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那邊拐彎的地方吧，教官看不見，還可以偷懶。”眼前這個女孩擡起頭，眼神爬在程思臉上一秒，又立馬轉開，程思打量着這個女孩，小圓臉，第一眼覺得有點可愛，雖然五官不夠精緻，但眼睛裡卻炯炯有光，像一層水蒙在上面一樣亮晶晶的，身材不算勻稱，上身有些瘦，下身就……
程思被女孩一上來就想偷懶到想法逗笑了，也還算贊同，轉身往前走。他感覺到旁邊的女孩快速跟上，小步子碎碎地往前趕，突然覺得這個女孩有點傻呼呼的，也不經意地放慢了速度，女孩身上香香的，果香和防曬霜的香味混在一起，程思第一次覺得這些化妝品的香味也有點好聞。
“我叫顧念，你叫啥？”一起訓練了兩天，兩個人已經熟了不少。
“我叫程思，程度的程，思念的思。”程思口快，說完發現話不太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沒想到眼前對女孩卻笑起來，說他倆有緣，程思越來越覺得這女孩身上傻氣不少。
訓練第三天，沒想到這個傻姑娘竟然還隨機拷問，對於另一個護旗手程思真沒什麼印象，就覺得時這個姓還蠻特別，至於名，他聽的時候就沒怎麼注意，不料出了糗，對方竟反問起另一個，程思笑笑，“亂七八糟的名字怎麼可能不好記”，其實程思也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普普通通的兩個字，在他看來就是很特別，又不好意思直抒胸臆，只能用亂七八糟來代替。沒想到顧念對自己的名字記得也是清清楚楚——“程度的程，思念的思”
整個軍訓好像從這個傻小孩出現開始，就變得有趣起來，用旗杆敲她的頭，程思很喜歡看她被欺負的樣子，越來越感嘆這個丫頭與生俱來的傻氣。
彙報表演彩排，看着眼前的顧念唸唸有詞地反駁自己的樣子，程思突然有些手癢癢，都說衝動是魔鬼，程思被魔鬼操動的右手一把摟起前面這個女孩，主觀就能感覺前面的女孩一怔，整個身體僵了一下，像受了驚炸毛的小奶貓一樣，整個身子蜷了一下。程思立馬回神，故作正定地把她往旁邊挪了挪，“戴皇冠的小朋友你站站齊好吧？”程思不禁想給這隻炸了毛的貓順順毛，又把旗杆靠在她頭上，不料小奶貓毛更炸了，看着她念唸叨叨的樣子，程思突然心頭一軟，真傻。
表演結束，也代表着軍訓結束了，自己本來沒什麼感覺，卻被眼前這個傷感的小奶貓勾起了點酸楚的感覺，順口搭了一句不捨的話，完蛋，小奶貓還抽泣起來，程思手忙腳亂以爲自己說錯了話，轉身就找人要紙，不過再回來，小奶貓已經抱着花和媽媽撒起嬌了，手中的向日葵就和她一樣，明亮動人。
軍訓到家，一個名叫Yvette的人加了自己，備註：我是顧念。程思笑了，轉手點了同意，看了看備註這一欄，程思想了想，輕輕打下【愛炸毛的小奶貓】
幾天後的飲水機旁，程思打完水，回頭發現了顧念的身影，女孩個子挺高的，在人羣裡比較顯眼，見女孩又和同學笑嘻嘻地扯着什麼，心裡一喜，從她後面走過時，女孩轉過身看他笑，看的程思心裡發毛，嘴角溢不住的笑容，女孩發話，程思沒聽見她說什麼，就淡淡說了一句“真傻”就匆匆跑開，少年的心撲通撲通，回到班上一臉春心蕩漾。
“喲，程哥這笑容有點意思啊……”同桌肖順然打趣道，“這小臉紅的，打個水打的春心蕩漾啊～”程思沒理他，低頭想着小奶貓笑嘻嘻的神情，又是一陣盪漾。
肖順然擡頭，碰巧顧念拿着水杯滿面春風地走過去，再看看眼前這個同樣春色滿面的癡漢，肖順然懂了“上次送試卷那個姑娘？”
程思眼看心事要被戳破，正了正身，清了清嗓子：“沒有，就碰巧遇到了。”
張欣轉過身，“程思，你喜歡她啊？”
程思好像被戳中了心事一樣，“哎呀真沒有，就覺得她挺有意思的，挺特別的。”
張欣悻悻地點了點頭，“不過我好像聽說她有喜歡的人吧，我也不知道。”
程思心頭一緊，喜歡的人？不是沒對象麼？剛上高中就開始不務正業了？
後來呢，程思和顧念總會時不時遇到，可能是聽到了顧念有喜歡的人這件事，程思每次看到顧念都裝的面無表情，但猝不及防地對視也讓他措手不及，撇過頭和張欣隨便搭點有的沒的，好幾次都把張欣說的一頭霧水，罵他智障……不過每次看到顧念，程思總會......
