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雋清被連打了好幾下,然後才抓住她的雙手。“我錯了,我一定改。今天開始,我就好好研究春宮圖,然後咱們一起慢慢摸索學習,我肯定很快就能學會的!你相信我!”
“我信你個頭!”顧采薇氣得還在罵,“外公說過,一個男人從一開始的生手到最後的熟練,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裡,我就是你拿來練手的小白鼠啊!”
杜雋清眉頭微皺。“那不然,我先找別人練練?”
“你敢!”
顧采薇頓時又往他身上踹了一腳。
杜雋清立馬哭笑不得。“那你想讓我如何?”
“不如何,你騙了我、讓我這麼不爽,我罵你幾句難道都不可以?”顧采薇沒好氣的說道。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杜雋清連忙點頭,才又小聲問她,“真的很疼?”
“不然呢?”顧采薇咬牙切齒,“我也是服氣了,你不是長寧侯嗎?有妻又有妾的,我還當你早就開葷了。結果你倒好,一把年紀了連個女人都沒碰過,昨晚上給我亂來一通,我當時就後悔了!”
結果這個禽獸,他愣是死死壓着她,讓她掙脫不開,最終只能無奈從了他。
然後今天一早醒來,她渾身上下都難受。再聯想到中間種種,她更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小夫妻之間的羞澀甜蜜,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她當時就只有一個想法——這日子沒法過了!她也不想過了!
然後,她就捲起行李,帶着顧天元和杜逸一起跑了。
杜雋清聽了,他頓時一臉愧疚。“可我明明研究了好幾天春宮圖的……”
“所以說,昨晚上的事情的確就是你早有預謀。”顧采薇點點頭。
男人就又眨眨眼,突然又說道——
“其實,在遇到你之前,我這輩子都沒有想過要真的娶妻生子。”
顧采薇瞬時眉梢一挑,又聽他低聲說道:“早在七歲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了。畢竟阿孃不喜歡我,幾位阿兄也和我並不親近。阿爹雖然還算疼我,可是顧及着阿孃的面子,他也不敢對我有多好。而且,他們總覺得我是小孩子,有時候說我親阿爹阿孃的壞話也根本不顧及着我就在身邊。所以漸漸的,我就從他們的話語裡提取出來那些消息,也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那個時候,我就下定決心——既然一直沒有人真心盼着我好好活在這個世上,那我乾脆不要生兒育女,一個人過完這輩子,然後乾乾淨淨的走了就好了。”
“娶了阿姐,只是無奈之舉。那個男人哄騙了她,搞大了她的肚子卻不肯負責。阿姐從小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後來又遭遇房家的變故,然後又遇到這種事,她本就和阿孃一般多愁善感,然後當時就要去尋死。是我死活攔下了她,不顧阿爹阿孃的反對把她接到侯府照顧。”
“可你也知道,一個人如果真心想死,那是誰都攔不住的。阿姐終究還是死了,只留下一個病怏怏的阿逸給我。阿逸從小就吃不下東西,就連奶孃的奶都吐,那些年爲了照料他,我幾乎是不眠不休。他一開始又不乖,總是整夜整夜的哭,奶孃怎麼哄都不行,只能我抱着纔好點。好些日子,我都想抱着他一起跳河算了!可想到他還這麼小的孩子,連這個世界是什麼樣都沒有見過,我又怎麼能輕易剝奪他存活下去的權利?思來想去,我才又咬牙堅持了下來。”
“但我本來想的是,他這麼挑食,幾乎吃什麼都吐,我到處尋訪名醫來給他治病也沒用,那麼看來他是活不長了。等他死後,我就跟他一起走,去地下和阿姐團聚。我就連我們的墳地都選好了,是和阿姐的挨在一起的。結果偏偏,這個時候你出現了……”
說着,他眼底忽的泛起一抹水光,一雙幽幽的眸子盯着顧采薇:“你把阿逸給治好了。”
顧采薇扯扯嘴角。“我沒有治好他。他這個毛病治不好的,只能調教出來一個能做出對他胃口吃食的人來,一輩子跟着他。”
“那你也把他給治好了。”杜雋清堅持這麼說,“自從你出現,他的身體一天天的好轉,那些壓在我身上的重擔突然一下全都沒了!我頓時覺得天都亮了!”
