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唐芯磨破了嘴皮子,紅娘的立場依舊堅定無比,翻來覆去就一個意思,沒有口諭絕不會放她出城,氣得唐芯甩手便回了房間,門甩得巨響。
夜沉沉,衛城緊閉一天一夜的城門悄然開啓,十餘匹快馬衝城而出,而在暗中另有一支兵馬沿水渠出發,一明一暗直奔附近哨崗。
唐芯輾轉反側,滿腦子想的唸的,全都是身在南郊的某貨,心煩意亂的從牀榻上跳起來,走到桌邊,瞅着那杯涼掉的安神茶。
別說是茶水,就是給她來顆安眠藥,她也睡不着啊。
“哎。”嘆息後,唐芯鼓着腮幫神色懨懨地坐在木椅上,“混蛋,突襲到底成沒成功,都不能給我傳個信兒嗎?”
非得把她這麼吊着,好玩嘛!
埋怨的話語裡,佈滿了濃濃的擔憂。
“也不造便宜爹他們怎麼樣了,哎。”
又一聲長嘆。
屋檐,青瓦無聲挪開,朦朧的月光透過那窄小的縫隙灑落下來,唐芯垂頭喪氣的癱在椅背上,像是失了魂,一張俏麗的小臉黯淡無光。
就在這時,未落鎖的木窗緩緩被推開,一道疾風般的黑影從外躍入,唐芯只感到面上有風颳過,戒備的警報剛在心裡拉響,還沒來得及擡頭,胸口便是一陣刺痛。
臥槽!能不能換一種套路?每次都是點穴,簡直是夠了!
圓溜溜的大眼裡燃起熊熊火焰,死瞪着眼前那塊左右搖擺的黑色衣訣。
有種露個臉給她看啊!
唐芯默默吐槽,但心跳卻不安的加快了,衙門內外安排了好幾十名士兵全天候站崗,紅娘歇息的屋子就在她隔壁,是什麼人能瞞過他們,成功混進來?他想做什麼?綁架還是宰人?
“卑職失禮,請夫人恕罪。”波瀾不起的呆板聲線有意壓低。
周恆!
唐芯幾乎在瞬間就認出這道聲音是屬於誰的,渾身一僵,冷不防就想起了那天在軍營被鄭曦之扛走的悲催經歷。
“夫人請勿出聲。”周恆語氣平平的說道,而後,才解開了唐芯的穴道。
身體得到自由的第一時間,唐芯立馬就想呼喚救兵,可嘴巴剛張開,一個音階都沒發出來,穴道二度被點。
次奧,他就只會這一招嗎?
她氣得直磨牙,噴火的視線聚焦在周恆那張帶上黑巾的臉上,恨不得戳出兩個洞來。
“夫人請勿出聲。”周恆面不改色的說。
唐芯深深吸了口氣,默唸過十幾遍冷靜、剋制,才把咬死他的衝動憋回去,衝他眨巴幾下眼睛,表示自己會乖乖聽話。
周恆這才解除了禁錮,唐芯學乖了,這貨武功比她高,速度比她快,想要呼救,得靠智商,硬來妥妥的不行。
眼睛轉了轉,慢吞吞從木椅上起來,下巴一擡,環胸直視他。
“卑職來此是奉了沈濯擎之令。”周恆言簡意賅的陳述道。
這麼快?不對呀,送信的探子剛出發不久,就算信已經送抵了監視的哨兵手裡,要抵達盛京,再派遣密探過來,路上至少也得花上一天吧?他是搭專機飛來的麼?
唐
芯一臉不解,張口想問,登時想起他方纔的行爲,唯恐這貨再來一次,只好點頭,暗示他繼續。
周恆面無表情地回視她,似乎在等什麼。
唐芯呆了一下,略顯迷茫的眨眨眼睛:“你……”
一個字剛說出口,她慌忙捂住嘴,在確定周恆沒有出手的意思以後,學着他壓低聲音:“你來這兒是幹嘛的?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京城?”
“探查糧草運送情況,三日前。”周恆的回答很簡練。
“哈?”唐芯倒抽了一口涼氣,“三天前你就出發了?”
這麼說,他們隱秘的動作,這人早就看在眼睛裡了?那……那渣渣知道嗎?
“不,”周恆微微蹙眉,“卑職三天前便在城外。”
呼吸驚得停頓了好幾秒,滿目驚恐。
“夫人下一步欲如何?”周恆緊接着又問。
唐芯仍沉浸在這個重磅炸彈裡,聽到他的話,愣愣的說:“什麼下一步?”
周恆抿脣,古井無波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惑:“自然是夫人接下來的部署。”
“額……”她啥時候有部署這種東西了?就算有,她幹嘛要告訴一個和她不是一路人的傢伙啊,她腦殘麼她!
