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呢”
“你今天高興得令我意外,居然想起女兒了。”
“這話說得,平時我回家晚,你時間比我自由,對孩子照顧得多也正常,怎麼能忘了女兒呢?”
“自由?我也是上班族,有工作,時間也很忙,只因爲我是媽媽,照顧她是我的首要責任。”
“幹嘛說話陰陽怪氣的,對了,我這盆花的位置你又動了?”程果竟自走到陽臺上,細心得觀察着幾個小時不見的花們,那股傾情而注的狀態,讓景川覺得噁心。
景川聽到這話,刺耳又無耐,她冷笑了一下,“女兒被她姨媽帶走聽音樂會了,週一景三把妮妮直接送到學校去。”
“你能不能不動我的花?”程果不耐煩得說。
“不好意思,女人的戰場是家,男人的戰場是事業,如果你的花們不喜歡這裡,它們可以走。”
“你說這話有意思嗎?對花花草草和動物能有些愛心嗎?再說它們在這擺着防礙你生活了嗎?幹嘛老動它們,你知不知道陽光對它們很重要。挺大個人,整天和植物、動物過不去。”
“是嗎?看來我真夠閒得,閒到盯着它們?我放着孩子不管,工作不做,錢不賺我陪上時間就爲了挪動一盆花?你說話前過過腦子行嗎?陽臺上擺了大的小的那麼多蠢笨的花盆,除了你誰還會對這個菜園子一樣的地方感興趣。一個40歲的人,把家裡修整得像80歲老人才有的菜地,你現在就過田園式生活有點早吧?”
也許是妮妮沒有在家,景川特別想反駁程果的個人主義,不像往常那樣不計較。
“你衝我嚷什麼?一天到晚趾高氣揚的樣子,我沒欠你錢!”程果從“菜園”裡走出來,衝着景川大叫着。
“我趾高氣揚?我有工作要做,有孩子要照顧,有家需要整理,有一天到晚做不完的事情,對不起,我沒有閒心和興趣愛你的花們,更沒時間去伺候連個謝都不會說的動植物。對,你確實不欠我錢,錢是個什麼東西,我景川不需要,你欠我的是青春!你這個無知、冷血、自私的男人。”景川狠狠的擠出最後的幾個字。
景川惡狠狠的看着程果,這個眼神讓程果感到害怕,這麼多年,景川對於他的事情本着小事不計較,大事情只要不對景川利益造成損失的,這個女人都會讓事情過去,她一直避免正面衝突,景川的這個特點也讓程果有了許多的可乘之機,讓他有了和她爭吵的勇氣,甚至在一些事情上無論景川怎麼爭取,他都不會支持她的意見。
因爲有個較爲慵懶且沒有任何能力的父親,外加生病多年的母親,家徒四壁帶給程果的是自卑和高度的個人理想主義。越是自卑越是要有自己的骨氣,比如他會堅持自我,無論這種堅持對與錯,選擇是否符合社會通用原則,他都要保持着自我。再加上他從小因爲學習能力優秀,早早的進了縣城讀書,讓他對家庭生活的理解和感悟,只侷限在簡單的一日三餐上。在他的人生格局裡,沒有“圈”這個概念,出現在他頭腦中的永遠是“點”,即使有讓他可以劃圈的機會,他也抓不住,因爲他害怕,害怕自己不熟悉的領域,害怕自己丟面子。在陌生環境裡,他會表現得異常侷促,偶爾手足無錯,對人類通用的社交禮儀知之甚少,也駕馭不了。唯一一個能令他感到簡單不費勁的地方,就是在公司辦公室的設備面前,那些沒有生命的機器,在他輸入了特定的符號和程序後,便開始按照他的邏輯運轉,他不需要去說服它們,省了多少精力。他甚至希望家中的景川和女兒妮妮也是他手頭的機器,只要他修改了程序,她們就是他理想的樣子。這也是爲什麼他只能侍奉那些不能張口說話的生物,因爲不用聆聽對方的感受,他只是給予他認爲對的東西,然後期待着生命的變化。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胡亂解讀!你們女人就是愛小提大作。”程果還不服氣得爲自己辯駁。
“小提大作?我沒覺得我是女人,即使曾經是過,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生命中有着許多比這些更重要的事情,小提大作更算不上,我沒那個時間計較你世界裡的東西。”景川憤憤的回擊着程果,她拿起手機,朝臥室方向走去,再也不想多看程果一眼。“砰”一聲巨響,門被重重的關上了,震得地板都跟着跳躍了幾下。
程果第一次看景川發這麼大的火,但他接受不了自己女人這般狂妄,他得教訓她,否則日後不得在他頭上動土啊?
