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回到了四口關,而當接他的渡船於冬日月光下行駛在波光粼的大河上之時,他便已經醒悟過來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張頭和雄伯南此行遭遇的一切、知曉的一切,根本不是什麼偶然事。
說白,正是因爲心北進,黜龍幫開始着手準備,河南這邊的動靜遮都遮不住,這才引發了一切一一高士通畏懼黜龍幫北進,所以先行往更北走尋求立之地和新的根基,錢唐也害怕黜龍幫進,所以必然大力推進官軍的軍事程。
河北此戰,發於大河冰期這個黜龍幫可以從容北進的時間點之前屬於必然。
甚至,張行有理由懷疑,諸葛德威的尿性人盡,此人的到來說得也是某個自以爲是的聰明人刻意爲之,覺得這樣就給黜龍幫某種隱***代了,又或者說位已經隱約意識到河北義軍不是河間大營兵馬對手卻偏偏存着僥倖,然後被架着不回頭,所以在用這種方式尋求幫助。
只不過,最後一條沒有必要較真,因爲人心沒法較真。
現在要做的,是不顧一切,速完成出兵準備,着河各家勢力應不及,一拳打過去,把河間大營的這一路已經出動的兵給砸稀碎。
渡過河來,回到四口關,張行連夜召集了正在此處的頭領們,也就是魏玄定下,柴孝和、邴元正、賈越、周行範、尚懷志、王雄誕、賈閏甫、閻慶、魯紅月、柳周臣諸頭領,先是們通報了相關軍情,然後當衆宣佈了自己的決斷。
“必須要出戰,官軍大在三日到五日內入平原、安德之間的空隙,或者乾脆在平原城南側交戰也行,那是河間大營官軍分兵最遠,兵力薄弱的時候,也是最適合攻擊的時候,我們就從後面直接撲去.他們根本來不反應。”話至此,張行長呼了一口,嘆道。“你們知道最難得的是什麼嗎?這支兵馬就只是河間大營的部隊。傷其十指不如斷一指!此地打疼了河間大營,後面就好辦了!”
“有少兵?腦子嗡嗡的魏玄定強壓各自紛亂心思認真來問。“河間大營滿員應該有足足六七萬精銳,便是這兩年耗不少,可若是傾巢而出.
“不可能!”張行擺手以對。“哪有想地爲王的軍閥不留看老家的?而且說這個也沒意義.我們要派斥候,大量的斥候,河北籍的斥,不需要管別的,只要確定這一路的兵力就行兩萬或者以上我們就暫時不動,兩萬以下就打!
“什麼時候出兵?倉促之間我們又能動多少兵?”這個候,也只有魏玄定能繼續追問不停了。
“還是看偵察,無論如何明日開始搭浮橋,越多越好,最快後日一早出兵,然後直接撲過去.”張行脫口而對。“能動多兵動多少兵!”
“那就是濟北、平陰、盧縣這最近三地放着的一萬多一點的馬?”魏玄定面色發白。…
“不是。”張行搖了搖頭,緩緩以對。“四口關這裡我們這裡已經囤積了相當一部分冬日出兵的物資。所以,五十里內的兵馬,也就是這一萬多一點的兵馬,帶着軍械重於明日從容來此彙集;五十里外到八里間的馬,不帶重,只帶兵器也可以一日內趕到,就在這裡換裝,這就能包住城和梁山大寨的一萬兵馬了;與此同時,讓下游齊郡的鄭德、樊豹,極速從正面渡河,與豆子崗的蒲***兵馬彙集,平原那裡去做夾擊,這又是八千多人.換句話說,只要我們做快,做得好,就能有三萬戰兵過去,而且是兩面夾擊!還有誰有什麼要問的?”
魏玄定沉默不言,周圍領也都閉嘴)
“那現在我開始下令,閻慶你做個記錄,所有人一起聽完,做完補充再走。”
倉促到只點了一盞燈的屋裡,張行的面孔顯得黑黝黝的,唯獨一雙眼睛在發亮,旁邊多人肅立,只有閻慶匆忙去翻紙筆,然就趴油燈下準備記錄。
“第一,立即發斥候,大量發送,確保這支從平原郡西面繞行的部隊的核心情報,王雄誕你去做,儘量選河北籍的人!”
