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僅此
“今天這是怎麼了。”方氏滿臉的納悶朝薛思琪看去,薛思琪一愣心不在焉的回道:“我好幾天沒看到大哥了。”
兄妹感情好,方氏當然高興,就如她和兄長一樣,當年母親去世她不過才四歲,隔年繼母進門連着生了兩個弟弟,自此她和兄長是表面風光,內裡不知吃了多少苦楚,若非兄長處處庇護又做主背抗着父親將她嫁給好友薛鎮揚,她很可能被繼母嫁給她孃家那吃喝嫖賭的侄兒,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季行也像極了兄長,穩重聰慧,她常常想要是兄長這時還在京中爲官,甥舅二人一同出入朝堂,該是如何的引人注目,風光無限。
可惜……
方氏胡思亂想着,一身青衣長衫的薛靄已經進了房裡。
揹着光,薛靄朝方氏行了禮,舉止溫潤一派行雲流水的從容,像極了年輕時的方明暉,那一瞬間幼清甚至以爲是父親回來了,她慌亂的收回了視線,端着茶盅任熱氣氤氳在面頰上。
周文茵的視線落在幼清身上,眉頭幾不可聞的微微一皺,不動神色的隨着薛思琴站了起來,向薛靄行了禮。
氣氛有些微妙,方氏毫無察覺的笑着請薛靄坐,問道:“今日還要去學館?”
“夏閣老送了一卷上一科幾位翰林院學士的答題卷,趙先生帶信來說要謄一份留在學館,今日索性無事我便去一趟。”薛靄說着在冒椅上坐了下來,“昨日開始城外就有許多粥棚搭建好了,今兒一早便已有人開始施粥,朝廷也在十里坡搭了幾處暫時避風的窩棚,近郊以白馬寺爲首的寺廟也送了許多薪碳,母親既是要搭粥棚,恰好我這兩日正有事要進出城門,也可順便照看一二。”
“陸媽媽和周長貴家的剛剛出去,先尋好地方再搭棚子,這兩日大約就能成,你安心看書家裡的事不用你費心。”方氏說着微頓,問道,“你方纔說這兩日要進出城門,是有什麼事嗎?”
薛靄看向幼清,避重就輕的回道:“一些私事,不礙事。”
幼清心裡一跳,他是什麼意思?難道是知道了什麼,所以要進出城去查證?
不會遇到路大勇吧,若是動靜太大驚動了二房怎麼辦?幼清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可薛靄連和方氏說的都模棱兩可,可見並沒有告訴其它人,她要不要試探一番。
兩人對視不過轉瞬之間,可房裡的幾人皆是看在眼裡。
“大哥。”薛思琪再忍不住,騰的一下站起來,臉紅脖子粗的問道,“你聽到今兒早上府裡私下傳的話了嗎?”
周文茵拉着薛思琪的手,語氣哀求的道:“表妹,不要說了。”
“怎麼?”薛靄住在外院,哪裡會知道婆子丫頭平日說什麼話,他看了眼周文茵,見兩人暗自推搡着,面帶疑惑,“可是有事。”
不但薛靄疑惑,便是薛思琴和方氏也是滿臉的不解。
薛思琪知道自己問的不對,薛靄怎麼會知道婆子說什麼,拍開周文茵的手她執意道:“那些婆子說您和……”她一眼瞪向幼清,雖沒點名可再不明白不過的道,“還說有的人長的漂亮,又慣會用手段勾引,保不齊將來你就移情別戀了。”
周文茵臉色一紅,撇過臉去。
幼清喝茶的手一頓,猛地擡氣頭來,目光冷凝。
“琪兒!”不等薛靄說話,方氏把茶盅咯噔一聲拍在桌子上,叱道,“說的什麼混賬話。”她指着薛思琪,“你這誅心的話也能說的出口,若是傳出去你們姐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薛靄臉色也是一時間陰雲密佈,忍耐着怒氣。
“娘!”薛思琪跺着腳道,“這裡又沒有外人,怎麼會傳出去。”又望着薛靄質問道,“大哥,您和表姐的婚事在府裡不是秘密,大家心裡都有數。若非今天聽到那些婆子的話,我們還滿心歡喜的等着你高中後雙喜臨門,今天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給表姐一顆定心丸,別到時候被人迷了心竅,分不清好賴。”
守在房裡的春柳和春杏垂着頭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又將外頭的門關上。
“胡言亂語!”薛靄站了起來,氣息冷凝滿臉的不悅,眯着眼睛道,“你翻年已是十三,待人處事還如此任性,這件事你也說是婆子嚼舌根,你身爲主子不但沒有處罰他們,還偏聽偏信助紂爲虐。”他看了眼幼清,又道,“往後沒有證據的事不要和那些無知僕婦一般胡言亂語,自己用腦子好好想想!今晚回去將女戒抄十遍,三日後交給我。”話落拂袖而去。
“大哥。”薛思琪喊的聲嘶力竭的,周文茵拉着她搖頭道,“不要再說了。”又朝方氏解釋道,“舅母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她說着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
薛思琪推開周文茵,“我實話實說。”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幼清,“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裡,大嫂我只認表姐一個人,將來不管換了誰我都不會認的。”
“你!”方氏氣的眼前一黑。
“二妹!”薛思琴恨恨的一把撰住薛思琪的手,喝道,“你看你把娘氣的,還不快住口。”
薛思琪就看見方氏闔着眼睛臉色慘白,疲憊的支着額頭說不出話來,她心頭一跳忙過去扶住了方氏:“娘,您……您沒事吧。”
薛思琴喊道,“快去請大夫。”
“不用請大夫。”幼清掀開簾子對外頭吩咐道,“給太太取枚清心丸來。”又走到窗邊開了窗戶,對圍在炕沿邊的三個人道,“都別圍着,通了風姑母會好受些。”
薛思琴一愣,下意識的退開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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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思琪站着沒有動。
春柳端了茶盤進來,幼清將藥丸倒出來順口便對薛思琪小聲吩咐道:“倒杯清水。”
薛思琪一愣,反駁道:“什麼清心丸,你不要亂給娘吃藥。”又對春柳道,“還不快請大夫來。”
“住口。”幼清猛然轉頭過來,視線凌厲的似刀子一般,壓着聲音一字一句的道,“你若再吵就出去!”
