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一百六十二章 蛇蠍

長寧宮爲有五間正房的二進院落,正門向南,甫一進門便看到一雕琢古樸的鯉魚戲蓮大影壁,繞過影壁,明晃晃的琉璃瓦歇山式屋頂映射陽光,顯得紅牆金瓦,氣派非常。大紅的檻牆、檻窗因着是盛夏季節已拿掉了護板,此即門窗格扇大敞,看得見正殿地當間鋪着猩猩紅地氈的地面上擺放的九足青銅獸鼎。正殿兩側各有三間配殿,配殿南北向各有三間廂房,此即亦是明間大敞。

穿着翠綠色比甲,下配素白挑線裙子的宮女皆梳單刀髻,遇上梅沁雪與雲想容時齊齊行禮,梅沁雪與雲想容說着話,來到了最西側的配殿,挽着雲想容的手臂上了臺階,到了明間內,雲想容復又給梅沁雪行禮,這才按身份坐下。

梅沁雪道:“妹妹往後就歇在後頭西廂吧。這長寧宮的主位是淑妃娘娘,東邊兒住着曾婕妤和康昭儀,咱們這邊就只我自己。”說到此處,梅沁雪面上顯露出苦澀,隨即宛然一笑:“這深宮中,處處要小心謹慎,我只與妹妹說一點,你今日進來,多少雙眼睛盯着,往後行差就錯一步都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是以做事之前,千萬要小心謹慎,深思熟慮後在動作,不要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你的家人。”

雲想容站起身,乖巧的道:“多謝梅姐姐指點,我定會安分守己,謹言慎行,絕不會惹麻煩,也不會侮了姐姐體面的。”

梅沁雪聞言嬌笑道:“我就喜歡與聰明人說話,聞音知雅,不費力氣。怪道母親不只一次稱讚妹妹冰雪聰明。”一指身旁一位四旬的老嬤嬤,道:“這位是春喜姑姑,這些日跟在你身邊伺候。”又看雲想容身後的富貴和盈順,道:“你身邊的丫頭都是伶俐的,這會子便去與春喜姑姑一同整理一下吧。”

盈順和富貴齊齊給梅沁雪行禮。

梅沁雪拉着雲想容在身邊坐下,道:“你先休息着,回頭得了閒,有了機會咱們再出去逛逛。”

雲想容點頭,她十分能理解梅沁雪的難處。

原本梅沁雪的位分就不高,又不是十分受寵愛,入宮之後到現在也沒能育有皇嗣,與皇后的打壓脫不開干係,她的地位着實很尷尬,爲了穩固自己,也是爲了家族,她才無奈之下聽了父母的話,介紹一個比自己年輕的姑娘來,想法子引薦給皇上。可皇上畢竟是梅沁雪的丈夫。哪一個女人會甘心如此?又有哪一個妃子,會心甘情願看着旁人受寵,自己受冷落?

這一切也是無奈之舉。

梅沁雪只有七品,這宮裡位分高的,想要順手收拾她的多得是,平日裡她自己安分守己,現在來了不知根底的,會不會惹禍上身都不一定。

想到這裡,雲想容都覺得梅沁雪也很艱難。她變笑着對梅沁雪又一次承諾似的道:“梅姐姐放心,我定不會給您惹亂子的。”

梅沁雪聽雲想容如此保證,心下稍鬆,笑道:“那就好。”

雲想容起身告辭,去了後院的西廂房。

房間不大,兩側的梢間做了臥室,當中算作起居所用,倒也是乾淨雅緻。只不過深宮之中,空氣中瀰漫着濃到化不開的薰香氣味,既如此,也掩蓋不住歷經滄桑的宮廷所散發出的發黴腐朽。雲想容坐在臨窗的三圍羅漢牀上,望着屋內簡單古樸但不失華麗的擺設,感覺自己彷彿住進了一隻巨獸的嘴邊,隨時就會被吞食入腹。