“喏!”王雄誕立即拱手應聲。
“第二,現在就去,以四口關爲核心,沿着官道和運河,三面鋪陳補給點,五里就要一處,要能做飯、能提供飲水,給牲口提供草料,能接應累垮的掉隊兵馬,還要能做簡單的車輛
修繕能鋪多遠鋪多遠,能建個是幾個.邴留後親自去做,連夜動員郡卒,還要沿途所有市鎮村寨配合!”
“是!”邴元正俯首稱是。
“第三,立即準備浮橋材料、船隻,明日天一亮就建浮橋,不停的建,光是此番渡河,便是過去了也要不停的建,能建多是多少,因爲我們要考慮戰敗到時候要的浮橋更多!小魯將軍,河上的事情你負責,而且要馬把上有的大魯將軍喚來作!”
“明白的!”紅月也拱手稱是,卻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第四,就是按照剛纔說的,令各處,連夜向在八十里內的周邊所有鎮、軍寨內發出軍令,要求所有軍事部隊立即向四關彙集,近處的,五十里以下的,明日間前攜軍械物資抵達,而五十里到八十里之間的,包括大部分濟北郡和梁山大寨的部隊可以扔下多餘重,輕裝而來,依舊要求明晚間之前抵達!賈越、周行範、尚懷志,你三人來負責此事!”
賈越和尚懷志一起稱是,自從宣佈進軍河北後,一直有些萎靡的小周也打起了精神,無論如何,這是要跟朝廷官軍作戰。
“五,魏公自走一趟,連夜走,去下齊郡,彼處是平原郡正對面,離預定戰場近,你們可以晚一日渡,但也須要在大後日中午前在河北完成集結,相機決定是否參戰,何時參戰.要努力跟我們在河北直接聯繫.如果程郎三心二意,你就直接指揮樊豹跟程名,這兩人不會耍滑頭!…
“好。”魏玄定的呼吸也粗重起來。
“第六.”張行一邊說一邊看向了在場的唯一一個大頭領柴孝和。“梁山大寨的人到了以後需要補充軍械,渡河作戰也需要三到五物資,修建浮橋需要調度一些工匠和船隻,信使往來需要彙總.柴大頭領,依舊還是你爲總後,在此處總攬,各處各方息事物,後勤民事向柴大頭領彙報,軍務軍情在我。”
“龍頭放。”和上前一步,面色嚴的立在了燈火側。
“還有麼要補充的嗎?”張行一氣說完,竟也有些氣喘籲的感覺。
“各處駐紮的頭領,哪個留守,哪個隨軍”剛剛寫完的閻慶忽然擡頭,結果被油燈燎了一片頭髮,帶出了一股焦糊味,卻只是一手摁住,其他人也都沒有理會。
“都隨!能來的都要來!到了再說!”張行毫不猶豫做答。“非只如此,還要給不在十里範圍的頭領發急信,走們自新立驛站,接力,要所有大頭領、頭領,除了齊郡那邊的以外,後日早上之前能到的,都要到!既然要打,就要拼盡全身力氣打這一拳!”
閻立即應聲,然後繼續來寫。
隨即,衆人又陸續補充了一些細節,欲散去)
倒是散場的時候,還是周,想起了一事,詫異來問:“三哥,雄天王呢?他負責什麼事?”
“雄天王去下戰書了!”張行居然腦袋空了一會,愣片刻,方纔失笑做答。“做完自然會回來!”
