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九章 父女之爭

這當兒,李馳華下班回來了。他的父親和後母潘玉蓮站起來迎接她。

親人來到,李馳華當然很高興,但是發現李曉軍和王博不在,感到疑惑。

“李曉軍和他的同學呢?”她問。

“出去了,不知道去哪兒了。”潘玉蓮代丈夫回答。

李馳華皺皺眉,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看他父親的那張電影上常出現的特務式的臉,感到不安。

這時候,李之嶽看看門外沒人來,便開口了:“馳華,你知道李曉軍的這個同學是什麼人嗎?”

李馳華覺得父親問得奇怪,便說:“怎麼不知道?好人。那次我回家安葬我媽的時候,他也在那裡。他是李曉軍的朋友。”

“是嗎?那我認錯人了。”李之嶽說。但好像還是放心不下,又問:“你知道這個人大革中幹過什麼事嗎?”

“大革中跟曉軍一樣,都是紅衛兵,造過反。他當過兵,清查‘5。16’的時候叫人錯打成‘5。16’分子,從部隊上弄回來了。落實政策平反了,安排了代課教師。他的歷史就這麼簡單。”李馳華像背誦一樣說,“這都是那次我回家瞭解到的。”

李之嶽沉吟一會兒說:“馳華,實話說,我懷疑這個人有問題,是到你這裡躲難的。”

李馳華立刻紅了臉說:“爸爸,你怎麼這樣看一個人呢?人家到咱們家來,又是跟曉軍來的,咱們不能這樣平白無故地懷疑一個客人呀。”

李之嶽又沉默了一會兒,繃着嚴肅的面孔說:“馳華,在階級鬥爭問題上可不能講什麼人情。你知道,自從華主席上臺以來,好多反革命分子不服氣,他們企圖顛覆以華主席爲首的黨中央。現在濟南已經逮捕了好多現行反革命分子。要是這個王博真有什麼問題,我們可要落一個包庇反革命的罪名。”

潘玉蓮也忍不住說:“是呀。爸可是幾十年的老革命了,什麼經驗沒有?馳華,你是好孩子,你聽他的沒有錯。階級鬥爭是殘酷的,你知道我們今天的好日子全是佔了的光呀,咱們對黨可要忠誠呀。”她一面說,一面盯住李馳華的那張紅紅的臉。

現在,李馳華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不是原來對父親崇拜得五體投地的那個李馳華了。那時,李之嶽說什麼她都相信。他用滿口的馬列裝飾了自己,李馳華也從他那裡繼承了熱衷政治、善於講大道理的特點。她也總是以革命幹部子女自居,有一種很強的優越感。可是自從她被打成“5。16”以後,她發生了變化,她對她的父親也不是那麼迷信了。

“爸爸,反正我們沒有根據不能亂懷疑。多少年來,因爲胡亂懷疑整死了多少人呀?你也口口聲聲講什麼唯物主義,可是你在實際上總是唯心主義。”李馳華批評他的馬列父親道。

“不是我懷疑。你知道,好多反革命都是先引起懷疑,然後再審查才挖出來的,肅反的時候就是這樣。要不你有什麼線索?”

“所以這就難免冤枉那麼多好人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李馳華望望門口,見王博和弟弟還沒回來,不免有些焦急。

正在這時,喬洪江下班回來了。見岳父岳母大人來了,就像大臣叩見皇上一樣,誠惶誠恐地說了不少好話。接着要到街上去買菜。

“不用了,我們帶了一些來。”潘玉蓮說,同時打開提包,從中取出兩個罐頭:一個是五香魚,一個是紅燒豬肉,另外還取出幾根香腸,用紙包着的,還有一隻不胖不瘦的燒雞。她把這些東西放在桌子上。

喬洪江沒聽岳母的,又到街市上買了些海鮮,還有別的東西,(市場距離他的家有百米左右)。他剛要進廚房做菜,被岳父喊住了。

喬洪江轉過身來,畢恭畢敬地聆聽岳父的教誨。

李之嶽讓女兒和女婿都坐下,瞅瞅大門口,然後壓低聲音說:“這會兒沒別人,咱們交流一下。”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李之嶽那兩片能言會道的薄嘴脣之間。

屋裡十分寂靜,人們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你們說,我們的家庭是什麼家庭?”李之嶽問。

