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有孕

243 有孕

幼清懶洋洋的躺在牀上,蔡媽媽笑眯眯的進來,將窗戶開了一條縫隙,替幼清掛上簾子,就看到幼清垂着青絲,歪在被子裡,一隻似雪的手臂擱在外面。

“夫人醒了!”蔡媽媽道,“早膳已經備好了,老爺連走前吩咐的,今兒讓夫人吃哪些東西。”

幼清笑了起來,趴在牀上看着蔡媽媽:“您說,懷孕的人是要多走動走動呢,還是多歇一歇?”

“奴婢當時生我們草兒的時候也沒有空,連生的那天還在地裡幹活。”蔡媽媽拿了衣服過來,“後來生的時候極順坦,從肚子痛到生下來不過花了一個時辰,隔了三天奴婢又下地裡做活了。”

“這成嗎。”幼清坐起來看着蔡媽媽,“您不做月子身體哪受的了。”

蔡媽媽扶着幼清起來,替她將頭髮飛快的挽了個髻,道:“奴婢這樣的身份,能有口飯吃不餓着孩子,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哪還能舒舒服服的躺在家裡做月子呢。”

幼清心疼的看着蔡媽媽,道:“也是,受苦的總是那些整日辛勞卻收穫最少的百姓。”

“夫人是有福之人。”蔡媽媽笑道,“您雖沒有母親,卻有個姑母憐您如親生,雖一開始婚事不順利,卻到底嫁給了老爺,老爺待您如珠如寶夫妻和睦……將來,等夫人生了孩子,兒孫承歡膝下,夫人的生活只會越來越好,好日子長着呢。”

“我也覺得。”幼清笑着坐在牀上,低頭看着腳上繡着的一朵米分紅的山茶花,低聲道,“用上一世的困苦能換這一世的順遂,沒有人比我更幸運了。”

蔡媽媽沒有聽清,聞聲一愣道:“夫人說什麼?”

“沒什麼。”幼清笑着拉着蔡媽媽的手,道,“方徊安排的人一直在幫你找草兒,一定會找到的。”

蔡媽媽含着熱淚,點點頭道:“奴婢其實也是有福之人,在這暮年能有夫人這樣的好主子,一定是奴婢前世修的造化!”

“也是我的造化。”幼清笑着起來,進了梳洗間梳洗,她出來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想着昨晚和宋弈的荒唐不由失笑,她真的想要一個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沒有人知道,她等了多久唸了多久。

“夫人心情好一些。”蔡媽媽將玫瑰露遞給幼清,“聽說心情好一些就特別容易懷孕。”

幼清看着鏡子笑着點頭,蔡媽媽又道:“要不然,夫人去娘娘廟求一簽吧。聽說娘娘廟的求子籤非常的靈驗呢。”

“真的啊。”幼清興致盎然的點着頭,“好,那你準備一下,看哪天天氣好我們就去。”

蔡媽媽應是。

幼清就撫着小腹,想象着從今天開始裡面是不是已經發芽開花了,想到這裡她孩子的扶着蔡媽媽起來,道:“等吃過飯我要再躺一會,免得動的太厲害嚇着他了。”

蔡媽媽原本想笑,可見幼清一臉期望的表情,她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她明白對於幼清來說,這個孩子無比的重要。

幼清吃過飯就真的躺在了牀上,牀頭上擺着好幾本書,她靜心看着時不時停下來看着自己的肚子發笑,採芩進來給幼清添茶,笑着道:“今天太陽好也不怎麼熱,夫人去外頭走走吧,曬曬太陽!”

“太陽好嗎。”幼清朝外看來看,道,“算了,我還是不出去了。”又放了書想起什麼來,和採芩道,“你去找幾匹細軟的布來,索性沒什麼事,咱們裁衣裳吧,再做些鞋襪!”

“那奴婢去取!”採芩應着轉身出去,過了一刻她笑着抱着幾匹布進來,“夫人,您看誰來了。”

幼清擡眸去看,就看到已經小腹微隆的綠珠步履矯健的進了門,幼清道:“你怎麼來了,江泰陪你一起來的嗎?”

“奴婢自己來的。”綠珠笑呵呵的走過來看着幼清,“昨天就聽說夫人最後一次藥浴,是不是全好了?以後都不會再犯心疾了嗎?”

