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要了回來。
顧延臻覺得宋盼兒這事辦得不漂亮,生怕怕旁人吞了她的錢,把他的大哥看低了。
他不怎麼高興。
宋盼兒更氣他辦事不力。
兩口子就賭氣不說話。
晚夕,老爺子書房寫字歇了,小廝畫琴去了廚房吩咐飯菜。
吩咐好之後,又來告訴顧延臻,老爺子現在得空。
宋盼兒和顧延臻,帶着顧瑾之去給老爺子請安。
老爺子神色淡淡的。
大家給他請安。
老爺子對宋盼兒和顧延臻道:“都回去吧,我這裡不用服侍,留瑾姐兒說話就好。”
夫妻倆道是。
回去的路上,顧延臻嘀咕:“以後我怎麼見大哥?你這事辦得不敞亮。”宋盼兒懷着身子,他不想和妻子置氣,就想給個臺階她下,讓她道個歉,夫妻倆依舊和好。
宋盼兒冷哼一聲,轉身扶着丫鬟的手,走得更快了,根本不想搭理顧延臻。
顧延臻尷尬被她立在那裡。
她還氣大呢!
老爺子的外書房,薰了只暖籠,有點冷。
顧瑾之就道:“怎麼不籠地炕?我回頭跟大伯母說。”
老爺子輕笑,道:“是我不願意。冷些,腦子清楚。我年紀大了,不像你們記性好。暖和就想困,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他仍在編寫自己尚未完成的書。
顧瑾之就不敢再質疑,點頭道是。
老爺子讓她把在宮裡的事,一一說給他聽。
顧瑾之就坐下來,順着用藥開始,一樁又一樁,說給老爺子聽。
當說到太后要封她做郡主的時候,老爺子眉頭挑了挑。顯然是很滿意這個結果。
然後,就說到了太后真正痊癒,而皇帝要封顧瑾之爲一品貴妃。
老爺子的臉微沉,不多言。
最後,就說到了廬陽王殿前戲言,皇帝卻當真,一口賜婚。
“……我雖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可總覺得背後有事。”顧瑾之道。
“皇上是想把咱們家往火坑裡推。”老爺子陰沉着臉,他雖然隱居延陵,卻對時局非常清楚。“你有什麼功德,皇上就要封你爲貴妃?自是爲了你大伯。
封你做廬陽王妃,就更好猜了:安徽壽城有個衛所。乃是防禦重地,廬州臨近壽城,爲壽城衛所增添兵力,所以先皇早年就允許廬州的廬陽王府,養精兵六萬。爲壽城衛所做後備之力。
南昌的富饒不讓廬州,南昌王爲了自保,也養精兵六萬,比照廬陽王。他雖說太后養大的,到底不是太后親生,又不是像廬陽王那般癡傻。皇上能放心他?他有什麼資格比照廬州?皇上找機會收拾他呢。”
顧瑾之就想起來了,歷史上,這個時期。的確有過一次南昌叛亂。
只是,有很多事實和歷史不符,也不知最後會如何。
“原來是這樣。”顧瑾之笑了笑,“那我倒撿了便宜。”
老爺子就眸光深邃看了她一眼。
顧瑾之深吸一口氣。
她覺得,有很多事。她應該和老爺子坦白,否則老爺子也該對她涼了心的。
“……祖父。您是不是覺得我很奇怪?”顧瑾之聲音微低,垂了頭道。
老爺子神色微斂,有些訝然看着她。
當然奇怪!
正常人都會覺得她奇怪。
老爺子沒有接話。
後面的話,顧瑾之也不知該從何啓齒。
她很努力組織語言,卻聽到了老爺子輕聲道:“凡夫俗子,豈知高人之能?奇怪是奇怪,有什麼關係?”
然後他聲音帶笑,“瑾姐兒心裡,住着菩薩,奇怪卻不可怕。不必多言了。”
顧瑾之咬了咬脣。
心裡住着菩薩,說她心善。哪怕是妖孽,也是爲福蒼生。
顧瑾之起身,跪下重重給老爺子磕了頭,道了謝。
她心裡的一塊重石,也緩緩落下。
老爺子自己端了茶盅,輕輕抿了一口,脣角有些淡淡的笑意,很快又斂去。他是很滿意顧瑾之主動開口說她的隱晦的。
不過,老爺子沒興趣知道。
他心裡也藏了很多事,他也不會告訴旁人。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更加不想知道旁人的秘密。有心向他坦白,就是對他的敬重,已經足夠了。
顧瑾之也坐下喝茶。
喝了兩口,她又想起今日和母親說過搬家的話,又想起大伯的意圖,就對老爺子道:“我娘說,這裡地方小,住着不便。等三哥成親後,我們一家人想搬出去,也想請您跟我們一起。只是,爹爹不好跟大伯開口,孃親想問問您的意思……”
“這是好事。”老爺子道,“你爹爹敢廢話,讓他到我跟前說話!看好了房子就搬。”
顧瑾之笑,道是。
頓了頓,老爺子又道:“給我留間清淨的房子。我原是想等你從宮裡出來,就會延陵府去。既你又要成親,自然送了你出門再回,也跟着你們留幾日吧。”
顧瑾之連忙道是,臉上露出了欣喜。
她回到靜園,把這些話說給了父母聽。
顧延臻沒想到,老爺子真的答應了,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宋盼兒則大喜:“等過了初六,咱們就找房子,儘快搬了。”
可託誰幫忙找房子呢?
