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薇和杜雋清從顧家回來後第二天,門房上就接到了一張特殊的帖子。
這張帖子乍一看就是一張硬硬的白紙,上頭什麼都沒有。放在陽光下看看,才能隱約看到帖子四周圍一圈淡淡的金色紋飾。要是以往,門房肯定隨手就扔了。可昨天回來之後,顧采薇就再三叮囑過門房,這兩天不管有人送上什麼樣的拜帖,一定要拿過來給她看!門房猶豫再三,還是把這張白紙給送了進來。
而等東西送到面前,顧采薇只目光一掃,就迅速從一堆拜帖中翻找到了這一張。
她頓時激動得不行,趕緊將這張帖子取出來,寶貝似的摟在懷裡。
杜雋清此時也在她身邊。眼看她將這個看不出什麼名堂的東西看得比命還重要,他又忍不住眉梢一挑。“這就是你阿爹阿孃給你送來的拜帖?”
“沒錯!”顧采薇連忙點頭。
“可是,這上頭什麼都沒寫。”
“那是當然。我阿爹向來深居簡出,全天下知道他名號的人多,但見過他真人的卻少之又少。畢竟和毒有關嘛,所以也沒有太多人想和他來往。有人想向他求藥,也都是通過黑市裡的中間人遞話。阿爹要是同意的話,就會給他送一張這樣的帖子,交代他什麼時候去哪裡領東西。”顧采薇簡單和他說明這張帖子的用途。
杜雋清點點頭。“但你還是沒告訴我這個帖子怎麼看。”
顧采薇頓時微微一笑,她連忙對他招招手:“你去給我打一盆水來。”
杜雋清連忙去了。等他回來,顧采薇已經從荷包裡取出一粒只有她小拇指指甲蓋一成大小的藥丸,放在水裡化了。然後,她再將這張帖子放上去,然後帖子上就慢慢顯露出了幾行字跡。
當看清楚上頭的文字,顧采薇頓時歡喜得一躍跳上了杜雋清的身:“太好了!我阿爹他們今晚上就要來看我了!”
杜雋清悶哼一聲,眉頭皺得死緊。
顧采薇才反應過來,她連忙跳下來。“你怎麼樣?不會肩膀上又疼了吧?”
杜雋清幽幽看她一眼。“你說呢?”
顧采薇乾笑。“好了好了,沒事沒事,一會我再給你換一次藥,然後給你做甜點吃,好不好?吃完甜點你心裡就舒服了,然後身體也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杜雋清這才點頭。
顧采薇頓時又歡喜的原地蹦跳了好幾下。“不行,阿爹阿孃晚上過來,那肯定是要和我一起用晚膳的——我要去做晚膳!他們好久沒吃到我做的東西了呢!我一定得好好給他們補補!”
她越說越興奮,趕緊轉身就往廚房跑。
杜雋清見狀,他又不由目光一暗,慢慢邁開步子跟過去。
等他到了廚房外頭,顧采薇早已經在裡頭忙翻天了!她一邊叫人準備各種食材,自己也已經穿好圍裙、包好頭髮,然後就開始洗洗切切剁剁剁。
再過上一會,廚房上空的煙囪裡就已經飄出了裊裊炊煙。
然後,就看到她手腳利落的做了一份板栗燒雞、一份清燉羊肉湯、一份粉蒸羊排、還用三條鯽魚做了一個鯽魚豆腐湯,素炒了一份菘菜。她再將廚房裡早做好的醬鴨切了半隻,把泡菜缸裡的酸菜撈出來幾顆切碎擺好,還從冰庫裡挑出幾節嫩藕,做了一個桂花蜜藕。等將這些做好,她才又着手調了幾碗金銀花生浸蜜,然後這頓晚膳就坐好了。
而從頭至尾,顧采薇都自顧自的忙着,嘴裡還不停唸叨着:“阿孃體虛,吃板栗燒雞最好不過了。再搭配一點羊肉,她肯定喜歡。阿爹喜歡吃鯽魚,又喜清淡,所以給他吃鯽魚豆腐湯。這些冷盤是開胃的,也是他們最喜歡的下飯菜……”
至於一直守在外頭陪着她的杜雋清?她根本都沒空去理會!
