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顧采薇怒氣衝衝的離開,卻面色複雜的捧着一把匕首回來,琉璃一開始嚇得半死。
“娘子,你該不會用這把匕首把侯爺給殺了吧?”
顧采薇看她一眼。“我倒是想殺了他算了!只可惜這個男人命硬得很,這把匕首是他送我的賠禮。”
“咦,侯爺他向你認錯了?”琉璃又嚇了一跳。
“其實他要是不認,這樣我心裡還好受點。”顧采薇又慢聲說着,她再隨手抓起桌上一隻小瓷瓶用匕首一劃,當即瓷瓶上傳來一聲輕微的細響。然後,匕首劃過的地方就出現了一道長長的刀痕。
這道刀痕完美至極。仔細看看,痕跡十分瀟灑利落,但四周圍沒有一點開裂的痕跡,全都是用刀尖在一剎那間劃出來的。都來不及等裂口四周圍反應過來,就已經劃完了。
“我的天!”琉璃見狀,她不禁掩嘴低呼,“這把匕首居然這麼鋒利?侯爺他哪弄的?”
“這個說起來就更不可思議了。”顧采薇嘴角輕扯,就將剛纔她去杜雋清書房那邊聽到看到的一切簡略的告訴了她。
琉璃聽完,她頓時雙眼都睜得圓溜溜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外了。
“鐵礦……我的天,這年頭誰有這麼一個東西,那簡直可以笑傲天下了好嗎?”
“對有權有勢的人來說,名下有一個鐵礦,那是可以笑傲天下。可是對長寧侯這樣的三等勳貴,說白了就是空有一點臉面、其實手中並無實權的人來說,一旦處理不好,這絕對是一大災難。尤其鐵礦裡生鐵的成分越好,這個災難越大。”顧采薇一字一頓的說道。
在這個中央集權的時代,所有的鐵、茶、鹽、馬等東西都是十分緊缺的物資。尤其是鐵和馬,簡直就是無比重要的軍需。而且,馬可以慢慢養,鐵呢?那隻能到處去挖,能挖到一座鐵礦算一座。反正直到現在,國家的鐵器是完全不夠用的!
一旦杜雋清的封地裡發現鐵礦的消息傳出去,那不知道要引來多少人覬覦。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顧采薇低嘆一聲,“這個東西一旦被那等亂臣賊子給抓在手裡,那這天下就要亂套了!”
所以,她完全理解了杜雋清爲什麼要親自往封地裡跑那麼一趟。畢竟這件事事關重大,真不是隨隨便便讓人去看一眼就能解決的。
只是,他爲了給自己製造足夠的出京理由和出京時間,就選擇把身份低微的顧采芹娶進門,而且還用漠視的方法對待她逼得她發狂鬧事,這一點她還是不能接受。
琉璃此時也已經被這個消息給驚呆了。“侯爺的封地是永興縣對吧?我記得先秦時期那裡是楚國的地界,楚國時期那裡的確發現過銅礦,當時楚國的許多編鐘都是從永興縣還有京州等地挖出來的銅冶煉的。但是自從楚國被秦國所滅,後來這麼多年,那裡再也沒有發現過銅礦,鐵礦更是從沒有聽說過!”
“可不是嗎?一直到現在,永興縣地處偏遠,都已經沒有多少人在意了,想來陛下也是覺得那個地方沒什麼用處,才隨手指給了他做封地。結果沒想到,卻讓他在那裡發現了這個東西!”顧采薇輕嘆一聲,“而且發現就算了,他還把我給拉了進來。現在我知道這個消息,那就和他成了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徹底跳不出去了!”
杜雋清這個男人真夠狠的。這麼重大的消息,他說讓她偷聽到就給她偷聽到了。而她就算知道了,又哪能出去告訴別人?爲了保住侯府不傾覆,更是爲了保住自己這條小命,她還得想辦法的幫他遮掩。
“那個王八蛋!”想到杜雋清的所作所爲,顧采薇還忍不住破口大罵。
“侯爺他的確是夠壞的。”琉璃點點頭,“不過,娘子你有沒有覺得,侯爺他既然能把這個消息告訴你,這就是他信任你的表現?你看,他和二娘子成婚這麼久了,關於侯爺的秘密二娘子卻是什麼都不知道呢!”