衆人明所以,但也不好多問,便各自散去。
而人一走,孤零零的油燈,張行忽然感覺全身各處都泛起了一絲莫名疲憊感,卻是不管不顧,直接在這個本是渡口記賬公房的房間裡尋了兩把椅子,胡亂下了。
然後酣然入睡。
就在張行入眠的時候,雄伯南已經來到了渤海與平原交界處的一處莊園裡園的圩子再齊備也比不過正經城牆,雄天王何等修爲,輕鬆便躍入其中。
然後,便動了一個馬伕。
沒辦法,他雄天王又不是刑名出身,沒有經過專門潛入訓練,更重要的是,他本身高來高去習慣了,也實在不知道如何做這種暗殺行徑,所以,哪怕是很小心,但還是上落入到極爲尷尬的地步實際上,一直到落馬這裡,雄伯南方纔想起來,馬伕是要夜間添料和照顧馬匹的,此處掌燈實屬尋常,馬伕就在馬廄裡守着而且瞌睡淺更是尋常,但爲時已晚。
而現在,他也知道該如何處置這個馬伕。
“好漢自去,我不會亂說的”就這時,在馬廄裡被驚醒的馬伕連連擺手,反過來光着膀子在麥秸堆裡擺手保證。“打更的還沒過來,好漢偷東西找人什麼的,只要別從這裡再走一遭,定不會自家找事。”…
雄天稍微釋,卻又忍不住趁勢來問:“知道這莊主的住處嗎?是個中間的櫓
子下面嗎?”
馬伕枯瘦的臉上明顯猶豫了一下,然後輕微的點了下頭。
雄伯南鬆了口氣,這樣的話,他只避開巡邏,專走黑路,小心一些,便可以摸到塔樓處,再行它論了。
一念至此,他便再欲離開馬廄,然後卻又二次停,好奇來問:“草料垛暖和歸暖和,可你光着膀子幹嗎,不怕扎人嗎?”
“好漢的話,就一件衣服,得白天穿。”那人依舊在草垛裡小心以對。
伯南乾笑了一聲,只覺得有些尷尬,便點頭,準備離開,然後卻又第三回,語氣也怪異了不少:“你脖子上戴的什麼?”
躺在那裡的馬伕聞言一怔,然沉默了好一子,方小心翼翼摸向了黑黝黝的脖頸處,在馬廄廊柱的陰影握住了一個“飾品”,然後言辭小心,卻又微顫抖:“好漢的話,是一根手指.我婆娘。”
шшш⊙тт kдn⊙¢ O
雄伯南猶豫了下。
的修爲擺這裡,剛剛一瞬間注意到的時候便意識到是手指,此時方回答後更是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性,尤其是這兩年兵荒馬亂的,死人不少,什麼生離死別的事情都不好說。
比如說逃荒上家破人亡,身後就是亂兵,來不及安葬,割了根手做紀念;如說分別之際,噬指立誓之類的公主和駙馬破鏡重圓,窮人家斷指重圓嘛。
問多了,反而勾起人家傷心事。
“怎麼來的?”雄天王終究沒忍住。
“婆娘是內院伺候的,偷東,被打死了,手指給我做個警醒,不許摘掉)”馬伕小心翼翼卻又像有些迫不及待一樣說來。
“偷什麼?雄伯南本能煩躁起來,他知道很多大戶人家甚至小戶人家對私僕都非常殘忍,打死打殘人屢見不鮮,但還是覺得噁心,因爲沒必要讓丈夫再戴手指做警示的,所以一瞬間他就想到,能是對方妻子偷了什值錢物件,引起了相關人的憤怒。
“偷吃的”馬伕忍不住攥着手指出來了。“就是客人吃剩的東西,規矩不能帶出內院來,她給我藏了一塊餅子.按照規矩,就要打死.還要給我戴手指,說我家裡有人偷東西,不許我住屋子好漢,這世道不對,這規矩也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雄伯南只覺腦袋了一下,一瞬間,這件事居然就跟高士瓚那廝的相關傳聞相互印證了起來,他只有一種怪不得、原來如此的感覺,不得地上都傳高士瓚是個吃人的禍害!
