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夜的,墳山旁邊突然冒出個顫抖的聲音,給誰都會嚇一跳。可是小葉子和牛媽跳了,官雲裳卻頹了般低頭坐在那裡,全無所動。
“大半夜的,你們這麼在這兒?”依舊是顫抖的聲音,一個穿着破布衣的人,包着腦袋的怪人,打着燈籠照着她們。
小葉子和牛媽嚇得抱成一團,瑟瑟發抖。那油皮燈籠的燈影搖搖曳曳的,照得那破衣的人更像個包着爛布的殭屍。小葉子她倆嚇得直往後退,那人瞟了一眼,走到官雲裳身邊,蹲下看着她。
“喂,你怎麼了?”那人伸手搖了搖她,官雲裳低着頭不理,跟丟了魂似的。
“福兒,你不會是中邪了吧。”那人放下燈籠,擡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視自己。
官雲裳滿臉淚痕,這會兒被.寒風迎面一吹,真冷得透心,她迷瞪瞪着看着眼前的人,呆呆地問,“你是牛頭還是馬面?”
“你才牛頭馬面呢,我是魯定風。”
“啊!”官雲裳抱着他的臉仔細看了.看,這人臉黑黑的烏煙瘴氣,就跟幾個月沒洗似的。那皮帽破棉衣像是墳地裡扒出來的一樣。從頭到腳哪都看不出他是原來那個英俊瀟灑,痞裡痞氣的魯定風。官雲裳擦了擦淚眼,又拽着衣袖擦了擦面前的髒臉兒。
那張臉的主人,眼角跳了跳,任.由她擦着。只到官雲裳看清面前那賊亮的眉眼,她才能肯定,這人真是魯定風,
“真的是你?”
魯定風揚着臉,賊兮兮地說,“要不要脫了衣服給你.驗明正身?”
“一邊去。”官雲裳說着,卻沒推開他。反面搖着他的肩.膀,叨叨說着,“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沒走,你沒丟下我。”
魯定風納悶地眨巴了一下眼,不服地說道,“喂,被.丟下的那個是我吧。那天我可看見了,我才上山,你就跟你那舊情人跑了。切~”
官雲裳一聽這.話,頓時跟被冰住了似的,一動不動愣在那裡。
“喂,喂,你又中邪了。對了,你們大半晚上的,跑這裡來幹什麼?”魯定風一段話問出去,就跟問到空氣一樣,全無迴音。
小葉子兩人這纔回過神來,慢慢走過來,替她家小姐解釋道,“少爺出事了。”
“啊?什麼事?”
牛媽正悶着畏懼。一聽這話,她立時以她那大喇叭似的嗓似吼道,“長毛賊來了?”
這一嗓子動靜大,就聽着滿山裡迴響着,“長毛賊來了,長毛賊來了。”那聲音聽得,直叫人毛骨悚然,就像是魯家墳地裡的老祖宗全爬出來應喝她一樣。官雲裳也嚇了一個激靈,小臉連着手腳一齊抖了抖。
“別怕,沒事。”魯定風拍了拍她,“走,我帶你們去山洞,這裡太冷了,住不得人的。”
“嗯嗯。”官雲裳點頭應着,可是在涼石頭坐了半天,她早凍僵了。這身子一前傾,一時還沒站起來。魯定風瞧她那模樣,無奈嘆了口氣,轉身蹲在她前面。“你們倆扶一下。”
小葉子和牛媽忙幫着把官雲裳扶到他背上。這寒冷的夜裡,突然靠到一個寬實的肩膀上,官雲裳心裡脆弱的防線就像是薄冰一樣,碎得一片一片的。魯定風揹着她,突然感覺到她攀到他的脖子上,緊緊抱着他。不一會兒脖子間傳來點點涼意。魯定風輕輕嘆了口氣,歪着頭和她的腦袋輕碰了一下。
山間寒冷,淺淺的有一層積雪。三人吱吱踏着積雪拐到背風的山洞。這山洞不大,還沒進去迎面感覺到一股暖意。洞內點着火把,洞中間一個火堆中燃着些餘碳。上面還呼呼燒着一鍋子熱水。
魯定風揹着官雲裳低頭走進洞裡,他在火堆邊站了一會兒,官雲裳傻愣愣的,似乎沒有下來的意思。魯定風多少猜出她在糾結什麼,輕聲勸道,“沒事了,放心,我不會走的。”
小葉子看着自家小姐反常,在一旁解釋道,“姑爺,小姐可能是被嚇着了。剛纔上山的時候,我們還遇着一個打劫的。”小葉子興奮地說起剛纔的經歷。牛媽很識相,默默地拿着旁邊的柴火,把火堆燒旺了。
官雲裳慢慢回過勁來,在小葉子的攙扶下,坐到火堆邊烤火。喝了杯開水,這才漸漸回過神來。
聽着那段打劫經歷,魯定風細下想了想,她們這還算是運氣的。這混亂的時候最容易出賊亂,她們三個弱女子才遇上一個弱賊,這是不是太走運了。他想想覺得有些不對,他起身走到洞口。
官雲裳忙叫住他,“你去哪啊。”
“出去看一下,馬上回來。”魯定風安撫着她,拿了燈籠,伸着腦袋往外望去。外面寒風依舊,他走出山洞,站到小道里四下看,薄薄的雪上腳印零亂。可是他細細看了一下,還是看出這一堆腳印般有一雙巨大的腳印。那腳碼比他的腳還大了兩個圈。
他支着下巴想了想,這麼大的腳印不是妖怪,就只有是身型很高大的人。很快他想到一個人。魯定風四下看了看,對着小路喊道,“慕容兄!慕容兄!”