說着話,他又伸手去將她的柔荑給包裹在掌心裡。“你明白那種感覺嗎?就是你衆叛親離、身邊沒有一個人喜歡你、親近你,所有人都盼着你趕緊去死不要拖累他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來到你面前,對你好、對你最看重的人好,她還用她的熱情感染着你們,讓你們重燃對人生的希望。這就彷彿晦暗的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縷光,任誰都會第一時間想到要抓住這一縷光吧?而我,只是遵循心裡的本能,把你給牢牢的抓在手心裡而已。”
察覺到他這麼認真的視線,顧采薇的心態也漸漸平靜不下來了。
“我有你說的那麼好嗎?”她輕聲自言自語,“我其實就是給你們做了幾頓飯而已。”
而且,還是爲了讓自己脫身,而故意用來討好他們才做的飯菜。
可是,爲什麼稀裡糊塗的,最後事情就變成了這樣?她到現在還納悶得慌。
“你有。”杜雋清連忙點頭,大掌牢牢握住她的雙手,“你沒看到嗎?阿逸他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後,他就喜歡上你了,爲了你甚至連我都不要了。以前我也沒注意到,現在才發現——他身邊也的確是需要一個阿孃來陪伴他呵護他。這樣,這孩子才終於不那麼陰森孤僻了。”
“哦,只有他需要啊!”顧采薇涼涼點頭。
“當然不是,我也需要!”杜雋清趕緊就說,然後又擡起頭,水光幽幽的眸子定定看着她的雙眼,“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不知道原來身邊有一個妻子是這麼讓人放心又開心的一件事。在遇到你之後,我也想不到除了你外,這世上還有哪個女子能如你一般,讓我和阿逸都喜歡成這樣,恨不能使出渾身解數將你給留下來,一輩子守着你望着你。就算只是這麼看着你,就讓我們心裡平靜又歡喜。”
這個男人的聲音一向低沉清冷,冰冰涼涼的彷彿和這個世界沒有任何關聯。可是現在,他的嗓音裡卻帶上了一點微顫,這就使得他的聲音裡充入了一絲生氣,一下就讓他活了過來。
而且說話的時候,他那雙眼更是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眼底還盪漾着一絲小心翼翼,就彷彿一隻生怕被主人給拋棄的大狗似的,那麼可憐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卻又還要佯裝出高高在上的樣子來。這德行……
顧采薇撲哧一聲。
“我看大黑都沒你裝得這麼可憐過!”
“那是因爲大黑一直有你疼愛,它知道你肯定不會丟下它,它當然有恃無恐。”杜雋清低聲說道,“可我不一樣。你的心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徹底放在侯府上,你還是想着有朝一日要離開。”
顧采薇心又一沉,她垂下眼簾。“沒錯。我雖然喜歡你和阿逸,可我不喜歡長安城裡這種處處受束縛、而且朝不保夕的生活。如果給我機會,我還是會選擇離開。”
“你想離開可以,但到時候可以帶着我一起嗎?”杜雋清連忙又問。
啊?
顧采薇愣住了。
杜雋清卻一臉認真的點頭。“我說真的。其實我也厭惡這裡的一切,可是因爲手裡這個鐵礦,我暫時還不能走。不然它要是落進武家人手裡,那天下百姓都要跟着遭殃。所以,等我安置好它後,我們就一起離開這裡,我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可好?”
他一邊說着話,一臉眼巴巴的看着她,眼睛裡都快伸出一雙手來,直接抱着她的頭讓她點頭了!
顧采薇歎爲觀止。
但與此同時,她的心也揪得一塌糊塗。
哎,其實他真的也是個可憐人。出身不是他能選擇的,現在這個封地也不是他自己選擇的。可是,老天爺偏偏就要和他開出這種玩笑來,逼得他一步一步的朝前走,根本無法退縮。
而她,既然都已經把心放在這個人身上了,那她又還有什麼退步的餘地呢?