“你!”薛思琪被幼清的喝聲唬住,愣愣的看着她,周文茵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說話。
薛思琴倒了清水遞給幼清,又小聲問春柳:“這藥丸是從哪裡來的,我怎麼以往沒見娘用過?!”
“今年夏天熱,太太有時心裡煩熱便讓陸媽媽在封家醫館配了清心丸,不過一直沒用過。”春柳扶着方氏,給她順着氣,“今天這還是第一次。”
娘配了清心丸她們兄妹竟然都不知道,薛思琴愧疚的望着方氏,又想到幼清的體貼鎮定,越發覺得慚愧。
方氏吃了藥喝了幾口清水,終於覺得舒服些,她長長的順了口氣,擺着手道:“我沒事,就覺得一口氣堵在心頭下不去。”
“娘。”薛思琴給方氏順着氣,“琪兒向來口無遮攔的您別生氣了,一會兒我好好和她說說,一定讓他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方氏疲憊的點了點頭,懶得看薛思琪,只對周文茵道:“你安心住在舅母家裡,別胡思亂想,婚事由我和你娘操心呢。”語氣明顯少了往日的和善。
周文茵紅着眼角,望着方氏就道:“舅母要生氣就罵我吧,表妹她……她也是爲了我才說這些話。”
“她的性子我還不瞭解,一根筋到底,你別難過。”方氏攜了周文茵的手,有氣無力的道,“那些亂嚼舌根的婆子一會兒舅母就將人揪出來重罰了不可。”
周文茵委屈的依在方氏懷中,方氏拍了拍她嘆了口氣,又對薛思琪道:“你瞧瞧你做的好事,還不回去抄女戒!”
“娘!”薛思琪委屈的咬着脣,氣的轉身就走,薛思琴要去追,方氏已經擺着手道,“隨她去,若不罰她,她也不會長記性,這種話也能說出口!”
薛思琴應是,上去扶着周文茵:“你別難過了,娘也沒有怪你,這種事也就只有三妹能想得到。”
周文茵悽悽哀哀的起身應是。
“你們也走吧。”方氏面露倦意,“有幼清陪着我就成。”
薛思琴看了眼幼清,想到春雲的事……她想了想應了,道:“稍後清妹妹回去前可否抽空去我那邊坐坐,我有些話想和你說說。”
說什麼?說春雲的事還是薛靄的事?幼清心頭腹誹面上已經笑着應是。
薛思琴和周文茵前後腳出了門。
半安迎過來扶着周文茵,主僕二人和薛思琴道別,待左右沒人時半安嘆了口氣:“小姐,要不然我們去廣東吧,何必留在這裡受這夾板氣。”
“胡說什麼。”周文茵點了點半安的額頭,“當初我們爲什麼來京城?!”
半安無奈,挨着周文茵似有些抱怨的樣子:“您暗示三小姐鬧了這麼一通,一點成效都沒有,大少爺和大太太也不定會放在心裡,防備着她!”
“傻丫頭。”周文茵噗嗤一聲笑起來,“我若真有心,會用這麼低劣的法子?!”她指了指對面,“大表哥的心我當然知道!不過做做樣子罷了,好讓她看清楚我是個繡花枕頭,也就這點本事,她可指望不上我能幫她什麼。”
半安眼睛一亮,恍然大悟的道:“難怪呢……我就說小姐怎麼就真的信了呢。”
周文茵抿脣微笑。
方氏心疼的望着幼清,牽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邊,摸了摸她的臉輕聲道:“你二表姐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你別胡思亂想。”她見幼清並未介懷的樣子,欣慰的道,“什麼事都別怕,有姑母給你做主。”
幼清笑着點點頭:“我知道,姑母一定會護着我的。”
方氏看着乖巧的幼清會心的笑了起來,心情也好了幾分,吩咐春柳:“讓廚房做一個八寶鴨,一個珍珠水晶燴,一個繡球全魚……”她說了幾樣幼清愛吃的菜,笑眯眯的和幼清耳語,“今兒中午不喊她們來,就我們兩個人吃飯。”
幼清心裡所有的不快在這一瞬間皆化作了感動,她輕輕點頭笑着道:“那我還要加一個翡翠五絲和鴛鴦蒸棗。”
方氏笑着捏了幼清的鼻子,點頭道:“好!”
春柳腳步輕快的去吩咐廚房,幼清則和方氏在房裡說着話。
可不等菜擺上來,二子就跌跌撞撞的衝進了院子,聲嘶力竭的喊道:“太太,二少爺被人打了。”
方氏聞聲騰的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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