【她好像瘦了】
【笑的那麼開心，看見誰了？】
【嘶，看見我怎麼一點表情也沒有？】
【她怎麼直接走過去了？沒看見我麼？】
上述情況持續了大概3個月。
中秋晚會，顧念和班級同學搭檔詩歌朗誦，那天的顧念穿了一條隆重的紅色紗裙，花了點淡妝，因爲張欣是學生會的，所以彩排的時候程思跑來和張欣搭話，正巧碰見了候場的顧念，小姑娘臉擦的白白的，眼影不深，不細看看不出來，口紅也不是喧賓奪主的顏色，紅色的裙子襯得人更加嬌豔。
和朋友聊天的顧念沒注意到程思，打打鬧鬧沒個正形。
一雙眼睛噗呲噗呲發着光，是他那隻小奶貓，不過今天看起來毛格外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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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程思特意坐在隊伍最後面，看見顧念拖着長裙趕去候場，他就那麼定定看着，顧念跑遠了，人影越來越小，一個轉身不見了，去他心裡了。
那晚程思肉眼可見的亢奮，劉佳怡和張欣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怎麼了，程思只說：“沒有，今晚看見一隻很可愛的小奶貓，很想摸一摸。”
程思和顧念加了QQ，但從沒給她發過，一是他不太敢發，也找不出什麼理由，二是怕打擾，但小奶貓卻時不時發過來幾句話，記得有一次運動會結束顧念發信息來誇他跳遠很厲害，但是程思沒回，因爲那天運動會顧念對他們班男生的跳遠讚不絕口，妥妥一氣氛組組長的樣子。
“程思程思，那個女孩，就隔壁班那個，真有喜歡的人。”張欣和劉佳怡興沖沖跑來和程思現寶，“我們一起上的體育課，聽和她玩的挺好的女生說，她確實有個喜歡的人，好像對方也挺喜歡她的，感覺要在一起了。”
“在一起？”程思耳朵裡面一陣耳鳴，感覺有點虛，“她班上的？”張欣咂咂嘴，“是吧，不然怎麼可能兩個人還能互相喜歡，還要在一起，好像是女孩要表白。”劉佳怡看着張欣有些不解，但也沒說什麼。程思也沒說話，看着眼前的方程式感覺煩躁，關起書就往外走，路過顧念班上，顧念剛好和後桌男生笑的前仰後翻，那個笑容好像從來不屬於自己，這個女孩明明離自己那麼近，爲什麼自己卻抓不住？程思自嘲一笑，轉身回班，張欣見程思默默無言，“我說對了吧？”
“行了，以後別提她了。”程思繼續打開書寫寫畫畫，只不過明明是英語題，程思寫的卻是方程式。
張欣好像瞅準了機會一樣，程思越落寞，她越上頭。
直到高一那年初雪，程思心情漸漸好轉，大家漸漸不提那個名字，那天晚上，張欣小心翼翼地問：“程思，我們在一起吧？”
那邊很久沒有迴應，2個小時後，對話框傳過來一個字“好”
那天晚上，程思也不知道怎麼了，看見張欣的表白其實他下意識就想拒絕，但是幾個人之間關係又好，反反覆覆不知道怎麼回，退出來看到顧念灰色的頭像內心一頓煩躁。
好啊，你個壞小孩不是能麼？你有膽子跟人表白，我就有膽子接受別人表白，腦子發熱，手也跟着一起，就這麼一個好字挫開了程思和顧念。
因爲本來關係就好，所以這個情侶到關係對程思而言沒有什麼不同，但是也能感覺到張欣的熱情，所以程思也漸漸對這個“女朋友”多加照顧：開了情侶空間，遊戲id改成情侶名，情侶頭像，但是程思不愛發空間，所以官宣這種小情侶愛乾的事程思並沒有，說實話，與其說是戀愛，不如說是日久生情，但程思知道，是友情，是親情，不會是愛情，就像是多了個需要自己照顧的妹妹一樣。
四年後，學校百年校慶，程思帶着張欣返校。四年了，程思掙扎過，他試着提過分手，可是看着眼前的張欣又是哭又是鬧，本不在一個學校的張欣卻隔三差五跑到程思宿舍樓下等他，說實話，他被感動了。
“程思，學校沒怎麼變，我們也沒變，真好。”張欣上前牽住程思的手，程思下意識想擺脫，卻剋制了，他想試着迴應這份感情，就這樣一直走着，聽着張欣講着他們在學校的三年，張欣笑得很開心，程思缺不爲所動。
百年校慶活動很大，學校幾乎到處是人，張欣去廁所之餘，程思回到了自己高三的教室，看着這個自己奮鬥了一年的教室，程思內心波濤洶涌，他圍着教室繞了一圈，尋找着那個自己回憶裡的課桌，雖然位置變了，但還在這個教室，他的手摩挲着那個自己刻上去的N，是在高三壓力最大的那段時間，張欣每天都渾渾噩噩，自己不僅要給自己鼓勁，還要一直拉着張欣往前走，心疲力竭之際，程思想起了內心深處那隻炸毛的小奶貓，想着她跟自己念念叨叨的樣子，想着她跟自己做鬼臉的樣子，然後輕輕在桌子上刻下了這個N。