她也就點頭。“好吧!不過,你不要讓我等太久,我這個人耐心不好。”
“放心,不會太久的!”杜雋清聞言大喜,他連忙一把擁住她,雙手纏得死死的,勒得顧采薇差點喘不上氣。
顧采薇連忙推他好幾下。“你快鬆手!我都要被你給活活勒死了!”
杜雋清卻還捨不得放開,他又抱住她好一會,才慢慢鬆開手。
然後,趁着顧采薇不注意,他又往她脣上親了一口。“你真好。”
“你別親我!”顧采薇立馬又叫,“昨天你啃得我這裡都破皮了你知道嗎?我現在還疼呢!”
“是嗎?我看看。”杜雋清忙說着,就捧起她的臉看一看,卻馬上又擡頭封住她的脣。
顧采薇氣得一把把他給推開。“你還來?”
“對不起,我錯了。你那有什麼藥嗎?我給你上藥!”他趕緊又擺出那麼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來。
顧采薇翻個白眼。“這裡沒什麼特效藥,只能忍着。而且,就是因爲這個傷口,我這些天都不能隨心所欲的吃東西了,這些都怪你!”
“好好好,怪我怪我。”杜雋清連忙就把責任都給攬到了自己身上。
“不過,爲了向你賠罪,我也給你準備了一點東西。”
“什麼?”顧采薇沒好氣的問。
“吃的。”杜雋清就說,就連忙回頭叫杜仁。
杜仁這才提着一個大大的食盒出現了。
打開食盒,裡頭立馬一陣撲鼻的香味傳來。
“哇,東興樓的烤羊排!”顧采薇聞到味道,她立馬脫口而出。
“還有庾家餛飩,魏家冷淘!”
杜雋清頷首,親手將食盒裡的吃食都一一拿出來放到她面前:“這是我下衙之後特地去那邊買的。本來是想帶回去侯府給你吃的,結果誰知道……”
興沖沖的回到家裡,她卻不見了蹤影,留給他一個空蕩蕩的侯府。那一刻,他的心都涼了。
不過現在,好在他找到了她。是隻是……“折騰這麼半天,這些東西都涼了。”
“是啊,涼了真可惜。不在最適合的溫度,東西的風味都要大打折扣。”顧采薇也惋惜的低嘆一聲,不過還是抓起一根羊排啃了起來。
羊排還是溫的,外頭一層烤得金黃焦脆,裡頭的肉卻酥脆可口,一口下去滿口留香。現在吃都這麼好吃,可想而知剛出鍋的有多美味。
顧采薇三下兩下吃完了一根,她就舒服得眯起眼:“他們家的配方似乎又改良了呢,現在吃起來風味更佳。看來,什麼時候我得抽個空再去好好品一品。”
杜雋清正舀了一勺餛飩送到她嘴邊。聽到她的話,他不禁雙眼微眯:“你和東興樓的東家也認識?”
“我不認識他們東家,但我外公和東興樓的老廚子是朋友,小時候他還帶我來長安見過他幾次,當時他給我吃的就是烤羊排!對了,我做羊肉的手藝還都是跟他學的呢!你難道沒嚐出來?”顧采薇懶洋洋的回答。
“嚐出來了,你做的羊肉的確有東興樓的味道。只不過,要比他們的更適口一些。”杜雋清低聲說道。
“哈哈,這話要是給東興樓的老董頭知道,他肯定又要氣哭了!教出來徒弟餓死師傅啊!”顧采薇立馬得意的大笑。
杜雋清卻幽幽的看着她。“這長安城裡,你到底還認識多少人,又知道多少人家的秘密?”
