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奉命追查刺客。”虎賁中郎將易泱站在最前頭,朝他拱手,“還請二公子配合。”
“刺客?”江深不解,“這是紫陽君的居所。”
“有人指證陛下昨日是在江府附近遇刺。”易泱道,“廷尉大人下令,徹查江府,並將君上同其他涉事之人請往廷尉府問話。”
什麼?江深驚了一跳,乘虛和御風也變了臉色,紛紛上前作戒備狀。
“君上護駕有功,眼下重傷未愈,你卻要帶他去廷尉府?”江深橫眉,有些惱了,“這是什麼道理?”
易泱爲難地低頭:“卑職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柳雲烈?江深伸手:“押解令呢?”
江府是官邸,要搜要拿人都至少是要廷尉手令的。然而易泱拿不出來,只道:“事發突然,朝中幾位老臣都已經在廷尉府等着了,還請二公子莫要阻撓。”
說罷,朝後頭一揮手,無數舉着火把的衙差就直直地往裡衝。
乘虛御風攔不住,江深被逼得節節後退,冷臉怒道:“你這是以下犯上!”
易泱恍若未聞,眼睛只盯着那主樓的大門,橫着刀鞘將乘虛劈來的長劍擋開,大步上前就要去踹。
然而,腳還沒伸到,那鏤空雕花的大門自己就打開了。
江玄瑾臉色蒼白,穿着青色中衣,搭了鈷色的披風,修長的手指拉着門弦,冷冷地擡眼望向他。
易泱一驚,下意識地就後退了兩步,拱手低頭:“君上!”
“三弟!”江深急忙來扶他,“你的傷……”
沒受他的攙扶,江玄瑾自己跨步出來,在易泱面前站直,沉聲問他:“意欲何爲?”
“君上,這是柳大人的吩咐。”易泱有點慌,“卑職只是領命行事,眼下齊丞相、林大人他們都在廷尉衙門等您!”
“本君是問你:帶人闖江府,意欲何爲?”江玄瑾垂眸,語氣陡然生了寒。
身子一僵,易泱眼珠子左右動了動。像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舉動不佔理,猶豫片刻,很是難堪地撩了身前護甲,朝他跪了下去。
“是卑職冒犯了,還請君上恕罪!”
擡眼看了看這滿院的火把,江玄瑾微微闔目,看了旁邊的乘虛一眼。
乘虛會意,飛快地出了墨居去查看江府其他地方的情況,末了回來稟告:“老太爺被驚動了,已經起身,大公子和小少爺已經隨他們去廷尉衙門了。”
眼神一沉,江玄瑾捏緊了拳頭,擡步就往外走。
“三弟!”江深很是焦急,“你這樣子哪裡還能折騰?燒纔剛退!”
“我若不去,這些人怕是要把父親一併請去衙門了。”江玄瑾冷笑,“三更半夜這麼大陣仗,我倒是要去看看柳雲烈想幹什麼!”
他腳步所及之處,舉着火把的衙差紛紛退讓,從主屋門口一路退到墨居大門,沒人敢上去押他,也沒人敢吱聲。
易泱擦着冷汗跟在後頭,心裡微微有些懊惱。眼下的紫陽君分明虛弱得很,又勢單力薄,應該很好拿捏纔是。他怎麼就這麼沒出息,一迎上他的眼神就覺得腿軟呢?
江府外頭夜黑如漆,從燈火通明的府裡看出去,像怪獸張開的大嘴。江玄瑾輕咳兩聲,站在門口回頭看了乘虛一眼:“別找她了。”
然後擡腳跨了出去。
易泱戒備地看着乘虛,以爲江玄瑾說的是什麼暗號,或者是密語。但乘虛聽了之後,只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是什麼意思?易泱茫然了。
廷尉衙門半夜派人圍堵江府,紫陽君同驃騎將軍等人一併被押!
第二天一大早,這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似的飛遍了整個京都,百姓議論紛紛,都是驚愕莫名。要是抓別人也就算了,當官的沒幾個乾淨的,但怎麼可能抓到江府頭上去?江府裡出來的人,上有紫陽君,下至小官門生,都是名聲極好的清官吶!
朝廷裡也有議論聲,但不知怎麼的,只說兩句就沒人再提,該上朝上朝,該啓奏啓奏,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陸景行打着扇子就笑:“這官場裡的水深吶,老百姓完全看不明白。”
懷玉靠在牀頭捏着鼻子喝了一碗藥,苦得臉都皺成了一團:“有什麼看不明白的?能押江府的人去衙門,定是因爲陛下遇刺之事。”
“這都能行?”陸景行輕哼,搖頭道,“紫陽君好歹還護駕有功呢。”
可不是護駕有功嗎?想起他身上的傷,李懷玉皺了皺眉,翻身就下了牀。
“你幹什麼?”扇子往她面前一橫,陸景行沒好氣地道,“身子還沒好完呢!”