幼清其實並不確定,就算是封子寒和宋弈也不是萬分的把握,她笑道:“就當全好了吧。”指了指杌子,“你一個人在家還成不,肚子裡的寶寶動了沒有。”

“動了!”綠珠笑着道,“皮實的很,白天還好好的,一到晚上我躺下來他就不停的動,奴婢都好幾天沒睡好了。”說完還真打了哈欠。

幼清和採芩都笑了起來。

“夫人怎麼躺在牀上,您還是因爲藥浴身體虛是不是?!”綠珠打量着幼清,“不過奴婢瞧着臉色挺好的。”

幼清和採芩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起來,採芩掩面偷偷看了幼清一眼,貼着綠珠的耳邊悄悄道:“夫人說她要養着,說不定就懷了呢。”

綠珠瞪眼看着幼清,幼清則一副坦然的樣子,道:“沒見過別人等孕的?!少見多怪。”

“夫人,您太有趣了。”綠珠捧腹笑了起來,“奴婢真的是少見多怪!”

幼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也知道自己太誇張了,可現在在家裡,她也不用怕誰笑話,她就要等着懷孕,天天叫宋弈給她號脈……

“那您拿這些布來,就是爲了給未來的小少爺做衣裳的?”綠珠指着桌子上堆着的布,幼清點頭道,“早點準備好,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又看着綠珠,“你都準備了沒有?”

“奴婢各式各樣的都縫了,連三歲穿的都做了幾件,這兩年就是不動針線也夠他穿的了。”綠珠笑呵呵的幫着採芩的忙,“奴婢幫您一起做,夫人想做什麼樣的。現在還不知道是少爺還是小姐,我看不如做那種不分男女都能穿的式樣好了。”

幼清覺得綠珠說的有道理,笑着道:“行,那咱們就做男女都能穿的。”

主僕三人就窩在房裡定樣式裁布料忙活到下午,江泰來了,幼清笑着和綠珠道:“他着是來接你回家的?”

“嗯。”綠珠點着頭,“來的時候就說了,回去時要在我們巷子口前面的餛飩鋪子裡吃碗餛飩再回去的。”

幼清也不留她讓採芩送她出門,她點着燈在房裡縫着衣裳,估摸着是沒有睡好的緣故,拿着針線一針一線的縫着,晚上宋弈回來的很遲,見幼清已經睡了便輕手輕腳的梳洗,幼清還是醒了過來閉着眼睛道:“現在什麼時辰了,你纔回來嗎。”

“亥時兩刻。”宋弈在牀頭坐下來,“今天在牀上躺了一天?”他已經聽說了。

幼清挪過來將頭枕在他的腿上,迷迷糊糊的應道:“嗯,我想着說不定昨晚就懷上了呢,所以我要加倍小心。”

“真是傻丫頭。”宋弈順着她的髮絲,覺得又心疼又無奈,“便是懷上了,這會兒也不必大動干戈的,等月份深些再小心也不遲。”

幼清搖着頭:“不要,我從現在就要開始小心了。”話落,她睜開眼睛趴在宋弈腿上看着他,道,“你回來這麼晚,是朝中有事嗎?”

“有點事。”宋弈柔聲道,“馬上就要秋試了,今年雖由單閣老主持,可我到底脫不開身,宗人府那邊也在給聖上選着適齡的女子,只等聖上大孝滿了便成婚!”

聽到這個事兒幼清便翻身坐起來,好奇的道:“這麼早就要開始選了嗎?是從民間選,還是從官宦人家選?”

“估摸着都有吧。”宋弈淡淡的道,“此事由太后和昌王負責,我倒是沒有太過注意。”

不知道太后會給趙承修選什麼樣的皇后!

“有件事你看是不是要和姑母說一聲。”宋弈顯得有些猶豫,幼清就奇怪的看着他,宋弈低聲道,“阿古說聞瑾這幾個月來沒有再去望月樓,起初他沒有多在意,但這幾日他發現望月樓裡有位叫娜薇的舞娘白日裡常出門,他就派人跟了她幾回,發現她每回出門都會去平山書院後山的竹林裡,而和她見面的人正是聞瑾!”

“舞娘?”幼清臉色大變,睡意全無,“是胡女嗎?”

宋弈沒料到幼清的反應這麼大,他點了點頭道:“是胡女,這一批來了十二人,約莫在京城會待三年,過了明年六月他們就會回去。”

難道薛瀲又遇到了前一世的那個女子了嗎?

“真是胡鬧!”幼清頭疼不已,“秋試在即,他不專心讀書竟然還和女子私會,更何況,她和素蘭的婚事也沒兩個月了,要是讓陳府的人知道,他們會怎麼看他,怎麼看姑母!”