“很多很多。”顧采薇也不瞞着他,“我外公當初好歹也是縱橫長安的名醫,有高宗陛下給他做背後的靠山,多少人家都爭着搶着請他上門醫病。作爲大夫,他總能走進那些大戶人家深處,自然也能聽到一些外人聽不到的秘密。再加上觀察一下四周圍,再稍加推理,他心裡就大概有了一點了解。”
“後來,外公還把他所知道的都寫成一本冊子,從我識字開始就讓我讀,一直到我背得滾瓜爛熟的,他纔給扔到竈膛裡燒了。”
“燒了?”杜雋清微愣。
顧采薇點頭。“是的,燒了,現在已經化爲灰燼了。外公的說法,是這些秘密本來就是他偶然偷聽到的,不算什麼光彩的事。他讓我記住這些,只是爲了防備不時之需,絕對沒有讓我拿來要挾別人拿好處的想法。這麼多年,我也就在萊國公府上用了一次……”
“我明白,都是因爲我。”杜雋清趕緊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多問了,這些都是你外公留給你的寶藏,任憑你處置。”
顧采薇就笑笑。“你也不用把事情搞得這麼認真,這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回頭我也會把我還記得的寫出來,再加上我這些年在長安城裡的見聞,給阿逸還有九郎看過,讓他們背下來,然後燒掉。”
杜雋清頷首。“還有我們的孩子。”
啊?顧采薇又愣了愣,就發現這個男人正雙目幽幽的看着她的小腹。她嚇得渾身一個激靈,趕緊把這個男人給推開。“你少來!都沒學會走呢,就想跑了?昨晚上你害得我疼死了,還想讓我給你生孩子?生孩子有多疼你知道嗎?我纔不要生呢!”
“好好好,你不想生那就先不生。”杜雋清立馬改口,“我們有九郎和阿逸也挺好的。”
顧采薇就撇脣。“你就胡扯吧!是誰剛纔還在說什麼打算一輩子不娶妻生子,自己過完這一輩子就完了的?結果剛纔又說什麼叫我給你生孩子,你這個人根本就是個口是心非的典範!”
杜雋清就揚脣輕笑。“我也說了,那是遇到你之前。在遇到你之後,我現在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和你一起安安穩穩的生兒育女,一家人幸福和樂的在一起過一輩子。”
他計劃得可真是美好呢!只可惜……
顧采薇輕笑。“這麼美好的日子誰都想過,但也不是誰都能過得上的。就像我外公,他這輩子也就這麼一個想法,在外人眼裡,他也是一個從容灑脫的人,可沒有人知道,他一輩子都在爲外婆的身體四處奔走。外婆過世後,他的身體也每況愈下,在外婆走後三年就撒手人寰。其實他這輩子也沒過上幾天幸福和樂的日子。”
原來,外人眼中風流不羈的高神醫,他的日子也過得並不怎麼幸福麼?
杜雋清眼神微暗,他忙又抓緊了他的手。“我們和外公外婆不一樣。既然外公對你寄予厚望,那我們就一定要做到他們一輩子想做卻沒有做到的,這樣兩位老人家在黃泉之下才會安心。”
呵呵,纔多久,他就已經主動改口管她外公外婆叫外公外婆了?這個男人心思轉變可真夠快的!
顧采薇撇撇脣,但脣角卻早已經不由自動揚起一抹笑。
然後……在杜雋清的軟磨硬泡之下,他們還是在天黑之前又搬回了侯府。
沒辦法,杜雋清明天還要去右驍衛做事。從城外趕去城裡,路上來回時間太長了,未免杜雋清每天上下衙太過波折,他們只能又搬回去侯府。
於是,顧采薇的分居計劃也就實行了大半天時間,然後就又和杜雋清一道親親蜜蜜的回去了。
對此,顧天元是一副‘我早知道會這樣’的表情。
“小娘子這種東西就是這麼奇怪,我之前那些年已經領教過好多次了!”他還一本正經的對杜逸說道,“不過好在,以前阿姐的那些壞脾氣都要我一個人來擔着,但現在有姐夫了,我就解放了。從今往後,要頭疼就全都讓姐夫一個人頭疼去吧,我不管了!”
杜逸卻皺皺眉。“她脾氣壞嗎?我不覺得。”
“那是因爲你們和她接觸的時間還不長,等以後你就知道了!”顧天元一臉我是過來人的模樣,還鄭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外甥,你聽小舅舅一句勸,以後招惹誰都行,就是千萬不要招惹小娘子。這世上,小娘子是最不好對付的東西!”
