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殺第三個人的時候,我就得心應手許多了。
走出牛眼山後,我坐渡船過了河,但料想那個船伕不敢等到天明進城,之前那捕頭回去之後肯定設下了埋伏。於是就用了師傅教的尋蹤之術,沿着河岸一直找下去,沒想到這船伕水性如此之好,到了下游十幾裡纔看到他上岸的蹤跡,終於被我在山林中一個獵戶的空置木屋裡找到了他。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他還捧着一小把金銖,蹲在屋裡面傻笑,像失了心智一般,絲毫沒有察覺我進了屋內。
師傅曾教導我:“既是暗殺,則應不留痕跡,事成後毀屍滅跡。”第一次我沒做好,我只能確定那兩人已經死透了。
但這次我可不能失手,於是我放棄了用匕首直接抹了他的脖子,或者扎進他的胸口,這樣出血太多,現場不太好打理,反正他現在正沉浸於發財的美夢,我也無需擔心他反抗,正好給我的徒手功夫練練手,木文清曾經告訴我從背後扭斷的人的脖子並不是那麼簡單,要一手扶其頭頂,一手捏其下顎,以其鼻爲中心,身體前後爲軸,瞬間發力,才能造成其脊骨的斷裂,我雖然平時訓練的時候已經用木人試過不知道多少次,但還沒有在活人身上試過。
事實證明,扭斷一個人脖子並沒有木文清說的那麼難,只要被襲之人沒有防備,還是很容易就能得手的,我可能下手重了些,把那船伕的脊骨整個弄斷了,他的頭整個扭到了背後,以一種非常怪異的姿勢倒在了地上,整個過程一聲都沒能發出來。
我看着地上的屍體,想着下一步怎麼處理,埋了太費時間,燒了動靜太大,我思索一番後,把屍體背到了河邊,我運氣不錯,不遠處就有艘似乎被人遺棄的從上游漂下來的破船,我找了塊百十來斤的石頭和一根浸過油的麻繩,趁着夜深,連同屍體一起搬上了那艘破船,好在船還沒漏,我將船劃到河中心後,把屍體緊緊綁在了石頭上,在推他下河之前我還把那一小把金銖塞進了他的衣服裡,事後想想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實在是多此一舉。
整個過程我還是有些緊張的,不是因爲殺了人而緊張,也不是因爲怕被人看到而緊張,主要是因爲那小船實在太破了,我總擔心它突然漏水,回去我一定要問問師傅,教了我一身殺人的本領,竟然沒有教我游泳,難道是無所不能的他老人家也不會?
四個目標解決了三個,還有最後一個,就是那個削人家腦殼的胖子商人,雖然他好像沒有在人前暴露什麼,但我接到的任務是隻要他們所行之事敗露,就要將他們四人全部殺掉,也該他倒黴,看起來是個正正經經的行商之人,不知道爲什麼要趟這趟渾水。
到了荊齒城,我卻發現城內戒嚴,說是城內有疫病,不讓人隨便進出,我等到第三日進了城去,卻在客棧找不到那胖子商人的蹤影,問了小二才知道那商人帶着隨從和貨物戒嚴剛過,城門一開就匆匆去了碼頭。
我趕到慶陽港的時候,那胖子商人剛好正在上一艘大船,我暗叫一聲不好,難道這次任務要以失敗告終?那我回去還不被木文清笑死!