“這件事倒也不難辦,提前將這批人送走也就無事了。”宋弈蹙眉道,“難就難在,聞瑾和娜薇是不是已經……怕他一心撲在對方身上,若將她送走,只會將情況弄的更加糟糕。”

是啊,前一世薛瀲不就跟着胡女走了嗎,一去不回,這一世說不定他還有可能再重演一次,所以宋弈說的對,情況沒有弄清楚以前,不能貿貿然將人送走。

“我想辦法和他談談。”幼清蹙眉道,“若是我不成就請大哥和他說,再不成就告訴姑父和姑母。”

宋弈沒有反對,他已經讓阿古對望月樓的舞女管理嚴格一些,無事不可隨意出門,這樣一來他們見面的時間少了,或許也可能慢慢就淡了。

“不成。”幼清又自言自語的搖搖頭,“先讓他過了秋試再說。”先帝原是禁了薛瀲今年的秋試,薛瀲自己也不願去考,這件事大家也就心照不宣的定了,沒想到先帝去了,薛瀲突然又決定去考,既然決定去試試,就一定要全力以赴纔是。

“你別太緊張。”宋弈低聲道,“即便確有其事,也還有迴旋的餘地,以陳大人和姑父的交情,也斷不會因爲這些事而生了罅隙!”

宋弈是不知道前世薛瀲是個什麼渾樣兒,她真的不希望薛瀲會和前世一樣,最後他自己的過的不好,還讓姑父和姑母過的不舒心。

“我知道了。”幼清點點頭,拉着宋弈躺下,“別管他了,你先睡吧!”

宋弈抱着她輕拍了拍:“嗯,你也別胡思亂想!”兩人雖說歇着,但歇了燈後卻各自閉着眼睛各自想着心事,幼清想着薛瀲的事,宋弈腦子裡轉着的卻是朝堂裡的事……

幼清左思右想還是將阿古請來了,阿古已經猜到了幼清要說的事,便道:“此事爺已經叮囑過小人,讓小人不要去點開,先將人困在望月樓裡,儘量讓他們少了見面的機會!”

“我知道,老爺已經和我說過了,麻煩你了!”幼清笑着和阿古道謝,“你可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阿古和方徊畢竟是男人,手邊也不是隻有望月樓的事,所以還真是誰不清楚,他慚愧道:“薛三爺是自從過年的時候在樓裡喝了酒,知道望月樓是爺私下開的以後就常常去,我們在時他就和我們一起吃酒談心,偶爾還會在後廚幫忙,我們若是不在他就在裡頭坐坐,看一會兒舞娘跳舞便走了,不曾有過異常的舉動,所以我們還真是沒有注意到!”

“估摸着是去的多了便認識了。”幼清點點頭,道,“算了,這件事等秋試過後再說,你先讓人盯着娜薇好了,別的事我們這邊來處理。”

阿古頷首,朝幼清抱了抱拳作勢要退下去,走了幾步又回頭過來看着幼清:“那個夫人……”他有些窘迫,幼清一愣看着他。

她和阿古之間不如江泰和江淮,所以阿古在她面前要略拘謹一些。

“我想求夫人給方徊指個婚事。”他搓着脖子滿臉通紅,“方徊年紀也不小了,和他差不多歲數的都快要抱孫子了。”

幼清沒忍住咳嗽起來,方徊看上去也不過和宋弈差不多的年紀,宋弈還沒有孩子呢,怎麼就扯到抱孫子的事情上了,她笑着道:“怎麼是你來和我說,方徊是什麼意思?”

“他還沒開化呢。”阿古笑呵呵的,眼睛和藍寶石一樣好看,“我要不說,他一輩子都想不到給自己娶個媳婦兒成個家。”又道,“夫人放心,往後爺要是有什麼事,我儘量替他去,讓方徊多留在家裡,絕不會虧待了他媳婦兒。”

幼清忍不住笑起來,點頭道:“我會留意的。”又道,“就是不知道方徊想要個什麼樣的媳婦兒,若是我亂點鴛鴦譜他不情不願的受了,回頭日子過的不好,還不如不成家呢。”

阿古一愣,就撇了眼站在幼清身邊的採芩。

採芩頓時滿臉通紅。

幼清挑眉也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眼採芩,便道:“採芩,你去給阿古先生倒杯茶。”

採芩垂頭應是出了門。

“採芩姑娘就很不錯。”阿古笑着道,“不過她是您身邊得力的大丫頭,想必夫人和依賴她,如果夫人捨不得,找一個和採芩姑娘差不多的也成啊。”