“那又如何?一個男人把自己的妻子不放在眼裡,只知道利用她算計她,那就說明他足夠陰險狡詐。現在他之所以肯讓我知道他的秘密,也不過是知道我不像顧采芹一樣大嘴巴,順便他需要我留下來給他幫忙,而其他辦法根本留不住我,他就乾脆祭出殺手鐗來把我給困住。”顧采薇冷聲說道。
不管怎麼說,那個男人都是個自私自利的典範。她討厭他。
琉璃聞言也思考了好一會,然後她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娘子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還能怎麼辦?也就只能和他一起好好謀劃一下這件事了——哎,我怎麼就這麼命苦。你看看我自從到了這個地方,遇到的都是些什麼事?”顧采薇又不禁無力嘆息。
只是說着話,她突然站起身:“不行,我還得去找杜雋清問個清楚,他到底打算把這個鐵礦給怎麼樣!”
說着,她就趕緊起身,又往杜雋清那邊去了。
她離開了還沒半個時辰,就又匆忙的回來了。
杜雋清院子裡的小廝見到她都是一臉驚訝。不過顧采薇提出要去見杜雋清,他們還是趕緊開門讓行。
顧采薇順利的來到杜雋清的書房門口,她直接一推門:“杜雋清,你——”
當看到眼前的情形,她直接啞了嗓子。
書房裡的杜雋清也沒想到她會殺個回馬槍,他當即嚇得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趕緊手忙腳亂的想把跟前的東西給收起來。
可是越忙越亂,越亂越忙。他七手八腳的想把荷包給收起來,但手一抖,荷包裡的那些糖球卻都不受控制的直接從荷包裡跳了出來,叮叮噹噹的撒了一桌子,還有幾顆都滾到地上去了。
見到這一幕,杜雋清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肉疼的神色。
把那麼好的一把匕首送給她,都不見他肉疼過。結果現在就幾顆糖球掉到地上,他一個大男人舉人就心疼得臉都皺成了一團。
顧采薇被眼前所見震驚得啞口無言。
好一會,直到眼睜睜看着杜雋清把這些糖球都給撿回來裝進荷包裡,就連滾到地上的那兩顆都沒有放過,一樣撿起來拍拍灰放在帕子上了,然後這個男人才站起來,又是一臉淡然的走向她。“你又來可是有什麼事?”
顧采薇這纔回神。“你從哪搞的這麼多糖球?”
杜雋清目光一閃。“阿逸給我的。”
杜逸給他?他從杜逸手裡搶的還差不多吧!
顧采薇嘴角抽抽。“你不要告訴我,你之所以死命要把我給留下來,其實就是爲了這些糖球吧?”
杜雋清眼神又閃了閃,然後他才垂下眼簾:“你做的這個味道的確不錯,我吃過那麼多,就只有你做的最合我胃口。”
可真是難得,他也有誇她的時候。
“所以呢?”顧采薇繼續追問。
“所以,我覺得把你留下來不算什麼壞事。”杜雋清果然承認了。
顧采薇就扯扯嘴角。“你這個人果然也有病,但和阿逸的不是一種,你是嗜糖症。”
“本侯也不是誰做的甜食都吃得下去的。”杜雋清立馬又低聲說了句。
顧采薇就眉梢一挑。“真的?”
杜雋清頷首。
“所以,你不僅有嗜糖症,你還挑食——是貨真價實的挑食,和阿逸的舌頭有問題完全兩碼事。”顧采薇仔細想了想,最終下達結論,“你們父子倆可真難伺候。一般人真伺候不來你們兩個人。”
杜雋清聞言也不生氣,只是淡然看着她。“你又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哦,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顧采薇這纔想起來。剛進門的時候看到這個男人竟然一臉滿足的在那裡吃糖,她簡直被這一幕給嚇得不輕。當時她腦子裡就嗡的一聲,其他什麼都忘記了,就記得一件事——這個男人,一向冷情的長寧侯杜雋清,居然這麼愛吃糖!