他跨步至景川門前,隔着門大嚷道:“一天到晚打我花的主意,那隻龜也是你同意養的,犯得着因爲這點小事不依不饒的嗎?你除了照顧孩子,你關心過它們嗎?你給花澆過水嗎,你餵過龜嗎?再說,家裡就這三口人,能有多少活,怎麼就不能抽出時間照看一下,我下班晚不假,即使再晚,我也有時間照看它們,你呢?你一天到晚都忙了什麼,除了孩子,你眼裡還有什麼?別以爲就你累,什麼都是你付出,我付出多少你也看不到。。。。。。”
門一下子打開了,景川憤怒的眼神,握着拳的雙手夾雜着怒火,她想衝着他的臉打下去,打醒這個人事不懂的男人。
“我的能力只能把人類照顧好,我再次告訴你,在我意識里人類是第一位的,只有吃飽喝足了,我纔有時間養花養草修身養性,過老年人的生活。我不養不代表我沒有愛,我只是做我能力之內的事情,我不會傷害它們,但也不會讓它們凌駕在我生活之上,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接受不了你可以回你家,那裡你養多少沒人管你,在這兒不行。你再繼續費話,我就讓他們斷根斷尾,不信你就看着。”
“你敢!”程果被景川的話驚到了,隨口就冒出了這兩個字。
景川徑直走到陽臺,用腳踢倒了她曾經最喜歡的花架子——一個造型獨特,可以擺放奇花異草的白色鐵製花架,但現在被程果用可樂瓶、油桶改裝過的“花盆”佔據着,除了鏽跡斑斑就是“灰頭土臉”,早已面目全非。不看且罷,一看到自己心愛之物,被折磨成了這副樣子,景川更氣了。爲了發泄怒火,她又踹翻了一個滿是綠色浮游生物和殘枝敗葉混雜的空魚缸,這也是她三番五次勸慰程果清理的一個重中之重,屢說屢不改,程果每天看着這份聖水發呆,難道這就是他倡導的尊重生命和自然嗎?讓微生物和人類和諧發展?這----就不是一個正常男人該有的生活狀態!
陽臺上頓時一片狼藉,程果被景川一系列舉動嚇愣了,先是僵在那裡,後來看到自己心愛之物,被景川毀得“人仰馬翻”,立即上來制止她。程果一把推開景川,嘴裡說着:“你這個瘋女人,不要毀我的花,你拿它們出什麼氣,有本事衝我來。”
“你也配!”景川隨手拿起一盆花朝程果砸去,“陪你的花做夢去吧,你根本不配擁有家庭,好自爲之吧你!”說完,景川抓起包和手機大步流星出了家門。
四月的夜晚已經鎖不住春意了,到處流露着春的味道,景川無暇欣賞夜景,憤恨得走在小區裡。春風拂面而過,景川感到了絲絲涼意,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穿着睡衣和拖鞋,手裡還提着一個包,這裝扮着實怪異,到底去哪兒裡呢?住店?一箇中年女性穿着睡衣,會不會被他人懷疑有不軌行爲?去媽媽家?沒有鑰匙。去妹妹家?明顯告訴景三她和老程吵架了,而且現在無家可歸了,肯定會讓妹妹擔心,再說妮妮還住在那裡。不行,不能去!景川圍着小區轉啊轉啊,居然沒地方可去,自己過得到底是什麼日子呀?!她走累了,蹲在自家樓下低着頭看着腳下的小路,又擡起頭望了望自家的陽臺,陽臺微弱的燈光下亂七八遭的雜物,景川失望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人生的路別人是越走越寬廣,怎麼自己走成了這般田地。漸涼的夜晚,讓景川越發覺得孤冷,忽然想起自己包裡有車鑰匙,先到車裡暖和一下吧。
坐在車裡,景川回想着這10年來的遭遇,思考着自己的落寞,她的眼眶溼潤了,這是第幾次爲自己的婚姻落淚了?如果爸爸還活着,景川一定跑到他面前,好好的質問他:“你看你給我選的好女婿?”爸爸一定會好好收拾程果,但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敗,怎麼自己的婚姻走到了這般田地?自己不是沒有努力過呀?悲傷、憤恨、悔恨、無助不斷得侵襲着景川,她無意識得啓動了車子,一路開到了尼克的樓下,停好車,彷彿被人操控了一般到了尼克門前。