“這事有蹊蹺。”懷玉捏着他的扇骨擡眼道,“我分明跟懷麟求了情,以他的性子,斷不會把遇刺的事情鬧大。如今這樣的情況,肯定是有人故意攪合,想借這件事問罪江府。”
恍然點頭,陸景行道:“那正好,江府被問罪,你趁機要個休書,從此天高海闊,再不用受什麼委屈。”
想也不想就踹他一腳,李懷玉怒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動動腦子行不行?江玄瑾屹立朝中多少年了,你可曾見過誰蓄意針對他?”
陸景行神色複雜地看着她。
“……除了我!”白他一眼,懷玉輕哼,“我不一樣,情況特殊!但是你看看其他人,往日裡是不是都對紫陽君言聽計從,唯他馬首是瞻?可眼下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竟然要跟江府過不去?”
這麼一聽好像還真有些不對,陸景行眯眼:“他最近得罪什麼人了?”
“一個厲奉行,一個樑思賢,兩個人都已經丟了原來的官職,沒什麼權力了。就算樑思賢門生衆多,但沒一個有能力撼動江玄瑾的。”李懷玉道,“但還有一件事,他在做,並且會得罪人。”
“什麼?”
伸手指了指自己,懷玉道:“查司馬旭的案子。”
對厲、樑二人動手,尚可以說是按律辦事。可查司馬旭的案子呢?與紫陽君之前的行爲立場相悖,甚至可以說是與朝中一大半的人爲敵了。雖然沒多少人知道他在查,但也肯定是有人知情的。
“照你這麼說……”陸景行皺眉,“是以前想害你的那個人,現在轉而要對江玄瑾動手了?”
“沒錯。”懷玉點頭,“那個人肯定恨極了我,所以江玄瑾幫他對付我的時候,他就一力幫他,可一旦江玄瑾意識到自己冤枉了人,想回頭仔細查這件事的時候,那個人就毫不猶豫地轉頭對付江玄瑾。”
也就是說,只要找到這次爲難江玄瑾的人,基本就可以知道當初到底是誰在背後對她下的黑手。
“我明白了。”陸景行頷首,又瞥她一眼,“但現在你這樣子,能做什麼?”
“先出去瞭解一番來龍去脈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懷玉道,“吃了那麼多東西,我覺得我沒什麼大問題了,你要是不放心,不如隨我一起?”
陸景行嗤笑,扇子一展,很是不屑地道:“我堂堂京都第一商賈,每天那麼多事要忙,能閒到陪你出去瞎晃?”
一炷香之後。堂堂京都第一商賈很是不情願地跟着人在街上瞎晃了起來。
瞧見旁邊告示牆上有皇榜,李懷玉眼眸亮了亮,連忙跑過去踮腳看。
“重金捉拿刺客?有線索者還有重賞?”一看這兩句她就笑了出來。
既沒有刺客畫像,也沒有遇刺之人的衣飾特徵,平白貼這麼一張皇榜出來,可不就是拿着銀子對老百姓喊:來胡說呀!只要說得讓我滿意,銀子就是你們的!
怪不得這麼迅速就上江府拿人了,這種“人證”可不是一抓一大把嗎?
搖搖頭,她伸手就要上去揭榜。
“你幹什麼?”陸景行皺眉攔下她,“皇榜是隨便揭的?”
“我也有線索呀!”懷玉眨眼,“有線索爲什麼不能揭?”
捏着扇子往她額頭上一敲,陸景行道:“揭了得去衙門,人家萬一發現你是江府三夫人,還不得連你一起扣了?”
“扣就扣呀。”扣了正好能讓她看看衙門裡發生什麼事了。
陸景行顯然沒理解她的動機,只當她想去見江玄瑾,鳳眼一垂就斥:“你是被他迷傻了還是怎麼的?”
“誰被迷傻了?”李懷玉翻了個白眼,“你是沒看見他當時兇我那模樣,鬼才被他迷呢。”
“那你……”
“放心好了。”懷玉朝他擺手,一邊去揭榜一邊道:“我這個人很難哄的,眼下正事要緊,我纔不關心他是死是活……”
話沒說完,皇榜揭下,後頭牆上露出了一副畫。
那畫很是粗糙,上頭有一高一矮的兩個小人兒,高的那個低下頭來挨着矮的,旁邊天上還有幾筆狀似煙花的東西,瞧着很是眼熟。
“這什麼啊?”旁邊有百姓瞧見,嫌棄地道,“這年頭怎麼什麼東西都往牆上貼!”
