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想到,這一趟窯子逛回來,寧鈺軒還真就帶了個女人回來。
季曼站在門口看着那嬌豔無雙的美人站在寧鈺軒身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旁邊其他女人都是鬆了口氣的表情,因爲除了她家這位,其餘人都沒有帶回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你神色不用這樣緊張。”陌玉侯淡淡地道:“錦瑟只會陪我走這一路,回京城的時候,自然會離開。
季曼明白了,意思就是他大爺嫌棄她伺候得不夠周到,所以選個貼心人兒回來代替她侍寢。
聳聳肩,這也沒啥好介意的,只是周圍人都拿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她覺得有些無奈罷了。
“帶什麼人回來不好,帶個窯姐兒?”寧爾容替季曼生氣,抓着她的手一邊走一邊怒道:“表哥腦子是不是壞掉了,皇上也不阻止他嗎?太荒唐了!”
季曼微微一笑:“皇上心裡在想什麼,你能看明白嗎?”
寧爾容側過頭來,步子慢了慢:“你能看明白?”
“我也看不明白啊。”季曼低聲道:“但是那一窩子男人沒一盞省油的燈,都覺得這件事可行,那我也就當他們別有深意吧。”
爾容皺了皺眉:“你能忍受一個窯姐兒與你共事一夫?”
季曼挑眉:“你不要忘記了,原來的陌玉侯府裡也不是沒有先例。說到底我只是個平妻,又不是正室,管他那麼多幹什麼?他只要不與我爲難,我也樂得輕鬆。”
“你這是真心話?”寧爾容不可置信地道:“真的不難受嗎?對我你可以不用顧及,難受罵他,我會幫着你罵。”
季曼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安心吧,下午皇上要去當地衙門,女眷們無所事事,咱們去城裡最有名的點心鋪子裡逛逛如何?”
“好啊。”寧爾容見她眼神清明,當真沒有什麼難過的意思,心裡反而莫名有些惆悵。不過桑榆都不介意,她還在意什麼,只要聶青雲沒給她帶個女人回來就可以了。
錦瑟是個很安靜的女人,幾乎不怎麼說話,臉長得有幾分豔色,但是跟了寧鈺軒就換了最樸素平常的裝扮,遠遠看去,就像一個丫鬟。
寧鈺軒好像喜歡她得緊,下午與太子一起去邊鎮體察民情的時候也帶了人去。太子哈哈大笑,還頗爲意味深長地看了季曼一眼。
季曼莫名其妙地迎着他的眼神,微微笑了笑,而後就別開頭,和香州刺史的夫人商議安排女眷出遊的事情。
由於這一路動靜都挺大,刺客也不是沒有,所以安全措施還得做到位。季曼和爾容就想去吃個點心,身後也跟了六七個人,連着丫鬟,十個人浩浩蕩蕩的,雖然是平民打扮,季曼還是覺得自己身上掛了一個牌子,上書“身份貴重,來殺我呀”。
寧明傑和聶青雲今日都沒有跟着皇子一起出去,寧爾容拉了聶青雲,又有些不好意思,就帶了寧明傑。雖然人更多了,但是季曼突然覺得有安全感多了。
這一路上聶青雲和寧爾容的感情發展算是不錯,季曼看了看,聶青雲終於沒有拿爾容當外人了,她偶爾失禮,他還會板着臉說她兩句。
這樣發展下去,以後成了親應該會更幸福。季曼笑得眯了眯眼。
“想吃什麼東西?”聶青雲看着點心鋪子一邊牆上掛着的木牌,問她們。
爾容道:“我要蓮蓉包和黃金卷。”
寧明傑很隨意,只讓季曼點,季曼打量了那牆上的東西半晌,道:“哥哥愛吃春捲,配一碟兒小花生,表少爺口味好像很淡,來倆粗糧饅頭就行。我要蔥油餅和馬蹄糕,身後這幾個饞嘴的丫頭定然喜歡那上頭沒吃過的點心,小二哥看着上吧。”
她考慮人一向很周到,這也是爲人處事應該做的,不過爾容就覺得很驚訝,兩眼冒着小星星看着她:“桑榆真是太賢惠了,可惜表哥身在福中不知福。”
寧明傑對吃什麼沒有異議,只是粗糧饅頭……忍不住側頭看了這女人一眼:“寧夫人對在下有不滿?”
“嗯?沒有啊。”季曼一臉誠懇:“我知道你們這些身份尊貴的都看不起粗糧饅頭,但是粗糧好啊,能幫助消食。而且你這常年戴面具,容易長痘痘,還是不要吃太油膩。”
寧明傑動了動嘴角,季曼又認真地看着他道:“表少爺,不是桑榆多嘴,男人還怕人看嗎,又不是黃花大閨女。你自己對自己容貌太在意,自然就不喜歡別人的目光。但其實,好看並沒有錯啊,許多人想好看,但是老天爺還不給機會呢。”
寧爾容笑道:“你不用勸哥哥啦,家裡父親和幾位姨娘都勸過多少回了,哥哥都一聲不吭的。”
季曼嘆口氣:“可惜了一張傾國顏色,都被這面具擋了。”
寧明傑依舊沒說話,季曼也就不打算多勸了,畢竟每個人想法不一樣,她不能把自己的觀點強要別人接受不是?