“那還用說?我們是革命家庭。”喬洪江搶先回答,“我也是這個家庭的光榮一員呀。”說完看看李馳華那張紅紅的臉。

李馳華沒回答,也許她覺得這是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也許她不滿丈夫的俗氣。

潘玉蓮不失時機地抓住這個表示自豪感的機會說:“咱這家庭呀,是真正的革命家庭呢。爸是三八年就參加革命的老革命了,八年的抗日戰爭,三年的自衛戰爭,他都是積極分子。解放後積極參加社會主義改造,肅反,三反五反,反右派,反右傾,還有社教,他都是積極分子,一直是跟着毛主席乾的。”

“知道這一點就行了。咱們家庭有今天這樣的幸福生活,有吃有穿,可以說是完全靠着毛主席才取得的。現在毛主席逝世了,他老人家有眼力,總算選定了合適的接班人。英明領袖華主席完全代表他老人家說話,他說凡是毛主席說的,都要照辦。”李之嶽帶着對領袖的無限崇拜說。

“是呀,要不是華主席掌權,就是說,要是選了四人幫這一夥當權,那中國就免不了走回頭路,老幹部們就得人頭落地。”喬洪江瞅瞅妻子的臉色說。

潘玉蓮也說:“還是他姐夫覺悟高,說的完全在理。你說是吧,馳華?”

李馳華恥笑道:“套話。”

“回過頭來說點實際的吧。”李之嶽將話題拉回到最現實的問題上來。“這個王博,我覺得你們必須叫他離開我們家。”李

之嶽表情冷酷,就像那年肅反的時候一樣。“要是不這樣,我們全家都要遭殃了!這原因你們知道。”

這駭人聽聞的話語,讓潘玉蓮和喬洪江的臉上都染上了恐怖的色彩。

李馳華終於忍耐不住了,便不耐煩地說:“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直截了當說出來就是了,爸爸!”

“我說出來你們可能不相信。”李之嶽終於透露出一個爆炸性新聞:“王博是一個逃犯。”

“啊?”大家驚呆了,幾乎同時張開嘴發出這個音節來。

但是,李馳華對這一消息的真實性表示懷疑。

“爸爸,你有什麼根據這麼說嗎?沒有確鑿根據不能這麼說一個人呀。”她說。

“今天早晨在濟南車站,”李之嶽望望妻子,好像要妻子來幫忙做證明似的。“你看到我在候車室門口轉了好大一會兒吧。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麼。”

大家的眼睛都直盯着李之嶽的那張嘴。

“一張通緝令,貼在牆上的,上面的照片就是王博的。一看那張通緝令是鳳山公安局發的,我就特別注意。”

“怪不得我看着你老是在車站門口轉呢。你怎麼不跟我說呀?”潘玉蓮責備丈夫道,彷彿爲當時沒能享受那種刺激感到遺憾似的。

“我跟你說什麼?這又跟我們沒有直接關係。我不過叫曉軍弄怕了,怕他在清查中又叫人抓住什麼。那上面沒有曉軍,我就沒跟你說。”李之嶽說,他總算對錶示了一下父愛。

“給王博定的什麼罪呀?”李馳華問。

“現行反革命罪。”

“那就厲害了!”喬洪江附和道。

“不就是大革的問題嗎?大革又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李馳華不以爲然。

“可不是一般的大革問題。那張通緝令上說,他是在打倒四人幫以後,撰寫反動文章《領袖論》,惡毒攻擊英明領袖華主席。”

“這可嚴重了!比攻擊毛主席還厲害。”喬洪江獻媚地望着岳父說,然後看看他的後岳母。

“那個就厲害了,我們濟南最近判了一批反革命,聽你弟弟說的,有判十幾年的,還有很多槍斃的。”潘玉蓮望着李馳華說。她說的“弟弟”,是指示李之嶽和她生的孩子。

“我們這裡也有好多判刑的。這些反革命真是太猖狂了,怎麼還敢攻擊英明領袖呢!”喬洪江又一次討好似地看着岳父的臉色說。

李馳華厭惡地看着丈夫,沒有說什麼。說實在的,像李馳華這樣的女子,若不是父輩的撮合,她怎麼也看不起喬洪江這類人。現在她真有些後悔,嗟嘆自己沒有找到真正的知音。喬洪江只能做自己生理上的夥伴,物質生活的夥伴,就像動物一樣,在一個窩巢裡生活,繁殖,不可能跟她有什麼高尚的精神交流,她得不到那種真正屬於人類的高級的精神享受。

對父親的話,李馳華也並不是不相信,像王博這樣有思想的人,完全能寫出這樣的文章來的。現在的李馳華,已經不是原來的李馳華了,經過磨難,她再也不是那種容易盲目崇拜的無知者了。華算什麼。他能跟毛主席相比嗎?他有什麼資格稱領袖?他有什麼理論和著作?他給中國人民帶來了什麼幸福?剛剛上臺,不想辦法安定社會,上來就搞什麼大清查,造成社會動盪,這算什麼領袖?真是厚顏無恥!不過是爲了自己的權力罷了!