唐芯默默翻了個白眼,忽然,神色一凝,眯着眼睛把周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眼神說不出的古怪。
周恆面不改色,猶如一根木頭樁子,任由她端詳審視。
話說,這貨是清華的人,而且是聽命於本尊,被派遣到敵人內部,企圖和本尊聯手挑起榮家、冷麪神之間的爭鬥,也就是說,現在的他是爲自己效力的。
想到這兒,唐芯的眼睛驟然一亮。
“你在城外都看見了?”她謹慎地問了句。
周恆點頭:“是。”
不僅親眼看見扮作男子的她在羅家酒樓招呼士兵用膳,還親眼目睹了城頭的驚變。
“沒通風報信吧?”唐芯按捺住激動的情緒,故意擺出一張高冷臉。
“未曾,”說着,他難得的補充了一句,“卑職不會壞了主子和夫人的大計。”
“嗯哼,忠心可嘉,少年你很有前途,我看好你。”唐芯讚許道,末了,又想到一個極其關鍵的問題,“你最近有和清華聯絡嗎?”
“主子只傳過一封密信。”周恆沉聲說道。
“信?什麼信?”唐芯心裡咯噔一下,語氣染上幾分急切。
黑沉的眸凝視她,看不出絲毫情緒:“夫人不知?”
“咳!我藏身在永騰大軍裡,行事必須小心謹慎,哪能輕易和他聯繫?”唐芯強行解釋,努力裝出一副很有底氣的架勢。
周恆瞭然:“主子只讓卑職按計劃行事。”
計劃?唐芯臉色驟變,一個她不願相信的猜測浮上心尖,試探道:“這次你奉命行事,助沈濯擎發動宮變,辦得很好。”
“此乃卑職的分內事。”周恆並未居功。
但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如驚雷炸得唐芯頭暈目眩,果然是這樣!他口中所謂的計劃,那封清華送來的密信,真的是和宮變有關的!
是
了,冷麪神的行動很隱秘,宮中有修墨喬扮僞裝,原本是不會露出馬腳的,她一直奇怪,渣男到底是如何得知冷麪神未在宮中,甚至特地在冷麪神分身不暇的節骨眼逼宮,就好像冷麪神的行蹤被他所掌控了似的。
可如果有清華在暗中操控全局,那麼,這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唐芯心裡亂哄哄的,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貝齒用力咬住下脣,藉着疼痛勉強穩住心緒:“之後他再未和你聯絡了?”
“是。”周恆坦然點頭。
還好,情況還沒演變成最壞的地步。
“近日不要主動和他聯繫。”唐芯吩咐道,“省得被擎王察覺,反而壞了這些年的部署,重要關頭,絕不容有半點閃失,明白嗎?”
周恆不疑有他,應道:“卑職明白。”
“衛城的情形我不說,你心裡也是有數的,如今,沈濯日的兵馬重掌衛城,這也在我和清華的計劃裡,接下來,我要你回盛京,擎王不是交代你查探動靜嗎?你回去告訴他,衛城有變,邊關大軍秘密奪回城鎮,但傷亡極其慘重,正在城中休整,欲整兵再戰,奪回盛京。”唐芯附耳低語,“兩虎相鬥必有一傷,不論誰勝誰敗,戰後,永騰國力都會減弱,屆時,就是我們發兵的最佳時機,到時候,我會親自和清華聯繫,商定後事。”
只要把渣渣的部下引出城,他們的伏擊計劃就能成功,沒有重兵把守的城鎮,想要搶回來,那還不容易嗎?
“對了,給我時刻盯緊沈濯擎,另外,兩軍對壘時,我要你秘密辦一件事兒。”唐芯在他耳朵旁交代了幾句,“成敗在此一舉,你若敢壞了清華的好事,即便他不處罰,本小姐也會親自削了你!”
她故意惡狠狠的發出警告,將本尊兇殘任性的形象發揮得淋漓盡致。
周恆一怔,拱手道,“是,”話頓了一下,“卑職恭賀夫人恢復記憶。”
唐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道喜的話,留到大計成功之日再說吧,現在說,太早了,你從盛京而來,城中的情況如何?我爹孃是否安全?還有我那蠢丫鬟,到底跟了我這麼些年,在不影響大局的前提下,我倒是不介意留她一條活路。”
“唐家人身在南郊,宮女禁於天牢。”周恆漠然吐出了兩個深水炸彈。
“啥?”唐芯徹底驚了。
而這一聲驚呼,亦引起了院中士兵的警覺。
“大人,您沒事吧?”士兵戒備地握住刀柄,來到門前詢問。
唐芯深呼吸幾下,咬牙道:“沒事!我剛纔看見了一隻老鼠,受了點驚嚇。”
“……”老鼠?士兵們嘴角齊抽,不過聽說她無礙,倒也沒多問,躬身退下。
“你說他們在行宮?小春被關在天牢裡了?”人剛打發走,唐芯就急不可待的追問。
周恆面露不解,夫人既已恢復記憶,理應如過去一樣,除主子外,毫不在意他人的死活,可如今……
迎上他略帶狐疑的視線,唐芯暗叫要遭,捏緊拳頭,佯裝不屑的開口:“本小姐的人,要生要死只有本小姐說了算,他沈濯擎算個什麼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