“哦,是嗎?”杜逸只敷衍的應和一聲。
顧天元就搖頭。“哎,不聽我的話,你以後肯定會後悔的!”
老氣橫秋的模樣,讓杜逸都忍不住刺他一句:“小舅舅,你裝得太過了。信不信我把這話告訴阿孃,她回頭就能來揍你?”
顧天元頓時就嚇得跳了起來。“你可千萬別告訴她!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杜逸才脣角微勾。“叫你再裝模作樣!”
顧天元也忍不住吐吐舌頭。“說得好像你沒裝模作樣似的!”
然後,兩個小傢伙就各自將臉一沉,脖子一扭,氣呼呼的不理對方了!
至於回府之後,杜雋清又是如何癡纏顧采薇,死活拉着她一起鑽研春宮圖,好兩個人一起進步,這些都是小夫妻之間的私密事。反正侯府上下,大家都能看到他們的侯爺和夫人感情越來越好,兩個人一天到晚蜜裡調油的,只要有機會兩個人就膩在一起捨不得分開。
不過,這都是別人心裡的想法。對顧采薇來說,她都快煩死了!
“滾滾滾,你趕緊給我滾出去幹你該乾的事去!一天到晚的纏着我有意思嗎?你是個男人,男人就該有事業心明白嗎?”眼看這個男人每天只要回來就來纏着她,顧采薇簡直煩不勝煩,忍無可忍直接把他往外趕。
杜雋清一臉幽怨。“從來只有女人巴不得男人多陪陪她的,一旦男人真有空,她必然高興得要死。可你爲什麼偏偏就和她們不一樣?”
“我倒是想和她們一樣呢!可你呢?”顧采薇沒好氣的瞪他,“這世上又有誰和你一樣,回到家沒事就非得找我的?找我也就算了,還非得拉着我的手說話,說着說着,就把我拉到牀上去了!這急色的德行,跟一輩子沒碰過女人似的!”
“在你之前,我的確沒碰過女人。”杜雋清真誠的迴應,“而且,一開始不是你嫌棄我技術不好,把你弄疼了嗎?那我不抓緊時間多練習,又怎麼讓你舒服?”
“那你也不該這麼夜夜練、時時練啊!我現在不疼了,我累死了!”顧采薇死死瞪着他,“你信不信,你再敢這麼幹,我回頭就離家出走。這次不裝模作樣的去別院了,我回徐州去!”
“不行!”杜雋清立馬搖頭,又一把死死抓住她的手。
顧采薇冷冷看着他。“放開。”
“你答應我別走我就放開。”杜雋清沉聲說道。
“那你答應我你別以後每天沒事就來找我,我就不走。”顧采薇說道。
杜雋清不肯答應,他只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放。
顧采薇自然也不肯退縮,兩個人瞬息又落入了對峙的局面。
不過,他們並沒有對峙上多久。因爲,太平公主那邊又來人了:“夫人,太平公主請您過去給她做個飯。”
顧采薇就嘴角抽抽。“她不是剛生完孩子嗎?她確定她現在有胃口?”
“就是因爲公主沒有胃口,纔想到了長寧侯夫人您的好手藝,因而特地讓婢子來請您去給她做幾餐還能吃的東西。”來人理直氣壯的說道。
顧采薇無語搖頭。
杜雋清聽了,他也不禁皺起眉。“我夫人不是公主的廚娘。更何況,我們府上也有許多是等着她安排。”
說着話,他的手又要來抓她的手腕。但顧采薇立馬就跳起來:“我去!我這就去!能爲公主效力,這是我八輩子都求不來的恩典,我不去纔怪!”
尤其,能借着這事躲開這個男人的癡纏,她求之不得!
