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性子。”聽完修容原封不動的轉述,沈濯日不自覺勾起脣角,眼前彷彿浮現了唐芯那張彆扭的小臉。
笑若曇花一現,轉瞬面色恢復如常。
“該如何回稟,不用朕教你。”
“屬下省得的。”修容應了聲,退出乾清宮時,忍不住提醒道,“主子,以娘娘的秉性怕是忍不了多久。”
若當真轉告那位,主子餘怒微消,指不定她一衝動,罔顧主子的口諭闖進宮來。
沈濯日沉思片刻,啓脣道:“那便給她找些事做,夏允兒與蓉妃私交甚好,且甚是喜愛她親手做出的美食。”
修容秒懂了天子的潛臺詞,突然間對沈濯香生出了十二萬分的同情。
出宮後,她即刻趕赴香王府,一來一回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而在房中靜候她回信的唐芯,等得黃花菜都涼了。
眼看着時辰越來越晚,心裡不由得開始打鼓。
“冷麪神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是身子有恙,還是在氣頭上,連修容也不肯見?又或者,是因爲自個兒,牽連修容受到了懲罰?
想到這兒,唐芯哪裡還坐得住,一把打開門衝了出去,恰巧和趕回來的修容撞了個正着。
從頭到腳把人審視了一遍,又湊近些嗅了嗅:“沒受傷就好。”
一排黑線無聲滑下額頭,在娘娘心裡,主子難不成是會隨意懲戒奴才之輩?
“你怎麼這麼晚纔回來?”一顆心剛落定,唐芯急吼吼地問道,“是不是他……”
“請娘娘放心,主子一切安好。”不等她說完話,修容搶先一步給她吃了顆定心丸。
“那他有沒有說什麼?”唐芯迫不及待地追問道,眼中佈滿期待。
修容略一猶豫,搖頭道:“主子並未多言。”
“什麼?”這和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啊喂!“你再仔細想想,比如說一些充滿暗示的話之類的。”
冷麪神那麼精明,會猜不到修容回宮是受了自個兒的授意?爲毛一點口信也沒讓她帶,這不科學!
只可惜,修容給出的答案依舊不是她想要的:“屬下奉命回宮之際,主子剛議事完畢,屬下依娘娘的囑咐,勸告主子早些安寢,主子聽後未曾表態,又差遣屬下辦了些事,這才使得屬下延誤了時辰。”
“是嗎?”眼中的光彩霎那間黯淡下去,她不死心地握緊拳頭,問,“他的心情如何?臉色好看不?今天食慾可好?”
“主子面色無異,但屬下看得出主子仍心中積怒,據悉主子今日胃口極差,進食遠不如前些日子。”修容面不改色地說着謊話。
“哼!那貨又開始作死了!以爲他的身子還和以前一樣?可勁兒作吧,早晚會作出毛病。”什麼嘛,就算和她慪氣,也不能拿健康開玩笑啊!唐芯越想心裡越發不是滋味,一咬牙,“你偷偷把我送進宮去,不能由着他繼續作踐自個兒了。”
“主子有令,屬下不敢抗命。”修容拒絕了她的提議,抿抿脣,道,“且娘娘眼下回宮,只會火上澆油,使主子更爲生氣。”
“誰管他氣不氣啊。”話是這麼說,可唐芯想往外衝的腳,卻生生止住了。
她說的挺有道理的。
眼睛咕嚕嚕一轉,一拍腦袋:“這樣,一會兒我列張單子你拿進宮給我師傅,讓他照着單子備膳。”
既然那貨食慾不佳,她就給他備些搭配合理的菜譜,哪怕每樣吃一小點,也能補充到不少營養。
唐芯說幹就幹,立馬繞過書桌提筆疾書。
短短一盞茶的功夫,一張新鮮出爐的菜譜就成形了。
“對了,如果他問起來膳食怎麼變了,不用瞞着,讓師傅他老人家實話實說。”
“是。”收好單子,修容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但唐芯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心裡悶悶的堵得厲害。
也不曉得那貨這次會氣多久。
不行,她得想辦法滅滅火。
冥思苦想一陣,一個主意驀地浮上心頭。
次日清晨,唐芯頂着雙熊貓眼,暈乎乎踏出房門,將一個信封遞到修容手裡。
“這是?”修容一愣,掌心的重量遠不止一頁紙那麼輕。
“咳,是給他看的。”唐芯訕訕地打着哈哈,“務必要親手交到他手裡,然後密切關注他的表情,再回來告訴我。”
修容當即領命,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朦朧的霧色裡。
忙活了一夜,唐芯實在扛不住,頭一歪倒在木牀上睡得昏天暗地。
“主子!主子!”
小春嘰嘰喳喳的聲音,將她從美夢中吵醒,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問道:“廚房失火了,還是沈濯擎詐屍了?”
小春站在牀邊喘了喘氣,道:“香王造訪,夫人命奴婢來請主子過去呢。”
我去!冷麪神的使臣來了!
