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微拖着行李箱,最後看了一眼柏麗街九號的別墅,隨後鎖上了大門,駕車離開。
她和晏明深從結婚到離婚,整整一年的時間。一向冷清的柏麗街九號在夕陽的餘暉下,難得透出一種流連溫和的感覺,似有不捨。
聆微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輕鬆更多,還是沉重更多。她終於告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扭曲婚姻,心中卻是空洞洞的。
下班高峰期,聆微在堵車的空擋,撥了晏沁的號碼。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撥打了無數次,晏沁卻一個都沒有接。
聆微知道這其中的原因,也正是因爲知道,她才執着的一定要將這通電話打通。
聆微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了親人,她性子冷清,朋友也寥寥無幾。她對於每一段贈與她的情感,都非常珍惜。
她不敢奢望晏明深的愛情,但與晏沁的這段友誼,她不捨得就這麼糊里糊塗的斷送了。
不知是不是她近乎執拗的堅持,這一次,手機終於接通了。
而另一端,只有淺淺的呼吸,晏沁並沒有說話。
聆微握着手機,沒來由地覺得緊張,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向晏沁解釋。
她糾結了半天,透過車子的前窗玻璃,看着前路茫茫,小心翼翼的開口。
“我和晏明深離婚了,房子被他收回去了。”
“杜家……杜瑾瑤在,我不想見她……”
“我沒地方去了,你能……收留我麼?”
聆微說得可憐巴巴的,聲音沙啞,特別招人疼。
電話另一頭的人沉默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口氣十分不善:“靠,晏明深他還是不是我弟,怎麼摳成這個鬼樣子,一棟房子不捨得給?”
就算聆微本意就是想博同情,但聽到晏沁開口第一句話竟然還是替她抱不平,愣怔之後,忽地眼眶發燙。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抓着手機的手緊了又緊。
晏沁似乎在話脫口而出之後才覺得有些突兀,清咳兩聲後,她裝作不在意地咕噥了一句:“晚上八點,陌巷見。”
聆微輕聲應道:“好。”
到了陌巷,聆微一眼便看到晏沁,還坐在她經常坐的位置上。
看到聆微,她嚮應侍生招手:“給她一杯米酒。”
她自己則是晃盪着杯中的威士忌,明媚動人的面容上泛出了一抹微醺。
儘管她臉頰微紅,聆微還是看出她眼中的鬱卒,以及明顯消瘦的臉頰。
聆微咬脣,決定先把最重要的事情解釋清楚。
“晏沁,我沒有對奶奶說不該說的話,我也不明白怎麼會……”
聆微的手指有些顫抖。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但每每想起來,那種生死離別的痛苦還是讓她難以承受。
晏沁拿着酒杯的手頓了頓,隨後仰脖將一杯酒倒進了嘴裡。
“……我知道。”
晏沁顰眉,忍過那陣烈酒的刺激,方纔緩緩開口。
“我回來之後,每次去奶奶那裡,她和我說的最多的都是你……就是那個瑤瑤。”
“你對她老人家,比我這個做孫女的孝順多了。”晏沁一向直爽無憂的面容,閃過一絲沉痛,聲音漸漸哽咽。
“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怪你?我纔是最糟糕的那一個……”
她明亮的眼眸迅速的紅了,淚珠直直的掉落下來。
這一個月以來,晏沁並不是不願意接聆微的電話。準確的說,她切斷了和外界的所有聯繫,懲罰一般的把自己沉浸在悲痛中。
晏老太太的去世,對於晏沁來說,不僅僅是親人的離開,更是對她自己當年選擇逃避,沒有照顧陪伴老人的愧疚和後悔。
聆微聽出她話語中深深的自責,一時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沉默的陪着她。
不知過了多久,晏沁慢慢穩住了情緒,眨掉未掉落的淚水,岔開了話題。
“好了,現在咱們來說說你。”
她扭頭盯着聆微:“你是騙我的吧,不會真的沒地方睡吧?”
聆微的脣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不騙你,我真沒地方去了。”
晏沁瞪着眼睛瞧了她半天,似乎是想恨鐵不成鋼的罵她幾句,張了幾次口,她自己卻先泄了氣,雙肩耷拉着歪了歪頭。
“這可咋辦,我和你一樣。”
她拿起酒瓶重新給自己斟滿酒,碰了碰聆微的杯子:“看來咱們只能醉死在陌巷裡了。”
聆微一怔,隨即失笑。
“想喝酒就直說,我陪你啊。”
……
遲亦暘一身白色的精緻西裝,內裡是粉色的襯衫,派頭十足的插着褲兜,在帝國大廈晃悠了好幾圈。
等到他把晏氏新來的美女全都調戲了一遍之後,遲大公子纔想起自己其實是來找晏明深的。
推開總裁辦的門,遲亦暘不由打了個哆嗦。
晏明深工作的時候全神貫注,氣勢迫人,而這段時間他的氣場更是異常陰沉,全身都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森冷氣息。
遲亦暘晃了晃腦袋,走到他面前,敲了敲桌子。
晏明深根本懶得理他,一動未動。
遲大公子摸了摸鼻子,清咳兩聲,斟酌着開口道:“晏大少,聽說……你把杜聆微從柏麗街那房子趕出去了?”
他這一開口,直不楞登的就踩了雷點,周身的溫度瞬間又降低了不少。
晏明深擡眸,冷冷道:“和你有關麼?”
遲亦暘只感覺陰風陣陣,心裡不停地犯着嘀咕:要不是自己家裡那位大美人給他下了死命令,他纔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跑來觸黴頭!
“沒關沒關。”
遲亦暘嬉皮笑臉的,眼珠轉了轉,斟酌着把話說了下去。
“那個,其實是佳佳讓我來一趟,讓我給你帶句話。”
眼看晏明深埋首工作,沒有理會他的意思,遲大公子只好一個人唱獨角戲。
“之前杜聆微不是去過醫院麼,那天佳佳她也在,兩人還碰到了。”
遲亦暘看到晏明深拿筆的手明顯的頓了頓,難得的分出了一點注意力出來,他趕緊把後面的話說完。
“杜聆微那天下午離開的時候,奶奶她好好的,還送了幾個糕點給我家佳佳吃……”
他摸了摸鼻子,小心瞧着晏明深的臉色,想着那天在醫院裡他大發雷霆的樣子,實在嚇人,那個漂亮的野玫瑰也實在怪可憐的。
“晏大少,你想過沒,其實這事兒吧……可能和杜聆微沒啥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