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田產和生意,沈奕昀銀錢方面是不缺的,皇上擔心沈奕昀銀子多,可也不會如何防備一個六歲的奶娃娃,只是密切注意着他平日的動向即可。所以前段時間,楮天青暗地裡養了些死士。但那些人並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何人,是以接觸不到核心的事,必要時候用他們出馬恰好。
沈奕昀搖頭:“好鋼要用在刃上,沒必要做無謂的犧牲。況且我也不是沒辦法找回那車的貨物。尉遲鳳鳴難道就不回京都嗎?”
沈奕昀的自信和淡然,讓楮天青與其餘幾人心中的沮喪一掃而光,頓生豪情。
“好,既然四少爺這樣說,老朽不才,願意想想如何得回貨物的辦法。”
沈奕昀頷首,眼神信賴,語氣篤定:“褚先生自然會有法子的,就算得不回貨物,鬧鬧他們也好。”
“正是這個道理。”
楚晏提心吊膽的過了兩日,不成想真的如雲想容分析的那般,那兩個武功高強的漢子果然沒有出現。楚晏心裡大石頭徹底落了地,心底裡對雲想容歎服更深了。
尉遲鳳鳴也是眼巴巴的盼了兩日,都不見有人來接頭,他的心情也越加的煩躁起來。
就在這時,楊二三爲他送上了京都尉遲宏來的信,還有另外一封雲家老夫人催雲六小姐回京都的信。祖父吩咐他去接上雲六小姐,將她護送回府在回家去。
尉遲鳳鳴知道,自己的計劃全盤皆輸了。
可問題究竟出在何處?
尉遲鳳鳴到了孟家找到雲想容時,也是愁眉不展,失了平日的張揚與活躍,顯得沉默了許多。
他此番去拜見了曹氏,又見了孟氏,將老夫人的信送上,笑着解釋道:“表嬸,姨祖母囑咐我將卿卿帶回京都,說是蔣先生和金嬤嬤都說了,卿卿就算聰明,耽誤一個月的學習也不好,而且金嬤嬤也說起了要給卿卿纏足的事。再晚了,可就纏不出一雙三寸金蓮了。”
孟氏知道孩子的未來要緊,只是這廂曹氏只是略有好轉,下地走也走不動幾步,只不過不用他們端屎端尿了而已。
“我這邊暫且還丟不開手……”
“表嬸不要擔憂,姨祖母說,您一片孝心她感動不已,哪裡有不贊同的道理,您在孃家。可以多住些日子,隨時隨地回府都行,只是卿卿務必要先回去。”
孟氏柳眉緊鎖。
卿卿長這麼大,從未離開過她身邊,如今要讓她自己單獨回府去,她如何放得下心?
可母親這邊,她也不好抽身。
孟氏擔憂,雲想容更糾結。
她重生以來幾乎都是寸步不離跟着孃親,這才能時刻關注着她保護着她,如果她回去,孃親一人豈不是要暴露在危險中?她又心活面軟,又不懂得算計謀劃,只知道一味的對父親好,沉浸在感情中不能自拔的女人的頭腦是靠不住的。
最要緊的,是如今已是臘月初六,眼看着快到年關,翻年就要到那黑色的正月了。她不知前世之事的細節,今生由於她的參與,一切事情也早就不安着既定路線發展,變成未知了,她守着孟氏看護她尚且不放心,要離開她,哪裡放得下心。
雲想容思及此,乾脆抱着孟氏的胳膊嗚嗚的哭了起來:“我要孃親,我不走,我不和孃親分開。”
雲想容這一哭,讓一旁作陪的孟玉靜以及孫媽媽等人都是心疼,孩子戀着娘,是一種能讓人心裡綿軟的情緒,誰也不能說個煩字。
孟氏卻覺得雲想容是該回去的“卿卿,你乖,蔣先生那樣的大儒肯做你的西賓老夫子,那是你的福氣,金嬤嬤又是宮裡出來的老人兒了。尋常時候要聘這樣的師父可不容易,你祖母好容易允准了你去學習,你定要珍惜機會纔是,況且纏足也的確該開始了,再晚就纏不出那效果了。”
雲想容抗拒的道:“馬皇后和太后都不纏足,我爲何要纏?再說大周朝也沒有明文規定女子必須要纏足。”前世受的罪,她已經夠了,今生左右不想做什麼賢良淑德的淑媛,連旁人怎麼看她她都不在乎,還會爲了迎合別人的喜好而作踐自己?
“總之,我不和娘分開,也不要纏足,女子無才便是德,我一個姑娘家又不下場考試,做什麼要那麼着急逼迫我功課!”雲想容越說越是氣憤,老夫人逼她這樣緊,還不是爲了將來想讓她選秀?