也不知道是方徊看中採芩了,還是阿古自己看中採芩了,幼清笑道:“我知道了,我身邊的丫頭我都不大管,也相信她們都是有分寸的,所以,若是你們誰有意思看上了誰,倒不凡私下裡接觸幾回,若是都願意了再來和我說,我斷不會做棒打鴛鴦的事。”

阿古眼睛一亮,點着頭道:“成,那屬下回去和方徊說去。”嘿嘿的笑了起來。

“那你呢。”幼清看着阿古,“你操心方徊的事,怎麼不想想自己呢。”

阿古一怔擺着手道:“我們這樣的異邦人在中原都娶不上媳婦的,人家不怕我們就好了,哪還嫁。”老安在中原那麼多年,也沒有娶親。

幼清能理解阿古的說法,就如她對薛瀲隨着胡女走的事情一樣,大多數中原或許可以和異邦人交往成爲朋友,可若是談婚論嫁卻沒有人敢提,誰知道生出來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

“這些事都是靠緣分的。”幼清含笑道,“緣分來了自然也就成了。”

阿古自嘲的笑笑,和幼清抱了抱拳,道:“那屬下告退!”幼清點了點頭,阿古便退出去,在門口看到端着茶站在門口發呆的採芩,他微微一怔尷尬的朝採芩笑笑,快去而去。

採芩回頭看着阿古若有所思。

“怎麼了?”幼清看到了採芩,採芩回道,“阿古先生真可憐,我聽說他自小就沒有爹孃,一個人背井離鄉的闖蕩,如今人在中原還不能成家,奴婢覺得他好可憐。”

“嗯。”幼清打量着採芩,採芩出落的亭亭玉立,比起前兩年來她越發顯出女子的柔美來,難怪阿古會說採芩好呢,她笑道,“阿古這樣的人不需要別人同情!”

採芩點點頭沒有再提阿古的事。

一連好幾天阿古都沒有再來,方徊也沒有來,幼清便以爲方徊害羞或是不大願意,她也將這件事擺在一邊,每日在家中做着小衣等着秋試後找薛瀲談談。

轉眼到了九月,薛家的人裡裡外外爲了薛瀲的事忙了起來,幼清中間還見過一次陳鈴蘭,因爲韓櫟今年也要科考,所以她心裡忐忑不安,幼清笑着道:“……今年不成再等三年也不是問題,他還年輕的很,不必給他太大的壓力。更何況,他這個年紀能有這般功名已是難得。”

“我其實也沒有指望他如何,只是怕他磋磨了棱角和鬥志。”陳鈴蘭無奈的嘆了口氣,看着幼清道,“有件事我還沒有和別人說過……我打算成親多生幾個孩子,讓長子隨他的姓,你覺得這樣行不行?”

“行啊。”幼清高興的道,“若是讓他知道還不知多高興呢,你儘管按着你的意思辦,陳大人和陳夫人也是通情達理的,到時候肯定支持你。”

陳鈴蘭面頰微紅的望着幼清。

秋試前後九天,薛瀲去進場時是薛靄和兩個姐夫親自送的,他提着行囊在人羣裡找了半天,有些失望的和大家揮手道別……

月底,秋試的成績出來,趙子舟和韓櫟皆入了孝廉,但薛瀲卻名落孫山。

薛瀲將自己關在房裡不肯出來,顯然很沮喪,幼清聽到後和宋弈一起去了薛府,二門口是薛思畫迎的她,見着幼清她走過來道:“三哥都一天沒有吃東西了,伯母無論怎麼勸她就是不肯出來!”

“姑父怎麼說?”幼清和薛思畫一起往薛瀲的院子去,薛思畫道,“大伯說隨他去,讓他反思幾天也是好事。”

幼清回頭去看宋弈,宋弈淡淡的道:“姑父說的不錯,讓他一個人待着也並非壞事。”

幼清卻覺得薛瀲不是爲了學業不成就會傷心將自己關在房裡的人,她總覺得薛瀲是還有別的事,就和宋弈道:“就怕他胡思亂想,一會兒你喊門他肯定會開,你幫着開解開解,別叫他做出什麼傻事來。”

“嗯。”宋弈頷首,和幼清一起到了薛瀲的院子,方氏站在門口抹着眼淚,見着宋弈和幼清來,便哽咽的道,“這樣下去人哪受的了,沒考上就沒考上,這樣是要傷了身子的。”

“讓夫君去試試吧,三哥一向願意聽他的話。”幼清和趙芫扶着方氏退了幾步,宋弈就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喊道,“聞瑾,開門!”