這跟吃人有什麼區別?甚至日後有朝一日真吃人了,也似乎不奇怪了。
雄伯南嘆了口氣,這一次等轉身,便問了最後一句話:“高士瓚是一直這般殘虐,是年變成這樣的?”…
“新規矩是去年定的。”馬伕低頭以對。雄伯南徹底恍然。
剛剛一瞬間,他其實本能想起了之前剛剛崛起就開始亂殺人的張金秤,想起昨路上遇見那些喊着說河間軍要來的慌張行人,想起了空空蕩蕩的平原郡原野,想起了張行跟那些人說在東境很招人嫌惡的規矩時河北人的反應,想起了很多很多東西。
而馬伕的回答也驗了他的一點想法,並讓他產了一絲後怕)
那就是高士瓚定不是什麼的魔王妖怪,自己和黜龍幫的人也不是什麼天生的英雄豪傑。假如兩年前士瓚去了東境,假如自己或者誰留這個鬼地方,沒有一點規和約束,也沒有一個口號說法,更沒有一個組織嚴密的黜龍幫管大家,自己和黜龍幫的那羣兄弟其實也很可能墮成這種人。
當然了,已至此,多想無益。
不再多說什麼,也沒有留什麼言語,雄天王便走出了馬廄,隱身在北風呼嘯的黑暗裡。
這一次,他很小心,沒有踩踏屋頂,沒有隨便亂躥,而是小心翼翼的避開巡邏隊,每次發出動靜也都必然趁着風聲來做。就這樣,雄南很快就踏踏實實的摸到了那個櫓子的跟前,然後也沒有一躍而起,而是老老實實爬了上,在上面抓住了兩個活口,不過是兩個正脈修,殺了其中一個作死的,另一個認真來問。問清楚院分佈,又親自在上面看清楚,只將最後這個人給打斷四肢,勒住口條,最後才小心下去。
內院燈火通明,但僕婦多已經睡了,巡邏的人雖然多了幾圈,但有意思的是他們卻侷限於外層幾處,挨着之前頭所指臥室方位的人反而不多。
伯南瞅準時機,快速翻了過去,進入最內層,然後尋到了臥室。
臥室富麗堂皇,裡面一個牀大的宛若一個單獨小臥房一般,中間一個男子,旁邊陪着三個姬妾,外面也四五個使女在門口蹲着,守着香爐、茶壺片刻不敢閉眼.雄天王無奈,只能在外面等了一會,一個使女出來,直接跟到廁前,點對方一問,確定是高士瓚後,便掌打,然後徑直回來。
一次,他再不顧忌多餘,乃是施展真氣,直接衝到牀上,將牀上唯一一個男子揪起來,當場掰折了一隻臂膀。
慘叫聲起,驚破冬夜。
非牀上姬妾逃走,外面使女驚嚇逃竄,便是整個莊園都好像活了過來一樣。
而雄伯南絲毫不慌,只是將人拖到牀下,從容將外面的燈火挑亮,仔細一看,隱約是四五前有一面之的士瓚,卻又趁對方還在暈乎,繼續掰折了第二隻膀子。
高士瓚疼的眼淚鼻涕全都下來,只在踹着地面努力掙扎哭:“好漢饒命,你要什麼我都給!”
“是高士瓚?”雄伯南追問了一句,並將對方腳腕也掰折一隻。
“是是.是!”高士瓚一邊答應,一邊奮起餘力試圖運在最後一個腳上。…
雄伯南也不慣着對方,復又將對方最後一隻腳徒手掰折了,然後纔來問:“我記得你四五年前便已經是奇經三脈的出息,如何現在也沒凝丹?”
“二脈不通.”高士瓚一邊答,一邊也回過神來,乃是忍痛強行來做打量。“好漢是河北那路的朋友?是諸葛仰請來嗎?他花了多少錢,我十與好漢!”
“老天爺有眼。”雄南嘆了口氣,根本不理對方。“讓你這廝落在我雄伯南手上.”