於是,她就跟只小兔子似的,趕緊躲開杜雋清的拉扯,就主動跟着太平公主的人走了。
杜雋清見狀,他就臉一沉,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顧采薇歡蹦亂跳的跟人走了。
這一次,太平公主生下的是一個小郎君。她才生下孩子沒幾天,還不到擺滿月酒的時候。但公主府門口也早已經是車水馬龍,上門來送禮拜賀的人家數不勝數。
顧采薇乘坐的馬車愣是在這一大羣馬車裡殺出一條捷徑來,然後順順利利的穿過公主府的大門,進入到公主府內部。
再等到了太平公主的臥房門口,她就聽到太平公主不悅的呵斥聲傳來:“滾!我不吃!這麼難吃的東西你餵豬呢?拿到一邊去!”
然後,就是哐當一陣響,赫然就是碗碟被摔到地上的聲響。
生完孩子後,太平公主的脾氣更大了。
顧采薇聞言心裡低嘆一聲,她才擡起腳慢慢走進去。
進到房間裡,她就看到這裡丫鬟們跪了一地,就在太平公主棲身的榻前,幾碗粥湯潑了一地,好幾個丫鬟身上都沾上了,她們也不敢動一下,只能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哎,真是暴殄天物。”顧采薇忍不住說了句。
正在氣頭上的太平公主立馬擡起頭。“怎麼,我貴爲公主,浪費點糧食都不可以?現在還來輪到你來教訓我了?”
“臣妾不敢。”顧采薇連忙搖頭,“只不過,公主您現在本就身體不適,還因爲一點小事大動肝火,這樣不僅不會讓胸口的火氣發泄出來,反而會讓自己越發的上火,實在是不划算。現在您自己摸着胸脯想一想,是不是覺得心裡更暴躁了?”
太平公主這才收斂了一點怒意。“那又如何?本公主心裡不痛快,那就誰都別想痛快!”
“那如果我讓你痛快了呢?”顧采薇就問。
太平公主眉梢一挑。“你果真能嗎?”
“試試唄!您特地讓人把我給叫過來,不就是爲了讓我來幫您的嗎?”顧采薇笑道,“其實你自己也是深受這喜怒無常的性子折磨,所以才特地來向我求助的不是嗎?”
太平公主立馬撇脣。“本公主能叫你過來做事,這是給你面子,何來求助一說?”
“是是是,公主教訓得是。那麼現在,您能讓我動手了嗎?”顧采薇連忙改口。
太平公主這才輕哼了聲。“你還有多少本事,全都施展出來吧!”
“好啊!”顧采薇就連忙從荷包裡掏出一顆糖丸遞給她,“公主請吃吧!”
“這是什麼?”太平公主頓時又眉頭緊皺。
“紅糖薄荷丸,我親手做的。”顧采薇笑道,“紅糖對婦人來說是補氣益血的良藥,薄荷旋風散熱,清頭目,可以消除疲勞、緩解壓力,令人平心靜氣。兩者正好適合你現在這個症狀,所以你就放心的吃吧!”
太平公主這才接過來,卻還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果然又是早有準備。”
“那還用說?我是時刻準備給公主您效力呢!”顧采薇笑吟吟的點頭。
太平公主見狀,她也懶洋洋的扯了扯脣角,纔將糖丸放進嘴裡。紅糖香甜卻不膩人的滋味立馬被唾液分解,在口腔裡泛開,還有一股獨屬於薄荷的清爽冰涼味道一起瀰漫開去,再順着喉管一起流進胃裡,瞬息將渾身上下的燥熱都撫平了。
然後,紅糖暖熱的功效開始在胃裡發力,一下將五臟六腑都給哄得暖呼呼的,還有甜絲絲的味道在全身上下瀰漫,太平公主閉上眼,緊擰的眼角眉梢漸漸放鬆開來。
“還要。”她馬上又伸出手。
顧采薇連忙又給她喂進去一顆,但馬上又叮囑她:“這些東西雖然效果好,但也不能多吃。公主您一天最多三顆,不能再多了。而且吃完糖後記得及時漱口,不然會有蛀牙的風險。當然,這個也不能當飯吃,只是閒暇時候打發時間、調劑心情的小零嘴。所以不管怎麼樣,飯還是要按時吃的。”
“我吃不下。”太平公主立馬說道。
經過糖丸的撫慰,她現在精神鎮定多了,只是眉眼間還帶着一抹疲憊。“這次生產,這孩子折磨得我死去活來。好容易把他生下來,結果又開始漲奶,卻偏偏又吸不出來,我疼得哪裡都難受。早知道這個孩子會把我給折磨成這樣,我真該一開始懷上他就把他給打掉!”