裡頭靜了一會兒,過了一刻門果然從裡頭打開,就聽到薛瀲喊道:“你們別進來,宋大人來就好了。”

方氏嘆了口氣看着宋弈道:“你多勸勸他,考不上我們沒有人會說他的。”

宋弈頷首進了房裡,房間裡黑洞洞的,薛瀲披頭散髮的坐在書桌前,桌子邊丟了許多廢紙,他手裡抓着筆在紙上宣泄似的一頓塗畫,宋弈走進自地上撿了個廢紙,攤開,就見裡頭畫了個女子的肖像,卻又被墨汁塗染的看不清面容,宋弈擡眸看了眼薛瀲,似乎明白了什麼。

幼清在院子外頭候着,方氏和幼清道:“你說你聞瑾他怎麼變成這樣了,以前他開朗活泛,那有什麼心事,我還說他沒心沒肺,如今竟爲了科考的事將自己關在房裡自暴自棄,說什麼他都不聽。”

“可見三哥是長大了。”幼清勸着方氏,“您也彆着急,等過些日子他成親了,或許就能好點了。”

方氏嘆着氣,道:“說起成親,他似乎還有點不願意……這事兒我連你姑父都沒敢說,婚事都定了,斷沒有退婚的道理,若不然豈不是害了素蘭!”

幼清從來不知道薛瀲是不願意的,她驚訝道:“那之前定親的時候他怎麼說的,也是不願意嗎。”

“那倒沒有,我私下裡問過他的意思,他並沒有反對,說什麼娶誰都是娶,還不如娶個認識的。”方氏也覺得奇怪,幼清心裡便就有了數,她和趙芫對視一眼,趙芫也顯得很驚訝。

難道是薛瀲心中有人了?若不然不會先同意後反悔的,只是這話趙芫不敢和方氏說,怕讓她更擔心。

“九歌!”方氏見宋弈從裡面出來,焦急的道,“怎麼樣,他聽勸了嗎?”

宋弈望着方氏輕聲道:“他說他想一個人待一天,今晚前一定來和姑母請罪,所以,您就讓他在房裡冷靜冷靜好了,並無大礙。”

“那我就放心了。”方氏鬆了口氣,“還是你有辦法,我嘴皮子都磨破了。”

宋弈笑笑,朝幼清看來,幼清望他一眼便知道怎麼回事,她心裡嘆了口氣,等回去的時候她就問道:“他和你說了?”

“沒有!”宋弈微微搖頭,“不過我瞧他畫了許多女子的肖像,雖塗改的模糊不清,但到底能看出一兩分來。”

幼清靠在車壁上無奈的道:“看來他不是爲了考不上傷心,而是爲了這個女子傷心了。”估摸着,薛瀲發了狠勁兒科考,想等自己考上以後再以此來和薛鎮揚或者方氏說胡女的事,如今事與願違,他自然心裡鬱卒。

“真是不省心。”幼清怒道,“不管他了,隨他折騰去好了。”

宋弈摸了摸幼清的頭,低聲道:“若他心中真有別人,你不如和姑母說一說,將陳府的婚事退了,以免耽誤了陳小姐。”

幼清也覺得是,素蘭那麼單純可愛的女孩子,沒道理和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爭夫君,而且,她也不用爭!

“我隔些日子就和姑母說。”幼清堵了氣,恨不得把薛瀲拉出來抽幾鞭子解氣纔好。

宋弈就沒有反對她,拍了拍她的肚子,道:“別生氣了,不是說要保持愉快的心情,等孕的嗎。”

“也對。”幼清伸手到他面前,“今天的脈還沒有號呢,快來看看,有沒有了。”

宋弈失笑,其實即便是真的有孕了,這會兒也號不出來,可他還是例行的探了三根指頭搭在幼清的手腕上,幼清就期待的看着他,問道:“怎麼樣?有沒有不同?”

“有些氣虛心燥,回去讓廚房給你燉些燕窩。”宋弈捏了捏幼清的臉,“其它的,暫時沒有!”

幼清吐出口氣趴在宋弈身上,咕噥道:“你不是說一次就成的嗎,你就是騙我。”又擡頭看着他,“到底是小日子前後比較好,還是小日子過後比較容易?”宋弈說小日子過後十來天最易受孕,那天她和宋弈行房就是在月中的……

“你別胡思亂想了。”宋弈無奈的看着她,幼清忽然想起什麼來,抓着宋弈的手貼着他的臉逼問似的道,“你不會是吃了那種藥吧?”