除了顧家,宋盼兒在京裡也只是認識些女人,跟她一樣關在內宅。
顧延臻的那些朋友,多半是些讀死書的呆子,宋盼兒又信不過。
“胡澤逾前幾日回了京。”顧延臻聽說真的要搬出去,也高興。因爲金子的事,已經得罪了大哥,顧延臻覺得住下去也尷尬沒意思,索性搬出去的好,他也自在。
“……他回京述職,大前天我們一處喝酒。他還說可能會選在吏部,讓我跟大哥說說話兒,疏通疏通。”顧延臻道,“我原也是打算說句話的,大哥聽不聽不相干的。既然他也有求咱們,託他辦事應該容易的,他在京裡認識的人更多……”
宋盼兒和顧延臻是不想求大伯的,所以往外頭求人。
顧家算是對胡澤逾有恩的。
要不是顧瑾之,胡澤逾的寶貝女兒早沒了;要不是顧瑾之治療天花的法子,胡澤逾也不能政績卓越。也沒有升遷的資本。
胡澤逾每次跟顧延臻喝酒,都會提及他對顧瑾之的感謝,想替顧瑾之做點什麼來回報。
只可惜。顧瑾之一個內宅小丫鬟,沒有求胡澤逾的地方。
如今開個口,胡澤逾還能不答應?
“行啊,就找胡澤逾幫忙。”宋盼兒雖然不喜歡胡澤逾的太太江氏,卻覺得胡澤逾人品行事都不錯。
顧延臻點頭。
“你可要打聽好了。”宋盼兒又叮囑顧延臻。“京裡的房子,比延陵府貴十幾倍不止。承胡澤逾的情可以,別佔了他的便宜,該多少錢,咱們自己出。”
又不是出不起,宋盼兒美美的想。
顧延臻說知道了。
宋盼兒就開心笑起來。
那些不愉快。總算被這件事全部遮蓋過去了。
二房聽說宋盼兒把金子全部拉了回來,就知道入公帳的計劃泡湯,成國公府開宅子的願望也落空。一家人頗爲傷感。
轉眼就到了二月初六,三堂哥成親的大喜日子。
早起,宋盼兒卻吐得非常厲害。
她自己的話說:跟二房八字不合。
顧延臻在一旁心疼的說:“可如何是好?你這樣,還能做觀禮坐席嗎?”
宋盼兒瞪他。
顧瑾之就在一旁說:“別去了,身子要緊。娘懷着這胎。原就是在路上顛簸過來的,如今更要事事小心些。”
宋盼兒就滿意笑。
女兒的話。總是那麼貼心。
她吐了一場,漱了口,才道:“不妨事的。橫豎只有這一次,將就將就!免得二房那些人,說我們鄉下來的土包子,不懂規矩。”
而後,吃了碗小米粥,晨吐的難受勁兒也過去了,宋盼兒把三個孩子打扮一新,跟着去了前頭觀禮。
她很怕自己上午再鬧噁心。
二房肯定以爲她是故意的。
她纔不想給二房留下把柄。
可喜的時候,一上午、一下午,吃喝不礙半點事,那孩子乖乖的,沒有再折騰宋盼兒。
晚上新娘子進了門,大伯母看着宋盼兒也跟着累了一天,就反覆叮囑她,讓她先回去歇了。
顧瑾之和就母親回了靜園。
府裡搭着戲臺,靜園這邊也能聽到鑼鼓鏗鏘,並不安靜。
宋盼兒卻摸着肚子笑:“這孩子真懂事!”然後甜甜的睡了。
二月初七的成婦禮上,顧瑾之看到了三堂嫂夏氏。
夏氏嬌小玲瓏,五官秀美,一笑雙頰有個淺淺的梨渦。有些開朗,不是那種怯懦膽小的。
和三堂哥站在一起,十分般配。
二夫人瞧着,更加不舒服了。
日子就有了二月初八,家裡的客人漸漸散去了些。
一大清早,顧瑾之一家人剛剛起牀,正在用早膳,大堂哥顧辰之,卻抱着他剛滿十個月的女兒,與大堂嫂林蔓菁一起,往靜園來。
“瑾姐兒,你給瞧瞧,這孩子吐乳,吃了就吐,已經兩天了。”大堂兄一臉的焦急。
他懷裡的女娃娃,懨懨搭着眼皮。
後面跟着大堂嫂,臉色很不好,幾次給顧辰之使眼色。當着靜園衆人的面,她又強裝沒事。
這種表情,宋盼兒一下子就能明白:辰哥兒想讓顧瑾之看孩子,林氏不同意。夫妻倆意見不合呢吧,辰哥兒就抱着孩子過來了。
林氏不放心,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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