尼克聽到敲門聲,擡頭看了下表,已經是凌晨了,誰呢?這麼晚敲門?尼克從貓眼望去,天呢!是景川!不顧多想,他趕緊打開了門。
“尼克,你怎麼在這兒?”景川被忽然打開的房門嚇了一跳,更沒想到尼克在自己的眼前。她這麼一問,尼克也被嚇到了,他趕緊用手摸了摸景川的頭,不燒啊,怎麼說起糊話了。
“大姐,你敲我的門,還問我爲什麼在這兒,這讓我怎麼回答。”他一邊說一邊拉景川進屋,景川被他這麼一拉,徹底清醒了,她十分抱歉得說:“不好意思,尼克,我走錯地方了,怎麼到這來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說完轉身要走。尼克見狀,一把拉住她急切得說:“這麼晚,你去哪兒,看你這副樣子,像丟了魂似的,到底發生了什麼?”景川無語,呆在原地。尼克看着她愣愣得樣子,也猜到了八九分,按着她的肩膀說:“這麼晚了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離開呢?你看看你這身裝扮,出來那麼急都沒換衣服,是不是吵架了?孩子呢?”
景川依舊低頭不語!
尼克關上門,將景川推到沙發旁,讓她坐下。心疼得看着眼前這個女人,胸中頓時有種想找程果理論的衝動,無論發生什麼,怎麼能讓自己的老婆深夜裡獨行呢?見她不說話,他挨着她坐了下來,輕輕拍了拍她握着拳的手。景川看了看尼克,低聲說:“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攪你,影響你休息了,你回去睡吧,我在這坐一會兒,好了我就離開。千萬不要因爲我,影響你的正常生活。”
“你都落魄成這副樣子了,還顧及我,也是難得!你真的沒事兒?”尼克關切得問,景川搖了搖頭,無力得說:“沒事兒,有也是小事情,不過都過去了。”景川哀傷的眼神從尼克臉上掠過,驚到了尼克的內心,程果你等着,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愛你的女人,她爲你隱忍了多少,爲了家庭她又付出了多少!
“妮妮在哪兒,用不用我送你回去把她接來?”
“噢,不用,她在我妹妹家!”景川低頭說完又是沉默!
尼克的心放下了,所以這也是她這麼晚來這兒的原因。如果妮妮在家,她不可能光顧他這裡,按照她的性格,她會選擇忍受。在這個女人心裡,除了孩子其他都不重要,多少次甜美的溫馨時刻,都淹沒在景川對孩子的牽掛中,要麼早早離場,要麼放棄。尼克曾經悲傷過,但這就是景川的人生,他愛她,就必須接受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孩子,包括她的好與不好,甚至要把不好變爲好!
“你去洗個澡吧,舒緩一下。”尼克溫暖得看着她,期待她的答覆。
“嗯,我確實需要洗個澡。”景川機械得回答,並無半點思考,她站起身,走進了衛生間。
尼克看着她纖瘦的背影,心情複雜了起來。在他心裡,這個女人是戰無不勝的,什麼都擊垮不了她,夫妻吵架對她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今天這丟魂的樣子,真心觸到了尼克內心最深的地方,他真實的感受到自己對這個女人的愛不是空檔期的消遣,更不是高興時睡在一起,不爽時隨時分開,他想的是與她相伴!