而且,他頂着一張剛被她抓花的臉,臉上還塗着紅紅綠綠的藥膏,本來這模樣就夠滑稽了。結果他還眯起眼、嘴角微翹,一副有糖吃此生無憾的表情,這簡直……她都形容不出來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就彷彿這個人在她眼前苦心經營了許久的冰山形象,剎那間摧枯拉朽,徹底崩塌了。
這樣的震撼讓她一時半會都回不過神。
到頭來,她還得經過杜雋清的提醒,纔想起來自己過來是有事的。
顧采薇連忙清清嗓子:“我來找你,是想到之前你讓我知道的那件事,我怎麼都覺得不對。你老實告訴我,那個鐵礦你打算怎麼辦?你可別說你打算把它給死死的捂在手裡,這絕對是不可行的。不然,一旦哪天被人給發現,你和阿逸的兩條命只怕都保不住。”
“我知道。”杜雋清頷首,“所以我也一直在想給這座鐵礦找一座靠山。只是你也知道,我雖說有侯爵在身,但其實和京城裡其他人家都交往不深。這裡各家勢力盤根錯節,誰都不是好惹的。我到底該把鐵礦交到誰手上去,這是一個難題。”
這的確是個難題。
就如現在,女皇陛下當政,她的幾個兒子卻都被流放在外,偌大的一個皇朝竟然沒有皇太子,這自然會令民心不穩。就連遠在徐州的她都經常聽到大家議論,女皇怕是打算把皇位傳給她武家那邊的子侄了!
而武三思一行人也的確是一直在四處走動,想要慫恿朝臣們都投靠他,力薦他做太子。但是在許多人心裡,他根本就名不正言不順,就連顧采薇都不看好他。
但現在長安城裡最厲害的一股勢力就只有他了。再不然就是太平公主……要不然,直接投奔太平公主,扶持她做女皇?
顧采薇心中一動,她又擡頭看看杜雋清,就見杜雋清的雙眼也正瞬也不瞬的凝視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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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看了那麼多次,顧采薇現在都有經驗了。所以她根本不怕,而是主動回視過去:“關於這個鐵礦的歸屬問題,侯爺有沒有可萊國公商量過?”
“沒有。”杜雋清當即回答。
顧采薇又一陣心跳加速。“沒有?那杜家其他人呢?”
“都沒有。”
“有沒有?你這是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我只是不想把他們給拖進這個泥潭裡來罷了。這件事我一個人憂心就夠了,他們就不用了。”
胡扯!
這麼大的事情,尤其還是和杜家息息相關的,他難道不該說出來讓大家一起想辦法嗎?羣策羣力,這纔是最好的。畢竟一旦因爲這個鐵礦牽扯出什麼事情來,整個萊國公府都跟前逃不掉。可他偏偏一個字都沒說……
“你還有什麼事情在瞞着我。”顧采薇沉聲說道。
杜雋清眼神又微微一暗。“是。”
她就知道!
顧采薇沉下臉。“姓杜的,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我?”
“這個還沒有到告訴你的時候。”杜雋清淡聲迴應,“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不管隱瞞你多少,都並沒有惡意。這些事情也不會對你有任何傷害,這就夠了。”
他話可說得真好聽呢!可已經被他給坑了這麼多次了,顧采薇根本不再相信他的鬼話。
只是這個男人的嘴巴緊得跟蚌殼似的。只要是他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時候,那不管她怎麼努力都從他嘴裡挖出來哪怕一個字。顧采薇逼問了半天無果,反倒是自己又被氣得夠嗆,她乾脆也一甩手:“好,你不說算了!反正接下來一個月,你們什麼甜食都別想吃了,我不做了!”
“不行!”
一聽這話,杜雋清頓時臉色大變,他着急的一把抓緊她的手腕。
顧采薇冷冷瞪他。“你放手。”
“甜食你必須做。”杜雋清卻定定看着她說道。
“我要真不做,你又能把我給怎麼樣?”顧采薇冷笑。
杜雋清頓時薄脣緊抿。
“我的確不能把你給怎麼樣。”好一會,他才低聲說道,“不過,我相信阿逸他肯定會受不了去找你哭的。”
顧采薇又嘴角抽抽。
但她也必須承認——這種事杜逸的確幹得出來。那小傢伙和他阿爹一樣,臉皮厚的很。
無奈,她只能又長嘆口氣。“算了,侯爺你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得太多。只不過,這個鐵礦你打算拿去投靠誰,還是趕緊想好吧!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拖延得時間越長,被人發現的機會就越大。尤其一旦被姓武的人知道了,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我知道了,多謝提醒。”杜雋清當即頷首。
頓一頓,他又補充一句:“今晚上,我去你那裡過夜,你不許再叫麗娘來。”
這是被上次的事情給嚇怕了?
顧采薇扯扯嘴角。“侯爺您想來就來吧!不過我打算把阿逸也給叫上,想必您不會反對吧!”