杜雋清站在外頭,眼看着她殷勤的忙裡忙外,他的眼神漸漸變得幽暗下來。
好容易飯菜做好,門房就來稟報:“侯爺,夫人,門口有兩位客人求見,他們還讓小的將這個給你們看。”
他呈上來的,赫然又是一張和一開始他們看到過的一模一樣的拜帖。
杜雋清立馬將東西接過來。“本侯知道了,現在我們就去迎接他們。”
顧采薇這時候也才脫下圍裙,她擦乾淨手上的水痕,忙不迭跑出來。“我和你一起去!”
杜雋清點點頭,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顧采薇低頭看看這個男人緊緊攥住她柔荑的大掌,她不由悄悄吐吐舌頭。
兩個人一起迎到垂花門外,就見一對中年男女已經等在那裡了。男人年紀三十開外,眉目慈和,氣度溫潤;女人和他差不多年歲,張着一張圓圓臉,也是一團和氣的模樣。
這兩個人,赫然就是顧采薇的親爹孃顧程風和齊氏了。
纔剛見到他們,顧采薇就眼圈一紅,她趕緊甩開杜雋清,一頭撲進了齊氏懷裡。“阿孃!”
“阿薇!”
齊氏也趕緊摟住女兒,母女倆一起落下淚來。
汪汪汪!
就連黑風見狀,它也連忙大叫着跑過來,搖着尾巴圍着他們轉圈,歡喜得不得了。
顧程風見狀,他連忙低頭摟住黑風和它說了好些話。說完了,他站起來,才伸出手去輕輕在妻女肩頭拍了拍:“好了,這不是都見面了嗎?你們就不要哭了。”
顧采薇立馬脫離齊氏的懷抱,又一頭撲進他懷裡。“阿爹,我好想你!”
顧程風頓時眼圈一紅,他也說不出什麼不要哭、要冷靜的話了。
杜雋清在一旁看到這一幕,他心裡五味雜陳。
誠然,看到顧采薇終於和她心心念唸的阿爹阿孃團聚了,他是爲她高興的。可是……他們是不是表現得太過了一點?眼下,這三個人在一起抱成一團,又哭又笑的,就連黑風都圍着他們轉個不停。三人一狗自成一派,生生將他隔絕在外頭。他突然有一種自己被與世隔絕的感覺。
這種感覺真不好,他很不喜歡。
那邊,顧采薇和顧程風齊氏抱了又抱,好容易才一解思念之苦,她才一邊一個拉上阿爹阿孃的手,將他們給拉到杜雋清跟前:“阿爹阿孃,雖然你們已經認識了,不過我現在還是要鄭重向你們介紹一下——他,杜雋清,萊國公杜如晦的玄孫,也是我的選中的男人。”
杜雋清立馬上前行禮:“小婿見過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誰是你岳父岳母?”馬上,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杜雋清一頓,卻發現這個聲音並非顧程風發出的,而是……顧程風身邊的齊氏?
他連忙擡起頭,赫然見到齊氏已經冷下臉。“我家七娘子稀裡糊塗變成了顧采芹,當時她心裡還不知道怎麼着急難受呢,你不尋思着幫她走出困境、放她迴歸自由,卻趁火打劫,死活將她給留在這個地方。長寧侯,杜如晦的玄孫,你的手段可真夠下作的!”
杜雋清怎麼也沒想到,纔將正式和岳父岳母見面,岳母大人居然就對他疾言厲色,而且用詞如此尖銳犀利!
他立馬臉色泛白,心口也狠狠一揪。
但是,這話他根本無法反駁,畢竟當時他的確是趁火打劫了,也一開始就生出了想將顧采薇留在身邊的心思。然後,他也的確成功了。
“阿孃!”顧采薇見狀,她趕緊低叫,“你幹嘛突然這麼兇啊!事情之所以發展到現在這個結局,那是有原因的,不能全部怪他!”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他死活不放你走,那絕對是最主要的原因!”齊氏冷冷說道。
顧程風見狀,他張張嘴想說點什麼,沒想到齊氏已經搶先一步白他一眼。“你給我閉嘴!”