“不止這裡呢,那邊街上還貼着不少。”另一個人唏噓,“好像還是個大戶人家貼出來的,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看不明白。”
懷玉怔了怔,盯着那畫眨眨眼,伸手也去揭了下來。
“拿這個幹什麼?”陸景行皺眉,“醜得跟你畫的一樣。”
“……”
深深地看他一眼,李懷玉咬牙道:“這就是我畫的。”
“哈?”陸景行被噎了一下,看她的眼神陡然古怪,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毒害我還不夠嗎?京都百姓做錯了什麼?”
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懷玉怒道:“是我畫的,但不是我貼的!”
“除了你還有誰能欣賞這種畫?”
“你管呢!”把畫摺好放進袖袋,懷玉沒好氣地道:“我要去衙門,你自個兒回去吧。”
“祖宗,你這模樣,我能放心你一個人去衙門?”陸景行白眼都懶得翻了,揮手讓招財把馬車趕過來,拎起人就往車上一塞。
李懷玉皺眉:“我去提供線索,你跟着幹什麼?”
“不是有賞金嗎?”陸景行搖着扇子施施然道,“等會你提供線索,然後身份暴露被關進大牢,我就幫你收着賞金,萬一你出不來了,還能打點打點獄卒,讓你吃頓好的。”
“我呸!”懷玉踹他,“你就不能說點好的?”
靈敏地躲開她的攻擊,陸景行笑了一會兒,然後正經了神色道:“必要的時候讓人給我傳話,我就在外面等你。”
“好。”她重重地點頭。
廷尉衙門門口拿着皇榜的人不少,衙差不耐煩地挑着人送進去,覺得這差事委實無聊。正打着呵欠呢,面前突然冒出來個胖乎乎的家奴。
“官爺,我這兒也有人想進去說話。”招財上來捏住他的手,不動聲色地塞了個銀元寶過去。
衙差一掂量,眼睛立馬亮了,笑着就朝他身後的人喊:“這位夫人裡頭請。”
懷玉抹了把臉,複雜地看向身後不遠處那輛馬車。
陸景行靠在車轅邊展着扇子,端的是風流倜儻瀟灑萬分。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一擡下巴,給了她個傲氣的眼神。
傻犢子,塞的元寶都比賞銀多了,還得意呢?懷玉搖頭,轉身便跟着衙差往裡頭走。
廷尉衙門的守衛比以前嚴了不少,走十步就能看見個捏着長槍的衙差。不過這人引她去的是偏堂,裡頭正位上坐的只是個小官吏。
“這個也是有線索的?”那人頭也不擡,“說吧。”
懷玉在他面前站定,笑眯眯地道:“我是看見刺客了,就在崇德街附近,對一個穿着暗黃色衣裳的人大打出手。”
官吏一愣,筆也沒落,揮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下一個。”
“哎,且慢。”懷玉好奇地踮腳去看他面前放着的宣紙,“我這是供詞呀,還是當真看見了刺客的供詞。你不記下嗎?”
“前頭的人有說過你這個了。”官吏敷衍道,“該記的都已經記下,不必贅述。”
“怎麼會?”懷玉滿臉訝異地道,“當時附近根本沒人,不可能有人和我說的一樣。”
能說出聖上的衣着顏色,就算崇德街是她編的,好歹也該重視她一下吧?竟然這麼敷衍?
官吏不耐煩地擡頭:“說有了就有了,哪來這麼多話?”
話落音,瞧見面前這位夫人打扮不俗,官吏心頭一跳,眼神頓時帶了些忐忑和戒備。
懷玉眼珠子一轉,笑道:“大人果然英明,隨意兩句話還糊弄不了。我說實話吧,我是在江府門口看見的刺客,好多人呢。”
江府門口?官吏終於鬆了神色,起身道:“你早說實話不就好了?當真看見了?”
懷玉連連點頭:“他們用的弓箭傷人,有個刺客的模樣我還看清了,臉上有顆痣!”
“哦?”聽她說得這麼詳細,官吏大喜,連忙朝旁邊的衙差道,“快去稟告大人。有新的人證了!”
“是!”衙差應聲而去。
柳雲烈沒有升堂,朝中三公和幾位老臣都列坐在茶廳,江玄瑾坐在主位,平靜地聽着他們爭論。
“那些證詞是怎麼來的?說看見陛下在江府附近遇刺?百姓爲了賞銀隨口胡謅的東西你們也當證據,簡直荒謬!”雲嵐清微怒。
柳雲烈看了他好幾眼,皺眉道:“雲大人何以就認定百姓是胡謅?您當時似乎也不在場。”
“這皇榜貼的就不公正。”雲嵐清道,“不信大人便可請兩個證人來問,也不問別的,就問問咱們陛下遇刺之時穿的什麼衣裳戴的什麼髮飾,看看他們可答得上來?”
“當時情況那般緊急,誰能注意到那些?”
“老夫倒是覺得,就算陛下是在江府門口遇刺的又如何?”白德重開了口,“紫陽君已經盡力護駕,何以致江府問罪?”
