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鈞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完了。
他擡頭,見顧瑾之正在一旁愁眉不展看着他,思量着什麼。
朱仲鈞不高興,質問顧瑾之:“那麼多卷的律令,你爲什麼一下子就拿了‘犯|奸’卷?”
顧瑾之:“……同志,你的側重點偏得太遠了吧?”
“你是覺得,我去了廬州一年多,和千蘭有犯|奸行爲?”朱仲鈞不依不饒的逼問。
“我覺得不覺得,有什麼重要的?律令是這麼判定的。”顧瑾之道,“把注意力拉回來!”
顧瑾之也湊過來,就着他的手,跟着再看了一回。
現在的律令,仍是太祖年間制定的。
太祖年間的律令,是出了名的嚴格!
當年跟着太祖打江山的老臣,基本上都被清|肅,要麼殺害,要麼流放。律令也是針對當時時局不穩而制定的,非常嚴格。一點小錯誤,動輒便是斬首或者絞刑。
到了現在,近百年來,有些律令做了修改,像犯奸這種的,不會關係到官員自身的榮華富貴,所以至今沒有大的改變。
律令規定:男女六禮不備就有私通行爲,視爲“和|奸”。更有甚至住在一起,便視爲“淫|居”。
對於和姦者,男女各杖八十;淫居者,枷號示衆三月。
看完之後,顧瑾之又沉思了起來。
朱仲鈞卻盯着她看。
她湊過來的雪頸,便在他的側臉。他微微轉頤。就能吻到她,朱仲鈞不免心曠神怡。
這些日子,他越發難耐了。
猶豫了下,他的脣就湊上了顧瑾之的頸。
溫熱的觸覺讓沒有防備的顧瑾之一驚,身子下意識縮了回去。
“你非要這樣?”顧瑾之問他,“最近荷爾蒙爆棚了嗎?這麼飢|渴……”
朱仲鈞湊近,柔聲曖昧道:“因爲你秀色可餐啊!”
顧瑾之:……
朱仲鈞和顧瑾之研究了半天。
御史陳奏朱仲鈞犯了淫|居,絕對是計劃的前奏部分。
朱仲鈞是王爺,太后最喜歡的小兒子。就算沒有太后,皇帝爲了皇家顏面。也不會讓朱仲鈞枷號示衆三個月的。
可身爲皇帝。又不能公然藐視律令。
律令是幫助皇帝,管制臣民的。
他自己都不顧了,以後誰還遵從律令,到時候受害的。還是皇權。
在這件事上。皇帝無法替朱仲鈞開脫。
可枷號示衆又不可能。
皇帝可能會遵循先例。用其他的法子來代替枷號示衆。
用什麼法子?
這纔是朱仲鈞最擔心的。
皇帝雖然不想朱仲鈞丟了皇家顏面,也不想朱仲鈞娶顧瑾之。
而顧瑾之又是皇帝賜婚的…….
皇帝可以拿着這件事做文章,可謂光明正大。只怕太后也阻攔不了的。
“……寧席壞了我的大事。”朱仲鈞道,“他若是沒有和千蘭偷情,我就可以矢口否認和千蘭有關係。如今,只有讓千蘭消失,才能堵住悠悠衆口!”
顧瑾之沉默着。
“千蘭一死,雖然死無對證,卻也坐實了你心虛。若是有人不甘,乾脆告你殺人滅口,你只怕連爵位也要搭進去的。”顧瑾之道。
“放心。”朱仲鈞道。
放心,他能做得乾淨……
顧瑾之苦笑了笑。
朱仲鈞睥睨她:“不高興了?”
“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應該高興嗎?”顧瑾之答,“我……不反對。”
反對不反對,這種立場。
高興或者不高興,是種心情。
很多時候,這兩件事相互矛盾。
生存下去,就要在這種矛盾裡掙扎。
朱仲鈞不知道情況會變成什麼樣子,他要先下手爲強。
他叫了跟着他上京的侍衛首領陳鼎文,給廬州寫封快信。
“就說,京裡的人說我跟千蘭淫居,讓寧大人把千蘭送上京城,給刑部驗明正身。我清楚記得,我和千蘭不曾有私情的,以證明我的清白……”朱仲鈞對陳鼎文道。
陳鼎文是寧席的親信。
寧席和千蘭之事,雖然做得隱晦,卻有蛛絲馬跡露出來。
陳鼎文在王府那麼多年,就是沒有撞見過,也聽說過。
他臉色大變。
他道是。
朱仲鈞點點頭。
他把千蘭的事,交給了寧席。寧席爲了保全他的聲譽,會不惜讓朱仲鈞背上殺人之過。
沒關係,朱仲鈞不怕殺人之過,他只怕千蘭活着……
寧席總是自作聰明。
他會替朱仲鈞把事情辦妥。寧席知道後,千蘭必死無疑的。
這件事,不需要朱仲鈞親自動手。
他只需要應對千蘭死了之後的事……
皇帝對御史王獻的上奏,心裡甚煩。
他是不可能讓朱仲鈞枷號示衆的。
枷號示衆是恥辱的刑罰,還要三個月。到時候,皇帝的臉、太后的臉和朱仲鈞的臉都丟盡了。
朝臣都聰明。
他們不顧生死和皇帝爭,有些爲了名,有些爲了利,可他們不會傻傻的,只爲了皇帝丟臉。
君辱臣死!