顧程風就乖乖閉嘴了。
顧采薇好生無力。
杜雋清看看眼前的狀況,他抿抿脣,當即又衝着顧程風夫妻倆行個大禮:“岳父大人,岳母大人,這件事的確是我的錯。你們罵我也罵得沒錯,一開始是我對她起了歪心思,還想了許多法子將她強留下來,這一點不管你們如何責怪我,我心甘情願的接受。只不過,阿薇她想念你們多時,好容易現在大家見面了,你們確定一開始就要把情況鬧得這麼僵嗎?”
齊氏聞言,她看看顧采薇,就見顧采薇眼底溼漉漉的,分明已經傷心了。
顧程風此時也才小聲開口:“七娘子這一年的日子也不好過,你現在就別光顧着罵他們了。孩子們還小,咱們先進去,問清楚這一年的狀況,然後再慢慢商量這件事不遲。”
齊氏才點頭。“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顧程風趕緊鬆了口氣,就拉上齊氏的手。“夫人,咱們走吧!”
顧采薇也才破涕爲笑。她趕緊走在前頭:“阿爹阿孃,你們跟我來!晚膳我都已經做好了,做的都是你們喜歡的菜色。你們也正好幫我品鑑一下,看我的手藝進步了沒有。”
杜雋清本來是想走上前和她肩並肩的。只是,他纔剛超過齊氏兩個人,齊氏涼冰冰的目光就掃視了過來,杜雋清立馬腳步一頓,乖乖的停留一會,選擇落在他們後頭。
齊氏的臉色這纔好看了一點,她也終於開始小聲和女兒說起話。
顧采薇一路領着他們到了飯廳,她忙招呼着阿爹阿孃落座,然後自己才和杜雋清也坐下了。
馬上,琉璃和曉芳兒帶着人將飯菜送上。
看着這些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顧程風又忍不住溼了眼眶。“可真是難得,我又能嚐到七娘子你的手藝了!想當初,我差點真以爲我再也吃不到了!”
“我也差點以爲是這樣呢!”顧采薇笑笑,她連忙又招呼他們,“你們快吃啊!這些可是我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做的,肯定好吃!”
齊氏和顧程風也就不客氣,兩個人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齊氏雖然臉色不佳,不過吃起東西來速度也不慢。不一會,她就吃下去半碗飯,面前的板栗燒雞也吃了大半,羊排也吃了兩塊。
顧程風比她吃得還要快一些,而且不管吃到哪一份都讚不絕口,直把顧采薇給誇得笑眼彎彎。
這一家三口吃飯,依然自成一個小團體,又狠心無情的將杜雋清給拋棄在一旁。杜雋清眼睜睜看着他們三個人有說有笑,互相勸飯,卻沒有一個人對他說哪怕一個字,他瞬時心口揪得更緊,只覺得桂花蜜藕吃進去嘴裡也沒了味道,金銀花生浸蜜也淡淡的,再也沒有那種讓他熟悉的舒服幸福感。
好容易吃完飯,齊氏和顧程風放下筷子,顧采薇和杜雋清也連忙都放下筷子。
“阿爹阿孃,既然吃飽飯,我帶你們在侯府裡走走吧!你們之前都沒來過這個地方呢!”顧采薇忙說道。
齊氏卻冷聲迴應:“來是沒來過,不過這個侯府的格局、還有裡頭的一草一木我都早知道得一清二楚,沒什麼可看的。”
杜雋清立馬眼神一暗。“你們怎麼知道的?”
齊氏沒有說話,是顧程風回答的:“既然知道我家七娘子流落在了這個地方,我們又怎會不對你這裡做一個詳細的瞭解?你府上也有不少我們的人手,所以這些日子,你府上的一舉一動我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杜雋清瞬時面色一冷,他慢慢擡起頭。“既然你們如此神通廣大,那爲何卻一直沒有想辦法幫她離開這個地方?一開始她也是真心實意想要離開這裡的。那個時候,你們爲何不出手?”
義正辭嚴的一番話,霎時問得顧程風啞口無言。
齊氏也皺皺眉,她立馬看向顧采薇:“這就是你自己挑的好女婿?如今第一次和岳父岳母見面,就態度如此惡劣,那私底下誰知道他是怎麼對你的?你讓我們如何能放心把你交給他?”