然而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對待王博。他是跟着李曉軍奔到這裡來的,我難道不能保護他,反而讓他陷入羅網嗎?

狡黠的李之嶽似乎已經看透了女兒思想上的矛盾,於是勸道:“馳華,你也不必在這個問題上猶豫了。我知道你這孩子心地很善良,可是,在階級鬥爭問題上,心善就是資產階級人道主義,你死我活的階級鬥爭,不允許我們發什麼慈悲。”

“是呀,咱爸爸說的對。”喬洪江仍然獻媚地望着他的岳父說。然後望望李馳華。

“爸革命一輩子,最懂得階級鬥爭了。像這樣的事情他遇到不少。反右派那年,一個右派分子求爸講情,結果叫爸罵出去了。那時候我跟您爸爸還只是認識,我是聽別人說的。那個右派還是個工程師呢,平常跟您爸爸的關係不錯。可是來到階級鬥爭問題上,他不能照顧個人情面呀。”潘玉蓮替丈夫幫腔道。

“那——爸爸,你的意思是——”李馳華說,“我的意思是堅持原則,向公安局報案,對反革命決不姑息!”李之嶽眼露兇光,就像那年鬥爭地主惡霸一樣。

“你就是這樣對待親人朋友嗎?你倒是黨性強,階級覺悟高,立場堅定!”李馳華氣得滿臉發紅,“要不是你覺悟高,曉軍能受那麼大罪嗎?你也知道,他是個多麼老實的人!可是因爲出身問題,他叫村裡的壞人專了多少年的政,沒吃沒喝,直到這麼大了才解決對象問題。剛剛落實了政策,藍玉坤書記給他安排了個代課教師,過了幾年安穩日子,這又來了個大清查——爸爸,你想想,王博是反革命,李曉軍就利索了嗎?一個青年學生,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參加中化大大命,造了幾天反,就再也不能翻身,跟歷史上那些反革命一樣,這算什麼政策!”

這些話令李之嶽有些震驚。他沒有想到,自幼一直受他影響的女兒,今天竟然發展到這麼危險的地步。但是他又不好發作,兒子李曉軍已經對他沒有什麼感情,這個受過大學教育的女兒曾經使他驕傲過,跟她把關係弄僵,是他不情願的。他也瞭解女兒的倔強脾氣,因此他現在只能以柔克剛,而不能玩硬的。於是他緊繃的臉皮開噬弛下來。他說:“馳華,你得理解我們這一代人

的心情呀。江山是我們這一代人打下來的。一小撮反革命分子想着顛覆我們的無產階級政權,我們能答應嗎?你們青年人不知道舊社會什麼樣子,在甜水裡泡大的。這一次幸虧華主席當了接班人,要是反革命復辟了,我們還不是千萬人頭落地?我理解你的善良,可是階級鬥爭是殘酷的,不允許你搞人性論呀。”李之嶽動情了,聲音有點發顫。

可是李馳華卻不爲所動。她說:“爸爸,聽你的話,左一個反革命,右一個反革命,真有那麼多反革命嗎?再說,誰是反革命呢?中化大大命開始的時候,各級黨委派工作組到單位去,把那麼多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打成反革命,光我們北京自殺的就好幾萬人。那些捱整的都是反革命嗎?後來工作組撤了,這些人又成了革命造反派了。造反派起來奪權,衝擊各級領導,各級政權中的要人都成了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清理階級隊伍的時候,運動初期被整、後來平反的又一次成了階級敵人。‘一打三反’和清查‘5。16’,原來的造反派一下子都成了反革命和‘5。16’分子。批林批孔,上面又要給造反派補臺,臺沒有補成,四人幫倒臺,華主席上臺,這些毛主席的紅衛兵又一次遭殃,成了什麼幫派骨幹——回顧整個大革,到底誰是反革命,我越來越糊塗。中央發動的大革,責任全加給幾個學生,這是什麼道理!中化大大命不過是這一派打倒那一派,那一派壓倒這一派,誰勝利了就說對方是反革命,就對人家專政。就是這麼回事。華主席不能正確看待兩派,繼續搞派性鬥爭,對嗎?我現在對這些人一點也不迷信了。”

聽着李馳華的議論,李之嶽睜大恐怖的眼睛,潘玉蓮張開大嘴,喬洪江也像驚呆了似地望着他的妻子。

李馳華好像意猶未盡,還要說話。李之嶽只好轉移話題說:“李曉軍到哪裡去了,到現在還不來?”