正想着,門開了。景川溼着頭髮走了出來,坐在沙發的一端,不說話;尼克坐在沙發的另一端默默得看着她。一個噴嚏打破了平靜,尼克迅速起身回到屋裡給景川拿了一個毯子,又跑去倒了一杯熱水,他將毯子披到景川身上。淡淡得洗髮水和浴液香味,透過溼漉漉的頭髮,蒸騰而上,撲入尼克的鼻腔。這香今晚格外有味道,他下意識得瞟了眼沉默中的景川,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多了幾分冷氣,讓人不敢靠近。
他規矩得坐在了景川的身邊,內心充斥着渴望與糾結,渴望與身邊的女人開啓更深層的關係,今晚就是絕佳機會,同時又糾結着,糾結着景川內心世界的優柔,她與程果的關係分裂到哪一層了,會不會從今晚開始,他們徹底分開了。尼克看着燈下的景川,一顆大大的水珠從她臉上落下,她用手抹了一下水珠淌過的痕跡,他知道她心中的怒火與不悅,此時的她應該思緒萬千,也在思考着明天吧?不管怎麼樣,這樣坐一個晚上,對本來就狀態不佳的景川太過漫長,休息好,養足精神,才能解決未知的困難。“睡吧,時間不早了,我把臥室讓給你。”尼克用肩膀碰了一下景川,景川轉過頭,看着微笑着的尼克,意識到自己是在尼克家,一種對自己的失望令她從悲憤中清醒了過來。“我睡沙發就行了,你回去睡吧,太晚了。”她推了一把尼克,想笑卻擠不出的尷尬表情,她自己都覺得多餘。看尼克沒有離開的意思,她硬生生得又推了一把,“去睡吧,我就睡這兒。”她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還真是有點累了呢。”說着,將溼頭髮挽起。
“睡沙發對你這樣的中老年人不太友好,睡一晚估計您的老腰就要斷了,你本來腰就不好。”說到這兒,他起身回到臥室,整理了一下牀品,隨即抱着換下的牀單、被罩走出了臥室,發現景川已經躺了下來。天呢!這麼快?說睡就睡了?他抱着東西,看着沙發上的女人,愣了一會兒,憑他對她的瞭解,她不可能睡着,只是不想與自己說話,以她的性格,很可能會在天亮之前離開這裡。想到這兒,他迅速把東西放進衛生間的髒衣籃中,拿起鞋櫃上的鑰匙,把戶門鎖上,將鑰匙放到了廚房的廚櫃內。
景川聽到了鎖門聲,閉上眼無耐得呼出了一口氣,心想:把門鎖上,我怎麼離開?當朝陽照進這間屋子,我一個落魄的老女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小青年的沙發上,實在不好看。原因是夫妻兩人吵架了,爲什麼吵,因爲丈夫有着不爲人知的習慣,或者說是一種病態,身爲妻子無法忍受起了爭執,無處可去,來到了同事家夜宿,還是個未婚的異性同事。實在是欠考慮,怎麼就來這了呢,景川爲自己的行爲感到羞愧,本想及早抽身,不巧門被鎖了。這一連串的行爲,不但暴露了自己解決問題的能力,也暴露了自己對尼克的情素。雖然她一直不願意承認,但當理智漸失時,直覺替她做出了選擇。眼下這情景,只有既來之則安之了,唯有睡覺纔會閉嘴,唯有閉嘴才能結束一切。
“你進去睡吧,睡這不安全,萬一我晚上出來騷擾你怎麼辦?”知道她沒睡,他想找話說。
景川睜開眼,遲疑了幾秒,說:“沒事兒,睡你的吧,我喜歡睡沙發,這離廁所近,我去着方便。”她想快點結束話題獨處,想想自己的婚姻和未來。
尼克看着沙發上那尊嬌小玲瓏的身體,荷爾蒙中躁動的因子驅使着他走進她,他想從後面抱住她,僅僅是抱着也能讓自己知足吧?一股這樣的念頭閃過,他輕呼了一口氣,伸手把燈關了。
景川再一次睜開了眼,她似乎感覺到自己身後微弱的喘息聲,深深的爲自己打擾尼克的生活自責,這個錯誤不能由尼克來補償。想到這兒,她平淡且認真得說:“晚安,做個好夢,明天見。”
