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頓飯也是不夠的，陳年，我欠你的實在太多。”多熙說着低下了頭。
見到多熙認了真，陳年急忙又安撫她，“我跟你說着玩的，沈星星你又想多了……你總這樣的話，我以後沒法跟你說話了。”
“可事實就是這樣，一直是你在幫我，什麼時候我能幫你呢？”多熙嘆了句。
“你不是幫我擦過藥油嗎？而且我看你這個人是個長壽相，反正我這輩子大概是個光棍的命了，等我老了不能動的時候你給我喂一瓶安眠藥，死了之後把我骨灰隨便找棵樹埋在下面，就算你幫我最大的忙了。”陳年嘻嘻笑道。
“說什麼呢？”聽陳年竟說到老年了，多熙瞪了陳年一眼，“我可不幫你做這個，你趕緊找個老婆生幾個孩子，好好過日子去。”
聽了多熙的話，陳年的笑容仍掛在臉上，卻沒有說什麼。
多熙覺得這或許是勸陳年轉行的好機會，於是又說道：“上次和郭小茹吃飯，她拜託了我一件事，其實就算她不拜託，我也會跟你說的。”
說到這裡，多熙停下，看着陳年。
“什麼事？”陳年問了一句，臉上的表情卻是瞭然的。
“你明明知道。”多熙靜靜看着陳年。
“這行我做了七八年了，從幫別人打到自己手下有了很多小弟，你這麼聰明，一定知道什麼叫騎虎難下吧？這些年我的仇家可不少，但現在好歹他們還顧忌着我身邊這些人，不敢怎麼樣，如果我收手了，以前那些被我追過債被我手下人打過的……會隨時來找我麻煩。”陳年手裡轉着水杯，輕聲說道。
“你可以離開這裡呀。”據多熙所知，陳年的養父已經去世了，現在只剩下養母一人，如果陳年想過安靜的日子，他可以帶着母親去別的城市生活。
“我不能走。”陳年毫不猶豫地回了句。
“爲什麼？”多熙追問。
陳年擡眼盯着多熙，心裡的話擠在一起：爲什麼？因爲你啊沈星星，你與父母決斷，鍾家又不接納你，這個城市裡，你除了鍾珉還有誰？如果我不留下看着你，萬一你被人欺負了該怎麼辦？
“因爲我在濱城住慣了。”最終，陳年這樣淡淡答了一句。
多熙這下無言以對了，的確，她只想着讓陳年遠離打打殺殺的生活，卻沒有想到一個人遠離故土的飄零感。
“那就沒辦法了嗎？”多熙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
“別爲我擔心，如果有人把我打死了你能爲我哭一場也就值了。”陳年無所謂地說了句。
聽到陳年說出這樣的話，多熙的鼻子不由一酸，然後她小聲嘀咕了聲：“我纔不哭呢，我得爲你報仇。”
陳年的心倏地一暖，笑了，“別傻了，你跟鍾珉好好過日子，他對你是真的好這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不跟他爭……”不過話一出口，陳年又覺得有些心虛，急忙自嘲地接了句：“當然，我也爭不過鍾珉。”
“你會遇見更好的。”多熙這話也是說的心虛。
陳年於是和多熙相視一笑，“也許吧。”
而後，他們沉默了下來，專心吃飯。他們之間越來越有一種奇妙的磁場，比友情多，比愛情少，大概是這世間最長久的關係。
“不過話說回來，我要是真的死了，你有空去看看我媽，她把我養這麼大，儘讓她操心了。”陳年的語氣是空前的認真。
多熙看了看他，這次沒有再多說別的，只簡短而鄭重地說了兩個字：“一定。”
“對了，上次說要讓我媽和梅姨姨夫一起吃個飯，這段時間忙來忙去都沒來得及安排，過幾天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吃個飯，你也來吧，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過了會兒，陳年又說道。
多熙吃飯的動作靜止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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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一週，鍾珉照常上班，與孫千涵交接工作。
多熙的護照預計兩週內會快遞到單位，如果一切順利，他們二十幾天後就可以去泰國了，那時濱城正好進入冬季，而他們卻在泰國享受陽光。
每天除了回家，鍾珉大部分時間都和孫千涵在一起，談工作，一起去公司食堂用餐，一起去各處酒樓視察……
工作之餘，孫千涵也會和鍾珉回憶往事，畢竟有過兩年的異國同居生活。
“你知道我最常懷念的是什麼嗎？”去酒樓視察完，孫千涵坐在鍾珉的副駕駛位置，語氣撩撥地問了句。