“阿孃……”顧采薇皺皺眉,她好生無語。
杜雋清見狀又淡聲說道:“岳母大人您又何必還在這裡裝腔作勢?你們詞窮了就直說,不用扯這種大旗來給自己遮顏面。這裡沒有外人,您也不用故作兇悍的來嚇我。”
齊氏立馬轉頭看向他,眼神早變得涼冰冰的。“你說我是裝腔作勢?”
杜雋清定定點頭。“我承認,你們在江湖上的確很有名氣,可那又如何?江湖和朝廷,這是兩個互相割裂的地方,可是偏偏你們早已經招惹上了朝廷,而且還是被現在朝廷裡掌握最高權勢的人盯上了。光靠你們的那點名氣,你們是救不了自己的,所以你們纔會想出利用我的身份和地位來暫時爲她做遮掩。”
“可是,你們想要利用我,難道就沒有想到過,在利用的過程中會發生點什麼?而我也的確保護了她,甚至在她被宋桓揭發、差點被女皇陛下逼到死路的時候,也是我挺身而出將她給救下的。我自問對她全心全意,也盡我所能做到了護住她的周全。只不過是在一開始,她還沒有對我生出情愫的時候,我想了一些手段將她給綁在我身邊。但最終選擇和我長相廝守的是她自己,在這種事情上我並沒有逼迫她,我也沒辦法逼迫她。”
頓一頓,他又說道:“你們的女兒你們自己心裡不清楚嗎?她會是那等被人逼迫一下就委屈順從的人麼?要是這樣的話,她早已經是你們黑市裡那位少主阿弟的夫人了,她又哪裡輪得到我?”
一席話,又讓顧程風夫妻久久說不出話。
顧采薇見狀,她也連忙拉扯一把齊氏的衣袖:“好了阿孃,既然都已經被人給拆穿了,您就別再裝模作樣了,趕緊露處原形吧!”
“你這個死丫頭!”
齊氏頓時撲哧一聲,一張嚴肅的面孔立馬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奈的寵溺。
她伸手在顧采薇額頭上重重戳了一記:“你還真給我嫁了夫婿就忘了你爹孃了!你們纔在一起多久,現在就一個勁的幫他說話,還連你阿孃的面子都不給。你信不信,你再敢這麼偏心,我這就把你給帶走,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他!”
“阿孃你纔不會呢!”顧采薇卻笑着搖頭,“您最疼我了,怎麼可能做這等讓我不開心的事?”
齊氏低哼一聲扭過頭。
顧采薇連忙抱住她的胳膊開始對她撒嬌。
齊氏終究還是拗不過她,又在她頭頂上揉了揉:“真不是我說你,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一天到晚的在長輩跟前撒嬌,那以後等你也生了孩子當了娘了,那該怎麼辦?我看你找誰撒嬌去!”
“我就算當了娘,在阿爹阿孃你們跟前我依然是個孩子啊!”顧采薇笑嘻嘻的回答。
杜雋清聽聞這話,他卻雙眼大亮。“岳母大人的意思,是已經認同我們的關係了,也同意我們生孩子了麼?”
齊氏冷哼。“這丫頭的一顆心都已經被你給騙走了,現在我們說不同意可能嗎?只不過,我們認同是一回事,但我的女兒不能就這樣跟了你,然後頂着這個身份稀裡糊塗的過一輩子。“
杜雋清立馬又整肅起面色。“還請岳母大人吩咐。”
“你必須辦一場婚事,將阿薇名正言順的娶進門。”齊氏說道。
杜雋清毫不猶豫的點頭。“這是必須的。只不過……眼下操作起來還有點困難,但我會盡快將這件事落實。”
齊氏才頷首。“什麼時候你們將婚事操辦過了,這門親事纔算得到我們的承認。然後,你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們什麼都不管!”