“白大人慎言吶。”新遷任丞相的齊老頭絮絮叨叨地道,“您如今同江府是親家,但凡審案,都講究個避嫌,您還是不開口爲好。”
“還成審案了?”旁邊的韓霄冷笑,“那豈不是該升堂,把紫陽君押在下頭問罪?”
這話尖銳了些,柳雲烈看了江玄瑾一眼。搖頭道:“君上重傷還未愈,豈可如此對待?”
“廷尉大人還知道君上重傷?”雲嵐清道,“護駕有功的人,反而被扣在這裡問罪,也不知道有幾顆忠心夠寒的?”
“君上護駕有功,誰也沒否認這件事。”柳雲烈嘆了口氣,“陛下若是毫髮無損,各位大人也就不用聯名上書發皇榜了。可眼下陛下傷得也重,江府實在難辭其咎。”
“刺客又不是江府裡的,爲什麼江府難辭其咎?該做的不是都做了?”韓霄不解。
衆人沉默,相互遞着眼神。
刺客是不是江府裡的,誰能斷定呢?就是因爲不知道刺客是何來頭,所以大家才唯恐紫陽君有謀逆之心,先將他請來這裡不是嗎?
“大人!”僵持之中,門口有人來稟告,“有新的證人來了。”
“帶進來。”柳雲烈招手。
廳裡的人都往門口張望,江玄瑾卻是垂着眸子完全不感興趣。傷口很是難受,他捏拳抵着脣,輕輕咳嗽着。
然而,剛咳兩聲,周圍就響起幾聲倒吸涼氣的動靜。白德重的茶都沒放穩,一歪就灑在了桌面上。
這麼激動是爲何?江玄瑾不解,擡眼往門口一看。
有人小步跨門進來,嶄新的鳳仙裙掃過門檻,身段婀娜,姿態端莊。再一擡頭,琥珀色的杏眼往他的方向一掃,眼梢一彎就笑成了月牙。
“見過各位大人。”她上前就行禮。
雲嵐清和韓霄傻眼了,柳雲烈和白德重都皺起了眉,只有沒見過白四小姐的齊丞相很是意外地笑道:“證人竟是位女子?”
“是。”李懷玉擡頭,不卑不亢地道,“陛下遇刺之時,小女就在附近。”
江玄瑾沒忍住,連聲咳嗽起來。
“君上?”齊丞相察覺到了不對,掃一眼廳內衆人的神色,疑惑地問,“這位夫人,大家都認識?”
白德重眉心直跳,起身就斥:“你來幹什麼?”
許久沒被他這麼吼了,李懷玉竟然覺得有點親切,笑眯眯地就道:“來作證。”
“你身爲君夫人。本身就是江府之人,豈能爲此事作證?”柳雲烈沉着臉道。
君夫人?齊丞相嚇了一跳,扭頭就去看江玄瑾。
本就蒼白的嘴脣,因着面前這人的出現更是白成了紙,江玄瑾擡眼看着前頭這人,眼神凌厲無比。
胡鬧!——這是李懷玉從他眼裡讀出來的話。
撇撇嘴,她扭開頭不看他,只盯着柳雲烈道:“大人還沒問我來做什麼證呢。”
還能做什麼證?柳雲烈看她不順眼得很:“沒必要問了吧?”
“有必要的。”懷玉認真地點頭,“這事兒挺嚴重,趁着現在各位大人都在,可得好生聽聽我的證詞。”
衆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了,誰還會把她給江府開脫的證詞當真?柳雲烈嗤笑,掀着眼皮道:“夫人執意要證,那便證吧,證什麼?”
李懷玉一笑,轉了身子正對他,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作證,證廷尉府上下串通一氣、賄賂百姓、以假證詞誣告紫陽君,令君上蒙羞、令忠臣寒心!”
此話一出,柳雲烈一拍桌子便起了身:“你放肆!”
“怎麼?”懷玉挑眉,“廷尉衙門大門六開,揚言明鏡高懸,下可告上,結果卻聽不得告自己的?”
“珠璣。”白德重皺眉,“你胡說什麼?廷尉府怎麼可能做這些事?”
“做沒做,讓人來與我對質不就好了?”她微笑,“方纔我進門,說有刺客線索,連陛下的衣飾都說出來了,結果府上官吏壓根不記,甚至要趕我走。直到我說聖上遇刺是在江府附近,他才轉臉替我傳話。”
“敢問柳大人,這是個什麼道理呀?”
挑着說聖上在江府附近遇刺的證詞收?雲嵐清皺眉:“君夫人所言若是當真,柳大人,此事你可該給紫陽君一個交代。”
“是啊,這樣取供……哪有這樣的?”齊丞相也皺眉。
柳雲烈聽得一臉愕然,很是不解地起身:“怎麼會有這種事?”