次日,雲家。

雲嫣容纔剛從祠堂中放出來,顧不上自己十幾日不曾沐浴換衣裳,就急匆匆奔去了秉潔園,撲通一聲跪在二夫人的跟前:“母親,求您救救姨娘吧,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有口無心的話害了她,姨娘並沒有挑唆教歪了我,是我自己不好。”

二夫人正歪着在美人榻上看書,聞言坐直了身子,白皙手指摩挲着發黃的書頁,平靜的望着雲嫣容,道:“嫣姐兒,不是母親不想幫你,你也知道,這件事你姨娘她做的過分,還被老夫人抓住了把柄。”

“我知道,我知道。”雲嫣容流着淚道:“可是姨娘他畢竟是無心之失,這件事要怪就只能怪雲想容,若不是她,咱們那裡會受老夫人的責罰?如果沒有她中途插一腳,原本入宮小住的事兒就該是我的。現如今,我放出來,她卻已經進了宮。”

說到此處,雲嫣容目光憤恨,似恨不能雲想容就在自己跟前,生吞活剝了她纔好,再一想自己這麼寫日在祠堂裡受罪,生母也被攆去了莊子上,不知幾時才能回來,姚媽媽也捱了打,身邊竟然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了,越發的委屈,捂着臉大哭起來。

二夫人望着鬢髮散亂,頭髮油成一縷一縷的雲嫣容,眼中有些許鄙夷一閃而逝,隨後放下書本,起身攙扶她起來,拿了帕子溫柔爲她拭淚,聲音柔軟溫暖的彷彿春日融化積雪的陽光:

“好孩子,莫哭了。老夫人不過是一時間生氣。畢竟挑唆着你去收買了卦姑事情並不小,等過了這個風頭,我在去爲你姨娘說情。她是你姨娘,也是我身邊的人啊,你急,我更急。”

雲嫣容聞言,心裡溫暖,緩緩地止住了眼淚,抽噎道:“母親當真會救我姨娘回來?”

“當真。她是我的媵嫁丫鬟,我哪裡捨得。”

望着二夫人白淨的臉以及和善的微笑。二夫人是知書達理的人,又最是菩薩心腸,有她如此保障,雲嫣容也終於能放下心來。

二夫人就道:“快些去沐浴更衣,給你祖母賠不是吧。”

賠不是?她有什麼錯?

雲嫣容不服氣,可也沒有旁的法子,只能行禮退了下去,沐浴更衣之後去了春暉堂。

她原本想問問老夫人爲何如此偏心,故意將她關起來,讓雲想容獨自一人去了宮裡。誰知老夫人根本沒有見她,讓她在花廳裡空等了半個時辰,才讓月皎來傳話:“五小姐也乏累了,先回去歇着,老夫人這會子事忙,等回頭在與您說話。”

事忙?老夫人整日閒着無所事事,家裡也不用她來管,今日更是沒有訪客,怎麼就事忙了?

雲嫣容氣的險些吐血。可她也知道,要想在雲家立足,誰都可以得罪,只有老夫人不能得罪。老夫人身邊的人最會背後嚼舌的,更不能得罪。

思及此,雲嫣容對月皎道了謝,這才乖巧的回去了。

月皎進屋去回了老夫人。

老夫人聽月皎說雲嫣容並未動怒,而是乖巧有理的退下,這才消了氣,暗道:這五丫頭還不是無藥可救。

雲嫣容心裡憋屈無處發泄,想來想去府裡只有雲明珠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就去了靈均閣。誰知到了靈均閣,才知雲明珠這會子與乳母康孫氏去了三夫人的琉瓔閣。

雲嫣容所居的弄玉樓就在後花園附近,與琉瓔閣距離極近,她回到弄玉樓門前時,還猶豫着要不要去找雲明珠說說話。

就在這時,兩個粗使婆子架着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從後花園裡出來。那女人大哭着,聲音淒厲彷彿殺豬一般:“侯爺,饒了婢妾吧,婢妾知錯,再也不敢了!”