就在鬱悶之際,我又收到了另一個任務,是一個老乞丐塞到我手裡的一封信,那乞丐可能就是玄羽所謂的“通達耳目”,也算是玄羽門人,但不是刺客,主要負責玄羽內部消息和任務的傳遞,我看到信封上有玄羽的火漆印記,打開後上面只有寥寥幾個字:“龍武天寶御史李文博”
我知道,這分別代表着地點和目標,而剛剛我前一個還沒解決的目標上的船正是龍武天寶號,我長舒一口氣,還好兩個目標都在船上,我只需要找個機會混上這艘船,就可以想辦法把這兩個目標都在船上解決掉。
等了好一會兒,我看到一羣人簇擁着一個穿官服的人上了龍武天寶號,這應該就是什麼御史,這下我確認了兩個目標都已上了船,好了,我只要再耐心等等,這船這麼大,不論載人還是裝貨肯定還得好幾天才能填滿,一定還是有機會混上去的。
沒想到,這船竟然自那御史上船後就收起了舷梯,不一會兒就揚帆起航了,這下,我傻眼了……
天無絕人之路,辦法總要靠人想出來,但我想到的這個辦法真讓我受足了罪,龍武天寶號起航之後,我立刻花錢從一個漁民手上租了一艘小漁船,一個人划着船槳追了上去,好在是順流,前面的大船航行不遠也落了帆慢了下來,我勉強還能跟上,我想這船總有停靠補給的時候,那時候沒有人在船下一個個的登記,船上還有那麼多商人帶着的隨從雜役,混上去總要容易的多。
可惜我的如意算盤又打錯了,六道河灣一過,前面的大船重新啓帆,江面之上,我這艘小船已漸漸不能跟的上,雖然也有個小帆鼓着,加之我拼命地划槳,距離卻漸漸被拉開了,而且我這艘小漁船行在這麼平闊的江面上緊跟着一艘巨船,被人看到難免懷疑,不能這麼跟下去了,今夜一定要上船,我在心裡打定主意。
入夜後,江風吹起,我離前面船的距離越來越遠,眼看就要跟不上了,我架起了我的玄弓,卻不抽出箭囊中的箭,聚周身之氣於扣弓弦的指尖,朝着船尾的水面,將指尖凝聚的勁氣射了出去,沒想到船竟然真的忽然提速,我連射幾次,也耗盡了精神,終於離那艘巨船隻有一丈開外,這是我師傅傳我的玄羽秘技,少有人能掌握,沒想到如今竟然用到給一艘漁船提速……
好了,下面就看如何登船了,我仰頭望上去,這船身估計得有三丈高,船壁光滑,無絲毫可攀之物,我頹然坐下,失望透頂,沒想到跟着這船走了估計得有兩百里水路了,竟然在近在眼前時要功虧一簣,我躺倒下來,後腦勺卻好像被什麼東西磕到,打開一看,竟然是臨行前木文清送我的箭簇,我馬上想到那天把它當作飛鏢時的場景,這箭簇上肯定有木文清設置的機括,入木三分之後還能彈出倒刺加以固定,(當然,也可能是爲了射入人體後開槽放血),於是隨即打開箭囊,抽出一根箭換了箭鏃,又把漁船上拴船的纜繩緊緊繫在箭尾。
“這木文清總算是鼓搗出了一些有用的玩意兒”
之後的事情對我來說就再簡單不過了,我瞄準船舷下方將箭射了出去,固定之後拉了一拉,雖不知能承受多大力量,但憑我的輕身功法,借這麼多力足矣。
翻身上船之後,我使出吃奶的勁才把插在船壁上的箭拔了出來,隨繩子一起扔進了江水中,我那把玄弓和箭囊裡的烏羽箭我也在上船前沉入了江底,雖然可惜,但帶着這些在船上躲躲藏藏實在不方便,況且這玄弓和烏羽箭只不過是一個合格玄羽刺客的象徵,算不上名貴,我在師傅他老人家的倉庫裡見過滿滿幾箱,回去說些好話,他老人家肯定會給我補上的。
沒想到一上船我就看到了我的新目標,那個御史李文博,他和一個年輕貴公子在甲板上說些什麼,一會兒還喝起了酒,後來有個拄着拐的大老粗把他們喊了回去,我悄聲跟在後面,不發出一絲聲響,直到他們都關上了房門,我纔在隱遁的黑暗中現身,輕輕釦響了剛纔李文博走進去的房間的房門。
房門打開後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這哥們兒竟然短短一會兒又灌了這麼多酒,他眯着眼睛問我是誰,我在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示意他關上門不要說話。
他似乎立馬被嚇醒了酒,立馬按照我說的去做,我問他:“你可是李文博?”