朝臣可以和皇帝意見相左,卻不會讓皇帝丟臉。
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告朱仲鈞這麼件事。
這事,背後有人指使的。
目的是什麼?
御史王獻此人,生性狂狷。
他明面上,既不投靠譚家,也不依靠姜家,更不靠顧家。
他曾經彈劾過顧延韜七八次,姜樑五六次。更別提譚家了。
他就是個刺頭。
皇帝拿不準,他這次是自己秉公而爲,還是背後有靠山。
身爲君主,用人不疑,皇帝素來不去亂猜忌大臣背後的勢力。他會去查證。
他曾經就查過王獻多次。
王獻是很乾淨耿直的。
皇帝愁眉不展。
“……陛下,坤寧宮的常順來了。”劉術進來稟告。
常順是坤寧宮的太監。
皇帝讓請進來。
“皇上,太后娘娘聽聞,今日早朝,有人彈劾說,廬陽王犯淫居……”常順跪下。對皇帝道。“太后讓奴婢來問,皇上和內閣如何處理廬陽王。得了消息,告訴她老人家一聲。”
皇帝心頭大震。
早朝結束不久,身處深宮的母親。已經知道了早朝的內容。
這麼多年來。就連皇帝新政的初期。太后都謹記內宮不得干政,從來不過多問一句。
原來她都知道。
這麼多年來的信任,讓皇帝心裡起了深深的愧疚!
他不該惦記顧瑾之。讓母親傷心的。
“擺駕,朕要去坤寧宮!”皇帝起身。
皇帝的玉輦到了坤寧宮,太后迎了出來。
她臉上強顏歡笑。
等內侍們都退下,太后的笑臉就冷了。
“哀家聽說,朝中有人和仲鈞過不去?”太后沉聲問皇帝,“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太后懷疑是皇帝授意的。
皇帝就知道會造成這等誤會。
他忙解釋:“母后,朕哪裡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仍覺得含糊其辭。想到母親給他的信任、對他的疼愛,爲了他的隱忍,他直言道,“這件事,朕不知道,不是朕授意的!”
太后的臉,有了微微的鬆動。
“哀家沒說是皇上授意的。”太后鬆弛有度,沒有一味的指責,可表情依舊緊繃,“壽城指揮使將女兒送給仲鈞,是他的心意。怎麼就鬧出淫居的話?真是說笑!仲鈞可沒有強搶民女。照這麼說,朝臣也準備彈劾三王爺了?等仲鈞和三王爺倒下了,就是二王爺和五王爺?那些人,是想將皇帝的兄弟們一網打盡嗎?”
皇帝的三庶弟,如今在湖南封地。
他搶佔民女、民妻,甚至被人告到了應天府。
他是光明正大的違法亂紀。
他的罪行,御史唸叨了幾句,最後被內閣壓下了。
怎麼到了仲鈞這裡,內閣就批准了“論如律”?
皇帝昨夜失眠,腦子原本就沉,又被大臣們吵了一架,腦子混混沌沌,跟醉酒似的。
他對內閣的論如律又生氣,哪裡能想得清楚?
“這……”皇帝頓時大怒。
想先弄倒了仲鈞,再來把皇帝弄倒,好讓大皇子繼位嗎?
這是譚家的陰謀啊!
“母后,內閣首輔夏瑋是譚家的門生,他素來向着譚家。如今,又立了大皇子爲太子,他就更依仗譚家。譚家知道朕和他們不親,怕太子之位不穩,想直接弄死朕?”
太后沒想到皇帝一下子懷疑這麼深。
他總是懷疑譚家。
太后不希望他如此沒有證據就懷疑譚家和太子。
皇帝總懷疑太子,遲早要傳出去,那些朝臣不敢依靠太子,太子地位不穩,朝政依舊不安。
太后希望皇帝好好培養繼承人,也穩定局勢,天下太平。
聽到這話,太后忙道:“既然已經立了大皇子爲太子,譚家還折騰什麼?他們更怕折騰來折騰去,皇上好好的,太子就弄沒了。哀傢俬覺,這件事有點蹊蹺,後面另有目的,不是還有皇后未立嗎?”
太后本想說,可能是針對仲鈞的。
要是這麼說,皇帝也想給仲鈞爲難,太后發了這麼一通火,還有什麼作用?
況且,太后也覺得,這次爲難仲鈞,不是針對仲鈞的。
仲鈞一個傻子,朝臣幹嘛要和他過不去?
不能過分多疑,卻也不得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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