孟氏只勸了一句,卻換來雲想容這麼多句,幾個大人相視莞爾,心道雲想容這樣早熟的孩子也終於有像孩子的一面了。
孟玉靜甚至還想,果真彭仙姑做法是極爲靈驗的,猛鬼除了,孩子不也就恢復正常了麼。
“好了,卿卿乖,聽孃親的話,你必須回去。”孟氏吩咐雲娘帶着英姿和柳月去收拾包袱,又說:“雲娘,你也跟着卿卿回去,家裡只有柳媽媽,我還是不放心。還有,打點一些禮品帶了回去給老夫人。”
“娘,我不回去。”
“好了,聽話!”
孟氏板起臉來,她從不對女兒說重話,如今卻不得不嚴肅一點。
雲想容抿着小嘴,打量孟氏的神色,老夫人傳信,怕她找藉口不歸還特地讓尉遲鳳鳴來接她,孃親爲了她的學業又打定了主意,看來想留下是不成了。
可她當真放不下心啊。
雲想容想了想,乖巧的點了頭。
孟氏和孟玉靜誇讚他懂事。
等行李和禮品都預備好了,雲想容將墨玉和墨竹教導跟前,低聲叮囑“你們留下,貼身保護着我孃親,不許讓我孃親離開你們的視線。”
墨玉和墨竹都怔愣了,他們的任務除了保護雲想容,還要將她一言一行告訴給雲敖,他們分派給孟氏,那監視的事情豈不就……
“我知道你們想什麼,父親既然把你們給了我,你們就是我的人,理當聽我的話纔對。你們素日做的事,我都沒意見,畢竟你們也有難處,如今我不在我孃親身邊,放不下她,你們武功高強,能保護她平安,我纔會要你們留下。等我孃親回濟安侯府,你們可以跟着回去,繼續伺候我,那樣我父親安排的事情你們照樣可以完成。只是有一樣,你們務必要緊跟着我孃親,不要讓她離開你們的視線”雲想容眯起與雲敖極相似的桃花眼,嚴肅的道:“我孃親若少根頭髮,我既有辦法要了你們來,就有辦法將你們退回去,你們也該知道我父親的手段。”
墨玉和墨竹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自跟了雲想容後,他們的認知就一直都被這個六歲的孩子顛覆,從起初的驚愕到現在已經習慣了。是以雲想容方纔那陰寒的眼神,讓他們覺得是永昌侯在與他們說話。
“是,奴婢知道了,會按着小姐的吩咐做。‘
“那就好。”雲想容語氣緩和:“每日飛鴿傳書給我傳信。我走了。”
“是,小姐慢走。”
雲想容與曹氏道了別,囑咐她好生將養,又與姨媽姨爹和外公道別。
孟方一直沉默不語,倒是楚晏這些日與雲想容熟了,她突然要家去,自然有些依依不捨:“卿卿,改日我得了空去京都看你。”湊到雲想容耳邊:“我還有事要與你商議呢。”
雲想容猜到他找自己要做什麼,就笑着點了頭,與雲娘、柳月和英姿一同坐上了寬敞的青綢馬車,後頭帶着要送給老夫人的回禮,在護衛徐默及何友亮的保護下跟上了尉遲鳳鳴有三輛馬車的隊伍。
馬車緩緩的往前去,雲想容一直趴在車窗衝着孟氏揮手。她是當真放不下心。
孟氏原本病不傷感,被女兒如此一鬧,眼淚也忍不住了。向前追了兩步,又停下腳步,只是擡起素手也衝着她揮了揮。
直到轉過了拐角,再也看不見孟氏,雲想容才坐進了馬車,心裡別提有多憋悶。
尉遲鳳鳴也很憋悶,若擱在尋常時候,他早就來找雲想容聊天了。今日卻安靜的呆在馬車裡也不出聲。
趕在巳正,馬車離開了興易縣城,順着官道往京都的方向駛去。
“六小姐,您要是累了就先睡一會兒吧,路程還長着呢。”
雲想容搖搖頭,問英姿:“路上或許會路過你外婆家,你要回去看嗎?”
英姿道:“我跟着小姐,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雲想容聞言就笑。
晚上,車隊歇在另外一個村落,尉遲鳳鳴身邊隨行的侍衛將他們那輛裝貨物的馬車看的很仔細。雲想容隱約猜得出裡頭是什麼,就吩咐徐默等人不許探聽。一路相安無事,次日清晨繼續啓程,照着這個速度,今日晚上就能回到京都了。
可就在這時,隊伍突然停了下來。雲想容因着馬車突然停下,一口水沒喝好,嗆的她咳嗽連連。
“英姿,看看怎麼回事。”
“是。”英姿偏身跳下馬車,不多時回來報:“是尉遲公子說要檢查一下箱籠。”
雲想容一聽到箱籠二字,就知道有問題,忙披上襖子下了馬車,雙手攏在袖子裡向隊伍後頭的尉遲鳳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