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暖的思維越來越遲鈍,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元沐北的臉在眼前無限放大,可她幾乎看不清楚他的樣子。
他用手輕撫着她的臉,耳邊,他的聲音恍恍惚惚的傳來:“好好睡一覺,很快就會過去的,乖。”
顧暖想問元沐北對她做了什麼,可她動了動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元沐北像是感知到了她的焦慮,耐心的跟她解釋:“給你打了一支麻藥,接下來要給你做流產手術。放心,是無痛的,一點感覺都不會有。”
頓了頓,他又說:“等手術結束,我會親自把那隻抹去你記憶的藥物推進你的身體裡。等你再次醒來,你會忘記言墨,忘記曾經的所有,甚至是那兩個失去的孩子,你不會有任何痛苦。迎接你的,是和我在一起的全新生活。”
元沐北說完就起了身,安靜的站在一邊。他要目睹整個手術過程,他要親眼看着她們將言墨的孩子從她身體裡拿去。
房間裡的女人們開始安靜的忙碌起來。顧暖感覺到有人將房間一角的醫用推車推到了她身邊,還有人褪去了她下面的衣服,將她的雙腿擺出羞辱的姿勢。
好睏,真想就這樣閉着眼睛睡過去。
可是……不能!
如果她任由自己沉睡,那麼,當她再次醒來之時,她會失去她的愛人,她的孩子。她將徹底變成被元沐北擺弄的傀儡,沒有靈魂,毫無尊嚴!
——不!她不要!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
顧暖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力氣,強撐着自己從牀上坐了起來。身邊就是醫用推車,她拿起一把手術刀,想也不想的往大腿上扎去。
她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視線裡有鮮豔的紅色汩汩流出。她想她應該已經得手了,可是可怕的是,她居然感覺不到疼,大概是麻藥起了作用。
她感覺不到疼了,她將要失去她的孩子了,這簡直……太可怕了!
顧暖的世界昏天暗地,幾乎快要徹底失去意識。她感覺有人來拉她的手,她快速掙脫,手裡握着手術刀,狠狠的往大腿上扎去。
一下、兩下……毫不手軟。左邊大腿沒感覺,她又去扎右邊的。
房間裡安安靜靜的,只能聽到刀刃刺破血肉的聲音。
然而,還是不行啊……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顧暖聽到元沐北失控的暴吼聲:“顧暖!你他媽給我住手!住手!聽到沒有?!媽的!老子要給你逼瘋了!”
——
顧暖手指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人再次醒來時,已經不在醫院,而是在元沐北帶她來參觀過的,他準備作爲他們婚房的地方。
此刻她人躺在臥室的大牀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忽的,她從牀上坐了起來。也許是因爲用力過猛,牽扯的兩條大腿的傷口都疼起來。
她疼的狠狠皺眉,擡眼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弄清楚自己在哪裡後,她發現了元沐北,他人背對着她,一動不動的坐在她身邊的牀上,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等等!她記得這裡,記得元沐北,所以她……並沒有失憶?
那麼,她的兩個孩子呢?
想到這裡,顧暖用手慌張的摸向自己的小腹。可她摸了半天,也沒摸出個所以然。
顧暖憤怒的瞪向元沐北:“元沐北,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傷害我的孩子?你快說啊!”
元沐北緩緩轉過了身。
顧暖愣住了。因爲她發現元沐北居然在哭。
稀奇!這真的是顧暖第一次見囂張跋扈的元沐北流眼淚,他像是一個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孩子,眼中有着無助和痛苦,眼淚像是止不住的水龍頭,從他眼睛裡汩汩冒出來。
他淚流滿面,哭的很是悽慘。甚至在望向她時,他仍舊在拼命掉眼淚,好像在她面前哭,他也不覺得是什麼丟臉的事。
這樣的元沐北,反倒讓顧暖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她愣了好半天,才小小聲的叫他:“元沐北?”
兩個人離的本來就近,元沐北一伸手,便將顧暖抱進了懷裡。他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眼淚噼裡啪啦的砸落下來。
“爲什麼?”他自言自語。
顧暖感受到了微妙的胎動,她知道元沐北並沒有傷害她的孩子,不禁吁了口氣。
她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元沐北的後背,像是哄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別哭了。”
“從小到大,”元沐北抽噎着說,“我的家人都很疼愛我,我的人生一帆風順,只要我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可是爲什麼……顧暖,你爲什麼要成爲我人生的唯一例外?爲什麼我就算拼上性命,也無法讓你成爲我的?這簡直……太他媽傷自尊了你知道嗎?”
顧暖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做,她只是安安靜靜的任由元沐北抱着,沉默的聽他訴說。
她知道元沐北已經釋懷了,只不過,他需要發泄。
“我說過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可是就在不久前,當他親眼目睹被注射麻藥後的顧暖,手裡拿着手術刀一下下往腿上扎去,看着她血流如注,他心中一片駭然,竟然遲遲沒了動作,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他從來沒想過傷害她,可是在那一刻他才猛然驚覺,他對她偏執的愛,不顧一切想要的得到,已經對她造成了實質性的傷害。
不想傷害她,就只能放棄她,這真相真殘忍,真的讓他難以接受。可他現在,還是被迫接受了。
是啊,放掉她吧,放她去和她愛的人在一起吧。雖然還是老大不樂意,可是,他還能怎麼着呢?
“顧暖,回去告訴言墨,我肯成全你們,是想讓你獲得幸福。可是如果有一天,他敢惹你傷心,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你從他身邊再搶回來的!”
“放心,”言墨人未到,聲音已先至,“不會有那一天的!元沐北,你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顧暖和元沐北尋聲望去,恰好見言墨走了進來,而他身後,則跟着言歡和元矜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