雲嫣容聽的心裡涼颼颼的,在那兩名粗實婆子架着那人路過自己身邊時纔看清,那人竟是陳姨娘。

三叔在處置妾室?

雲嫣容忙避開,回了二樓自己的臥房,卻還是好奇那邊的事,就吩咐身邊機靈的小丫頭去琉瓔閣打探消息。

不多時,小丫頭回來了,繪聲繪色的講道:“是陳姨娘自不量力,私下裡與永昌侯說六小姐的不是。說昨日六小姐出府之前放下話,‘你們得意不得意,也要看我同不同意’,陳姨娘就說六小姐這是連侯爺也都不放在眼裡,還要拉人來給她打證言,侯爺聽了大怒,卻不是氣六小姐,而是罵陳姨娘是‘無知賤婦’,竟敢挑撥小姐與侯爺的父女關係。分不清身份,自己只是個下濺胚子還敢來讓三房家庭不和睦。就吩咐人將陳姨娘賣了。”

“賣了?”雲嫣容聽的咂舌:“至於這麼嚴重麼。”

小丫頭搖頭,道:“奴婢不懂,不過侯爺的樣子的確很生氣,陳姨娘怎麼也是服侍了侯爺這麼多年,結果只說了一句六小姐的不是就被賣了,現在大家都在說,往後再也沒有任何人敢說六小姐一句不是了。”

雲嫣容煩躁的揮揮手,打發了那小丫頭下去。對着妝奩中的西洋美人鏡,望着自己嬌柔又清瘦了許多的面龐,越看越爲自己不平。她比雲想容到底差在哪裡?不過她是庶出罷了,可如今二房就只她一個閨女,也沒見父親這樣疼寵她。憑什麼雲想容就能得她父親如此的疼寵,連一句不是都不允許姨娘說。

府中發生的事,雲想容自然不得而知。她這會子正與梅沁雪在廊下散步說話,就見一名年約四十,身材消瘦面白無鬚的容長臉太監帶着一羣小太監來了。

梅沁雪忙堆了笑:“是崔公公啊。您怎麼來了?”

崔玉桂一甩手中浮塵,面上帶着七分笑意,倒是顯得臉沒有那麼長了,奸細的聲音道:“請梅美人兒的安。皇后娘娘聽說您的義妹入宮小住,請雲姑娘去坤寧宮呢。皇后娘娘還說,今兒去請安都已經見過了,路程又不近,梅美人兒歇着便是,由奴才領着雲姑娘去便可。”

梅沁雪聞言,臉上仍舊滿是笑意,心裡卻是咯噔一跳,下意識看向身邊的雲想容。

雲想容卻沒有絲毫意外。

梅沁雪無法帶着她出去招搖,怕引來麻煩成了衆矢之的,可那些會關注她的人,自然知道她入了宮。

老夫人說的那句話是對的。到了宮中,她就不再是她自己,外人只會當她是雲家人。一些與雲家交好的,或者敵對的人,還有一些在乎雲家反應的人,都會先後作出一些事。

如今第一個做出反應的是皇后。

想到曾經雲家爲了梅家與鄂國公馬家的交鋒,雲想容屏息斂神,端素了神色,對梅沁雪道:“梅姐姐不必擔憂,我這便跟着這位公公去。”

梅沁雪哪裡能不擔憂?雲想容的所作所爲,可是會牽涉到她生死存亡的。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崔玉桂這才正眼看向雲想容,看清之後,卻是眼前一亮之感,直白讚道:“雲姑娘生的好相貌,皇后娘娘定會喜歡,請吧。”

“多謝公公。”雲想容道謝,跟着崔玉桂一行離開了長寧宮,往坤寧宮方向而去。

一路上,雲想容只低着頭安靜的跟着崔玉桂。腦海中不停的計劃着稍後見到馬皇后時會有的場面。

劉清宇與皇帝是堂兄弟。她與馬皇后是妯娌。不過皇家的妯娌與尋常勳貴人家必然不同。她對馬皇后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四個詞上。