宋弈愕然沒有說話,幼清就立刻就紅了眼睛,宋弈忙就抱着她在懷裡哄着道:“沒有,真的沒有!”

“我不管。”幼清揪着他的衣襟哭着道,“我要生寶寶,就是死我也要生!”

宋弈抱着她嘆氣道:“不要說不吉利的話!”捧着她的臉親了親,幼清哼了一聲轉頭不理他,真的開始懷疑宋弈是不是揹着她偷偷吃了和以前的一樣的藥,而讓她暫時不能懷孕。

“丫頭。”宋弈輕輕拉着她的手,幼清甩開他道,“你不要和我說話,我不想理你,等我氣消了再說!”就掉過頭不理他,等馬車進了院子裡她自己先下了車,卻不回房而是徑直去了封子寒的院子裡。

“你怎麼了。”封子寒盯着她直看,“怎麼眼睛紅了鼻子也紅了,還有誰能給你氣受?!”

幼清哼了一聲,伸出手道:“你給我看看,我有沒有身孕!”

“啊?”封子寒愕然,哈哈笑了起來,道,“哪有這麼快,你急個什麼勁兒。”

幼清瞪眼:“你到底看不看?”

“看,看。”封子寒見她認真就搭了脈,號了一會兒就道,“從脈象看你有些心浮氣躁,記得多吃些溫潤的東西。”和宋弈說的一樣。

幼清騰的一下站起了來,轉身就走:“你們都是一丘之貉!”就不理封子寒轉身走了。

宋弈跟着從後面進來,幼清推開他出了門,封子寒跑過來指着幼清道:“她這是出門被誰踩尾巴了,怎麼一回來就跟炸毛的貓似的到處撓人。”

“你多擔待些。”宋弈回頭看着幼清的背影,嘆了口氣!

幼清其實也知道自己不該生宋弈的氣,他不管做什麼都是爲了她好,可是她心裡真的難受,焦躁的快要發瘋了……

她抱着被子蒙着頭就睡,原想睡一覺起來用晚膳,卻不想一覺到第二天早上,等她醒來時宋弈已經走了,她起牀梳洗吃了早飯,就堵着氣去了薛府,在去智袖院的路上正好碰到了薛瀲,薛瀲見着她就想繞道走,幼清喊道:“薛聞瑾,你給我站住!”

“你吃了火統不成?!”薛瀲皺眉看他,“你別和我說話,你心情不好我心情還不好呢。”卻到底沒有走,站在原地用腳尖在地上畫着圈。

幼清就走過去,盯着他問道:“你說,你爲什麼躲在房間裡不肯出來,我認識的薛聞瑾可不是爲了事就能餓自己虐待自己的!”

“我心裡難受不成啊。”薛瀲白了幼清一眼,“就允許你們不高興,還不能允許我傷心啊。”

幼清就哼了一聲,質疑的打量着他:“阿古上個月到我這裡來告訴我,說你最近不再去望月樓了,你怎麼又不去了呢。”

薛瀲猛然擡起頭來打量着幼清,他素來知道,幼清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她要不是知道什麼,絕不會突然提起望月樓來,他戒備的道:“你……你想說什麼。”

“我沒想說什麼。”幼清就盯着他,“我可告訴你,你要是不想成親,就趁早鬧騰把婚事退了,素蘭那麼好的孩子,你別拖累她害了她。”

薛瀲一下子跳了起來:“我怎麼害了她了,難不成她嫁給我還委屈了不成。”話落,又心虛的降低了聲音,“婚事是我想退就能退的嗎。”

“我管不着你的事,也不想管你的破事。”幼清哼了一聲,“但你要害別人我就看不下去,你最好想清楚了將來怎麼辦。”話落,就推開薛瀲去了西院!