顧采薇連忙環視一週,她才發現——房間裡果然沒有看到嬰兒的蹤影!
雖說長安城裡大戶人家的貴婦人們向來不自己照料孩子。但在孩子睡醒後抱來給她逗一逗看一看也是必須的。可現在看太平公主的樣子,她似乎根本就沒有這麼打算過。
對這個骨子裡流着武家血脈的孩子,她還真是淡漠得過分。
只是可憐了那個孩子了。
顧采薇心裡又嘆了一聲,就連忙安慰他:“生都已經生下來了,公主你再抱怨又有什麼用?當務之急,還是平心靜氣,趕緊把身體給養好才行。你心情不好,也會影響身體的恢復。”
“這個道理我又何嘗不懂?只是我身上就是難受,心裡自然也不好受。太醫來給開過藥了,也鍼灸按摩過,卻不見任何起色,反倒將我顛來倒去的折磨。我實在是受不了,心情反倒更糟糕了。”太平公主又一顆糖丸吃完,她心情好了許多,終於有心情好生將自己心裡的真實感受和她說。
顧采薇聽後她就點頭。“我明白了。還是他們伺候得不到位。”
“就是!”太平公主連忙點頭。
“那還是換我來吧!”顧采薇就笑了,“我現在就去給你做一碗回奶湯,然後再交幾個滋陰補身還瘦身的方子給您府上的廚娘,讓廚娘每天換着方子給你做,保管吃上幾天你就好了。”
太平公主聽了,她頓時面目滿意之色。“要是那些太醫都和你一樣就好了。不動聲色的將藥材化作食材,然後做成美食讓人吃下肚去。那可不比動不動就往人身上亂扎、還逼着人喝那麼苦的藥更好?”
顧采薇乾笑。“其實食療也不是對什麼病都管用的。如果真病得狠了,那還是得吃藥,這樣見效快。既然老天爺讓大夫這門事業長長久久的延續下來,那就一定有他存在的原因所在。”
“我管他什麼原因不原因,反正我現在是不想再喝那些藥了!你趕緊給我做回奶湯去吧!”太平公主連忙催促她。
顧采薇也趕緊點頭,就轉身去了公主院子裡的小廚房。
話說起來,顧采薇雖然給太平公主送過好幾次吃食,這卻還是第一次在這裡親自下廚給她做飯。而公主府裡的廚房自是不用說,即便是太平公主的小廚房,這地方也大得和長寧侯府的大廚房一般,裡頭天南海北、天上地下的東西應有盡有,一眼看去琳琅滿目,顧采薇眼睛都差點花了。
這麼多東西,全都給太平公主一個人預備着,而且她還死活不肯吃!說她暴殄天物都不夠,她簡直就是奢侈浪費的行家!
顧采薇心疼的想着,腦海裡已經開始把這些食材都變換成各種菜餚——哼,既然太平公主不吃,那她就來好好大快朵頤一番好了!她辛辛苦苦付出汗水,那也該有所補償纔對。
因此,心裡這麼想着,她已經手腳麻利的抓來一根曬乾了都有她大拇指粗細的老山參,還有一把芡實,一把蓮子,一把大棗,這些東西先泡水。她再抓來一截山藥,洗淨去皮切成小段。
還有案板上的新鮮羊肉切下一塊,然後切成小塊,把羊肉放到已經裝滿清水的鍋裡。緊接着,竈上燒火,旺火煮沸,再加入人蔘芡實等等東西,繼續大火開煮,直到再次煮沸,然後換做小火慢燉。
一邊鍋上燉着人蔘羊肉湯,顧采薇一邊已經撿起一條胖頭魚,直接把魚頭剁下來,刮鱗去腮,洗乾淨後下鍋去燉。等到鍋裡的水漸漸燒開,湯汁開始泛起白色,她嘴裡就哼起小曲,正打算再撿一塊豆腐來切成塊扔到鍋裡去和魚頭一起燉。
而就在這個時候,都圍在她身邊爲她打下手的廚娘們忽的轉過身,大家齊刷刷低叫:“見過駙馬!”