“大人這是被矇在鼓裡了?”懷玉挑眉。
“我的確不知府上有這等行徑。”柳雲烈皺眉,“之前採供都是本官親自採的,得了供詞與幾位大人商議過後,方纔讓人去請的君上過來。”
“大人可有想過?”李懷玉道,“江府附近的官道一向少人,若陛下真是在那附近遇刺,有幾個人能看見?”
柳雲烈道:“總也會有人湊巧……”
“那要是沒有呢?”她冷笑,“大人豈不是拿着銀子去買假供,讓人誣陷紫陽君了?我說得可有錯?”
不管怎麼看,江府附近那一塊都是沒人的可能性大一些。
易泱忍不住了,上前來拱手道:“夫人說的這些是有理的,但至多能說明陛下不是在江府附近遇刺,可紫陽君當時護駕,卻還讓陛下重傷,難道沒有護駕不力之嫌?”
“說起這個,我倒是想問問虎賁中郎將大人。”懷玉扭頭看他,“護衛陛下,該是大人之責吧?陛下離宮在外,大人何在?”
易泱一愣,慌忙道:“當時陛下不讓人跟。”
“陛下不讓,大人就當真不跟?”李懷玉眯眼,“大人這算是玩忽職守!若不是紫陽君在,陛下若有個什麼意外,大人全家幾條命能賠?不好生感謝君上,反而怪他在刀光劍影之中沒將陛下護得毫髮無損?”
“我……”易泱還想再辯,可一看周圍大人朝他投過來的帶着責難的目光,他一驚,當即低頭不敢再吭聲。
李懷玉掃了在座之人一圈,道:“君上爲人如何,這麼多年各位大人心裡應該有數。宮是陛下要出的,人是君上救的,無論前因還是後果,怎麼也怪不到江府身上來!”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饒是出自女子之口,堂上也有人點頭道:“的確如此。”
“言之有理。”韓霄也贊同,但贊同的同時,忍不住多看了這位夫人兩眼。
這股氣勢,好熟悉啊……
白德重本還準備罵她的,聽她說完,他想了想,難得地也跟着點頭:“老夫着實沒明白,這件事怎麼會問罪到江府。”
齊丞相倒是沒置評,只是捻着鬍鬚笑:“君上娶了個很厲害的夫人啊。”
“過獎。”屈膝行禮,懷玉看向柳雲烈,“大人以爲呢?”
柳雲烈很是無奈:“今日請君上過來,本也不是本官的主意,是各位老臣議下的,怎的還成本官裡外不是人了?”
不是他的主意?李懷玉想了想。倒也是啊,這個人沒道理跟江玄瑾過不去,就算先前有些不愉快,但以他的性子,不至於記仇報復。
那麼這裡的老臣還有誰呢?懷玉擡眼偷瞄。
齊翰是老臣,原先是尚書令,丞相之位一空,他填上了。後頭坐着沒吭聲的太常卿季青也是老臣,旁邊的林昭英更是不用說,白鬍子都一大把了。
這些人固執歸固執,但都還算忠心於帝。
抿脣想了想,懷玉道:“既然各位大人也相信君上,那是不是該讓他回府繼續養傷了?”
這肯定是不可能的,柳雲烈搖頭:“府內有廂房,已經爲君上收拾好了,君上要養傷,在這裡也可以。”
變相軟禁?李懷玉皺眉,心想這些人莫不是瘋了?防備誰都行,怎麼連江玄瑾都防備上了?
她還想再說兩句,然而,江玄瑾卻是平靜地接受了。
“既然都已經準備好。那便叨擾了。”他輕咳着道,“本君身子不適,追查刺客一事就勞各位多費心了。”
衆人齊齊起身拱手:“君上保重。”
懷玉忍不住瞪他,好歹是手握兵權的一方之主,怎麼能這麼好說話?
江玄瑾面無表情地擡步走過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拉。懷玉掙扎了兩下,沒掙開。
“喂。”她咬牙低聲道,“不是覺得我噁心嗎?還碰我幹什麼?”
捏着她手腕的手緊了緊,江玄瑾看也沒看她,徑直將她帶出了茶廳。跟着衙差走到廂房裡,才鬆開她。
門關上,懷玉退後兩步,揉着手腕看着他:“明知道這些人是故意把你留在這裡的,你也覺得無所謂?”
“有什麼關係?”他看着別處,淡淡地道,“江府沒有錯失,至多牽連受責。”
丹陽沒了,皇帝根基尚淺,他這個輔政八年的紫陽君護駕不力,讓陛下傷着了,被人懷疑別有用心也是情理之中。
定定地看了他兩眼。懷玉點頭:“那就算是我多管閒事了。”
說罷,伸手就要去拉門。
門剛開了一條縫,江玄瑾伸手就將它壓了回去。
“想去哪裡?”他問。
硬着脖子沒回頭,卻能感覺到他就站在她身後,懷玉輕笑:“你不是不想看見我嗎?所以我趕緊走,免得氣着你了。”
江玄瑾冷聲道:“話沒說清楚。”
“還要說得多清楚啊?”懷玉不解,“我該說的分明都已經說過了。”
“不是你。”他道,“是我。”
微微一愣,懷玉轉了個身面朝着他:“什麼?”
