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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與趙,五百年前是一家的牧馬兄弟,如今也是中原最龐大的兩支騎兵,今天終於對碰在了一起。
雖然初戰就實力懸殊,但秦人依然高唱着“豈曰無衣”,勇敢地向數倍於己的趙騎發動了反衝鋒。
平緩的速度帶起雜亂的馬蹄聲,雙方的速度從慢跑到疾奔,馬蹄不再是雜亂的聲響,密集的蹄聲慢慢匯成隆隆的雷鳴,整個雒水兩岸都能聽見。
秦人的騎兵大多數來自岐山以西,世代爲公室牧馬的虞牧——也就是一百多年前曾偷食秦穆公寶馬,又在在韓之戰救了他一命的野人後裔。他們嫺熟馬術,能開強弓,加上偷學了趙氏的馬鞍、馬鐙,更是如虎添翼,單騎走馬十分了得。但結成騎隊後卻沒有太多戰術講究,基本是靠近後一陣箭射出去擾亂敵陣,然後抽出劍近身再砍一通。
其實,這種衝鋒突擊並不是秦騎嫺熟的,他們過去的戰術一般是“縱橫相去百步,周環各復故處”,不斷加入戰場,又不斷脫離戰場,作爲輔助兵種給步卒製造機會,哪有機會像這樣來一場純粹的騎兵會戰。
所以最初起步時秦騎還算嚴整,跑到一半因爲對馬速控制的不同,進入百步內又習慣性的開弓射上一發,陣列開始變得散亂。
趙氏那邊的騎兵卻有不同,在趙軍中,無論是什麼兵種,紀律都是第一被強調的東西,將吏們對軍隊紀律的重視遠遠高於個人勇武。而且今日擋在秦人面前的騎兵,都是正兒八經經過訓練的上郡精騎,而不是臨時拼湊徵召的白翟騎從。
他們精神堅韌,秦騎的流箭射中了七八個趙騎,使得他們跌落馬下,其餘人卻依然死死盯着前方。統帥郵成也對那些遠遠飛來的輕箭不予理會,他一邊催馬跑動一邊觀察己方陣列,這纔是需要關心的東西。
趙氏騎兵的配置,五騎設一長,十騎設一吏,百騎設一率,二百騎設一將。這兩千名騎兵以二百騎爲一列,排成十排縱深奔馳,因爲展開較寬,幾乎完全佔據了這段河邊的平原。所以從郵成的位置望去,滿目皆是涌動的馬頭,騎將在最右側舉着馬踏飛隼的旗幟,有效地控制着隊伍,同列的人不時瞄一瞄,保持馬速。
他們每列前後相距二十步,每騎左右間隔四步,這樣在奔馳時能夠保持隊形,陣列沒有因爲秦人的弓箭騷擾而混亂,但還是呈現出些許彎曲。
雙方距離百步左右,算上相對衝鋒,這短短的距離轉瞬即逝。兩邊迅速接近,趙騎已能看到秦人繃緊的面容和馬鼻噴出的溼氣,剛放下的弓箭弦似乎還在輕輕顫動,才舉起的劍反射着陽光;秦人也能看清趙騎胄頂端躍動如火的紅纓,隨風欲飛的白羽,以及八千隻馬蹄帶起的泥土草屑,還有丈餘騎矛放平後鐵矛尖閃爍的寒光。
騎兵對衝,殺人和被殺都只在馬身交錯的一瞬間,這時個人戰技和騎術已經毫無作用,唯二有用的,除了勇氣外,就是陣型了。
夫戰,勇氣也,秦人勝於勇氣,趙騎卻勝在陣列,他們平整的騎陣如同一道飛快移動的馬牆,讓面前的秦騎沒有多少機動的空間。面對密密麻麻的騎矛,秦人縱然不怕死,但他們的馬兒卻先慌了,本能地往側面躲避,但這時候退避已經遲了,無論往哪兒逃,都得面對潮涌而來的趙騎,幾乎每個秦人,都要面對兩到三杆放平的騎矛。
秦騎陣型更亂了,幾乎成了後世吳起評價秦軍的“秦陳散而自鬥”。
但他們已來不及思索,下一瞬,隨着兩邊同時迸發的喊殺聲,雙方撞到了一起!