杜雋清搖搖頭,馬上又補充一句:“本侯不吃辣。”
頓一頓,他再添上一句。“要有甜食。”
喲,纔剛給他一點好臉,他就又蹬鼻子上臉了?
這傢伙這德行,簡直和杜逸一模一樣。只是杜逸年紀小心思淺,得寸進尺一點也只讓人覺得可愛,可這個男人嘛……顧采薇撇脣,那就一點都不可愛了。
只不過,爲什麼她也並不覺得有多討厭?
顧采薇再次爲自己心裡的想法感到震驚,她趕緊別開頭。“我知道了,侯爺您就放心吧,我保證讓你今晚上吃得心滿意足!”
然後,等回到自己的住處,她果然讓人搬來一大盆的蜂蜜,然後洗洗洗、剁剁剁,忙了一下午,就做出來一大桌甜膩膩的菜餚。
杜逸本來樂顛顛的過來吃飯的,結果當看到眼前這些菜色,他的小臉又緊緊皺成一團。“這些都這麼甜,可怎麼吃啊?”
“你阿爹要求的。”顧采薇毫不猶豫的把責任推到了杜雋清頭上。
杜逸就看向他阿爹,卻見杜雋清早已經面不改色的夾起一塊糖醋羊排放進碗裡。“味道還不錯。”
杜逸立馬小嘴撅得高高的。“阿爹,我覺得你以後還是別來這裡吃飯的好。以前我一個人來,吃的都很正常,可每次只要你來了,她就發瘋,老折騰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這肯定都是因爲你的緣故!所以你還是別來了,等每次她做了給你送一份過去就好了。”
杜雋清聞言只淡淡瞥了一眼自家兒子,再看看顧采薇,就見顧采薇衝他露出一抹得色——看吧,你用你兒子威脅我,我也能反過來用他對付你!
杜雋清再垂下眼簾。“吃飯吧!”
反正,他也打算在這裡蹭飯到底了!
顧采薇好一陣無語。論不要臉,她和杜逸兩個人加起來都比不上這個男人!
而自從被她撞破了他的那點小秘密,杜雋清也果然就和當初的杜逸一般,徹底連臉都不要了。從那以後,他天天晚上都過來顧采薇這邊蹭飯,隔個兩三天還留宿一宿。時間一長,侯府上下就都知道——夫人現在很得侯爺的寵愛!
於是,大傢伙對顧采薇也越發的恭敬。顧采薇一句話吩咐下去,他們片刻不敢耽誤的都給完成了。
這也算是這個男人給她帶來的一點好處了吧!顧采薇心裡暗道。
只是,那個鐵礦的問題該如何解決,這依然是一個難題。顧采薇這些天仔細想了又想,還是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當這時,萊國公府那邊又來人了,又叫他們回去吃飯,一家人聯絡感情。
杜雋清自然是答應了。
只不過,他們一行人來到國公府,府上的人第一眼看到杜雋清的臉,他們就愣住了。
再等到萊國公等人看到,他們也面露訝異之色。
“七郎,你的臉……你這怎麼一回事?”萊國公夫人連忙問道。
“沒什麼,一隻貓抓的。”杜雋清不以爲意的回答。
“是我抓的。”顧采薇直接開口。
她話音剛落,就見滿屋子的男人女眷們都齊刷刷將目光投射了過來。許多人的目光都跟刀子似的,彷彿要在她身上剜下來一塊肉似的。
顧采薇張張嘴正要說話,不想杜雋清已經主動站在她身邊,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阿爹阿孃不用擔心,這不過是我們的一點閨房情趣罷了。只是當時鬧得太過,一不小心就這樣了。但這傷口不深,好生養上幾天就沒事了。”
顧采薇聞言一愣,萊國公府上的這些人更都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最終,還是萊國公先反應過來,他趕緊樂呵呵的點頭,“你們小夫妻倆成婚纔沒多久,又聚少離多,好容易現在團聚了,蜜裡調油也是有的。只不過,你們關起門來打鬧也該有點分寸,別鬧得太過了。不然,七郎你看看你現在這麼一副尊榮,你哪能出門見人?”