江玄瑾半垂着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片陰影:“你跑哪裡去了?”
話說半截,又來問她?懷玉嗤笑,抄着胳膊往門上一靠,痞裡痞氣地道:“我去了哪裡,你可能不想知道。”
江玄瑾皺眉,微微有些惱:“說。”
“陸府。”她道。
手慢慢收攏,他繃緊了下頷,眼神驟然凌厲。
“不高興?”懷玉歪着腦袋瞅他,“可是,是你把我趕走的,我沒別的地方可以去,自然是要去朋友那裡。”
“朋友?”江玄瑾冷笑。“他沒把你當朋友。”
“至於挑撥離間嗎?”懷玉撇嘴。
不是挑撥離間,那日在廷尉衙門大門口,陸景行親口與他說的,說他不曾把白珠璣當朋友。至於後頭半句話,江玄瑾每次想起來心情都很差。
“你離他遠點。”他低聲道。
懷玉輕笑:“離他遠點,然後呢?等着被人趕出府,然後橫死街頭?”
“……”渾身的氣息都開始焦躁起來,江玄瑾抵着她,看着她臉上這從未見過的漠然和疏離,心口緊成一團。
“你還是好生休息吧。”懷玉擺手,“每次跟我說話,不都被我氣個半死?爲了身子着想,去躺着吧,我走了。”
“還要走?”他半氣半慌地抿脣,死死按着門。
李懷玉一臉莫名其妙:“我留在這裡幹什麼?給你添堵?”
“你知道我堵,爲何不哄我?”放在門弦上的指節根根收緊,他惱道,“你分明知道該怎麼哄。”
三分生氣七分撒嬌的話,聽得懷玉怔愣了好一會兒。
這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在要糖吃嗎?
擡眼看他,懷玉歪了歪腦袋,伸手摸了摸他蒼白冰涼的臉。輕笑道:“你不記得了?我哄過,但是手被你狠狠拍開了,拍得有點痛。”
眼神微微一慌,江玄瑾抿脣,猶猶豫豫地伸手,想去碰碰她的手背。
懷玉笑着就將手收到背後:“現在後悔了?晚了呀,痛過了,我也傷心過了,你現在握着它也好不了。”
“你……”江玄瑾皺眉,“先做錯事的人分明是你。”
“是呀,我做錯了,所以賠禮道歉任罰任打。”懷玉點頭,“可是你話說狠了,事做絕了,我也會難過啊。我在想辦法哄你,你卻想休了我。”
“……不是。”
“你想說不是真的,是氣話?”懷玉眨眼,“可你說出來了,我就會當真。”
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她微笑:“你要不要跟我道個歉?”
高高在上的紫陽君跟人道歉?還是在她先做錯的情況下?江玄瑾皺眉,覺得她在欺負人。薄脣抿得緊緊的。
懷玉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看他似乎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於是聳了聳肩嘀咕一句:“果然是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
這種性子改不了了,哪怕他知道自己有錯,也不會道歉、不會低頭、永遠讓別人低頭哄他。長得再好看也不成啊,太不會心疼人了。
搖搖頭,她轉身打算走。
然而,身子剛轉過去,就被人從身後一撈,整個人後退半步,貼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
“我沒想休了你。”江玄瑾將頭埋下來,抵着她的腦袋悶聲道,“沒有。”
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突然撞了一下,骨頭都有些發麻,懷玉僵硬了片刻,眨眨眼問:“還有呢?”
“江焱關你在府外,我不知道。”
嗯?不知道?懷玉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咬牙:“那混小子!”然後又側頭問:“還有呢?”
還有什麼?江玄瑾沉默。
懷玉眯眼:“讓你道個歉就這麼難?”
“……”是挺難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江玄瑾皺眉,想了一會兒。把面前這人翻了過來,輕輕一口啄在她嘴角。
李懷玉很想笑,但強行虎着臉瞪他:“就這樣?”
不然還要怎麼樣?江玄瑾很想說她這算是得寸進尺,可嘴剛張開,這人伸手一拉,竟直接踮着腳吻了上來。
猝不及防,牙關都沒合攏就被她闖入,他悶哼一聲,微微皺眉。
懷玉沒留意,只當他是害羞,攀着他的身子就近乎撕咬地啃着他。江玄瑾怔愣了一會兒,倒是笑了,任由她胡作非爲,只伸手扶了她的腰,讓她省點力氣。
懷玉一邊親一邊拿鼻尖蹭他,口齒不清地嘟囔:“身上的味道跟佛堂裡的一樣。”
只是,好像也有點不同,厚重雅緻的梵香裡,好像多了一股腥甜腥甜的味道。是什麼味道?懷玉茫然地想了一會兒,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連忙鬆開他。
“你的傷!”