美豔、跋扈、無子,寵冠六宮。

皇帝踐祚前,馬皇后所出之子被前太子殺害,後來她成爲正宮皇后,腹中卻再無消息。她偏妒忌旁的妃子有孕,其中陷害之事不知做了凡幾。皇上的子嗣也不多,到如今只有三位皇子,四位公主而已。且二皇子剛十歲。

但皇上對她仍舊寵愛有加。無論是打錯小錯,馬皇后犯了即便被皇上知道,也不會嚴懲,頂多稍加懲戒。

前世他們這些命婦無不讚頌皇帝御馬皇后的恩愛,更加羨慕皇后如此受寵。

前世的她也這樣覺得。

然而今生,拋開男女之情不談,她學會了撥開表象去看本質。在宮中,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是代表自己的。馬皇后和皇太后代表的就是鄂國公馬家一脈。皇上對馬皇后縱容,在前朝對馬甲也會縱容。雲想容覺得,這絕對不會只因爲鄂國公是皇上的外公,皇后是他的表妹。

其中定然還有其他緣故。

思緒之間,一行人已到了坤寧宮,雲想容不敢胡亂探看,只垂首隨崔玉桂上了臺階,來到坤寧宮正殿。

地上鋪着的是上等的牡丹花開花團錦簇地氈,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眼角餘光可以看到正殿之寬敞,擺設之奢華。

聽見崔玉桂與皇后回了話,雲想容緩步上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最後額頭貼地,道:“臣女雲想容,請皇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慵懶嬌柔的聲音近在咫尺。

雲想容由皇后宮中的宮女一左一右攙扶着站起了起來。

“擡起頭,我看看。”聲音彷彿中帶着一根騷動人心的小刷子,嬌媚的讓雲想容心裡都跟着癢癢。

她緩緩擡起頭,迅速看了皇后一眼就垂下羽睫。全然守禮,不直視皇后。

但僅有一眼,已足夠她將現在的馬皇后與記憶中的那個影子重合在一起了。身材豐腴,**飽滿,纖腰楚楚。喜穿玫瑰紅,所以整個宮中,沒有任何一妃子敢穿玫瑰紅。

今日的她梳了高椎髻,頭戴九鳳銜珠大釵,左右各插了一根金鑲玉的步搖,步搖垂下的紅寶石珠子微微晃動在臉頰邊,顯得她妝容精緻的面龐越發嬌顏,即便已經三十出頭,仍舊不減顏色,反而更見風騷。

而云想容打量馬皇后時,馬皇后也在望着雲想容,身段高挑玲瓏,一身碧玉顏色,清純中透着嫵媚,再瞧那姣好的面龐,斜挑柳眉,眼顰秋水,肌膚欺霜,紅脣欲滴。整個人瞧着,就仿若匠心獨具之人選得整塊美玉雕琢而成,五官精緻美豔至於,還透着些閨閣女子少有的不卑不亢與英氣。

這樣一個女子,非池中物。

馬皇后心裡的忌憚頓時又多了一倍,抿着紅脣嬌笑道:“雲姑娘端得是好樣貌。幾歲了?”

“回皇后,臣女十五歲。”

“哎呦,小動靜兒也是迷死人。”回頭望着身邊的崔玉桂:“這丫頭我喜歡。”

雲想容垂首道:“能得皇后娘娘垂愛,是臣女的福氣。”

馬皇后當即從頭上摘下一朵嫩粉色的堆紗的精緻宮花,招手喚了雲想容道身邊來,塗着紅指甲的豐潤玉手掐着那朵花兒,簪在了雲想容的隨雲髻上。

她素淡的髮飾中有了這朵宮花,容顏又鮮亮了幾分。

“真是俊俏。這花兒就賞給你了。”

