但其前哨陣地已經建到安豐渠東岸來了,兩軍前鋒距離之近,一個衝擊,都能將長矛擲入對方陣列之中。
“敵援加上安豐寨內的守軍,他們集結在這裡的總兵力已經超過七千人,不管從哪個方面說,他們在兵力上已經佔據絕對的優勢。而我們三天時間內,分路穿插到安豐寨來,在這麼嚴寒的天氣裡,趕路加上在敵控區宿營,體力上的消耗都是極大的,相信徐明珍膽子再小,也應該直接發動進攻了,”田城感慨說道,“這怎麼都要比我們夜戰殺入安豐渠西岸,要省些事——夜戰還是要看老天的臉色,”
他們不會叫壽州軍再拖延時間,黃昏之前,安豐渠西岸的壽州軍主力不會殺過來,他們就要搶先發動攻勢。
而夜戰的條件更爲苛刻,唯有大晴夜,視野才稍稍好一些,棠邑兵才能更佔優勢。
“看他們的部署,估計還是想一鼓作氣攻打我們的中左路,先謀求打通與安豐寨的聯絡,”馮宣坐在高大的馬背上,他們這邊分散燒起上百處煤炭,看似將卒抓緊時間燒飯飲食,好有體力拼殺,實際是在寒冷的空氣裡,製造一團團霧汽,封擋敵軍的視線,但他們在邊緣區域眺望敵陣,卻不受阻礙,“那在十數人簇擁下,登上南側山坡的褚甲將,應該就是徐明珍本人了。”
“徐明珍能與李遇、杜崇韜等人齊名,卻不知道他這次有沒有過人之處,來嚇我們一跳……”韓謙笑道。
“夫君秉承先君遺志,徐明珍卻視夫君爲奸雄之輩,而倘若看人都出現這麼大的偏差,再有過人之處,也難揚其所長。”王珺說道。
她將裘裳攏緊,以禦寒風。
大戰將臨,她胸臆間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涌動着,既期待又不期待,禁不住往韓謙身邊稍稍貼緊過去。
徐明珍在部將、侍衛的簇擁下,神色凝重的站在北崖一座叫梅山庵的庵堂前。
在安豐寨的北面,棠邑軍三千馬步兵都已下馬,分六處結陣,但由於棠邑軍在正生火作飯,一團團白色霧汽在安豐寨北面的淺谷之中翻騰,叫他們看不清更細緻的情形。
而棠邑兵有近兩千騎兵分散在兩翼,佈陣顯得中規中矩。
當然,從安豐寨潛出的信使,通稟集結於寨前的兩營棠邑兵,還在做攻寨的準備,已經砍伐好幾根巨木,做成簡易的攻城衝車,安豐寨單薄的護牆,經不住幾下大概便會被打開缺口。
看得出他們這邊不發動進攻,拖延到夜裡,棠邑兵極可能會連夜進攻安豐寨。
徐明珍擡頭看了看天,萬里無雲,風是那樣的冷冽如刀。
棠邑兵或者說之前的赤山軍,夜戰能力要強過當世其他精銳,這與棠邑軍中規模更大、更成熟的武官羣體直接相關,徐明珍羨慕都沒有用。
由於棠邑兵是分作八九路從巢州防線穿插過來,一段時間裡巢州北部地區,都被棠邑兵控制,壽州軍的斥候探馬通不過。
因此,除了最初巢州有派信使過來報信外,他們已經有一天半的時間,不知道南線具體的情況了,這叫徐明珍有所憂慮。
沒有足夠的情報,他再是當世名將,也是抓瞎;而他懷疑黔陽侯韓謙極可能就在對面的軍陣之中。
這麼大規模的突襲,很難想象韓謙真能安心留在歷陽城進洞房,但可惜這點猜測還是沒有辦法得到驗證。
幾名參贊軍事與諸部將已經討論出具體作戰方案,前期進逼過來的兵馬,也是照這個方案沿安豐渠兩岸佈置。
常規來說,步軍用於攻擊,騎兵掩襲側翼是正統的打法,但他們第一批增援兵馬以騎兵爲主,又要在最短時間內重創棠邑兵,便只能調整戰法。
諸多人都主張將騎兵主力都集結到正面來,利用騎陣的衝擊力,以便能最快的速度將棠邑兵接近安豐寨的中左路步軍防線鑿穿;同時將兩千步卒及少量騎兵安排在兩翼,防範棠邑兵的反擊。
當然,他們也清楚棠邑兵即便沒有攜帶重型戰械及沉重的戰車,但軍中裝備的強弩數量也是極多,而且這些強弩射程都在一百二十步左右,甚至都要略強過普通的步弓。
作爲進攻主力的三路騎兵,以品字形逼近過去,衆人還主張將有限的兩百多重甲騎放置到騎陣的前端,以便能以更少的傷亡、更快速度的將棠邑兵前列的弩陣打潰掉。
這時候安豐寨守軍出來夾擊,即便不能一舉將棠邑兵擊潰,也能將他們從安豐寨前逼走。
“打吧!”徐明珍揮了揮手,下令諸將準備率部出擊,他還是不能冒安豐寨失陷的風險。
安豐寨哪怕是落入敵手一天,堰壩水閘便有可能會被摧毀掉;而後續的援軍最早卻需要拖到後天才能集結過來,這也意味着棠邑兵連夜強攻下安豐寨之後,還有從容撤走的機會。
南線不知道什麼情況,嗣昭竟然沒有派精銳兵馬追咬過來,而壽、霍兩州之前沒有想到棠邑兵敢如此大膽的穿插,能調動的常備精銳有限,甚至大量的戰馬都散養到各座屯寨,以防馬瘟、節省過冬馬料的消耗。
再加上如此嚴寒的天氣,各防寨、屯寨、城池間的將卒戰馬集結、調動,實在是太緩慢了。
徐明珍現在也不求能重創棠邑兵,只要保安豐寨不失,或者打開進入安豐寨與守軍會合的通道,後續就有大量的機會,一口口的將這支膽大妄爲穿插進來的突襲兵馬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