“現在纔想起來。不會晚了點嗎?”他垂眸看她,又低頭吻上來。
“別鬧!”心裡一沉,李懷玉連忙抵住他胸口,不由分說地將他扶到牀邊,擡頭去看他背後。
青色的中衣被染暗了一大塊,血腥味兒隔着衣裳慢慢地透了出來,傷勢嚴重。
“你……你不痛的嗎?”李懷玉驚到了。
看着她那睜大的杏眼,江玄瑾抿脣,低低地道:“很痛。”
“痛還不攔着我?”懷玉怒,“你這樣顯得我很禽獸!”
不是本來就挺禽獸的?江玄瑾搖頭,看她這慌得六神無主的模樣,很想開口安慰她:比這嚴重得多的傷他都受過,沒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不等他開口,面前這人就心疼地道:“我錯了,我先去讓他們請大夫來,等會讓我怎麼給你賠罪都成!”
聽着這話,江玄瑾把所有的安慰都嚥了回去,並且痛苦地悶哼一聲。
懷玉立馬提着裙子去找人。
陸景行在衙門外頭等了許久也不見裡頭有動靜,心裡擔憂,便讓招財去找人打聽,誰知道衙差竟然說:“方纔進去的那位是君夫人,正在照顧君上。”
還就照顧起來了?
心裡一鬆,陸景行“刷”地展開扇子朝自己猛扇兩下:“這人,八成又忘了要知會我一聲。”
真是又氣又拿她沒辦法。
“那咱們要先回去嗎?”招財問。
“回去?”眯着鳳眼想了想,陸景行勾脣一笑,“你先回去吧,我要去遞個拜帖。”
往廷尉衙門遞拜帖,這事兒也只有這位爺幹得出來。招財認命地坐上馬車,看着自家主子搖搖晃晃地進了廷尉府大門,才趕着車往回走。
大夫過來重新上藥包紮,懷玉站在旁邊皺眉看着,見他粗手粗腳的,忍不住就道:“您能不能輕點?”
“這……已經很輕了,君上傷口深,怎麼碰都是要疼的。”
“可也不能讓他這麼疼啊!”懷玉左右看了看,“有麻沸散嗎?”
“那個不合適,用了傷腦子的。”
“那怎麼辦?”懷玉瞪眼,想了一會兒,撩開袖子就把胳膊伸到江玄瑾面前,“咬我!”
雪白的藕臂這麼大方地橫出來,江玄瑾看了旁邊一眼,黑着臉就給她按了回去:“別鬧!”
“你不疼嗎?”她皺了臉。
“還能忍。”他道,“你老實呆着別亂動就算是幫了忙了。”
懷玉無奈,只能在旁邊乾站着,正抓耳撓腮的呢,就聽見門口有人喊:“珠璣。”
珠璣是誰啊?不認識,懷玉繼續盯着大夫包紮。
“你被馬撞着耳朵了?”有人突然在她耳邊陰陰地問了一句。
“哇!”嚇得原地一個起跳,李懷玉捂着心口回頭,就見陸景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和着的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手心。
喘了口氣,她咬牙:“陸掌櫃,咱們有話不能好好說嗎?你嚇人幹什麼?”
“我方纔喊你,你並未搭理。”
茫然地想了想,懷玉恍然想起她好像是有個名字叫“珠璣”來着,於是連忙賠笑:“你有事嗎?”
江玄瑾冷冷擡眼看了過來。
察覺到他的目光,陸景行頭也沒轉,盯着李懷玉就道:“與我的約定,你忘記了?”
約定?懷玉眨眨眼,“啊呀”一聲拍了拍腦門:“還真給忘了,你竟然進來了?”
“總也要看你一眼才放心。”
當着他的面都敢說這種話?江玄瑾眯眼,掃一眼白珠璣,她倒是個傻子,壓根沒覺得哪裡不對,一臉坦蕩。然而旁邊這位陸掌櫃,心懷不軌不說,隨意瞥他一眼,眼神裡都帶了挑釁。
江玄瑾輕嗤,垂眸就悶哼一聲。
懷玉連忙跑回牀邊問:“疼着了?”
“嗯。”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他低應一聲,看起來脆弱得很。
懷玉轉頭就瞪大夫:“您怎麼越下手越重?”
大夫:“……”這都已經包了兩層了,方纔君上都沒這麼大反應,他現在下手更輕,更不該有這麼大反應啊!
百口莫辯,大夫委屈地道:“您親自來?”