“是,孩兒知錯,以後我們都不敢了。”杜雋清連忙低頭認錯。
說着話,他還悄悄的拉了顧采薇一把。顧采薇也跟着低頭。“我錯了,以後都不敢了。”
萊國公也就不再多問,連忙又樂呵呵的招呼大家都坐下吃飯。
或許是看到杜雋清也毫不猶豫的站到她這邊的緣故吧,這次的的酒席可比上次和睦多了,就連萊國公夫人都主動和顧采薇說了幾句話。然後言語之間,她慢慢的就提到了太平公主。
顧采薇就明白了——感情這些人突然對她熱情起來,主要還是看在她得了太平公主青眼的份上。
果然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呢!她和太平公主也才正式來往了一次,但在這個府上的地位也已經有了明顯的提升。
顧采薇心裡暗笑,當然還是如他們所願,將她和太平公主來往的緣由簡單的說了一遍,至於那些男女之間聲色犬馬的事情,她都一筆帶過。
萊國公夫人聽完,她點點頭:“你能得到太平公主的喜歡,這的確是件好事。只是做人就該有分寸,不能妄圖高攀。所以現在這樣就很好,你也別仗着公主喜歡就出去惹是生非,還是該將心思都放在家裡、安安穩穩的和七郎一起過日子上。”
“是,我知道了。”顧采薇連忙點頭。
只是細品一品,她就覺得萊國公夫人這話很不對勁——能和太平公主來往的人,有幾個知道分寸的?她要真是個知道分寸的人,只怕早就已經被太平公主那喜怒無常的脾氣給嚇死了。
而現在,得知她結交上了太平公主,萊國公夫人卻一點都不歡喜,卻立馬就沉下臉來告誡她要安穩度日,這是個什麼緣故?她再聯想到,上次他們來萊國公府,萊國公夫人對她也淡淡的……不對,不止是對她淡淡的,就連對杜雋清和杜逸父子倆也沒好到哪去。
這就難怪杜雋清在他的封地裡發現這麼大一件事也沒回家來告訴家裡人。畢竟這些人真不像是能真心爲他考慮的人。
既然如此,她也就懶得和他們虛與委蛇了。
低頭打算乖乖的吃飯,但很快她耳朵裡又捕捉到了一聲不屑的冷哼。
顧采薇轉頭一看,就見杜二十一娘趕緊低下頭,這次都沒有再和她當衆對着幹。
顧采薇再目光一轉,她就見到杜二十一娘跟前的桌案上擺着和她一樣的幾個小碟,但是碟子裡的菜色她幾乎沒有動過。倒是在邊邊角角的一個地方,那裡還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小碟子。這碟子裡裝的東西就有意思了……竟然是一盤清炒菘菜!
是誰當初口口聲聲說不吃菘菜來着的?
顧采薇輕輕一笑,杜二十一娘就算沒有擡頭,她也能察覺到顧采薇現在的表現,她頓時羞惱無比。
好容易一頓飯吃完,杜雋清父子倆又被萊國公叫過去說話,顧采薇則是打個哈欠,打算回房去休息。
但才走到半路,半路就出現一個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顧采薇見狀,她就微微一笑:“二十一娘子?你大晚上的不回房睡覺,這是故意在這裡等着我?”
杜二十一娘冷冷看着她不語。
顧采薇就笑道:“我看你雙眼發紅,呼吸略有些急促,應當是上次被我說後,開始變本加厲的吃羊肉了吧?怎麼樣,之後你是不是很快就覺得胸腔裡彷彿有一把火在燒,你胸悶氣短,夜裡覺都睡不着?然後請了大夫來,大夫也只能叫你少吃羊肉,多吃些爽口的青菜,清炒菘菜最好,是也不是?”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杜二十一娘被說得面紅耳赤,她連忙粗聲粗氣的打斷她。
顧采薇頷首。“好吧,看在你這個病還要許久才能好的份上,我不多說了。那麼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這個時候過來堵我是爲了告訴我一個什麼新的秘密了嗎?”
杜二十一娘又一愣,她才咬牙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你這個女人是用什麼法子把我七阿兄和十八郎都給收服了,但我肯定知道你沒安好心!現在阿兄纔回來多久,你就攛掇他去找關係幫你阿爹升官。那等以後,他是不是還得保證讓你孃家阿弟也一樣走上仕途?你可知道,我們萊國公府這些年一直奉行的都是韜光養晦的策略,從來都不會主動出去招惹是非,更不會隨隨便便找人爲一個姻親求官。可你倒好,就這樣讓我阿爹欠了別人一個大人情,我們萊國公府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
“你是說,杜雋清想法子給我阿爹升官了?”顧采薇立馬捕捉到了重點,“竟有這回事?我不知道!”