薛瀲站在遠處發呆,攥着拳頭滿眼的迷茫。

“你這是怎麼了,和誰置氣了?”趙芫拉着幼清上下看着她,見她氣呼呼的樣子,“還是誰借了你銀子沒還啊。”

幼清就盯着茂哥看,茂哥在地上來回的跑,是不是停下來看看她又跑走了,過了一會兒跑來拉着她的手,也不會說話就望着她笑,幼清摸摸茂哥嫩生生的小臉,鼻子一酸就哭了起來……

“你這是怎麼了,和宋九歌吵架了?他欺負你了,還是外頭養人了?”趙芫還沒見過幼清這樣哭,忙抱着她拿帕子給她擦眼淚,幼清本來很傷心聽她這麼一說就破涕笑了起來,道,“你都說的什麼話,他哪會外頭養人,回頭傳出去別人還以爲真的呢。”

“我錯了,我錯了,不該說他。”趙芫鬆了口氣,不是和宋弈吵架就成,“那你和我說爲什麼突然哭起來了。”

幼清就將茂哥抱起來攏在腿上,茂哥伸出小手動作生澀的給她擦眼淚,幼清親了親茂哥,道:“我都等了快二十天了也沒有消息,心裡頭着急。”

趙芫立刻就明白了幼清的意思,無奈的道:“這種事急不得,你得耐着性子才成。”又道,“你看我,生完茂哥都一年半了吧,不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你急個什麼勁兒。”

幼清頹廢的不得了,抵着茂哥的頭道:“可你已經有茂哥了,每天看着他在眼前,也就不着急了。”

“你啊。”趙芫哭笑不得,“你看琪兒,成親多久了,不也沒有消息嗎,要我說,母子情也是講究緣分的,他還沒來你急也沒有用。”

幼清不說話,無聲的落着淚。

她在家裡呆不住,跑到趙芫這裡來也呆不住,歇了一會兒又坐轎子回去了,第二日就拉着蔡媽媽一起去了娘娘廟,求了一支無字籤,解籤的婆子說這是上上籤,什麼無聲勝有聲,萬事都有可能。

說了等於沒睡,幼清失望的回家去,見着宋弈也不搭理他,宋弈笑着過來拉着她的手道:“今兒的脈還沒請呢!”

“不號了。”幼清白了他一眼,“以後都不號了,號了也白號。”

宋弈也不知說什麼好,這個時候和她說什麼都沒有用,能真正讓她消氣的,恐怕也只有現在告訴他有孕的消息……

“夫人。”蔡媽媽在門口問道,“趙公子和韓公子回了喜禮,您要不要過目?”趙子舟和韓櫟高中,幼清這邊送了賀禮。

幼清也不出來,隔着門悶聲道:“不用,你看着處理吧。”便沒了聲。

蔡媽媽和採芩面面相覷,也跟着心裡沒底,夫人這脾氣一日比一日難琢磨!

還沒到冬天,宋府裡就彷彿跟入冬似的,幼清整日裡沒精神的躺在牀上,吃什麼什麼不香,說幾句便會發脾氣,連方明暉來的信她看完丟在一邊都沒有心思回。

宋弈實在沒了轍,就抱着她哄着道:“要不然,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散散心人也舒爽一些。”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幼清低頭看着手裡做了一半的小衣,賭氣的丟在針線簍子裡,“過兩日還要去陳府吃喜酒呢,我哪裡都不去。”陳玲蘭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八。

“你看你。”宋弈拉着她的手臂,“都瘦了!”

幼清白了他一眼,倒在炕頭上又翻身坐起來,對蔡媽媽喊道:“都這麼冷了,怎麼也不把炕燒熱了!”

“是,奴婢下午就讓人燒炕。”蔡媽媽在簾子外頭露了個臉,其實上午她就問過幼清,幼清說不用燒,不過半天的時間她就忘了。

幼清穿鞋下來在房裡來回的走,又停下來看着宋弈,又摔了簾子出門。

宋弈只得跟着她亦步亦趨的出了門,不遠不近的跟着她在院子裡來回的走着圈,幼清誰也不帶漫無目的的走着,有時候還會停下來看着路邊的一株枯草發呆,看着看着又是一陣掉眼淚抹鼻子。

“丫頭……”宋弈過去,抱着她,幼清垂着頭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也不說話。

宋弈心疼的不得了,卻是什麼安慰寬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十月初八那日,幼清一早換了見藤紫色的素面褙子,又覺得冷,在裡頭穿了件夾襖,卻還是直哆嗦,她看着臃腫的自己氣的脫了衣服坐在牀上和採芩道:“三了,你去和陳府說一聲,就說我不去了。”

“夫人!”採芩半蹲在她面前,道,“陳小姐可是說了好幾次讓您一定去的,您若不去她不知該多傷心了。”她是想讓幼清和人說說話,分分心,人也舒服一些。

幼清沉着臉,好半天才拿了褙子,道:“那就給我準備個手爐,夾襖不穿了!”

採芩應是,服侍幼清重新穿了衣裳,宋弈自外頭進來望着她道:“可妥了?”