點心上來了,寧明傑看着面前的一碟兒奶黃粗糧饅頭,深吸了一口氣,擡手將面具慢慢取了下來。
衆人吃東西的動作都頓了頓,寧爾容嘴裡的黃金卷直接掉了下來。
“哥哥…?”
寧明傑揉了揉自己的臉,轉頭看着旁邊呆掉的小二道:“我要吃瓜子酥和其他最油膩的糕點。”
季曼又一次看見這張臉,上頭竟然有些孩子氣不服輸的味道,眉目清晰得不再像是夢裡,而是真真切切的一個人。
“桑榆。”她看得太久了,聶青雲忍不住開口喊了她一聲。
回過神,季曼認真地解釋道:“不是我貪看美色,只是因爲表少爺長得像我看見過的一幅畫像裡的人,所以多看了兩眼。”
“咦?什麼畫像?”寧爾容好奇地道:“哥哥從來沒有讓人畫過像的。”
編一個謊,自然得編更多的謊去圓。季曼只得硬着頭皮道:“是無意間在京城一家畫鋪裡看見的,那老闆和我說畫裡的男人是個負心人,拋棄了訂婚四年的未過門的妻子,與其他女人滾做了一處。”
寧明傑眼角抽了抽:“寧夫人明鑑,在下並沒有未過門的妻子。”
“桑榆知道,所以不是說表少爺。”季曼笑呵呵地道:“表少爺肯以真面目示人也是難得,桑榆請你吃瓜子酥,不用客氣。”
其實寧明傑對面具的執念不深,也不是不準人看他的臉。只是就像季曼說的那樣,太在意別人的眼光,所以將臉擋起來。如今爲了吃個點心,就丟了面具,也實在是灑脫之人。
一行人吃吃喝喝倒也挺高興,寧明傑取了面具,一張臉上的表情暴露無遺,倒是有些不太會掩藏,難得地有些不知所措。寧爾容光是笑就笑了一路,回去的時候還興致勃勃拉着桑榆要去把那面具埋了。
季曼回去的時候,屋子裡坐着寧鈺軒,寧鈺軒的旁邊則站着錦瑟。
“侯爺。”季曼老實地行禮。
陌玉侯看了看她臉上尚未退卻的笑容,輕哼一聲道:“今晚開始,錦瑟服侍我,你便去旁邊的屋子睡吧。”
季曼點頭:“好。”
錦瑟一直偷偷打量這位戴着寧姓玉佩的夫人,外頭的丫鬟說她頗爲大方賢惠,想來自己的日子應該不是很難過。
“錦瑟不熟悉地方,你先帶她去府裡走走。”寧鈺軒道。
季曼還是點頭:“好。”
錦瑟跟着季曼走,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陌玉侯,卻發現他不知怎麼的,臉色發青。
奇怪了,別家的夫人要是大方不好妒,男人都是該開心的。爲什麼陌玉侯看起來反而這麼生氣呢?錦瑟沒有想明白。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季曼走在路上,忍不住唸了這句詩:“你的名字倒是好聽。”
錦瑟輕聲謝了她一聲,季曼便跟導遊一樣,帶着她把這大院子都走了一遍,最後看天色不早,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道:“晚上辛苦你了,侯爺有些難伺候,你順着他些就是。”
這樣溫柔不善妒的夫人哪裡去找?錦瑟面上雖然還是平靜,心裡卻感動得不行。晚上侍寢之時,躺在陌玉侯懷裡還在念叨:“夫人真是個好人。”
“她好?”寧鈺軒輕輕笑了笑:“你是沒見過她以前的樣子。”
這話頗有些厭惡之意,錦瑟忍不住擡頭問:“侯爺不喜歡夫人?”
“嗯。”寧鈺軒道:“我一直沒有喜歡過她。”
錦瑟安靜地低頭靠在他懷裡,不說話了。
季曼一夜好眠,第二天起來繼續上路,就看見陌玉侯將錦瑟親自抱上船,溫言軟語,不知道多溫柔。
聳聳肩,季曼跟在後頭走。一邊的太子不知爲何閒着沒事幹,跟着她上了第二條船。
“你這樣心裡不難受嗎?”太子笑眯眯地問她。
“難受什麼?”季曼挑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侯爺這身份就是該有千千萬萬個女人,我還去難受,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你倒是想得通透。”太子眯了眯眼:“若你願意當我的女人,聶桑榆,說不定我願意爲你遣散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