他輕輕爬在桌子上，一呼一吸，一呼一吸，好像就能回到最初的時候，女孩笑嘻嘻地問他，你叫什麼啊？
他又坐起來，盯着自己的抽屜櫃，側面突出的那一根柱子後面好像夾着一張白色的紙條，不細看看不出裡面夾了張紙，他費勁地拿出來，看着上面幾個字，陷入了死寂——“致程思”
展開這張微微泛黃的紙張，上面的字跡赫然印進他的眼睛：
你好，程思。
展信安，
這麼官方的開頭好像不太適合我，時光匆匆，轉眼三年，官方的開頭是假的，但對你的喜歡，是真的。
不必驚訝，我確實喜歡你，很喜歡你，我雖然談過兩次戀愛，但是暗戀一個男生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
說說我的暗戀心歷路程吧，你肯定不知道，從我見你第一面起，我就喜歡你了，你吧，乾乾淨淨的長相，高挑的身材，其實沒什麼出衆，但是那一雙眼睛，我從第一眼起，就沒法忘掉了，乾淨，清澈，好像所有的雜塵都會避開你的眼睛一樣。記得你說，你是“程度的程，思念的思”但是思念，你好像沒做到，但是我卻念念不忘你三年。三年間，看着你慢慢走遠，慢慢走向別的女孩，我無數次懷疑無數次反思，明明你就在我眼前，明明我就要抓住你了，爲什麼你還是走向了別人呢？暗戀，是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經過你，卻回頭看了你很久，是在轉角處站了一節下課，只爲等你的一次擦肩而過，所有的相遇都是我的蓄謀已久，我常常問自己，我對你，能稱得上是愛嗎？說喜歡好像輕了，我念了你三年，所以說愛不過分吧，這不是宣之於口的愛，是我不敢表達的隱晦的，藏進大霧之中的愛。我不曾擁有你，但又好像也不曾失去你，不曾擁有，何談失去？
我看着你和心愛的女孩從我身邊一次次經過，你們的一顰一笑都好像在告訴我，他現在很好，我不必上去獻出我僅剩的愛意了。我曾在日記中寫着“我對你沒有別的，只剩喜歡了，我從不想着擁有你，但卻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
你會看見這份信嗎？你會知道我空間裡有一條僅你可見的置頂說說裡面對你說盡了愛意嗎？如果你幸福，那我希望上天不要給我這個機會，因爲我怕這份感情成爲你的負擔，但是如果你不幸福，我更不希望你知道，因爲這樣我這些年的隱藏就會變得毫無意義了。這封信與其說是寫給你的，不如說是我和我自己的和解，和我高中三年唯一一段感情的和解，現在，都結束了。
程思，你是我碎碎念念的不及，也是我歲歲年年的嚮往。
xx年.8.26
顧念
8.26，程思的生日，也是他們相遇的日子。程思胸腔裡翻騰出沸騰的血液，他緊緊拿着這張紙，看着落款顧念二字，思緒被拽回那個夏天，那個女孩愛笑的臉，再到後來漸漸平淡的神情，原來不是暗淡了的感情，是隱晦的喜歡。程思沒有辦法平息自己，那句“她有喜歡的人，好像是她們班的，她好像要表白了”一字一字刺進了程思的心，突然心就像被堵了一樣，很快又覺得心被一點一點撥開，裡面的女孩一點一點撥開迷霧，帶着自己滿身的愛意展示到自己面前，露給自己那個笑容，這個笑，是擊潰程思的最後一根稻草。
突然，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欣欣，“喂？程思？你在哪阿？我找不到你了，我在鐘樓下面，你來找我吧。”程思苦笑，細細將字條疊好，打開手機殼放進去，起身去找張欣。
鐘樓下，不僅站着張欣，還有多年未見的顧念。
5分鐘後，程思出現在張欣面前，當着顧念的面，張欣牽起程思的手開始撒嬌，說怎麼讓自己等了這麼久，程思冷冷地笑了一下，這笑是張欣從未見過的，明明眼角彎彎，嘴角上揚，但張欣卻看不出一點感情，好像面前的人是一尊雕像。
離開學校，上了車，程思全程沒有和張欣說過一句話，從出校門開始，程思便掙開了張欣的手，他不敢信，也不願信，這個自己處了5年的朋友，四年都把她當妹妹的人，怎麼可能會騙自己。
“程思，其實，我要出國了，我爸幫我聯繫了那邊的學校，想讓我大三就過去，本來說好是大四的，還想多和你呆一年的，你不會生氣吧？”
“沒事，你去吧。”5個字，像冰刀一樣刺進張欣的心裡。
晚上，程思和張欣到達校友會組織的同學會酒店，因爲是跨年級邀請，整整一個大廳裡都是學校的同學，程思他們找到自己班級所在的餐桌，坐下後就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