高士瓚聽到此,面色發白,復又趕緊忍痛求饒:“雄天!我知道你爲什麼來我素來是心向義軍的,只是高士通太廢物,不值得而已,黜龍幫若來,我願舉家投奔!你知道嗎?樂陵藏了五千兵”
“就怕你投我們啊!”雄伯南度嘆了口氣,只拽着對方腳後跟往室外而去,宛如拖着一個布口袋一樣。
而此人沿途哭喊求饒,威逼利誘,雄天王只是渾然不理。
來到外面院子裡,早已經圍了不知道多少僕婦,還有二三十頗顯雄壯的侍衛。
有不開眼的侍衛聽了地上主人的哭喊許諾,奮力鼓真氣衝來一刺,卻見到對方身上紫光一綻,長矛頂在護體真氣上宛如頂什麼鐵塊一般,整個彈回,出矛之人也整個擲到了房頂上不知死活。
院中不是沒有識貨的,紫面天王、黜龍幫大頭領之言立即傳開,雄王昔日縱橫河北的威名如今起了效,周圍燈火通明,外面喊聲不斷,卻無一人再敢上前。
再加上很快就有幾個倉促起身的服男趕到,儼然是高士瓚的同族男丁,都在那裡努力持秩序,卻不讓上前救助,場面居然僵住。
雄伯南曉得這裡人大部分心思,卻懶得說話,只在有人面前,先揪住高士瓚一隻手,宛若揪蘿蔔一般,將高士瓚五根手指盡數掰折,又取出腰刀,挨個砍下.到此時,高士瓚已經疼的連話都說不圓了,外面人也都看傻了,卻不耽誤雄伯南復又換一隻手,再來一遍,然後又是兩隻腳來了一遍)
十根手指十根腳趾盡數去掉,宛如什麼糖果子一樣散在跟前,此時,高士瓚早已經疼的胡亂嘶吼,宛若野獸。
雄天王只覺得無趣,想了一想,先一腳踩到對胸上,將胸骨斷不知道多少根,復又雙手使上真氣,一手拽着一條腿,一手插入胸骨,將人高高舉起,只是一舉、一捏,然後奮一扯,便將數郡知名的大豪強給扯了個稀巴爛,屍體散成兩段,內臟流了一地,身前更仿下了一場血雨。
說來也怪,外面還在騷動,但內院這裡,隨着雄伯南伸手一撕,就好像點了什麼消音鍵一般,整個天地都安靜了,唯獨風聲不停。
而雄伯南殺了人,待將屍首扔下,護體真氣一,頭上、身前污穢卷掉,便欲離開。…
不過,剛一轉身,復想起張行叮囑,便從懷中取出那個紙條,伸手摘了個火把看了一看,卻是當衆搖頭嘆氣,然後便轉回身來,從地上撿起高士瓚的破服,蘸了肉醬,便往前面內院牆壁上過去。
當面無數男女,見狀只是捂着嘴狼狽逃竄讓出一片空地,連聲音都不敢發的。
紫面王來到跟前,就在牆壁上拿破衣服
對着手中字條來寫且說,天王雖然識字,
並不在行,前後往來蘸了七八回,看了五六遍,纔將許多人焦急等待中將這行話跟落款給寫下來。
原來,竟然只是一句短詩:朱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落款則是:黜龍幫全夥來見。
寫完之後,雄伯南騰躍而起,一道紫光飛出,下方人看許久夜空,又去看幾行字,再去看地上肉醬,許久方纔有了聲音,卻早有不知道多少高氏宗族子弟,你爭我搶,接管了內院、強化了守備,又遣人去與兩位郡君、樂陵內的中郎將,還有身後河間大營去做報備。
別處且不,只說日下午,消息傳到平原郡安德那裡,郡君錢唐正在安撫長河籍貫的官吏,正在焦頭爛額之際,忽然聞得消息,聽完具體經過,更是大驚失色。
一瞬間,他想了許多種可能,甚至一種今晚上張就會兵城下的強烈惶恐感。
當然,錢唐很確定這個可能是不存在的,因爲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不要說此時原到豆子崗之間沒有示警,便是黜龍軍已經偷天換日潛藏在高士通部屬中,那支已經逼近樂陵開始安營的軍隊也不可能來得及轉身到安德的。
足足半晌後,錢方纔強行驅逐走了所有人,始坐在那裡思索種種可能性。
但是可惜,在僅僅知道雄伯南親自出手殺了高士瓚,並署上了明顯有張行言語風格的流言這個事情的條件下,錢郡守發現自己沒法做任何有效的信息拓展。
甚至,當他嘗試寫幾封信,想要各方勢力小心謹慎,注意可能的黜龍軍襲擊時,都立即否決了自,因爲這似乎正是張行此舉的一個真實目的,或者說可能性最大的那個目的。
沒錯,理性告訴錢唐,張三郎此舉的真實目的,很可能是前日來偵察後,於昨晚達高士軍中,在識到可能的危後,用這種式來震懾各方勢力,引起官軍各方的猜疑,爲他張行奪取高士通軍權,繼而率領義軍後撤到安全地帶而爭取時間。
然這也是屬於沒有證據的猜測,可真要是那樣的話,自己的提醒,反而顯得正中張三郎的下懷。
焦慮和不安纏繞着錢唐,他意識了絕大
危險,卻不知道危險在哪裡,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巨大的壓力下,幾乎是病急亂投一般,…
他請來了城中的那位聖人心腹馮無佚。
這個時候,他需一個稍微靠譜的人來替自己作分析。
然而馮佚抵達郡府,稍微一問,卻將注意力放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爲什麼殺人要寫這句話?我來時路雖然蕭條,未見凍死骨啊?”