“你就給我裝傻吧!”杜二十一娘冷笑,“我阿兄多淡薄的人,當初阿爹想給他安排個官職他都不同意,說他更寧願做一個閒雲野鶴,一輩子逍遙自在的度日就夠了。結果呢?自從娶你進門,他的日子就沒有一天安穩過!這次你還抓破了他的臉、讓他給你阿爹求官?你這人怎麼這麼狠心,我阿兄好容易積攢下來的好名聲全都要給你給毀了!”
這個人說話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氣,顧采薇直接拉下臉。“你說完了沒有?說完的話可以走了。”
杜二十一娘一怔。“你還敢兇我?我這是在教你做人!”
“你一個馬上就要出嫁的小娘子,沒資格教導我。”顧采薇冷聲說道,“再說了,既然我家侯爺他這麼做了,那就說明他是心甘情願的。我們自己的家務事,關你什麼事?有這個時間,你還不如多吃幾口菘菜,好歹把身體調養好了,也好嫁過去後儘早懷孕生子,給你夫家添丁進口。”
現在只要一聽到菘菜這兩個字,杜二十一娘就滿肚子火氣。
都是因爲這個女人!要不是那天她故意說什麼羊肉吃多了什麼的,自己至於一氣之下頓頓羊肉,結果差點讓自己喉嚨裡被一口濃痰卡住差點活活憋死嗎?大夫來給她看的時候都說了,要是她不吃得那麼猛,她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結果現在,她幾乎都不能碰肉了,只能吃那些寡淡的菘菜蘿蔔,常常都被家裡的姐妹們嘲笑是屬兔子的,她心裡就已經夠哀怨了。結果現在,這個罪魁禍首居然還來嘲諷她!
她氣得又要發火,結果顧采薇卻根本連睬都不睬她,就直接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回房去了!
杜二十一娘空有一肚子的火氣卻發泄不出來,她氣得直跺腳。“你就只管仗着阿兄的寵愛和太平公主的勢爲所欲爲吧!就你這個鄉下來的女人,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她實在是火氣太大,愣是衝着緊閉的門扉罵了許久。
結果再一回頭,她立馬對上了兩道冰涼的目光,她頓時後背上都嚇出來一層冷汗。
“阿兄?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在你說她鄉下來的,肯定得意不了多久的時候。”杜雋清慢條斯理的回答。
杜二十一娘頓時又嚇了一跳。“那個……我……其實是那個女人……”
“叫阿嫂。”杜雋清糾正。
杜二十一娘又一愣。“阿兄,你說什麼?”
“她是你阿嫂。既然她嫁進了杜家,那論身份你就該對她尊重些。”杜雋清冷冷說道,“你是世家之後,怎麼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而且從一開始就對她如此不恭敬,上次她指出你飲食有問題,還提出瞭解決之法。那時候你不信,可現在事實都已經證明她說得沒錯,你竟對她也不心存感激,反而還破口大罵。這就是你高門貴女的教養?”
杜二十一娘被罵得快連頭都擡不起來了。
“阿兄,我不是的,我沒有,我……”
“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那我就不多追究了。只是從現在開始,你須得好好敬重你嫂嫂,別再和以往一般口無遮攔。不然,就算她不找你,我也不會放過你。”杜雋清又慢悠悠的說道。
他雖然說話的音調不徐不疾,每一個字也都溫和輕柔,讓人聽在耳朵裡不啻爲一種莫大的享受。可是,這些字句鑽進杜二十一孃的耳朵裡,卻讓她陡得從腳底泛起一陣寒意。尤其在這一片漆黑之中,杜雋清的雙眼還這樣靜靜的凝視着她,就讓她感覺到自己彷彿置身荒野,眼前卻站着一頭餓狼,她全身上下都涌出來一層冷汗。剎那間,她的裡衣都被溼透了。
“阿兄……”
“叫阿嫂,記住了沒有?”
“記、記住了,阿嫂。”杜二十一娘怔怔點頭。
杜雋清纔將頭一點。“記住了,你就可以走了。”
聽到這話,杜二十一娘如蒙大赦,她趕緊扭頭就跑。
一直跑出去這個院子許久,她也不敢停下腳步,而是趕緊又衝到了萊國公夫人的房間裡,哭着大喊:“阿孃,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