嗯？鍾珉看着前方的路，應了一聲。
“就是你在牀上的樣子，你記得嗎？那時我們都年輕，一有空就在牀上……”孫千涵說着，手指伸過去，在鍾珉手背上劃了一下。
“不記得了。”沒等孫千涵把話說完，鍾珉就打斷她。
“我是你第一個女人，鬼才相信你會忘。”孫千涵笑了起來。
“對於成年人來說，第一個不重要，最後一個才重要，不是嗎？”鍾珉不以爲然地問道。
“胡說，第一個和最後一個同樣重要。”孫千涵嬌嗔地說了句，然後扭頭看着路邊一閃而過的酒店，忽然往鍾珉身邊靠了靠，伸手摸在鍾珉的大腿上，曖昧地說道：“你想不想再嚐嚐我的味道？”
車，唰地在靠在路邊停下。
鍾珉下了車，走到副駕駛的位置，打開車門，將孫千涵從車裡拉了出來，然後重新上車，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孫千涵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她看着鍾珉的車子，直到那車子融進車海。
是誰說的男人都忘不了自己的初戀，忘不了和自己第一個上牀的女人？全是鬼扯。孫千涵這樣想着，笑容更深了，時光果然是最神奇的存在，它帶的走任何傷痛，也帶的走任何歡樂。
鍾珉在車裡接到了多熙的電話，告訴他今晚她要出去吃飯。鍾珉應了一聲，沒有問和誰吃，只是有些遺憾地說：“本來有件事要告訴你的，那等晚上你吃完飯回來再說吧。”
多熙在電話裡追問是什麼事，鍾珉不肯說。他是想把孫千涵剛剛的舉止行爲告訴多熙，順便求褒獎，他面對美色絲毫不爲動，很乖吧？
多熙便說了聲好吧，然後笑着掛了電話。她今晚是要和陳年以及陳年母親，和自己的父母一起吃飯。陳年敲定了吃飯的地點，下午給多熙打電話。
“今天晚上，老味道菜館，你能來嗎？”電話裡，陳年問多熙。
哦。多熙握着手機沉吟片刻，“我會去的。”
這是她和父母修復關係難得的機會了。
晚上，陳年接了母親，吳香梅，沈宗文一起去了老菜館，陳年定了一個包廂，環境很好很幽靜，吳香梅和陳年的母親因爲是舊識，所有見了面也很有話聊。
吳香梅如今的性格也與從前改變了很多，壓抑得太久，她需要有個人可以說說話聊聊天，雖然她過去心高氣傲，並不瞧得上陳年的母親，但此一時彼一時，她不但喜歡陳年，也很喜歡陳年的母親。
吳香梅拉着陳年母親的手，一直說着親密的話。
沈宗文則打量着包廂，他極少有機會在飯店用餐，所以心裡還是有些拘謹。陳年於是陪着他說着話。
大約二十分鐘後，飯菜開始陸續上桌的時候，多熙來了。
除了陳年，其他人都愣住。尤其是吳香梅，見到多熙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唰地凝住了。
“媽，還記得她嗎？當年你可是說過讓她給我做媳婦的。”陳年走到多熙身後，雙手搭在多熙肩上，對自己的母親說道。
“這是多熙吧？”陳年母親起了身，走過來看着多熙，“這麼多年沒見了，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水靈了。”
然後陳年母親會錯了意，以爲多熙和陳年在談戀愛，急忙把多熙拉到自己身邊坐好，歡喜地端詳了一陣，然後期待地問陳年：“你們兩個要準備結婚了？”
吳香梅這時也扭頭看着陳年，目光裡同樣有期待，多熙能嫁給陳年簡直再好不過，陳年這孩子，周到又孝順，她很滿意。
“就是吃個飯，媽您想的太多了。”陳年很聰明地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
多熙也沒有說什麼，難得這局面不太僵，她不能破壞氣氛，於是配合這笑了笑。
“對對對，吃飯。”陳年母親笑得嘴巴合不攏，表情卻是一副我都懂都懂的樣子。
多熙又對自己的母親和父親笑了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只好繼續笑着。
上了四盤菜之後，陳年就招呼大家開始吃飯了，他點了果汁，沒有要酒水，因爲一會兒他還要開車帶他們回家。
飯桌上，陳年不斷調動這氣氛，說一些在沈家出入時發生的趣事。陳年母親聽得不時笑着，連吳香梅的臉色都不難看了。
多熙給吳香梅夾菜，吳香梅也沒拒絕，而是把碗伸過來接了。
沈宗文見到這一幕，不由覺得眼眶一熱，趕緊低頭吃了幾口飯，再擡起頭的時候，臉上仍是帶着溫和的笑意，將剛剛激動的樣子掩飾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