錢唐怔了一怔,只將自己眼所見與耳聞,還有之前渤海太守張世遇的言一一講,並直言相告,官道兩側沒有死人骨殖是自己專門收拾了。
馮無佚愣了一會,認真再問:“河北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
錢唐再三點頭,復又將之前兩年北遇事端一一講出,三徵東夷、義軍蜂、官軍掃蕩,以及夾在其的民不聊生,還有倉促上任下的無力感。
馮無佚聽完,半晌無言,許久方纔搖頭:“我久在御前,甫一都督方便無疾而終,此番回來也都有友沿途禮送,不是不知道下面亂,
卻未曾想下面的亂是這種樣子.義軍亂殺
人,官軍也屠村,豪強只當自己是個土皇帝作威作,郡縣中指令不出城居然比之前東齊覆滅時要紛亂!道大魏.已然到了這個地步?”
“東齊是土崩,這是土崩加瓦解。”錢唐無奈嘆氣,甚至自覺的用了一些來源不妥當的說。“還請馮老暫時不要感慨,只教我眼下該如何。”
“如是這般,錢郡守只恪盡職守,聽天由命便是。”馮佚蹙眉答道。“因爲你麼人都信不過,什麼建議人家也未必聽,往哪兒猜也都可能是錯的與其如此,最好分守己,見機行事,無愧於心便是。”
錢唐聽完,輪到他半晌無言了,卻又辯無可辯。
不過,錢唐不知道是,張行根本不在乎他能不能有所爲,因爲根本就來不及了,哪怕錢唐每一步都精準預,他也來不做出正確反應。
又隔了一夜而已,翌日清晨,天矇矇亮的候,清晨薄霧下,四口關便已經立起了紅底的“黜”大旗,而披掛整齊的張三郎也開始旗下親自監督點將了。
喊名字的是心腹閻慶。
“單海。”
“在。”
“輔伯石。”
“在。”
“徐世英。”
“在。”
“王叔勇”
“在”
“牛達。”
“在。”
“本該到十一位頭領實際上到了三十位。”點名剛一結束,名單未曾擺到身前,認真傾聽的張行便撫案以對。“事發突然,諸位能遵軍令,儘量配合,我很滿便是本該到兩萬三千戰兵,實際只來得及到了一萬九千衆,反倒是地方部隊到了四五,我也無話,本就是預料之內。”
下面氣氛稍微釋然,說句不好聽的,事發突然,需要倉促渡河,再加上最近有很多不清不楚的傳言,衆人無不擔心即將北進的張大龍頭會趁機殺人立,所以莫說八十里方圓內的領兵頭領了,便是圍各郡頭領也都飛馬趕到。…
連在濟陰伍驚風和魯郡的徐仁都到了,徐世英也直接快馬來。
“那咱們就不要耽擱了。”張行繼續言道。“對岸往來彙報,確定這一路走西面的只有一萬兵,而且跟我猜的一樣,沿途劫掠騷擾,行軍緩慢,咱們渡河過去,一日行軍,一夜休整,便能搶在他前頭,然後在平城安德城中間攔住他們當面,迎頭痛擊這是天賜機!最後一問,可有人可還有什麼言語?”
單通海立即轉出:“張龍頭,咱們架了一整日浮橋,對岸官軍沒有察覺嗎?派去的哨騎能阻攔的住嗎?”