尼克沒有回答,他看了眼窗外,外面的光透進來,灑在景川的身上,伴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過去的紙醉金迷和慾望糾纏在一起,在這位女神面前,他真想做回過去的自己。想,就上,有什麼大不了!但景川不是別人,在他心裡她就是神一般的人。他不能造次,所做的一切都要有果,而不能貪圖一時之悅。於是,他走進了景川,直接將她抱起。景川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跳,連忙說:“你要幹嘛?”尼克沒說話,抱着景川朝臥室走去,這讓景川十分驚訝,她趕緊拉住門框,急切得說:“你要幹嘛,放我下來。”
“臥室是你的首選,你在沙發上睡一晚腰就廢了。”說着尼克一使勁再一轉身,景川狠狠地拉住門框的手猶如被龍捲風絞飛的樹木,迅速的連根拔起,連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驚慌失措中被尼克直接放到了牀上。
景川壓住驚訝,知道現在不是激動的時候,強迫自己靜下來。她騰的坐起來,故作平靜得說:“你何必,我又不是沒長腿,我是覺得沙發更適合我,既然如此,謝謝你的好意,晚安了。”說完迅速躺下,背對着尼克,而此時,她的心狂跳着,也發抖着,她害怕了,不知道這個男孩要做什麼。但她必須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冷靜和不再意。
尼克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搖了搖頭,感嘆道:“體重又輕了,好好休息吧,乾癟的女人。”
聽尼克這樣說,景川放鬆了戒備,不由得舒了口氣。他終究漸漸成熟起來了,自己沒有看錯人。想到這兒,她忽然覺得睏意襲來,眼睛再也睜不開了。
尼克退出臥室,躺在沙發上,輾轉反側,心愛之人與自己一牆之隔,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破門而入,憑她的體力,一招便可讓她成爲階下囚,絕無反擊之力。但那又有什麼意思,景川不是一般人,她沒有弱項,弱項就是她自己的意識,只要她放棄婚姻的魔咒,不在恪守家庭的完整性對孩子是第一重要原則,接受家庭成員的幸福感重於家庭的完整性,那麼橫在他與她之間的大河就會變爲溪流,那時他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跨過。
屋內,景川的呼吸聲平穩而均勻;屋外,沙發上的尼克,渾身燥熱,思索着自己與景川的未來,是今晚,還是未來的某一晚呢?也許今晚會有個結果吧?他想着、糾結着,他不知聽心底的哪個聲音纔好,也許思考也能令人疲憊,他居然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幾點。尼克感覺有股力量,深深的把他拉起,他有些迷糊,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一個聲音叫他起來,命令他推開那扇門,他照做了。那個聲音讓他上牀,他不假思索得上去了,然後興奮得躺到景川身邊,居然有一種滿足感,這種滿足感令他的身體不在僵硬。接着,那個聲音讓他抱緊景川,尼克擡起了手,這時又有個聲音告訴他不可以那樣做,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那個聲音還說睡在她旁邊就可以,不要再繼續了。尼克放下手,他感到好累,好睏,耳邊不再有聲響,景川的呼吸聲像一支催眠曲,讓他安靜得睡着了。
睡夢中的景川,感覺到自己身邊多了個人,但她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即使她在睡意中掙扎,還是努力得睜開了眼。雖然睜了眼,但疲憊令她無力轉身,只想通過聲音來判斷剛纔的感覺。而此時尼克的呼吸聲厚重而有力得傳入了她的耳道,她驚了!一下子便清醒了,下意識得摸了下自己,又覺得可能是錯覺,興許夜太靜?又碰好沒有關門?所以聲音傳了進來。她又冷靜得聽了聽,那沉而穩的呼吸聲,像秒針般規律得運動着,除此之外她還感到後背有着與呼吸聲相匹配的氣流。天呢!這個孩子,這是玩得哪一齣戲?