“好,我知道了!”杜雋清定定點頭。
他趕緊又長出了口氣。
折騰了這麼大一通,他可算是得到岳父岳母的首肯了。雖說接下來還有一道關卡等着他去邁過,但至少眼前有了一個盼頭,他做起事來就更有動力了。
而且……一場婚禮,這也是他必須要給她的。不然,無名無分的,她心裡委屈不說,他也覺得虧欠了她許多。
顧采薇眼看雙方終於把話說開了,她頓時也眉開眼笑。“不過阿爹阿孃,眼下擋在我們面前最大的阻礙就是司馬桓。那傢伙現在和姓武的沆瀣一氣,現在已經把我的老底都給挖乾淨了不說,接下來還不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而且,我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也和他脫不了關係。”
司馬桓自然就是宋桓的本名。不過他行走江湖的時候,都是用的宋桓這個名號。
說着,顧采薇又簡單幾句話將宋桓做的事情說了一邊。
顧程風夫妻倆聽完,他們又都不禁擰眉陷入了沉思。
“司馬二郎君這個人……他的確不好對付。”顧程風慢聲說道,“他從小被寵壞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輩子遇到的最大的阻礙只怕就是沒有得到你。這赫然已經成爲了他的一塊心病,都讓他快瘋魔了!以他的性子,他肯定會想出各種法子來折騰你,一直到把你弄到手爲止。”
齊氏也搖頭嘆氣。“早知道這樣,那次我們真不該讓你跟你外公去的。不然,也就不會招致這樣的下場了。”
顧采薇卻撇撇脣。“他要瘋魔就自己瘋魔去,反正我纔不會從了他。這傢伙瘋瘋癲癲的,我要真被他給抓回去,肯定遲早會被他給折磨死!”
杜雋清此時又忍不住開口:“難道就連你們都沒有法子,只能任由他這麼瘋癲下去嗎?而且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她的身體,要是宋桓再對她做點什麼,只怕她就在這個身體裡待不下去了。”
自從上次被顧采芹奪得一次控制權後,顧采薇再回到這個身體裡,她的精神狀況就明顯的萎靡了下去。要是再這麼來幾次……他擔心又會引發他意料不到的狀況。
顧程風夫妻倆見多識廣,他們自然明白了杜雋清的意思。於是,夫妻倆又都沉下臉。
倒是顧采薇還樂觀得很。“沒關係,大不了在我真扛不住的時候,我就跑去和他拼命!他想坑死我,我也不會讓他好過!反正我就算死也一定會拉一個墊背的!”
“你少給我鬼扯!”此言一出,杜雋清、顧程風乃至齊氏都一齊開口呵斥。
顧采薇被訓得肩膀一縮。“我這不也是實在沒辦法時候的辦法嗎?咱們總不能真個隨便他擺佈吧?”
“看來,眼下這件事想要解決,就只能我們親自去見一見二郎君了。”顧程風想了想,他慢聲說道。
齊氏也點頭。“也只能如此。”
“我們也去。”杜雋清立馬說道。說話的時候,他又已經一把握住了顧采薇的手。
現在可是當着兩位長輩的面呢!
而且,當他的毛手又伸過來的時候,顧程風和齊氏兩個人的四道目光也齊刷刷的掃視了過來,現在就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四道目光就跟四根銀針,涼冰冰的往他們的手背上紮了過來,顧采薇被扎得生疼。
她想甩開杜雋清,可這個傢伙雙手就跟被黏在了她的手上似的,怎麼都甩不開。
無奈,顧采薇只能乾笑:“阿爹阿孃,天色不早了,你們要不先去休息一會?明天咱們再一起好好商量商量如何去和司馬桓打交道。”
顧程風和齊氏才慢慢移開目光。
“好。”他們齊齊點頭。
剛杜雋清立馬頷首。“給你們的廂房早已經準備好了,岳父岳母請隨小婿過來。”
然後,他就拉上顧采薇,兩個人一起大大方方走在前頭給顧程風夫妻倆帶路。
眼看這個人這麼大搖大擺的佔他們女兒的便宜,而且還是當着他們的面!顧程風眼睛一熱,立馬手腕一翻。但這個時候,齊氏趕緊按住他,悄悄對他搖搖頭。
顧程風才低哼一聲,繼續邁開步子朝前走。
給顧程風他們的房間是顧采薇早在去年就收拾出來了。就算在他們身在永興縣的時候,顧采薇也交代了侯府的人一定要天天過去打掃,他們回來之後更是小心保持着。所以現在,這個廂房乾淨整潔,裡頭的擺設也都是齊氏和顧程風都喜歡和習慣的。
對於這個安排,齊氏夫妻二人的臉色才變得好看了點。
顧采薇和杜雋清再留下陪他們說幾句話,齊氏就面露疲倦之色。顧采薇見狀,她連忙告辭,就帶着杜雋清走了出去。
等他們走了,顧程風也連忙扶着齊氏去牀上躺下。他親手拉過被子來給她蓋上,再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果然發現溫度又要偏低了些許。
他不由搖頭:“你說你,何必非要逞這個強?還不如就照我一開始安排的,讓我給他下毒,然後讓他自己去解。什麼時候他解開了,什麼時候我們就承認這個女婿。橫豎有阿薇在他身邊,他死不了!”