“有察覺,但能阻攔的住。”張行認真答覆)“而便是沒阻攔住也不要緊,因爲按照前日和昨日分別過河的王雄誕、郭敬恪兩哨騎領彙報,他們抓得官軍子,都是往武陽郡郡治貴鄉去的。”
單通海懵了一下,愣是沒想明白爲什麼黜龍幫要去平原作戰,官軍探子反而去更西面的武陽郡做匯。
莫說是他,滿滿當當的四口關渡口露天場上,其餘頭領基本上也都懵了好久,然後纔在一些做過官的領們提醒下醒悟過來。
原來,口關和對岸居然是武陽郡的地盤,他們差點忘了事了。
“真要是消息敗露,我計也是過河後從清河郡經過茌平的時候,但我們依然會盡量延遲。”張行有一說一。“但無所謂,河間大營和地方上不相統屬,而且我們是急行突襲,根本不會給他們留時間。我算過了,便是清河那裡露了意圖,消息也傳遞妥當,可等清河郡守曹善成醒悟過來,親自去見那支河間官軍領,也最多給他們留下個夜間時間.凡戰六分勝,若是官軍能用半夜時間收攏好部隊頭,或者入城躲避,那委實是我們技不如人,轉身去高士通身後,佔據那幾個縣做防守便是。”
單通海想了想,俯首是。
際上,但單通海聽說到對岸兵馬去武陽郡內匯後便已被說服,只是不好意思就此撤下而已。
“有一事。”就這時,世英轉出正色來問。“龍頭,此間三十七頭領,全要渡河嗎?誰人渡河?誰人不渡?請龍頭明示。”
其餘人也都豎了耳朵。
“我先說清楚,今日是倉促起戰,連兵馬都未齊全,以今日渡河的未必是以後留在河北的,而今日去的,日後說不得也要去。”張行自然知道些人在關心什麼,先留了餘地。“至於今日,只領兵來的隨我渡河可,其餘再做討論閻慶,再念一遍!”
閻慶立即捧着名冊,揚聲來宣告:“奉龍頭軍令,我重一遍渡河頭領單,聽到自己名字的,都隨龍頭渡河,其餘人只在這裡隨柴大頭領協助後勤,後等李龍頭來再做討論.單通海、王叔勇、輔伯石、達、翟謙、賈越、周行範、尚懷志、賈閏甫、閻慶、徐開通、夏寧遠、鄭挺.還有已經作爲哨騎渡河的雄天王、王雄誕、郭敬,負責駐守上負責接應退的魯月、魯明月一共是十八位領,從下直接渡河魏首席、鄭留後、樊豹,以及已經在豆子的程知理、程名、房彥,一共是十四位。”…
話至此處,行在晨風中過了微微卷起的名單,稍微擡頭一掃:“其實,多半還是原本就要北上的諸位頭領,否則也不會在左近領兵暫不說這些,這邊十八位,可有誰不願意去嗎?”
自然無人聲。
但很快,在張要拍案而決的時候,卻有一人轉出,俯首來拜:“張公,受黜龍幫大恩,未曾報答,而今日既然只是一戰,在下願意隨軍,張弓荷劍,爲張公做一護衛。”
張行擡頭一看,正是昨夜纔到,今日初見的魯郡大俠徐師仁,便立即點頭:“如此,勞煩徐頭領替我護衛旬日,再歸郡不遲。”
伍驚風見如,也趕緊閃:“師妹遠在登州,我與二郎起再替她爲張三郎做幾日護衛)”
“伍大郎和伍二郎若去,此番必然旗開得勝。”張行依然頷首。
徐世英也隨之轉出:“龍頭,短時間內官軍不可能進攻東郡,末將請隨軍爲一刀斧手。”張行也點頭。
無他,張大龍頭巴不得這一拳透支出黜龍兩年功力呢,如何會拒絕?
不過,也就是這三位成丹高手和徐世英了,其餘人再要,張行便直接否定。而點將既然妥當,便開始全軍用飯,準備渡河事宜。
也就是剛剛端起碗而已,然又有人越級求見。
來人是呂常衡,當日被俘後,級任用,現在濟郡中做一縣縣尉,維持治安,此番招兵,因爲捱得近,也隨之而來。
“你想如?”張行對這個舊部還是有些計較的。
“有些志氣,不想消磨於方治安。呂常衡俯首而。“請龍頭念在昔日舊情給我個機會.”