景川睡意全無,她迅速起身,轉頭看去,果真,他就睡在自己身邊。她有些氣憤又有些慌亂,想一腳把他踹醒,但轉念一想,這會兒把他弄醒,兩個人都尷尬,惹毛了這個攜帶着旺盛雄性激素的男人,對她來說不是好事情,這夜,這昏弱的月光,該死,怎麼沒拉窗簾。她才意識到屋裡亮的原因,於情於景,他萬一控制不住,自己豈不成了翁中之鱉。想到這兒,她立即下了牀,輕手輕腳的退到屋外的沙發上。
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終於長舒了一口氣,但睡意全無。幾點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機找不到了,於是她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一切,進門後,她就被安排坐在了沙發上,應該在沙發或茶几上吧?她開始在沙發縫中摸索,什麼也沒有。接着,她又用手輕輕的摸索着茶几上的一切,但未果。這該死的天怎麼還不亮,也不知道幾點了,又出不去,走不了,被困在這兒。正着急,忽然很大一聲:“你別走,快回來”。景川嚇得立即從沙發上站起來,難道他醒了?該怎麼辦?她努力使自己鎮靜。過一會兒,又寂靜了,她重新坐下,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動,如何做纔不至於尷尬,越想越覺得天亮後纔是她最大的難題。
怎麼辦?重新回到牀上,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直到尼克醒了自己離開,可是萬一他不離開怎麼辦?如果不回去,表明自己知道發生的一切,這也太荒唐了吧,和一個男人睡一張牀上。她無助又急切得在屋裡踱着步,又怕驚醒睡着的尼克,一圈一圈的,越急越沒有辦法,望着漸亮的天色,她開始亂了。實在想不到出辦法,就先回到牀上?要不回到牀上,等他醒後見招拆招?忽然,靈感乍現了。
景川悄悄得躺回了牀上,這次她沒有背對着尼克,而是正對着他。默默的看着他,他睡得很沉,熟悉的味道涌入她的鼻腔。自從有了孩子,她和程果就分牀睡了,這麼多年連同夫妻生活也省去了,更別說男人的氣味。今晚他們躺在一起,景川終於有機會好好注視尼克,她仔細得打量着尼克,如果這一切都發生在10年前該有多好,他們應該是令人羨豔的一對吧。可惜,錯過的事情,是不可能再發生的。尼克的認真和執着感動過景川,但現實終究是現實,這麼出衆的鑽石李尼克,不能毀在她景川手上。她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閉上了眼,轉過身,躺平了。就這樣,讓她好好的感受一下在他旁邊的感覺吧,原來,原來這麼美好!
“你出去,滾遠一點兒,別再回來”尼克被一聲大叫驚醒,還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又被人踹了一腳,他一下子從牀上彈起,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天呢,怎麼和景川睡到了一起,難道自己夢遊了嗎?他被嚇傻了,看了眼牀上的景川,判定她還睡着,趕緊從屋裡退出來,輕輕得關上了門。
景川聽到關門聲,掙扎的心終於放下了,她側過身而後又扒在牀上,這一刻那個壓在她胸口的巨石碎開了,她可以大口呼吸了,臉上不禁掛着淺淺的笑意。雖說不知自己從這間屋子出去後是啥光景,但眼前的障礙已經清除,至少她可以躲在屋子裡直到自己想出對策爲止,而外面的人也不好意思闖進來。想到這兒,她翻過身,平躺在牀上,呈個“大”字型,竟然又睡着了……
尼克退到沙發上,只覺得喉嚨又緊又幹,端起茶几上的水杯痛快的一飲而盡。他回憶着剛纔的一幕幕,卻怎麼也想不起自己爲什麼會在牀上?慶幸的是景川不知情,少了很多尷尬。自己雖然喜歡景川,但還是希望景川和他兩情相悅,而非違背了景川的意願,非但得不到景川,還會給他們現在的關係蒙上一層陰影。想到這兒,他有些失落,怎麼沒好好得欣賞一下睡着的景川就落荒而逃了呢。算了,馬上天亮了,想想明天的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