他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我說:“我是來殺你的。”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問:“你……你說你要殺我?”
我說沒錯。
他又問:“你爲何要殺我?!你又究竟是誰?!”
我說:“奉命行事,你沒必要知道這麼多。”
他還在囉嗦:“笑話,吾乃御史,奉聖命出使寧州,什麼人敢命你來殺我?”
我也不想和他多說了,重複了一句:“那便沒錯了,我奉命殺的,正是鴻正御史,李文博。”
他還在跟我扯些什麼皇帝啊、明啊暗什麼的,我既聽不懂,也不想知道,於是告訴他:“我只奉從主命,從不講條件,也無需作選擇。”
說完我看他好像要呼救,於是即刻出手,一掌橫敲在他喉間,他捂着喉嚨,一聲也發不出,一口空氣也吸不進,就這麼被憋死了,我看着他的屍體,實在想不出怎麼毀屍滅跡,靈機一動,在他上腹擊出兩掌,一團穢物從他口鼻之中吐出,我捂着鼻子悄無聲息地退出房去,如果船上這羣人不聰明,就讓他們以爲這個御史大人是吃東西嗆死的吧,我笑了笑,沒想到我第一次出門就如此機靈。
在殺船上第二個目標之前,我一直躲在貨艙,期間也有侍衛和另一個當官的來盤查過貨物,被我有驚無險地躲了過去,看來船上有人看出來這人不是意外嗆死的,不過也無所謂,畢竟第一次僞造現場,而且時間那麼緊,能想到已經不錯了,至少他們不知道船上已經多出一個人,還是名震天下的玄羽,就算看出是他殺也定是在互相猜忌,只要我不現身,就不會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但我也不得不開始考慮,任務完成之後該如何脫身,真該死,我又在心裡面罵師傅這個老糊塗不教會我游泳。
殺第二個人的時候我沒有多說一句廢話,因爲無需再確定目標的身份,我們玄羽是專業的刺客,不多殺一人,不錯殺一人。那胖子爛醉如泥,房門都沒關好,怎麼這船上的人都這麼嗜酒,我又被房內充斥的酒氣嗆得難受,作爲一名專業的刺客,我向來滴酒不沾,而木文清卻時常偷酒喝,都是買通了那些報信的通達耳目從外地買來偷偷封好了埋在院子裡,然後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再挖出來喝,他和我同住一房,做這事自然會被我發現,他不但拿向師傅告黑狀威脅我,還引誘我一起飲酒,我自然沒有受他勾引,但也實在拿他沒什麼辦法。
我走進去拿起他放在手邊的一把短刀,一刀割開了他的喉嚨,讓我稍許有些驚訝的是一個人被割開喉嚨後竟然可以噴出這麼多的血,那胖子從醉酒中驚醒時,脖子上已經血如泉涌,應該說更像我曾經在鹿耳州的一座火山下看到的小型噴泉,他只是驚異地張大眼睛看着我,什麼也沒能做,那胖手還想去捂住脖子,手臂擡到一半,整個人就像一個泄氣的皮球一樣癱倒了下去。
我掂量手上的這把短刀,感覺用起來特別順手,雖然我不是很懂兵刃,但也能看出這把短刀非同一般,寒光凝於刀刃,剛剛割開一人脖頸動脈,此刻刀身卻滴血不沾,那胖子在房裡點了那麼多蠟燭,火光照在刀身上,反射出的,卻是攝人心魄的寒意。
“這刀真的不錯……”我想着帶回去送給木文清,但後來想想又算了,我們玄羽可是專業的刺客。
我把刀放回了那胖子手上,心中又是按捺不住的小興奮,又能將這次刺殺僞裝成自殺,回去我一定要和木文清好好說說我這次的任務完成得是多麼的巧妙,多麼的完美……
好了,任務結束,接下來我要考慮的是:
“我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一個他們絕對不會注意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