“可以。”張行想了一下,立即做答。“馬上要全軍渡河,你最後再渡,渡河之後,孤身去平原安德城去見錢唐,勸他降。”
“若他不降呢?”呂常衡口而對。
而張行也繼續吩咐:“若是他不降,你便告知他我要去打那支河間兵,勸他出城阻攔軍!”
“可是.若他也不出城呢?”呂常衡滿頭大汗,繼續來問。
“那邊勸他固守待援,然後待我軍圍城,再晚上出來,告知他就寢方位,引十餘位丹高手進去,處置了他。”張行舊早有腹稿。
呂常衡不再多問,只是頭。
他已經看出來了,也想到了,只要張行渡妥當,行軍迅速,對着河間那支兵馬一擊得手,自己和錢唐無論怎麼樣都無所謂,這是對自己忠誠度的考驗。
甚至,自就勢逃了,怕眼前的這位老上司也不在意了。
想想也是,如今的黜龍幫哪裡缺才若是有朝一日掃蕩河北,只怕宗師、大宗師都要冒出來了。
小小插曲,不值一提,吃完飯,張行讓人打起紅底“黜”字旗,在河堤上擺了個馬紮,便率諸位頭領監督過河加上四千輔兵,四口關一日夜內不過***兩萬人,皆着冬裝、戴護耳、穿厚莊冬鞋,而魯氏兄弟也早早將河上船隻拼起,輔以木、木板、繩索、鐵,建了足足七八座浮橋.大軍渡河如梭,不是太陽微微高擡,便已過去了一小半。…
這時候,只在旗下肅立的徐世英便來提醒張行:“三哥,差不多可以了。”
張行也不矯情,直接起身,欲和本部一渡河。
而幟來到浮橋前的大上,忽然間身後有人遙遙來喊,讓衆人稍停,接上來以,方纔得,李樞也快馬加鞭,即將抵達,柴孝和便讓行稍等,讓李樞送送。
張行想了一想,也決定等等,只讓賈越率本部先渡,賈越只以中軍要隨主將爲名,不願先行,又換成翟謙率部先渡。
果然,不過片刻,幾乎累得滿身是水的李樞出現在了河堤下,然後遠遠來伸手:“張三郎,我來遲了.你既倉促北進,務要來送你一送。”
張行了笑,本沒有在意,他甚至小肚雞腸,懷疑對方夜間早到附近,挑着時間、藏着真氣打馬此。
但隨着二人在河堤上握住手,張行然扭頭,正看到陽光下大河奔流向東,想起當日下游堤上往事,也想起雄伯南在對岸所言,卻又一時心動。
停了片刻,行方纔回頭,只在衆人矚目之下誠懇出言:“李,你看這大河濤濤,凡人立身其中就已經很難了,遑論飛渡?而咱們既然一起做事,定下誓言,便該努力持纔對。如今我着去規河之北,李公且營大河之南,何不比翼齊飛,試着共成大業”
李樞和周圍人明顯怔了下,尤其是握着對方手的李樞,不知爲何,他總覺得對方此番言語居然是發自肺腑)
而若是這般,身前此人的胸襟實驚人。
回想起自己之前思慮作爲,更是得自己有些被權欲和私心蒙了眼睛,失了計較,丟了人心。
就這麼一瞬間,他幾想要俯首拜下,誠誠懇懇答應下來。
只是轉念一想,這天雖大,未見能容得下兩個帝王之才,此人便是有如此胸襟,也只是一時念頭,不足以付終生。
不過,正是因爲醒悟過來,李樞反而停止了思量,當場下拜稱是,幾乎落淚。而張行也沒計多餘,同樣是俯首下拜。
這,兩人在堤上相對拜了一拜,然後各懷心思,一個留下不動,一個牽着馬轉身下了河堤,上了浮橋。
須臾片刻,那面紅底的“黜”字旗便已經移到對岸去了。
見此形狀,河這邊,許多人跟李樞一樣了口氣,而河那邊,許多人卻如張行那般望向了東面的朝陽,後立即向東行。
所謂:
“被髮之叟狂而癡,清晨臨流欲奚爲。旁人不惜妻止之,公無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難憑,公果溺死流海湄?
有真龍白齒若雪山,公乎公,當劍舞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