“嘿嘿,我就知道。”檢討書什麼的,還是有點用處的嘛。
小春一臉莫名,完全不懂自家主子怎的一個人傻樂上了,伸出手在她眼前搖晃幾下:“主子,香王正在前廳候着呢。”
唐芯立刻收斂笑容,洗漱後,疾步趕往大廳。
一進門,她就瞧見了坐在上首飲茶的沈濯香,及在旁側招待人的張芸。
“娘,你同爹說一下,女兒急着進宮,就不等他回家辭行了。”匆匆交代一句,朝沈濯香擡了擡下巴:“咱們走吧。”
“走?”沈濯香失笑,“皇嫂要走去哪兒啊?”
“當然是回宮去見皇上。”問的都是些什麼問題?唐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可下一秒,她就瞧見了便宜娘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沈濯香那張滿是遺憾的俊臉。
心不由得緊張起來,滿懷忐忑地問:“你別告訴我,你不是專程來帶我回去的。”
“本王確有此意。”沈濯香揚脣輕笑一下,笑得唐芯的小心臟不安地抖了抖,“可惜,皇兄未曾授下,倒是叫皇嫂失望了。”
“……”次奧!這貨存心玩她呢?唐芯失落地抿緊嘴脣,“既然不是,那你來做什麼?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芙兒!”張芸不贊同地低喝道,“不得對香王無禮。”
“是。”唐芯登時擺出一張極其扭曲的笑臉,掐着嗓子甜膩膩地說道,“香王,您還有事兒麼?馬上就到用早膳的時辰,爹又不在府上,只本宮同孃親母女倆,恐怕不適合招待您,若沒什麼要事,您看?”
“本王有一事想要向皇嫂請教,故而特地登門拜訪。”沈濯香臉上少見的流露出一絲赫然,餘光朝張芸身上一掃。
後者悠悠起身,笑道:“你們慢慢聊,我去廚房命下人們多備些膳食,香王若不嫌棄,就留在這
兒一道用吧。”
“有勞夫人了。”目送張芸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沈濯香又特意把廳中伺候的婢女支走,只留下唐芯和小春兩人。
“究竟什麼事這麼神秘?”唐芯略感不解,“不許旁人在場,難不成是冷麪神有話要你帶給我?”
“除了皇兄,臣弟便沒有理由前來找皇嫂了?”沈濯香貌似委屈地問道,“罔臣弟還拿皇嫂當自家人看待呢。”
“呵呵,說得比唱的還好聽。”有哪個自家人閒得蛋疼,有事沒事總愛打趣她的?“說重點,我這會兒沒心情和你鬥嘴。”
沈濯香咳嗽一下,組織了下語言,一本正經道:“此事唯有皇嫂方能助我。”
話微微一頓,頗有些難爲情,但一想到皇兄的吩咐,只得硬着頭皮開口:“是這樣的,近日公主對本王避如蛇蠍……”
“不是最近吧,”唐芯吐槽道,“她很久前似乎就對你沒好臉色了。”
沈濯香一堵:“但絕非如近日這般見着本王亦要繞道而行!哪怕本王拋去臉皮不要,也難同她說上幾句話。”
“誰讓你過去要作妖呢?怪誰?而且,你有過臉皮這種玩意嗎?”唐芯犀利反問道,直把沈濯香說得啞口無言。
苦笑一聲:“臣弟已是後悔不已,皇嫂何苦再落井下石?”
看到他鬱悶了,唐芯壓抑難受的心情有了些許好轉:“抱歉,我這兩天心裡不舒坦,說的話有些衝,你別往心裡去。”
“……”所以她此刻面色緩和,是因爲在自個兒身上找着了樂子?
沈濯香無力扶額,低聲道:“近墨者黑啊。”
不愧和皇兄是一家人,利用起他來,都不留餘力。
“你剛纔說啥?”唐芯危險地眯了眯眼,“我有點耳背,麻煩再說一次。”
“臣弟在誇您呢。”沈濯香趕緊賠笑臉,“皇嫂和公主向來私交篤定,感情極深,且皇嫂又廚藝精湛,當初景國來訪之時,皆對皇嫂的廚藝讚不絕口。”
“哎呦,我也就是普通水平,哪有你說得那麼好?”唐芯特謙虛地罷了罷手,可嘴角那彎笑幾乎要咧到耳朵上。
沈濯香不忍直視地移開眼睛:“臣弟今日前來,是想讓皇嫂不吝賜教,教臣弟幾樣美食,皇嫂深知公主的喜好,臣弟若能投其所好,興許尚有一分機會。”
這話七分真三分假,雖說是奉命拖住她,但沈濯香心中也是存了嘗試一番的想法的。
“啥?”唐芯驚呼出聲,古怪地打量着他,“你確定要跟我學手藝?”
確定他現在是清醒的嗎?堂堂一國王爺,放着政務不做,進廚房做菜?
“能搏紅顏一笑,有何不可?”沈濯香坦蕩蕩地答道。
“好樣的!”唐芯衝他豎起了大拇指,“這纔是真男人!”
“敢情在皇嫂眼中,臣弟過去竟連男子也算不上?”沈濯香哭笑不得地搖頭,“若以此爲準,那皇兄他不也……”
餘下的話有些大逆不道,他沒說出來,但意思是個人都能明白。
唐芯立馬不幹了,嚷嚷道:“他不一樣,不說他在養病期,就是平時,政務已經多到分身乏術,朝臣需要他,百姓需要他,永騰更缺不了他,做菜什麼的,有我就夠了!”
她完全無法想象冷麪神拿着菜刀,卷着衣袖在竈臺前忙活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