轟,兩股馬匹的洪流迎面對撞,無數折斷的矛杆和甲冑碎片在空中飛舞,巨響連綿不絕,避讓不及的馬匹互相撞得骨頭碎裂,一些騎手因爲慣性被甩出老遠,另一些則與坐騎一起倒地,被後到的馬蹄踩在腳下,發出淒厲的慘叫,更倒黴的直接被騎矛命中,紮了個透心涼。
和步兵對衝類似,趙騎較爲密集的陣形佔據了便宜,前排百餘名後秦騎在第一輪交鋒中至少被擊落一半。剩下的人僥倖穿過第一排趙騎,然而還不等他們喘一口氣,在二十步外的第二列趙騎又來了,這一次他們沒有挺矛,而是揮舞着鋒利的環首刀呼嘯而至。環首刀刀脊比劍厚,藉助對衝的馬力,不需用力揮舞,只要在錯身而過時握緊刀柄輕輕一揮,就能帶起飛舞的肢體和一蓬蓬血雨。這種對付騎兵極爲有效的利器劃開了秦騎的喉嚨胸腹,有的甚至被砍掉腦袋,又有幾十人失去了生命。
兩輪間隔也不過是眨眼之間,接下來還有許多次人仰馬翻的對撞,秦趙相遇的地方堆滿死傷的人馬肢體,雙方都沒時間和空間調整,只能憑着勇氣和恐懼不斷沖沖衝!不同的是,趙軍的衝鋒像是疾風暴雨,完成衝擊的趙騎還會繼續向前移動一段距離,然後再殺將回來,秦騎卻如強弩之末,被打得千瘡百孔,人數也越打越少。
等趙氏埋伏在山上和河邊的另外兩千騎圍過來時,戰鬥已經基本結束,十排趙騎和六七排秦騎之間的對衝,在不到半刻時間內就決出了勝負……
八百秦騎衝陣,最後卻只剩下一匹失去了主人的老馬一瘸一拐地從屍山血海裡走出,滿眼驚恐,鞍上空空如也……
至於那些英勇的騎手們,或受傷或被殺,總之竟無一人能活着貫穿趙騎的隊列!
上郡趙騎傷亡也不輕,百餘人和幾百匹馬倒在了戰場上,活着的人下了馬,他們沒有像往常剿滅蠻夷一樣忙着割首級分功,而是紛紛解下胄,垂下頭,手放在胸前,對倒斃在地卻仍然緊握武器不放的秦國騎兵致敬,敬他們的勇氣,敬他們的無畏。
“秦川多勇士矣……若是能爲上卿所用,與吾等並肩作戰該多好?”郵成又感慨了一聲,隨即戴上胄,對衆將士道:“還愣着做什麼?割首級,再送一匹馬去彭衙送信。”
“告訴他們,趙氏的騎兵來了。”
“告訴他們,河西再無人能阻止吾等長驅直入。”
“告訴他們,吾等要去飲馬渭水,自此以後,我趙騎鐵蹄之下,秦國再無一寸土地,一個裡聚,一座城池是安全的!”
……
傳說,齊桓公時北伐山戎,在孤竹國附近的一處山谷裡迷了路,既分不清東西南北,也辨不出前後左右。一籌莫展之際,管仲便請齊桓公放走幾匹從山戎處奪取的老馬,老馬識途,終於帶着人馬走出了山谷……
不過這次秦國老馬帶回來的,不是希望,而是恐懼與噩耗。
老馬一瘸一拐,身上還有刀傷箭傷,顯得無比疲憊,它的鞍上沒有騎手,只有一個褡褳,滴滴答答有血滲出來。
秦人拉住嘶鳴不休的老馬,駐守彭衙的秦國右庶長雙手顫抖地打開褡褳,卻見裡面是秦國騎兵二五百主,以及另外兩名五百主的頭顱……
他們怒目圓瞪,死不瞑目。
右庶長手一抖,將頭顱放了回去。
再擡頭時,彭衙的秦人守卒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
像是渭水上大貴族家裡聚集到一起的畜羣,密密麻麻的騎兵結成數隊,從彭衙城外各門經過,約有四五千騎之多。他們耀武揚威一番後,沒有浪費時間進攻彭衙,而是分作數翼,像南飛的雁羣般,沿着雒水朝下游奔去。
在失去那數百騎兵後,河西秦軍已經沒有機動力量了,總不能調戰車出去當騎兵靶子吧?彭衙等城邑都有徒卒,守城尚可,卻無人敢出城阻止這些趙騎深入後方。
“完了……”
秦國右庶長兩眼一黑,差點栽倒在地。
要知道,彭衙背後,是一連串的城邑,新城、汪、北征、大荔、輔氏、少樑,這些城邑之間串聯起了河東秦魏數萬大軍的漫長糧道,右庶長奉命守衛的生命線,至此完全暴露在趙騎鋒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