懷玉皺眉:“我又不是大夫。”
“哎,我來。”伸手把摺扇往後腰一插,陸景行捋着袖口就湊上前來,“我會包紮。”
“是嗎?”懷玉放心地讓了個位置。
江玄瑾沉了臉道:“不用勞煩。”
“哎,自家人客氣什麼?”陸景行笑得滿臉和藹,湊近他些才露了兩分邪氣,“怕疼?我會輕點的。”
江玄瑾咬牙,他伸手,他就以沒受傷的手去擋,擡手落掌之間就已經過了幾招。
“別動啊!”大夫急忙喊。“這邊還沒包好,再動就散開了!”
“他不會包。”江玄瑾看向李懷玉,微微皺着眉。
懷玉一愣,湊過來看了看,衝着陸景行就翻了個白眼:“你瞎弄什麼?”
“誰瞎弄了?是他自己亂動。”陸景行輕哼,“苦肉計也不是這麼用的。”
“這苦肉計,陸掌櫃不妨來用一用。”江玄瑾道,“吩咐一聲,外頭自有人送刀來。”
“免了,陸某不齒。”
又吵?李懷玉伸手就把自個兒耳朵給堵上了,斜眼看向大夫,示意他快來救人。大夫無奈,只能頂着火雷將陸景行隔開,細細把傷口包紮好,然後提起藥箱就跑。
懷玉也沒留他,看江玄瑾傷口沒滲血了,微微鬆了口氣。
“陸掌櫃是打算在這裡住下?”江玄瑾冷聲問。
扇子一展,陸景行道:“住就免了,氣味兒難聞。”
那還不走?
小爺想留就留,你咬我?
眼神來往一個回合,屋子裡的氣氛有點僵硬。
李懷玉嘆了口氣:“你倆八字是不是不太合?”
“生肖也不太合。”陸景行補充。
“那可別待一屋了。”起身就推了陸景行一把。李懷玉道,“我送你出去。”
不等他反對,她一把就將人推出了廂房,飛快地跟出去關上了門。
江玄瑾沉了眼。
江深帶着乘虛和御風好不容易找到這邊的廂房,一進門就感覺屋子裡陰沉沉的。
“怎麼了?”江深問,“不是說弟妹過來了嗎?怎麼沒瞧見人?”
江玄瑾冷聲道:“不知道。”
疑惑地嘀咕兩句,江深也沒糾纏此事,只道:“方纔我過來的時候,大哥還在茶廳裡與那些人議事,看情況好像不太樂觀。”
要就聖上遇刺之事定江府的罪是不可能的,聖上也不會允許,但想讓那些個老頭子不再糾纏此事,肯定是要付出些什麼。
江玄瑾垂眸。
先帝封他紫陽君,順勢就給了他屯在紫陽的十萬兵權,只是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被允許回去紫陽接觸大軍,也算是先帝對他的防備。
先帝有遠見,信他任他,可朝中其他人未必。之前爲了震懾丹陽長公主,一直沒有人對他的兵權提出異議。如今倒是個好時候,趁着機會讓他歸了兵權。分散握在幾個將軍手裡,這樣衆人就不必再如此忌憚。
算盤打得不錯,可惜他不會讓步。
除了大哥江崇,朝中兩位大將軍手裡的兵力都已經過了五萬,再讓他們分攤紫陽的兵權,幼主何安?
正想着呢,柳雲烈過來了。他神色凝重,進來就讓自己的隨從留在外頭守門。
“玄瑾,你可想好了?”
迎上他的目光,江玄瑾搖頭:“你知我脾性。”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拿別的事來壓着要他低頭,不可能。
柳雲烈嘆了口氣:“你還受着重傷,這樣折騰不難受嗎?”
“無妨。”輕輕靠在枕頭上,江玄瑾道,“在此處養傷甚好,避了朝中瑣事,偷的幾分清閒。”
在廷尉衙門裡,上不得早朝,辦不得公事,對掌權之人來說應該是極爲致命之事。然而面前這人竟好像完全不在意。
柳雲烈不解:“你就不怕等你傷養好。外面的天都變了?”
江玄瑾側眼,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道:“本君頂起來的天,它變不變得了,本君心裡清楚。”
這話說得平靜,聽在人耳裡卻是叫人一震。
他頂起來的天……可不是麼?自孝帝駕崩,這一片天就是紫陽君頂起來的,這人不爭名利,不貪權勢,久而久之,大家好像都忘記了,忘記了那場勤王之戰裡,這人到底有怎般的鐵石心腸和雷霆手段。
“咦,怎麼有人在這兒守着?”門外忽然傳來個清脆的聲音,嘀嘀咕咕地道,“讓開,我要進去。”
柳雲烈回神,愣愣地扭頭看向門外。
一看見白珠璣的身影出現,他突然就笑了,喃喃道:“不對,君上同之前。已經是不一樣了。”
以前的江玄瑾刀槍不入,可他現在有了軟肋。
有了軟肋的人,總是可以拿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