“我出去找找。”李馳華說,接着出了門。

李馳華在海灘上找到了王博和李曉軍。她向王博透露了她的父親告訴她的消息。王博大驚,因爲這是他不知道的。原來他和李曉軍離家之後,縣上派人去抄了他倆的家。在李曉軍家沒有抄出什麼證據,卻在王博家抄出他寫的那本《領袖論》。縣裡二話沒說,立刻叫公安局下了通緝令,要捉拿現行反革命犯王博。

王博向李馳華說了實話。李馳華問那本書的內容是什麼。王博說,書的基本觀點就是反對華稱領袖,因爲這跟袁世凱稱帝差不多。毛澤東是人民的領袖,這是在長期的革命戰爭中形成的,不是自封的。華本來是一個無名小卒,藉助大革突然登臺,老百姓還不知道他的底細,他有什麼資格稱領袖?文章還分析了自稱領袖的害處,說這種做法無疑只會加強個人獨裁。王博對李馳華說,他的文章是有理有據的,他不害怕。

李馳華聽罷,有些爲難。她是叫王博回本縣投案呢,還是叫他繼續逃跑?叫他回去投案,無疑是讓他自投羅網;不讓他投案,又叫他到哪裡去躲藏呢?

王博看出李馳華在犯難,便說:“大姐,你不要發愁。我不會連累你們的。今天晚上我就走,至於到哪裡去,你們也別管了。我有我的想法。李曉軍可以在這裡再住幾天,反正他的問題不大。”

李馳華豈肯做這樣不義的事,當然不同意王博的意見。但是她沒有很好的辦法,而且今晚也不能再叫他到自己家裡去睡覺,萬一她的父親告了密,讓兩個人在自己家裡被捕,她怎麼爲人?

情況很緊急,最後,李馳華只能同意王博的意見了。她從身上掏出五十塊錢給了王博,說:“你們還是馬上離開這裡爲好。”

可是天網恢恢,到那裡去呢?

“這樣吧,現在天已經冷了,你們最好往南去。曉軍,你還記得,我們有個大舅在廣州吧?”李馳華說,一面往南望了望大海。大海正在涌動着浪花。

“記得,可是多年沒有聯繫了。”李曉軍回答。

“他住在廣州民政廳家屬院。”李馳華說。

“他叫什麼?”弟弟問。

“卞貴和。”姐姐說。

“像他們那一層的人怕對我們的印象也不好。”王博說。

李馳華說:“不要緊。那個人很好,舅母爲人也很厚道。大舅運動初期就叫廣東省委定爲三反分子,‘一打三反’又叫人打成反革命,就是因爲他支持過紅衛兵造反派。”

“噢……”王博若有所思,“那倒可以相信。不過,我不想連累人家。”

“那你打算怎麼辦?”

“回鳳山。”

“那樣他們會馬上把你逮起來的。”

“不怕!我的文章觀點沒有錯。他們只要講道理,就不能對我怎麼樣。”

“要是他們不講道理呢?”

“我看還是暫時躲避一下,等運動過去,也許就沒有事了。你沒看見,已經恢復高考了。看來中央的政策有所變化。我讀了那麼多馬列的書,懂得了一點,就是辯證法。物極必反,整人的大清查發展到極端,形勢就會往相反的方向發展。大革的經驗就是這樣,所以有些人躲避了‘一打三反’,過後就沒事了。”李馳華說,她分析問題時的表情,讓王博聯想到戰爭年代那些革命老大姐。

王博在琢磨李馳華說的話……

李曉軍同意姐姐的意見。

王博不希望李曉軍跟他一塊兒逃亡,他認爲李曉軍沒有什麼問題,縣裡不會怎麼樣他。但是李曉軍執意跟王博一塊兒逃走。姐姐也沒有阻攔。

當晚,王博跟李曉軍坐上了通往廣州的火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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