“你這是要心疼死阿薇啊?”齊氏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而且,眼下他們手頭還有那麼多事情,又哪有功夫和你玩解毒的把戲?你當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是手癢無聊了?”
顧程風被罵得搔頭傻笑。
末了,齊氏又低嘆口氣:“而且,現在這個女婿你也看到了,他其實人也不錯。雖然比起咱們一開始設想的女婿人選是差了點,可他對阿薇的這份心卻是真心實意的。而且,在咱們分身乏術的時候,他着實起到了保護阿薇的作用。尤其這一次,要不是他主動用功勞來換取阿薇的性命,現在咱們能不能再見到阿薇還是一回事呢!所以,這事你就認了吧!”
“不認又能如何?他說得的確不錯,既然一開始我們想到了利用他來讓阿薇避難,那就該做好付出一定代價的準備。現在,這個代價來了。”顧程風又嘆口氣,“只不過,我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我的女婿會是一個朝廷中人!虧得從岳父開始,咱們都是想方設法的和朝廷脫離關係的。結果現在好了,一切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齊氏也皺眉。“而且,雖說女皇現在放過了阿薇,但以她的心性,一旦女婿沒有可以讓她忌憚的東西,她隨時可能翻臉。所以……”
“咱們得讓女婿在朝堂上、乃至在整個大周朝都站穩腳跟!”顧程風立馬點頭。
但齊氏馬上又搖頭。“不一定是大周朝。原本這個朝廷是姓李的。”
“夫人!”顧程風立馬臉色一變,齊氏卻淡然笑道,“這有什麼不敢說的?女皇臨朝,雖說也對天下百姓做了不少實事,但她任用酷吏、縱容武氏族人倒行逆施也是實事,她這位皇位坐不了多久了。現在,女皇不是都已經派人去房州將廬陵王接回來了嗎?等李姓皇孫回來,人心自會浮動,到時候不用女皇下令,就肯定有人會開始主動謀劃了。”
說着,她又打了個哈欠,慢慢閉上眼。“算了,我真的累了,不想這些了!我先躺一會。”
顧程風連忙點頭。“早該如此了!他們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愛怎麼樣怎麼樣,咱們何苦多管閒事?現在我只願你能身體好點,就算是多兇我幾年也好啊!”
齊氏頓時撲哧一笑,連忙伸手將他給拉住。“你陪我躺躺。”
顧程風連忙點頭,就脫了衣裳鞋子上牀去抱着她。
此時杜雋清和顧采薇已經回到了他們的臥房。
剛關上門,杜雋清就沉下臉:“你不是說你阿孃是你們家唯一的正常人、普通人嗎?”
“是啊!”顧采薇連忙點頭,“我們一家四口,我鑽研食療,阿爹阿元鑽研毒術,阿孃因爲身體原因,她並不能費神太久——剛纔你也看到了,她不過和你對峙一會,然後就撐不住了。外公爲了養活她,還特地給她找了個乾爹,讓她跟乾爹姓。所以,她從小並沒有學習什麼,真的就是一個普通人嘛!”
杜雋清嘴角抽抽。
“你所謂的這個普通人,怕是和我想的普通人並不是一個意思。而且,如果我所料沒錯的話,岳母大人在黑市上應當也有個不俗的名號吧?”
顧采薇頓時笑了。“那倒是。不過我阿孃其實真的不會什麼啦,就是我們做的東西,全都是由她統一分配,然後放出去的。那些藥丸賣了錢也都交給她,隨便她怎麼支配。好像這些年她也攢了不少錢,還開了一家錢莊來着。”
“什麼錢莊?叫什麼名字?”杜雋清立馬就問。
“齊碩。”顧采薇回答。
杜雋清立馬眼前一黑——那就不是現在全天下最大的錢莊、甚至生意都開到突厥去了的那一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