他喊了兩聲,空空的小路沒有迴應。似乎來人不願意現身,他對着小路拜了拜,說道,“謝謝慕容兄幫忙,我還有一壺酒,留給慕容兄暖身。”
魯定風解下腰間的酒葫蘆,放在地上。轉身進了山洞,沒多久,一個身影從樹上跳了下來。他一身帶着補丁的夜行裝,身型高大碩長,他拿起地上的酒葫蘆,轉身身山下走去。
官雲裳看到魯定風回來,輕輕抒了口氣,又垂下頭去。魯定風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到她身邊,“你沒事吧?”
官雲裳耷拉着腦袋搖了搖,她眼角餘光看到魯定風一身破破爛爛地棉衣,忍不住問道,“怎麼穿這種衣服?”
魯定風笑了笑,一臉的雲淡風清,“山上冷,我把看墳老頭的舊衣服拿來披了。”
官雲裳拽着他的袖角,翻着看了看,那衣裡的棉絮都黑了,哪起得了保暖的作用。她忙叫小葉子翻包袱,找了幾件能裝的衣服讓他換上。
魯定風沒肯,推說自己還要出去打獵尋吃的,掛破了可惜。官雲裳想他一個堂堂大少爺,卻弄成這樣,不禁替他委屈。她想着,突然又想起,下山那天她還和文允述說過,讓他派人送些禦寒的棉衣棉被來。可看這狀況,似乎那些黑黑的被子也是看墳老頭兒遺下的。
“定風,小述有派人給你送棉衣嗎?”。官雲裳這問題問得毫無底氣,她知道肯定是沒人送的,可是又忍不住要問一下。
“哦…”魯定風眼睛轉了轉,說道,“我這幾天窩在山洞裡沒見着,看墳那老頭這幾天也回鄉下了。可能來送也沒遇着吧。”
官雲裳還真沒想到魯定風會這麼說,這分明是替文允述掩飾。魯定風這廂看她臉色不太好,忙轉了話題,“對了,把情況跟我說一下。我得想想,咱們跑到哪去纔好。”
官雲裳看出他的意途,輕輕抒了口氣。她掏出佟家大小姐那封粉紅色的小情書。
再說文允述這邊,當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時,人正趟在一輛搖搖晃晃的小馬車上。車上堆着布批類的雜物,魯來銀就坐在他身邊,看着帳本點算着什麼。
文允述猛地坐了起來,他掀開車簾,外面已是大片竹林,小馬車正在山路上慢慢往上爬。身後處已是幽幽的深山。
他記得那天算帳的時候,魯來銀意外地給他泡了一杯茶,當時他就覺得不對,還以爲魯來銀給他泡茶,是想開個頭勸他關於官雲裳的事。可他喝了茶等半天,魯來銀沒開口不說。他面前的景象還越來越模糊。
那時,他只模模糊糊聽到一句,魯來銀似乎說什麼,“你聽到最近的傳聞了嗎?”。
傳聞?文允述聯想了一下現在的情況,他算是肯定了那個傳聞。其實支沈家時,他聽到一些風聲。後來回到魯宅,魯老太太突然回鄉,接着魯二爺一家也跟着撤了。這接二連三的事,讓他想到怕是有大事要發生了。這些年裡戰亂也不少。可四川這地境是天府之國有天險可守,歷年的戰火少有蔓延到這裡的。
那時他有很多懷疑,可終究是沒把握,他本來想和官雲裳說說這事的。可是那天一到東院裡就被幾個家丁攔了去路。他一看便知是魯來銀使的計,他本想找魯來銀理論,可那幾天他天天見不着人不說,還留了一大堆事情給他辦。等他再見到魯來銀時,已是給他泡茶蒙暈他的時候了。
文允述深吸了一口氣,反身坐回車上,他繃着臉,冷冷地問,“這是哪裡?”
魯來銀揚着招牌笑,回道,“山裡。”
“是不是要起亂子了。”
“是,鬧長毛。”
文允述神色一凜,“福兒呢?”
魯來銀面不改色地說道,“我讓人把她送回孃家了。那個官老頭跟地鼠似的精。那女人跟在孃家反而安全。”
“真的?”文允述不信他有這麼好。
“當然是真的。”魯來銀一臉正色,“她孃家好歹是當官的,我幹嘛要得罪。不然,你以爲我把她丟家裡了?”
文允述想了想,鬆了口氣。那還好,別出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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