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乾元對上白阿小的眼睛, 還能說什麼?惟有擁住他,用炙熱的吻將心中的缺口填滿。
只要此刻就好。
仲夏來臨之前,兩人終於到了儲明。這儲明煙霧繚繞, 風景絕豔, 峰巒雄偉, 奇花異草比比皆是。一條蜿蜒的小河從三上淌下來, 沿着河, 有一道石階。兩人順着石階一點點往上。
山腳下還有些來來往往的人,可越往上走,越加地寂寥無聲, 鳥獸絕跡。這是仙山,有無數的仙緣, 也有無數的危險, 尋常人根本不敢上來。
山並不高, 過了午時就到了登頂前最後一處陡崖。在這裡,河水形成了一道小型的瀑布, 激盪的水流發出響亮的的聲音,水霧撲在臉上涼涼的。
瀑布下又一小塊空地,上邊立着一塊半人高的石碑,刻着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三思”。
白阿小佇立在那塊石碑前,目光深邃地看着那兩個字。
葉乾元感覺到白阿小有些沉重, 便故作輕鬆地道:“不認識麼?看這麼久。”
“纔沒有, 我認識的。”白阿小回過頭, 衝他眨眨眼。
兩人相視而笑。
看上去還是幸福的。彷彿他們只是來這裡遊山玩水, 而不是正在邁向天各一方的永別。
葉乾元上前一步, 握住白阿小的手,走在他的前面。其實他的心中已然有了定數, 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手。
前方,若是汪洋,他陪他淹沒。若是火海,他陪他燃燒。
白阿小安靜地走在他的身後,帶着些悲涼的微笑。
越過這陡崖,視線便開闊了,山頂起伏不大,一眼望去,入目的是一間小茅屋。
“這……居然還有人住?”白阿小有些奇怪。
兩人走上前去,而後便看見了一道懸崖。有一個人正站在那懸邊上。回頭正在看這白阿小和葉乾元。那是個道士,約莫三十來歲,頭髮和鬍鬚都十分稀疏,身形消瘦矮小,看上去有些羸弱。
那道士瞟了白阿小一眼,微微皺眉。又見目光移到葉乾元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而後露出有些輕蔑的笑意。
白阿小瞄了下那人身前的懸崖,連腳都有些軟。那下邊是濃重的,翻滾着的雲海,不見盡頭,也不見邊界。這裡沒有任何標記,白阿小卻知道了,這就是捨身崖。
這裡那麼神秘,莊嚴,又令人膽寒。不論你是誰,在這裡都可以有決斷。上天或是入地,慾火登仙,或是灰飛煙滅,就在縱身一躍之間。
這看是純粹的雲層下面,不知埋葬了多少屍骨。
站在崖邊的人,都已經都準備好了,要跳下去。他眼裡閃爍的是瘋狂的,決然的,不顧一切的光芒。可白阿小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的修爲還差得遠,這一跳,必死無疑。而且似乎他自己也知道,他根本已經瘋了,執念入心,貪嗔癡欲幾近魔障。
白阿小看着眼前的人,心狂躁地顫抖起來。他的不安太明顯,很快便感染了葉乾元。立刻拽緊了白阿小的手,將他拉過來,更靠近自己,
“你……”葉乾元望着那道士,剛吐出一個字,他便開口道:“別說話。”而後便回過頭,張開了雙臂。
“不要!”白阿小恐懼地叫出了聲。
那道士不爲所動,輕盈地向前倒去。
白阿小飛快地衝上前去,想要抓住他。可太晚了,他們只能趴在崖邊,眼睜睜地看着那人下墜。片刻後,雲層下發出刺眼的光芒,巨大的火舌蜿蜒向上,如一條巨蟒,瞬間便將那渺小的身影給淹沒在其中。
他發出尖利悽慘的哀嚎,響徹雲霄。可那火舌並沒有放過他,完全將他包裹在其中。他甚至還來不及掙扎,身體已經開始在這火中融化。
“阿小,別看。”葉乾元飛快地捂住白阿小的眼睛。
可叫聲還在,慘烈無比。白阿小不可抑制地全身發冷同時激烈地顫抖。
“阿小,別怕,我在……”葉乾元緊縮着眉頭,持續地叫着他的名字:“阿小,阿小,阿小……”
慢慢的,那慘叫聲隱沒在了葉乾元溫柔的呼喊中,一切又恢復了平靜。葉乾元慢慢地鬆開了手,將白阿小從地上拉起來。
白阿小的身體像被抽了骨頭般綿軟,眼神也渙散了,頹然地跌坐在地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一個人死在他的眼前。不僅是□□,三魂七魄一併都消亡,這世間再不會有他存在的痕跡。
而那個奪走了他生命的捨身崖,也是白阿小要面對的……
他忍不住伏在葉乾元的肩頭,低聲啜泣起來。
“阿小,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別怕。”葉乾元輕輕地撫摸他的後背,將手心的熱量傳遞給他。
白阿小一直哭,到後來嗓子都啞了,眼淚也幹了,身體還一直抽動着。葉乾元一直輕聲安慰着他,直到白阿小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慢慢地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葉乾元輕輕地將他抱起來,往那間茅屋走去。
屋子很小,只一桌一椅一牀一箱。牀被是素色小花的棉布,桌上放着只粉彩花瓶。花瓶裡的花已經幹了,可桌上的灰並不多,牀單看上去也乾淨。這房子的主人應該是暫時離開,有一陣子沒回來了。剛纔葉乾元還以爲這件茅屋是那個道士搭建的,後來進來看到這屋乾淨素雅,並不像那道士那樣瘋狂的人的居所。
葉乾元將白阿小放在牀上,爲他蓋上薄被。睡夢中白阿小仍舊皺着眉頭,驚恐還未散去。葉乾元心疼不已,俯身在他的額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白阿小到傍晚都還沒有醒過來,葉乾元想着他是嚇壞了,便了不叫他。自己小心地爬上了牀,睡在他的身側,將他摟在懷裡。白阿小稍微地扭動了下身體,似乎要舒服了些,眉頭微微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