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深死死的盯着那隻纖弱的手腕,眸色烏沉沉的涌入無盡的濃霧,深不見底。
這一刻,他竟然不敢擡首……去正視這個女人。
是她麼?
會是她麼?
低垂的視野中,晏明深看到女人的纖長的雙腿停住,腳步輕旋,轉過身來。
心跳一點一點的加速。
晏明深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如同被千鈞重的石頭壓住脊樑一般,他一寸一寸的擡眸,視線極其緩慢的上移。
“砰,砰砰,砰砰砰……”
胸腔中的撞擊穿透血液劇烈的拍打耳膜。他看到了她精緻的下頜,偏瘦又瑩潤的臉頰,櫻色的脣瓣,小巧的瓊鼻,和……一雙晃動着瀲灩秋水的眼眸。
“轟!”
心臟加劇到了瘋狂的邊境,上涌的血液充斥每一根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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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所有的聲音,光線,觸感,統統都不見了,甚至好似連不斷流失的時間都就此定格!
他的整個世界中,只有眼前這個女人,她的每一處輪廓,她眉眼間細微的神情,都如此熟悉,熟悉到令他產生一種震駭的疼痛。
晏明深啓脣,音節一字一句吐出。
“是……你。”
喉嚨裡的聲音都被濃烈的情緒壓得支離破碎:“杜,聆……”
“先生?”
略帶疑問的聲音響起:“你是有什麼事情嗎?”
晏明深猛然怔住了。
這個聲音……
依然夾着一分略微的沙啞,但更多的是清冽,柔軟。
這不是杜聆微的聲音。
儘管有些相像,但那個女人的聲音幾乎成了一種夢魘的存在,時時刻刻在他的耳畔圍繞,哪怕一絲一毫的區別,晏明深都可以分辨的清清楚楚。
晏明深猝然擡眸,飽含濃烈情緒的黑眸撞入她的眼底,然而那雙瑩亮的眼眸裡,並沒有熟悉的波動。
她的眼波微涼,疑惑的看着他,似乎很不解他此刻的行爲。
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儼然就是一個……陌生人。
晏明深僵住了。
幾分鐘之前劇烈瘋狂的情緒,此時如同潮水般褪去,徒留下一片空寂的寒冷。
寒冷刺骨。
“小姐,出什麼事了?”
一個金髮碧眼,身形高大的保鏢立時跟上,守在女人的身邊,眼神警惕的盯住晏明深。
“啊,沒事。這位先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晏明深的身形幾不可見的晃了一下。
認錯?
怎麼可能會認錯?
杜聆微的一顰一笑就像是烙印在血液裡的魔咒,怎麼可能會認錯?
此刻她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
安然無恙,美好動人。
然而……不一樣。
除了聲音裡細微的差別,這個女人眉眼間的神情,讓他覺得……不一樣。
就好像是,眼前的女人佔用了杜聆微的軀殼,確是完全不同的陌生靈魂。
沉默片刻之後,晏明深的手掌一寸一寸的鬆開,她的手腕從他炙燙的手心中軟軟的跌落下去。
猶如他此刻驟沉的心臟。
“哎呀,晏總!”
一聲驚呼從身側傳來,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穿着昂貴的西裝遮住他中年發福的肚子,一副商界精英的模樣,快步向這邊走來。
賀勇是這次聚餐的東家,南都奢侈品行業的領頭人。眼看着到了時間,重量級的貴賓卻不見蹤影,等不及的他就跑出來看了一眼,沒想到竟然看見晏明深。
“晏總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賀勇捋了捋袖子,手心裡冒出了汗珠。他記得自己的請帖是遞給深韻娛樂的總監晏沁,怎麼把晏氏集團的總裁給請動了?原來自己的面子這麼大?看來這幾年的地位有所提升……
賀勇自我感覺良好的拉扯了一下領結,隨即看到了之前被人高馬大的外籍保鏢擋住的女人。
“這位就是cynthia小姐吧!這本人比新聞上還漂亮好幾倍呀!”
賀勇恭維了一番美女,忽而後知後覺的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試探的詢問道:“您二位……認識?”
“我昨天才回國,怎麼會認識晏先生。”
她淺淺的笑了一下,轉身正對着晏明深,極其自然又官方的伸出右手:“原來是晏氏集團的總裁,我在國外就聽過您的名字了,您好,我是cynthia。”
晏明深牢牢的鎖定着她,擡手再次握住她的:“你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一時失態,抱歉。”
“沒關係。”
她的笑容很合體,旋而轉向賀勇:“賀總,時間到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聊正事吧,我明天就要回法國了。”
“好的。怎麼行程安排的這麼緊啊,你遠道而來,應該留在南都多玩幾天……”
晏明深的視線盯住走在前方的女人的背影,無法描述此刻心底雜亂又澎湃的感覺。
不是她麼?
可是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如果不是她,又是誰?
杜聆微呢?她到底在哪裡?
她還……活着嗎?
晏明深的心臟一抽,如同被人用力攥緊般疼痛。
那是不能碰觸的問題,好似一個深不見底的噩夢,吞噬掉他所有的光亮。
接下來的宴會,晏明深被請上主位,幾方奢侈品界的業內代表互相寒暄了一下,就開始正式進入洽談合作的階段。
說是洽談合作,實際上就是一個互相打探對方的實力,互放狠話,然後按照行業規矩瓜分市場的過程。
然而整個談判的過程中,晏明深一言未發。
他紋絲不動,鷹隼般的視線燃燒着熾烈的光亮,死死的盯住坐在他對面的女人。
她擡手掖了一下頭髮。
和杜聆微很像。
她的笑容落落大方,清朗又氣質。
杜聆微不曾這樣笑過。
她的聲音有幾分沙啞。到底是幾分?
似乎和杜聆微的聲音差不多,是他記錯了,纔會覺得不一樣,是不是?
晏明深幾乎陷入了一種難以自拔的旋渦中,那個女人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都可能會讓他心臟劇烈跳動。可下一次,又會讓他極度的失望,甚至絕望。
痛苦又折磨。
直到他看見,對面的女人手腕輕動,拿起一杯倒滿的酒,向着什麼人敬了一下,旋而遞到脣邊。
晏明深的眼眸忽而一顫,低沉的聲音從冷硬的脣線中吐出。
“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