顧采薇連忙擡起頭,就見到太平公主駙馬武攸暨出現在面前。
她趕緊放下刀子,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也趕緊屈身行禮:“見過駙馬。”
“免禮。”武攸暨頷首,竟也沒有嫌棄廚房髒亂,就徑自走進來。
當看到早上兩隻正不停咕嘟的鍋子,他忙問:“這兩個都是做給公主的?”
“不,只有這一個是。”顧采薇指指前頭那一口鍋子,“至於這一個,我是做給我自己的吃的。”
武攸暨明顯的一愣,然後才頷首。“原來如此。這樣也行,反正你來了就好。不知道爲什麼,公主她就是相信你,這兩天別人做的東西她都不肯吃,一直拖到現在,我們都快急瘋了!”
“是嗎?”顧采薇輕聲說道,“公主她只是身體不舒服,所以心裡難受,需要發泄。這是每一個生完孩子的女人都會經歷的階段。這種時候,就需要身邊的人都對她縱容一些,幫她一起熬過這段時候就好了。”
“我們就是這麼做的,可是……”武攸暨欲言又止。
顧采薇也心知肚明。
太平公主根本就是討厭他,也討厭這個孩子,那不管他們怎麼做,太平公主心裡都不會舒坦,反而看到他們就會心煩。所以,這根本就不是他小心縱容就能行的。
對於這種事情,顧采薇也無可奈何。
武攸暨自然心裡也明白,所以他並沒有再多說什麼。頓一頓後,他又低嘆口氣:“大不了這些天,我少在公主面前出現就是了。你就在這裡多住上幾天吧,我已經派人去侯府上去取你換洗的衣服了。”
顧采薇一聽,她立馬哐噹一聲把鍋鏟給扔了。“你怎麼能這樣!”她放聲大叫。
武攸暨眉頭一皺,頓時就沉下臉。“公主這時候需要你,也樂意給你臉面,你難道還不高興?”
高興?高興個屁!
她過來給太平公主做頓飯,陪她說說話,這是情分。可是,這個人根本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把她給留在這裡,還自作主張就去侯府上取她的換洗衣服,這就過分了!
“武駙馬,您請記住,我也是堂堂的長寧侯夫人。雖然這個身份在你們眼裡不算什麼,可我也好歹算得上是長安城裡的一個勳貴。我不是公主府上能隨便人呼來喝去的丫鬟,還請您明白這個道理。”顧采薇冷聲提醒他。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阿兄阿嫂他們也都知道。”武攸暨當即頷首。
顧采薇瞬時心就往下一沉——這個人提建昌王夫婦是什麼意思?
馬上,她就聽武攸暨說道:“這些天我阿兄阿嫂都突然渾身起紅斑,奇癢不止。太醫院的太醫流水般的過來,還給他們想了無數種法子,卻都無濟於事。這件事是你乾的吧?”
顧采薇呼吸一滯。
她連忙揚起滿臉的傻笑。“駙馬您這話什麼意思?我都好久沒見過建昌王妃夫妻了,您現在卻把這事情怪到我頭上來,這樣怕是不大妥當吧?”
“現在不是妥當不妥當的問題,而是每次只要和你吵架過後,建昌王府上總會出現各種問題。雖然每次問題都不一樣,但事情發生的時機總是太巧合了,這一點不得不令人生疑。”武攸暨慢條斯理的說道,“而且,現在已經不只是我在這麼想,我阿兄阿嫂雖然手頭沒有抓到證據,卻也已經認定就是你們乾的。而長寧侯纔剛入右驍衛,他應該不想在這個時候被人使絆子吧?”
末了,他就又添上一句:“你只要好生留在這裡給公主調理身體。我阿兄那邊的事情我去解決,至少一個月內,我保證武家不會給長寧侯添一點麻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