雲想容忙跪下道謝。心裡卻升起了一些寒意。

纔剛她不經意間對上馬皇后興味的眼神,那雙明媚的眼中,分明有肅殺之色。

皇后又問了雲想容平日讀什麼書,着重問了她是如何與匡和玉學了書法的,雲想容都小心翼翼的一一作答,到最後皇后上給他一方上等的澄泥硯,打發她回長寧宮時,雲想容才發現,自己的背後裡衣都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皇后當真與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樣,對她露出的那種寒冰一般的眼神,也是貓科動物盯上了獵物的眼神。她完全將她當做要搶奪丈夫寵愛之人。

雲想容呆坐在牀沿,想着纔剛的一幕幕,越想越是覺得這皇宮讓人抗拒。偌大的後宮中,皇后有太后撐腰,有皇帝的獨寵,可以成登上是橫行六宮,自己如今落在她的手中,還不是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而自己所依靠的梅美人,的確是位分太低了。根本護不得她分毫。她只能靠自己多加防備。

見過了皇后,宮中便有妃嬪召見她,雲想容暗暗將這些人以及他們態度記在心裡,因爲這些膽敢表態的人,都是已經站過對的,有與鄂國公馬家同仇敵愾的,也有意欲拉攏她與皇后爲敵的。

短短一日的功夫,雲想容就已經對這深宮有了更深刻的瞭解,而且更加厭惡了。

傍晚時分,雲想容本打算吩咐富貴和盈順預備香湯沐浴,外頭卻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太監略微沙啞的嗓音對梅沁雪道:“皇上今兒翻了梅美人的牌子,說是讓您先預備着,稍後皇上批了摺子就來。”

梅沁雪聞言,歡喜不已,忙道謝:“多謝夏公公。”

“不敢,奴才告退。”那略有些沙啞的聲音溫和有禮,退了出去。

雲想容緩步來到梅沁雪所在的前廳,笑道:“恭喜姐姐了。梅姐姐快些預備吧。”

梅沁雪雖然仍有喜色,可神色中人就有些許不自在,幽幽地道:“皇上已有三個月沒有來過。我也是託了妹妹你的福。”又吸了口氣,正色道:“妹妹,這是極好的機會,你快些去梳妝打扮起來。”

雲想容一瞬有些語塞,心下里又藏着憤然。不是氣梅沁雪,而是氣命運擺佈。

梅沁雪是皇帝的女人,如今卻要跟個皮條客一般,爲了自己的未來和家族的利益,來將其他女人介紹給自己的男人。她們兩個如今是騎虎難下,能有什麼辦法?

雲想容神色惻然。梅沁雪看了一愣,似想得到雲想容在想什麼,心中的怨懟卻少了幾分,嘆息道:“妹妹,既來之則安之,你快些去吧。我也要去梳妝預備下了。”

雲想容只得回了自己所居的廂房,想了想,換了一身居家常穿的水粉色交領素緞褙子,月牙白的挑線裙子。頭髮也散開重新梳了隨雲髻,留了一半的長髮編成了髮辮垂在身前,每一節的髮辮都綴着一顆珍珠做裝飾,頭上也戴了珍珠華盛。

對着西洋美人鏡中的那張帶有肅殺之色的臉,雲想容拍了拍面頰,儘量讓自己不要表現的異常。身邊有人監視,梅沁雪宮中必然也有盯着,外頭多少雙眼睛看着。在見皇上的時刻,如果她有半分表現的不認真,傳回到侯府去,只會引來極大的麻煩。

要想法子不如宮,卻不是要這樣粗糙的法子的。

雲想容吸了口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安靜的獨自一人呆在廂房,不多時盈順就歡喜的跑了回來,激動的道:“姑娘,梅美人與皇上說她的義妹正在小住,善於書法,皇上一聽來了興趣,請您去前頭呢。”

雲想容平靜的站起身,離開了廂房走向了配殿。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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