“好了。”幼清捧着手爐披着灰鼠毛的斗篷,將自己裹的緊緊的,宋弈回頭看看外面,“今兒天氣好,不大冷的……”

幼清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冷我冷。”就打開了門大步跨了出去,剛走了兩步她忽然停下來,回頭拉着宋弈,“宋九歌……”

“怎麼了?”宋弈大步過來,幼清回頭看他,臉色煞白,“我……”她一句話還沒說話,就軟軟的倒在了宋弈的懷中。

宋弈大駭打橫將幼清抱起來,一路進了房裡,採芩也驚的慌了神:“夫人!”忙跟着進去鋪牀。

“幼清。”宋弈摸了摸她的額頭,並未見高熱,他便凝眉探了探脈搏……

幼清做了一個非常長的夢,她站在花叢裡,看見有一朵澡盆似的牡丹花,花苞裡坐着兩個孩子,一個扎着小辮兒,一個頭發剃的圓溜溜的,像是廟中的小和尚似的,兩個孩子長的很想,一眼的大眼睛,一樣圓嘟嘟的小臉,齜着沒牙的小嘴看着她直樂。

幼清看的好心酸,蒙着臉大哭起來……

她現在看見孩子便覺得眼饞。

“幼清!”宋弈走了過來,抱着她給她擦眼淚,“別哭了,你看到了嗎,這是我們的孩子……你喜歡不喜歡?”

幼清停下了哭回頭看着宋弈,指着花苞裡的兩個孩子道:“是我們的孩子?”她回頭不敢置信,她根本沒有生,怎麼會有孩子呢……

“不可能!”幼清大喝一聲,猛然醒了過來,就看到牀前坐着一圈的人,方氏正笑盈盈的看着她,趙芫也挑着眉頭,薛思琪嘻嘻笑着和豪哥搶零嘴吃,幼清問道,“你們怎麼都來了。”

“九歌喊我們來的。”方氏拉着幼清的手,道,“你好些沒有。”

幼清沒覺得怎麼樣,就是方纔突然有些頭暈罷了,她道:“我沒事嗎,看樣子也不是舊疾。你們不去陳府吃喜酒嗎,怎麼都在我這裡。”

“都什麼時辰了,我們都回來了。”薛思琪指指外面,幼清就順着她的視線朝外頭看去,才發現天已經黑了,她嘆氣道,“我都睡了一天了啊。”

薛思琪就湊過來,貼着她嬉皮笑臉的道:“沒關係,接着睡,睡足了纔好呢。”

“你當我是豬呢。”幼清沒好氣,薛思琪就指着挺着肚子的薛思琴,“你看,大姐可不就是和小豬似的,吃了睡,睡了吃,都快和我一樣了。”

薛思琴就啐了一口,道:“我怎麼就是豬了,往後等你有孕,看我怎麼奚落你!”

“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薛思琪哎呀一聲嘆了口氣,撲在幼清的牀上,方氏一把將她扯起來,“你怎麼回事,回頭壓着幼清怎麼辦。”

薛思琪被方氏拉着原地打了個圈跌坐在地上,她苦着臉指着方氏就喊道:“娘,您偏心!”

“去!”方氏失笑,將她拉起來。

趙芫在後頭一陣發笑,拉着茂哥道:“我們茂哥又要有弟弟妹妹嘍!”

幼清被她們的話說的一頭霧水,又不好打斷她們,只好躺在牀上聽着,薛思琪就指着幼清和衆人道:“都說懷孕的人格外的笨,你們瞧瞧,她這樣是不是傻的很。”說完,捧腹大笑。

“好了,好了。”方氏白了薛思琪一眼,拉着幼清的手道,“幼清,姑母真替你高興!”宋弈上午給幼清號脈,號了七八次,心頭突突直跳又讓採芩去將封子寒請來,封子寒號過之後他依舊不敢置信,還請人去封氏醫館將中風剛愈的封簡請了來,他擅婦科和兒科,封簡也說幼清有了身孕,只是月份尚淺,脈象不顯。

宋弈這纔將信將疑。

“姑母說什麼。”幼清不敢置信看着方氏,不等方氏和說話,薛思琪就道,“孃的意思是說,你有身孕了,是真真實實的有身孕了,不是做夢,往後你可不要沒事找我吵架了。”又道,“難怪前段時間跟炮仗似的一點就着,原來是有孕了關係。”

幼清抿着脣沒有說話,眼淚卻順着眼角無聲的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